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死未成，笑话生]

！！！

　　“你竟敢自刎？！”

　　事发突然，闻人净妄惊愕着脸大声质问，回应他的却只有无尽的沉默。

　　他没想到闻人归弥竟然如此决绝，竟然如此残忍……

　　方才涌上心头的情欲早已没了兴致，极度的不可置信和失望占据内心，他把兄长禁锢在怀中，眼中只有绵延的悲伤。

　　闻人净妄紧贴在闻人归弥的发顶，语调低哑而颓丧，“你也想抛下我是吗……？”

　　“不行……”

　　“我不许……”

　　“难道我便如此让人生厌吗……？”

　　他嘴唇微颤，癫狂的不住呢喃，浓烈的铁锈味直灌鼻腔，任由他如何发疯，闻人归弥也只禁闭着双眼，俨然如死人般不为所动。

　　他拂过兄长因失血而苍白如纸的脸颊，除了那些来自自己的痕迹，那模样一如往常，无悲无喜，眠目得十分平静，再读不出其他的意思。

　　闻人净妄怔怔的凝视着，眼中却盛满落寞和失意，适才他才后知后觉，是自己将兄长逼至死路。

　　可他不敢相信兄长居然舍得下如此大好的天下，如此说一不二的大权……

　　明明可以一刀抹了亲弟的脖子，但却瞄准了自己。

　　这算什么？

　　他不明白，但索性也不去计较闻人归弥的意图。

　　因为闻人净妄觉得兄长总不会是不舍得杀了自己才自裁。

　　他捂住闻人归弥狰狞的伤口，动作轻柔，丝毫不敢用劲，就像捧着一片随时可能碎裂的冰晶。

　　可惜，温热的血液不仅没能停止，还渐渐从指缝渗出。

　　粘稠的红色液体仿佛在掌心生长，伴随着身下人加快的心率源源不断，似乎他的生命也在自己的指间流失。

　　死，不过是最简单的解脱。

　　闻人净妄怎会容忍他就这么舒服的去死？

　　说好的一辈子，永远都不可能失效。

　　“你怎么能离开我……？”

　　“……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他轻声在兄长耳边低语，有条不紊地处理糜乱血腥的混乱场面，静静地为其处理伤处，手法娴熟得全然不像第一次，这还得多亏一直以来的无人关心，若是自己不能解决，怕是早死在深宫里了。

　　但他谁也不怨，这并非心慈手软，只不过是该死的都快死完了。

　　只留下怀里这一个。

　　不出一会儿，血液果然止住。

　　而闻人归弥却双目紧阖，额发浸湿了水渍而贴在脸上，清隽的面孔却一派安详，他的嘴角渗出的血液已然干涸，似乎呼吸也被凝固滞缓。

　　闻人净妄低头轻吻，这一次只是微微的停在嘴角，就像一片羽毛落在静水上，替他抹去安谧面色上的一丝违和。

　　这一吻很轻，很慢，很短。

　　或许根本算不上吻，但唯独没有恨。

　　……

　　午夜，殿外刮起了大雪，扬扬洒洒得自天际纷飞而下，就像千万只坠死的鸟一齐落入尘埃，本就死寂的皇城似乎又添了几分萧瑟的色彩。

　　雪是那样大，似乎能够埋没一切不可言说的往事。

　　犹记得，也是那样的雪夜，闻人归弥发了高热被母后拥在怀里，而闻人净妄只能静默地立在殿外，任凭雪在肩头堆叠成小山。

　　体温把雪融化，身体很冷。

　　但，抵不过心里的冷。

　　闻人净妄倚在窗边，他在太医院的偏殿里不曾离去，雪丝灌进衣领，但视线却一刻也未曾离开闻人归弥病色的脸上。

　　他的目光冰冷，底色却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恨他。

　　却恨的不够纯粹。

　　他自诩残忍，要闻人归弥痛不欲生。

　　要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磋磨他，欺辱他，侵犯他，占有他。

　　越抵抗便能越满意，越痛苦便能越满足。

　　欣赏他涕泗横流，欢喜他忍辱负重。

　　可……

　　他怎么能轻易寻死……？

　　眼见着他奄奄一息，生死一线，心中便不可遏制的钝痛起来。

　　莫名的哀伤和空虚油然而生。

　　他怕了却不敢承认。

　　闻人净妄紧咬着后槽牙，眼色蓦然一深。

　　少时尚且享尽了顺遂，如今只是这样怎么敢死？

　　自私至极……

　　哪怕是一次得到注视的机会也不肯施舍。

　　享受着众星捧月，既有天选之子的名头，又顺理成章的得到所有。

　　曾经说好的福祸相依，都变作苍白的谎言。

　　明明一母同胞，俨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艳羡的偷窥渴求之物。

　　闻人净妄自嘲一笑，不再回想可悲的往事。

　　……

　　这一夜实在不算太平。

　　重臣被俘，皇城失守，帝王生死未卜。

　　往日繁华喧闹之景不在，只余下一片诡谲的阴霾。

　　天刚泛起鱼肚白，一切尚在静谧之中，当破晓的第一缕光自云中而泄，昨日之事已是定局。

　　……

　　深冬的晨风很冷。

　　携着碎雪裹挟着寒意洋洋洒洒，窗棂大开，屋内的炭盆早已熄灭。

　　闻人归弥是被一缕冬风唤醒。

　　他缓缓睁开双眼，茫然的直起身体，牵扯到各处的伤痛，那痛感随即袭来。

　　熟悉无比的陈设布局，真实无比的疼痛。

　　毋庸置疑，他还没死。

　　此刻还留着一条命苟延残喘。

　　死了，一身轻松；活着，痛不欲生。

　　而半死不活——

　　他攥紧拳，不甘的打在床沿。

　　“精神不错呢。”闻人净妄冷不丁的一语，他抵在桌旁，语气戏谑但眼神缪然无波。

　　“……”

　　“疯子……”

　　“你就这般不肯放过我……？”

　　闻人归弥眼中静如寒潭，只冷目看他，语气讥讽，但却没有一丝恼怒。

　　只见闻人净妄挑眉一笑，“想死也可以。”他悠悠开口，顿了顿又道，“除非被我干死。”

　　如此粗鄙不堪的话语，与之那张金质玉相的脸格格不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闻人归弥倏地翻然大笑，表情却比笑还疯魔。

　　“你不是恨我吗？又为何救我？”

　　“于你而言，我死不死，你都能随便在这具身体里泄欲。”

　　他止住笑来，面色一片木然，眼神中充满癫狂而不屑，就像这些事与自己无关。

　　“你不敢让我死是吗？”

　　“你这个懦夫。”

　　雪意涔涔，窗没有丝毫要关上的意思，闻人净妄只是静静地伫在那里，仿佛闻人归弥的话同一片雪一样无足轻重。

　　半晌，他才薄唇亲启：“激将法对我没用，让你失望了。”

　　“不过我并非不敢杀你，只因你是我的兄长罢了。”

　　闻人归弥扯出一抹冷笑，温润的面孔尽是刻薄，“兄长？”

　　“你竟不觉得可笑？”

　　“我不是谁的兄长，不过是你的玩物。”

　　母不以己为子，弟不以己为兄，臣不以己为君……

　　如若回到从前，他情愿死在羊水里。

　　闻人归弥直视着闻人净妄，他的眼中透着轻蔑，音调冷冽而淡漠，“你有种就现在干死我。”

　　闻人净妄听罢，这才缓缓敛下笑意，他瞳孔一震，面色微诧。

　　迎上闻人归弥的目光竟觉得更加有趣。

　　换作平常，闻人归弥一定该骂他畜生了。

　　“怎么，你不敢吗？”

　　闻人归弥脸色狰狞，俨然有些失望，他果断掀开被褥，直直逼至闻人净妄面前。

　　他的眼中依旧澄澈清明，只不过失了从前的自持稳重。

　　说罢，他眼神下移，捧着闻人净妄的脸就吻住对方的唇。

　　毫无章法且笨拙莽撞。

　　闻人净妄没有反抗，任由其在口中横冲直撞，感受着兄长的舌在嘴里四处乱舔，彼此的呼吸似乎博弈般震耳欲聋。

　　闻人归弥吻的十分专注，但他的表情却冷漠异常。

　　嘴唇很热，但也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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