今天一早，Alastor將Vox從床上給揪起來，不等他整理好儀容便匆匆地將他一路拖到揪著客廳的壁爐前，早晨的氣溫總是讓人不禁打起寒顫，此時壁爐裡烤得火熱的溫度正好足夠暖一暖身體，Vox忍不住縮著背，往爐火又靠近了些。

『有鑒於你的打掃能力實在是爛到透頂，我認為我需要找個能幹的人來給你手把手地好好指導一番。』Alastor的臉雖然是笑著的，但他眼神中的不悅與無奈卻毫不掩飾地傳達出來。

「謝謝你…為了我……」Vox自顧自地感動。「還特地找了專家來為我特別輔導……」

『我是為了我這棟可憐的房子。』Alastor撇開視線，他感覺他的眼尾都快抽筋了。『我要是不想點辦法，哪天這裡被你用畚箕鑿出一間地下室都不是不可能。』

「地下室聽起來也挺不錯的，我們可以用來蓋一間獻祭室。」Vox開始擅自規劃起來，興奮地說道：「我們可以在房間的正中間架一塊石造祭壇，我負責去外頭騙一些蠢貨回來，然後我們就能把他壓在祭壇上，用祭祀匕首剖開他的心臟，然後將他的靈魂獻祭給你。剩下的肉我們可以按部位分開保存，這樣我們還能省下一些伙食費。你覺得聽起來怎麼樣？」

『我不相信你挑揀靈魂的品管質量，』Alastor說道：『但分屍這部分我可以考慮。』

好耶！Vox差點興奮地跳起來，但他還是稍微克制自己不要那麼喜形於色。這是Alastor第一次稍微有那麼一點認同他的提案，他覺得他應該有漸漸摸出一套讀懂Alastor心思的方法（雖然大部分還是會被非常嫌棄地否決。），但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他終於又靠近Alastor一點點了，只要他再多努力一點……

Alastor不打算去猜測那個開心地像是得到一條香蕉的猴子般的人類到底在想什麼，反正十之八九沒有好事。

他看了一眼時間，算算也差不多了，於是他伸出手召喚出麥克風手杖，他握著手杖朝著地板輕敲了兩下，再將麥克風的遮罩對著壁爐敲了一下，暖橘色的火光頓時化作一團青綠的烈火，轟地一聲，烈火中出現了一個嬌小的人影，他的全身上下被煤炭給裹著，黑不溜秋地也看不出是什麼生物。Alastor彎下腰將那個人影像是小動物那般揪起來，只見人影突然張開他唯一的一隻眼睛，偌大的眼球幾乎佔據整張臉的一半，黑壓壓的瞳孔環視四周，最後將視線落在Vox身上，他緊盯著Vox猛瞧，喉嚨裡發出滾動的低鳴。

Vox還來不及開口詢問，那個人影猛地抖了一下，煤炭砰地一聲從身上被甩乾淨，再次出現在Vox眼前的是一個只長著一隻眼睛的小女孩，她穿著像是愛麗絲般的紅色公主袖洋裝，前方圍著一片帶蕾絲的圍裙，頭頂著內染黃色的紅短髮看上去很俏皮，就和她盯著Vox的表情一樣。

Alastor將小女孩輕放在他的腳邊，她的身高也不過三歲小孩的高度，Alastor溫柔地輕撫著她的頭，同時向Vox介紹道：『這位是Niffty，當然，別被她的嬌小模樣給騙了，這孩子也是一位了不起的惡魔之一。』

「嗨，我是Niffty！」

Niffty的表現十分外向，在Vox才剛伸出手準備示好、Niffty卻直接爬上他的手臂時便發現了，那顆骨碌碌的大眼珠子距離Vox的眼鏡鏡片也只差了幾毫米，完全沒有社交距離的概念。

「呃…我叫Vox……」「Vox？真棒，聽上去就像是個很壞很壞的男孩的名字。」

Niffty從他的手臂上跳下來，她環顧著四周並欣喜道：「這裡就是Alastor在人間的家呀，看上去確實是需要好好整理一番！」

『啊，是的，希望這個臨時的請求沒有給妳帶來困擾。』

「怎麼會？我已經等不及要把她打掃得一塵不染了！」Niffty興奮道：「你真該早點帶我來這裡的，Alastor，你知道我從來沒有拒絕過你任何關於清潔的要求。」

『這個地方並不是那麼重要，親愛的，何況這裡時不時會需要出租給人類使用，他們自會替我清掃的。』

「既然如此，那我今天來這裡的目的是？」

Alastor走到Vox旁邊並一把按住他的頭，將他拖到Niffty面前。

『在妳打掃的期間，這個壞男孩就是妳的學徒了。』Alastor說道：『妳可以叫他做任何事，可以的話盡量多教他一點工作技巧，我希望一週之後可以不用聽到任何東西被打破的聲音。』

「唉呀，看來你真的是壞透了。」

Niffty兩手插腰，偌大的眼睛瞇成一條不懷好意的細線。「看來得好好調教調教你才行。」

「蛤？調教？調什麼……」『沒錯，盡可能把他調教得和妳一樣優秀。』Alastor的笑容也同樣藏著一股不單純的惡意。『必要的話可以施行『處罰』，我知道妳喜歡那一套。』「喔齁齁，你永遠是最理解我的喜好的人，Alastor。」

Alastor無視被他們惡魔倆唬得臉色一會青一會白的Vox，他隨手一彈指，他的模樣在一團綠焰的包圍下再次變成Vox一開始見到時的人類模樣，他打開眼鏡的鏡腳並掛在臉上，委婉的微笑看上去就像是人畜無害的親切模樣。

第一次見到Alastor的人類型態時Vox就這麼覺得了，這個傢伙長得可真漂亮。光是這麼想著，Vox不禁稍稍夾緊大腿，他可不想在女性面前因為自己的生理反應而被Alastor大聲嘲諷。

然而Alastor似乎還是注意到Vox的異常反應，從他冷眼下探的視線及鄙夷的表情就能看得出來。「我現在要出門辦點事情，家裡就交給你們兩位。……噢對了，我的房間不用打掃。」

「你要去哪裡？」Vox連忙上前。「我也一起去！」

「不行，你得留在這裡和Niffty學習怎麼當一個優秀的奴隸。」

Alastor轉過身，並伸出手指輕點Vox的鼻尖，微笑道：「我希望我回來能看見你顯著的成長表現，親愛的，如果表現得不錯，或許我會考慮給你一個小小的獎勵。」

獎勵？來自Alastor的獎勵？Vox一聽到關鍵字，整個表情都變了。

「讓我們快點開始吧，Niffty老師！」Vox扯著嗓子，生怕Alastor聽不見自己的決心一般。「請用力地調教我！」

「呼呼……我的調教可是十分嚴苛的唷。」Niffty笑得更樂了，兩隻手已經摩拳擦掌著等不及進行她的「調教」。Alastor見兩人熱情如火，於是轉身拋下一句：「我出門了。」便離開了。

———

約莫一個小時過去了。

「只要利用碳酸氫鈉中的氫氧根與酸性物質產生中和反應，就可以得到乙酸納、水和二氧化碳，但如果遇到水溫過高的情況反而會導致氧化反應過快，所以通常還是建議使用溫水。同理可證——」

「老師……」Vox終於忍不住舉手發問：「我有問題。」

「怎麼了嗎？」

Vox無奈地望著眼前這名惡魔女孩，她的笑容實在是太燦爛了，就像是藍天下的向日葵般搖曳她的喜悅，遺憾的是，即使她的笑容是如此地耀眼，她的光芒卻依舊遮擋不住身後寫滿化學式的黑板。

「為什麼打掃要學化學式……」「因為掃除就是一門化學專業。」Niffty自信地雙手叉腰。「當然，物理也是。」

「我以為這就是拿塊抹布沾點水、把污漬擦乾淨就能解決的事。」

「啊哈，這就是為什麼Alastor會叫我來的原因。」

Niffty隨身攜帶一把幾乎有她半個人高的大縫紉針，把玩在她手上就像Alastor之於他的麥克風手杖，她用穿孔的鈍面敲了一下Vox的頭，手背在身後的並走在Vox面前的姿態頗有教師的風範。

「你以為污漬就只是污漬，但它們的真實面貌也是千變萬化：油漬、墨漬、水漬、血漬，每一種都有屬於他們自己的對應辦法，而清水只是除去它們的媒介之一罷了。」

Niffty轉著那根縫紉針，繼續說道：「你以為你除掉那塊污漬了，但污漬並不是只有眼睛裡看見的那樣，它會往下滲透，同時也會散發出氣味，要想徹底除掉它，就必須用相對應的方式處理。」

那根縫紉針最終輕輕抵在Vox的下顎，Niffty的笑容也變得狡詐起來。「……就跟人一樣，要徹底打掃乾淨才行。」

Niffty給人的感覺和Alastor不相上下，都充滿著危險且神祕的氣息，但Niffty的笑容卻讓人更加不寒而慄，就連Vox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哈！不要緊張，我最喜歡像你這樣的壞男孩了，我才捨不得殺掉你呢。」

似乎是讀出Vox的擔憂，Niffty開懷大笑。「而且竟然能能夠從Alastor的嘴裡留下一條小命，我想Alastor一定也很喜歡你對吧？」

「呃……我覺得他應該某方面而言恨透我了。」

「怎麼會？真可惜。」Niffty笑得更樂了。「但這代表你一定壞到透頂了吧？」

「或許吧…哈哈……」

Vox苦笑之際，Niffty已經調好清潔洗劑，並將打濕的抹布遞到他的面前。

「來吧，壞男孩。」Niffty露出開心的笑容：「讓我教教你怎麼取悅你的主人。」

Niffty一邊帶著Vox將整棟房子徹底打掃一遍，同時兩人也逐漸打開話匣子，但他們的主題依舊圍繞在Alastor身上。起初Vox以為Niffty可能是自己的奴隸老前輩，但Niffty和Alastor之間並沒有任何契約關係，他們倆只是認識很久的老朋友罷了，但至於為何Niffty願意如此無條件協助Alastor，她只是興奮地回了一句「我喜歡被強迫。」，Vox便放棄繼續追問這件事。

「啊、」

哐啷！Vox手裡的茶杯又摔了一疊。

「唉呀，你這個壞寶寶真是的。」Niffty一邊說著，一邊掏出縫紉針往Vox的屁股上扎一個洞。「好痛！」「不要老是心急辦壞事，茶杯要一個一個拿下來，掛耳會讓它們疊得七橫八豎又不平衡，手抖一下就會碎得到處都是。」

Niffty一邊說著，一邊拿起畚箕和掃帚將碎片小心翼翼地集中起來。「這個只能等Alastor回來修了，用他的魔法一下子就能修好了。」

「Niffty不會魔法嗎？」

「我是親力親為型的。」Niffty驕傲地挺起胸膛。「只有透過自己的雙手才能感受到那些可悲的蟲子的生命在我的手中逐漸死去，這種感覺是魔法沒有辦法辦到的事。」

「啊，這樣啊……」Vox語帶敷衍，該說果然是惡魔嗎？但他感覺自己距離理解Niffty想法的目標越來越遠了。

「不過，既然Alastor會使用魔法的話，他為什麼不直接用魔法打掃房子就好了？」

Vox忍不住提出疑問：「就像哈◯◯特那樣，用魔杖揮一揮讓掃把自己掃起來之類的。」

「才沒有這麼輕鬆的魔法呢。」「啊……沒有嗎？」

「但確實，Alastor只要彈一下手指，一切就會變得跟新的一樣。」Niffty點了點頭。「不曉得，或許他多少還是想保留一點過去的痕跡吧？」

「過去的痕跡？」

「噢，Alastor沒有和你提過嗎？」Niffty困惑地歪著頭。「這裡是他生前住的老宅。」

Vox愣神了好一會兒。

「生前……？」「是呀，怎麼了嗎？」

「不，我的意思是，Alastor是人類嗎？」Vox有點糊塗了。「他不是惡魔嗎？」

「是呀，但我們不是出生在地獄裡的原生惡魔，我們是死後才下地獄的。」Niffty微笑道：「就和你一樣，你死了以後也會來地獄裡跟我作伴的。」

「和我……一樣？」「嗯哼。」

啊，Niffty臨時想起什麼，又補充道：「不過，他可比你壞多了，他是最壞的那種壞男孩。」

她興奮地托起自己的腮幫子，神秘兮兮地瞇起眼睛說道：「他殺了很多很多的人唷。」

「殺…殺人嗎……？」「噢，是的。」Niffty陰森地笑了起來。「是連續殺人犯唷。」

喀噠一聲輕響，那是鋼筆的筆蓋蓋回去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迴響得特別清晰。Alastor手中握著他的鋼筆，眼睛隨著文件上的文字左右來回審視。坐在他正對面的是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身後又站了幾名同樣是西裝革履的男人，四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Alastor的動作。喀地一聲，鋼筆蓋又被拇指推開，接著又被蓋回去，眾人的心跳被Alastor小小的動作給輕易地掌握，彷彿他的那隻手能隨時且輕易地掐熄他們的脈搏。

直到最後一聲鋼筆蓋扣上的聲音響起，Alastor深吸了一口氣，他後靠上椅背，輕輕地將文件退回給對方。

「我拒絕。」

即使他的嘴角依舊帶著微笑，但他的語氣冷漠得像寒風，無情地吹涼所有人的內心。

「我想我一直以來都有清楚表明我的立場，這棟房子是我曾祖母的遺願，守護她的存在是我的使命。」他雙手交疊在同樣跨著腳的膝蓋上，失望地嘆了口氣。「本來我是連來這裡見你們幾位的義務都沒有，由於你們不厭其煩地騷擾，我估且來瞧瞧你們所謂的『條件』是什麼。但老實說，這張紙上的內容只讓我看見你們的傲慢和愚蠢，你們自認為這種施捨乞丐般的好處能輕易讓我背叛我的家族使命，我勸你們別把其他人看得和你們一樣膚淺。」

「膚淺？你這天殺的王八蛋，所有的問題都是因為你！」對面站著的其中一名男人忍不住拍桌怒吼：「你知不知道你的固執延宕了政府多少的開發？你知道那個學區可以創造多少的產值嗎？就因為你那棟天殺的死人鬼屋卡在那兒，給你這些錢都是給你留面子了，別給臉不要臉，你個狗娘養的！」

「得了吧，不過就是一棟小小的房屋能有什麼阻礙？不過就是你們無能的藉口罷了。」

「你說什麼！？」

「輕鬆點，各位，我們今天是來做友善交流的，別那麼緊張。」

坐在Alastor正對面的男子語氣相對委婉許多，他擺了擺手，示意身後的人退回去，接著又擺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的虛偽笑容說道：「先別談交易了，我們先來談談那棟古色古香的房子吧？老實說，我前幾天還有經過那附近，不得不說她確實很美，我能看得出您對她十分用心，使她至今仍保留著當年的風華，我相信您在維護上面應該下了不少功夫吧？」

「嗯哼。」Alastor低下眼睫瞅著自己的指甲，淡漠地應了個聲。男子輕咳了一聲，繼續說道：「話說，我還看見有一名男孩出入那棟房子，我後來打聽了一下，我聽說您是又將她重新整理過一遍，並出租給附近的大學生是吧？」

男子笑了笑：「那麼您是否也給那名男孩介紹過那棟房子的故事呢？」

Alastor微挑起眉，他抬起視線，冷冷地盯著對方不語。男子卻像是佔了上風似地勾起嘴角，說道：「您是否有向那名男孩提起過，您守護著的其實是一段可悲的兇殺歷史呢？」

「兇殺？」

男子身後的幾人面面相覷。「什麼意思，長官？我們怎麼都沒聽說過這件事。」

「啊，你們是這幾年新調來的，所以不曉得吧？」男子開懷大笑，並在房間裡點起菸來侃侃而談。「1933年，當紅廣播明星遭人槍殺，原以為只是意外的誤殺事件，但警方循著線索卻發現，那位明星正是當年造成人心惶惶的連續殺人犯，人稱紐奧良的惡魔。」

男子銳利的眼神緊盯著Alastor，如同一把利刃劃開他偽裝的外表。

「那名廣播明星名字叫Alastor，正是與先生同名同姓的祖父。」

眾人吃驚且嫌惡的目光聚集在Alastor身上，而Alastor的表情依舊是自信的微笑，只是他的眼神變得更加陰冷，彷彿當年的連續殺人魔正優雅地坐在眾人面前。

「隨著明星的死亡，他的犯案動機也無從知曉，他擁有了比起與他同樣混血的那些移民者還要豐厚的資產及了不起的成就， 是與身分不相稱的名氣所造成的壓力需要抒發嗎？還是血統裡留下的野蠻基因作祟？但比起那些，警方在他的家裡找到更驚人的發現——他的冰箱裡還冰存著一顆人類的心臟，以及一盒被啃食過的人類手指。」

男子俯身向前，卑劣醜惡的笑容幾乎要穿過他臉上的虛偽。「如果那個男孩知道，他的晚餐食材正放在一個冰過同類的冰箱裡，不曉得他會作何感想？」

「說重點，先生。」

Alastor終於出聲打斷男子的話語：「我不是來這裡聽故事的，麻煩你簡潔扼要些。」

「當然，因為我們這邊也是挺忙的，但您也知道，這件事能否快速解決，一切都取決於您的選擇。」」男子手交疊在面前，像是上位者般高高在上地苦勸：「我們都理解您的堅持，先生，但這個區域的開發問題已經拖得太久了。我們已經盡量彌補您在房屋拆除這件事上的損失土地購入的開價也努力去滿足您的要求，老實說，這筆賠償甚至已經高出市場的行情。」

「高出三倍不止，混帳。」男子擺了擺手，阻止身後的男人插嘴辱罵，但誰都看得出來，這幾個小丑就是打算一搭一唱地去威脅Alastor。

「我認為我們已經拿出十足的誠意了，我們想知道的是您不願意簽字的真正理由？說實話，那也是棟老建築了，我相信維護的費用絕對遠高於我們賠償給您的價錢。您是聰明人，應該能理解其中的利弊才是。」

「啊，利弊，你終於說到一個重點了。」

Alastor兩手一拍，微笑道：「你覺得這張廢紙上的提議對我有利，是因為你用你那粗淺的邏輯去揣測我，認為我不必為了一棟老凶宅勞心勞力。而你們為了買下這片土地，甚至願意為了我這樣低賤的混血兒開出鉅額支票，我則應該為這張支票上有幾個零而對你們的慷慨感激涕零。」

碰！Alastor突然拍桌站起，他的身體背著窗戶，將落進房裡的光線切成好幾塊，枯瘦的身軀在四人面前卻宛如龐然大物，血紅的雙眼像是深淵的怪物狠狠地凝視著他們。

『別小看人了，你們這幫蠢東西。』他的聲音就像是地獄裡響起的廣播聲，帶著雜訊和複數的嗓音低語。『你們甚至都不配與我同桌談判，給我注意自己的身分，螻蟻們。』

或許是過於震撼，眾人在直面憤怒的Alastor時幾乎說不出半句話，彷彿面前的青年真的是來自地獄的惡魔，他們甚至隱約能看見映在桌面上的人影頭上似乎長出了一對恐怖的鹿角。

一會兒，Alastor收回他的殺氣，笑容也變得親切許多。

「感謝你們為我帶來十分無趣的一次會談，我希望這也會是最後一次。」他拿起夾在文件上的那張支票，並當著眾人的面撕成碎片。「很遺憾，我不接受任何條件，也不會以任何形式放棄那棟房子，我想我說得夠清楚了。」

他從口袋裡抽出菸盒並敲出一根菸含在嘴裡，並將香菸前端抵在男子嘴裡叼著的那根香菸上，火星隨著呼吸一點一點地傳遞，直到彼此之間飄出淡淡的一縷尼古丁的味道。

「祝您今日過得愉快，先生。」Alastor莞爾一笑，並將嘴裡的煙吐在男子臉上。

「您就讓他這麼走了，長官？」

男人望著窗外Alastor的人影漸行漸遠，他們忍不住質問道：「要是這件事再沒有給上面一個交代，我們就只能等著捲舖蓋走人了！」

「我們就應該按著他的手逼他簽字畫押！不過是個殺人犯的後代，竟然敢這般目中無人！」

「逼他簽字又有什麼用？到時候他在後面鬧起來，我們也會不好看。」男子長嘆一聲。「要是讓外界認為我們如流氓般蠻橫不講理，上面那邊也會怪罪下來的。」

「難道就讓他跟那棟破房子繼續賴在那塊土地上？」男人問道：「標案已經找好負責人，就差土地了，這樣耗下去也是一筆損失啊！」

「別急，事情沒有想像中這麼複雜。」

男子將香菸捻熄在桌角，並將煙蒂彈到Alastor原本坐著的位置上。

「我們要搞清楚我們的目標，我們要的只有那塊地，在那上頭的東西並不重要——當然，其擁有者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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