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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之恋

小说: 2025-08-29 13:26 5hhhhh 9730 ℃

夜里的事情,你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北京的街道上走,目的地是海淀的一家按摩店,夜里很冷,你不自觉地把上衣裹得很紧,可干燥的北风还是不听地往脖子里刮,二十世纪末的北京,苍凉寂静的,抬头看不到夜空,只那覆盖着雪云的黑天,在城市灯光映照下,泛出深的暗红,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雪,天气预报没有说,这也许会是1999年最后的一场雪。

西直门外大街,几乎没有行人,你想,这时候大家都应该在家,和家人一起准备跨年,你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那些电视正播着千篇一律的节目,节目里的司仪用着同样慷慨的语调说着新世纪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了之类的陈词滥调,大概还会有人计划明早起看日出,新世纪的第一次日出,不过漫天雪云兴许会扫他们的兴,即使不落雪,你的冷漠和焦虑也让你和这种颇具浪漫主义气息的活动无缘,简直是从小就不喜欢太阳,即使那是新世纪的第一颗太阳。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你总是无目的地在北京的街巷闲逛,在斑驳的石砖墙脚,总想着要去一个什么地方,总是找不到目的地,似乎哪里又都不想去了,随意地冲进公交车,或是让出租司机带着你一遍遍地路过长安街,这条街的宽阔总是让你不舒服,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呢,你自己也记不清,你大学没念完,离开大学后又找不到工作,你试过去别的城市打工,工厂都不收,最后回到了北京----再回去上大学不太可能,你拿着父母的钱,像个流浪汉一样,喝酒,抽烟,纵欲,好在北京很大,容得下多一个街溜子。

你也总是为未来发愁,每次这样的愁绪总是在烂醉里结束的,越喝越感到悲伤,越是悲伤越要喝酒,凌晨三四点躺在廉租房的行军床上,盯着天花板,窗外的灯光照在天花板上,形成花花绿绿的几何图案,风和摩托车相继驶过,嗡嗡,嗡嗡,轰隆轰隆,你开始回顾自己三十年的人生,又想到自杀,可是连死的勇气也没有,还是喝酒吧,这样想着,闷下了一大口廉价伏特加,酒精折磨的食道发热,反胃和酒气又让头脑晕厥,脸发烫,在这样的双重悲伤里昏沉沉睡去,醒来多半是下午三四点,窗户还是开着,阳光把小房间照热,乌鸦叫着归巢,一天又过去了,冬天,白昼很短,夏天的白昼,哎,也不是很长,你开始觉得你就像一只乌鸦,可是乌鸦不会喝酒。

过了西三环再接着向西,越过引水渠,那水渠在黑夜里大概冻了,那么昆明湖大概也结了冰,小时候你爷爷带着你去过颐和园,也是冬天,昆明湖岸,他穿着暗绿军大衣,你,十岁的你,穿着老棉袄,纯棉的,很脏,像一团棉球,那件棉袄现在不晓得在还不在,你在唱爷爷教你的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你已经三十岁了,你这样告诉自己,你的父母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了家庭,有了稳定的工作,温馨的住房,未来的期许,现在的你呢。

夜里是干干的冷,空气里有冬天特有的气味,硫化物和煤炭,烧桔梗的烟,北京的冬夜总是一样的气味,古怪而安心,学生时代,你总在晚上沿着紫禁城的护城河散步,那边总是有许多钓鱼的人,夜里的北京是一片灯光的海,唯独紫禁城黑黢黢的,流水声,柳树被风吹过,沙沙作响,如果是夏天,听得到金属似的虫鸣,若是冬天,尤其是落了雪的日子里,这里便是寂静,这道护城河简直是把紫禁城从世纪末的都市里勺了出去,仿佛在那高墙里头还住着一位帝君,红墙破败,在护城河的那岸,在夜色中显得高耸而近乎苍凉,那样的晚风,大抵未曾随着时间而改变过。

那爿按摩店不难找,工房楼下,整条街上唯一亮着灯的门面就是,还真有种世界末日的荒芜感,二十世纪就要结束了,你想,结束得简直平淡到无聊,似乎在潜意识里,你总认为,这样一个多灾多难的世纪的最末一日,怎么着也该是宏大庄严且充满象征意义的,现在看来,它更像是不告而别,睡一觉便转身离去,于是你又想起了你的前女友。

她是南方人,和你在五年前相识的,你以为人生终于有了转折,你洗了澡,刮了胡子,买了新衣,打算重新开始生活,可没过多久便又陷入过去的泥潭,不过那也是你多多少少预料到了的,与她相处的时间越长,你越发觉得厌烦,可你始终忘不掉的是你第一次带着她从南方回北京,那是五年前的秋,她刚踏出飞机的舱门,便转身用南方口音的国语问你,「这就是北京啊?」「是啊」你说。「怎么这么冷,简直像是北极」。你忘记了你是怎么回答的,只是她的那句「怎么这么冷」一直停在记忆里,时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重新想起,让你很不好受。

「欢迎光临,林先生好」按摩店的暖气哄一下扑上脸来,前台女服务员热情地打招呼,你轻车熟路地点了头,前台小姐又说,今天是除夕夜,女孩实在不多,都回家跨年去了,哦,对了,有个新人,上次你来的时候她还不在。没关系,你说,就她吧。前台小姐把「她」喊了来,素颜,大概没料到今晚也会有客人,便没化妆,十八九岁的模样,还是个学生嘛,你又想起第一次和几个哥们来这家店,那时的沙发上横竖坐满了女人,灯光故意在暧昧,即使戴了浓妆,也看得出她们眼角的皱纹,翘着腿,穿着塑胶拖鞋,十个脚趾都涂着鲜红的油,过分的眼影和口红,显得廉价而丑陋。你们几个被带进了后面的房间,十来个女的穿着性感的衣装排在你们面前,你的哥们让你来挑,这是你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那是他们为了让你可以重新融入社会,重新成为一个正常的成年人,而在你哥们的眼中,正常的成年人意味着性生活。

「还在念大学吧」你问她。「唔,没再念了」她低着头回答,声音里带着不该有的腼腆,她让你先去房间里等着,要去拿毛巾衣服,顺便化妆。你告诉她,化妆就不必了,强忍着问她年龄的冲动,这是无论如何都不礼貌。

熟悉的包厢,你仰卧在逼仄的白床上,空气里弥漫着汗臭味和廉价的香水,因为那个女生,你又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读欧洲史,而是学的计算机或者物理,经济,材料科学,那么现在的我会有不一样的人生么,你的朋友,那些读金融的,学计算机的,都发了财,这年头似乎是个人就在发财,只有你一个人,傻乎乎地,与这个汹涌向前的时代擦肩,简直像是隔了一层可悲的壁障,现在这时代要进入二十一世纪了,你又能做什么呢,回到十九世纪么?

你想着法国大革命,罗马共和国,1799年的雾月十八日,寒风凛冽的巴黎,和今晚一样冷,你甚至记得那一天的巴黎日报的头版头条,翻刻着罗伯斯庇尔受审的画像,报童穿街走巷,高喊卖报卖报,雅各宾派被打倒了,罗伯斯庇尔当庭认罪,那天的报纸,标题是粗体的四个大字,「铁证如山」,你从小就听家人谈论法兰西的革命,雾月十八日那天,读了当日报纸后,你记得你的父亲忿忿地说,「什么坏事都推给雅各宾派好了」,照他的意思,似乎在1789到1799的十年前,发生的所有荒唐事,每一个法兰西的公民都有一份。

于是罗伯斯庇尔被送上了断头台,整个法兰西好像才从梦里醒过来一样,那是一场十年的梦,在那梦里,你度过了你的童年时期,巴黎的街头,雅各宾派每天都在把人送上断头台,为了彻底地铲除吉伦特派的坏影响。学校里,老师教你,吉伦特派都是坏人,和保皇党一样坏。然后你记得,罗伯斯庇尔死后,索邦大学的学生们举行了盛大的游行,学生们沿着香榭丽舍大道,一直行至戴高乐广场,就在凯旋门前举着横幅,白底黑字写着「Bonaparte,Bonjour!」,吉伦特派成了好人,雅各宾派却一下成了法兰西公敌了。几乎每一本历史课本都在称颂波拿巴给法兰西带来的荣耀,和他的荣耀比起来,死在东征途中的法兰西的青年简直不值一提,那天拿破仑亲率的炮兵师驻扎在博罗季诺,你也在那里,随着步兵阵列行军,再往前就是莫斯科,听说莫斯科已经开始将财产和人员转移至彼得堡了。

「久等了」女孩开了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和平日相比,今天特别安静,好像只有你一个来客,你支起上半身,看着她坐在床沿,脱掉了脚上的学生皮鞋,扯去了白色棉短袜,在脚脖子那儿留下了一圈深色的勒痕,她的脚很小,干干净净的,缩在一旁,向窝在窟里的雏鸟,北京一到叶落的时节,那些光秃秃的高大树木上,一只只鸟巢遍露出来,仿佛树的心脏。

你又想到了法兰西第二帝国,你总是在想这些不切实际的问题。拿破仑三世,路易波拿巴称帝后,法兰西的土地上开始出现他的铜像了。你买了一份费加罗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费加罗报的头版一定是拿破仑三世的画像,或雄姿英发,或指点江山,硬装出拿破仑当年的模样,标题都是极类似的。「感受新法兰西的活力」,「独家!路易波拿巴的伦敦之行」, 再无聊一点的,「震惊!意大利军队已在阿尔萨斯境内?」,「普鲁士为什么又“搞事”」,「阿尔及尔的咖啡豆丰收啦!」「暖心!圭亚那街头扬起三色旗」......数不胜数。你最喜欢的一条标题是「法兰西道“路”不容“易”」,既表达了法兰西的道路不是容易实现的,也有法兰西道路不容得更易的意思,而且还把路易波拿巴的名字巧妙地融合进了标题里,你想着,是不是凡尔赛宫里的那群文人们每天吃饱了就在造这些谐音梗呢。

那篇关于法兰西第二帝国的论文还没写完,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十年前了吧。从大学退出来后,你试着自己写一些东西,看看能不能发表,你日以继夜地写啊写,把童年的回忆,青年的罗曼史,虚构的故事,还有严肃的文学理论和历史批判(这是你大学的专业),一张稿纸接着一张稿纸地写,关于法国大革命,罗伯斯庇尔,关于法兰西第二帝国,你从不知道哪本文献里看到,法兰西第二帝国的年轻人似乎特别热衷于罗伯斯庇尔,他们把他奉为精神领袖,你想着,这是一个很好的论文题材

「你是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你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小钰」,她回答道。「我是说真名」你说,见她犹豫了,你便说「没有关系的,告诉我好了」

她不肯说,只是脱着衣服,你看着她的脸,越看越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的,在很久以前。也许是在巴黎的街头,凯旋门前,宽敞的香榭丽舍大街上,你记起来了,那也是一个世纪末,那时候罗伯斯庇尔刚被清算,报纸连篇累牍地报道雅各宾派的罪证,那是一个夏天,阳光普照着多灾多难的法兰西的土地。

小钰磨磨蹭蹭地帮你脱掉了裤子,露出了你那根早已充血的生殖器,昏黄的灯光下,那个东西微微颤抖。她蜷腿整个坐到床上,用纤细白嫩的手指挑逗着那根肉棒,看得出她的手法很生疏,视线也不敢向你看,只是一直低着头,盯着床单的一角,手上的力道过于轻了,你问她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么,她没说话,点了点头,也许是因为过于紧张,她的手一直在颤抖,冰凉的手心早已被汗水湿透,握着你的生殖器,感觉凉凉的,阴寒湿冷。

「我肯定见过她的」,你依旧徒然寻思着。

于是你让她脱掉裤子趴在床上,你站了起来,立在她背后,扶着她纤细光滑的腰,熟练地把挺立的生殖器插进她毛茸茸的洞里,她依旧不做声,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床板嘎吱嘎吱,吱呀吱呀的响,有节奏有规律地,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枚枚石子。嘭地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炸开了,你才又想起今天是除夕夜,大概快到凌晨十二点了,鞭炮声由远而近,稀稀疏疏地,隔着玻璃窗也听的清楚,有单个儿的,也有一连串的,「几点了」你问她,没有停下下半身的动作。「差十分十一点」她颤抖着说,那声音因为害怕和紧张而扭曲,简直不像是从声带里发出的。越靠近午夜,外面的烟花爆竹就炸的越厉害。

又是轰的一声巨响,浓烈的火药味在风里散开来,随后是人的叫喊,你在阵列里,极目远望,步兵阵列依旧在缓步前进,那炮弹是从俄军的棱堡里打出的,拿破仑也用火炮作回应,硝烟散去后,你第一次看清楚俄军的阵列,库图佐夫已经下达了冲锋的命令,叫喊声和炮弹爆裂声顿时不绝于耳,你感到似乎有某种崇高的愉悦降临到了你的灵魂之上,让你从俗世的恐惧中脱离开来,博罗季诺的原野上,三色旗依旧在飘扬。

* * *

「妈妈,明天可以出去玩吗?」她撒娇似地对妈妈喊道。

「听话,哦,你就好好呆在家里,外面有什么好去的」妈妈对她说。她听了这话就像听到了什么法院的最终判决似的,眼泪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小钰,你就听妈妈的话好不好,真是的,这孩子。」

抽噎着,她下定了决心。原本她的决心还没那么坚决,不过既然妈妈说了不能出去,那么她就决定要叛逆到底了,明天说什么也不能把她关在家里。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在大家起床之前溜出了门,她学校里的同学已经在约好的地方等着她了。清晨的阳光下,女孩们手拉着手,踏着轻快的步子,唱着一首叫做「歌声与微笑」的歌,他们班刚刚在儿童节的联欢会上集体合唱了这首歌。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明天明天这歌声,飞遍海角天涯,明天明天这欢笑,将是遍野春花。

其中一个女孩说,要带她们去找他的哥哥,他们在开音乐会呢,可有意思了,那个女孩告诉小钰说。顺着人潮到了开阔地,女孩的哥哥正在和其他的大学生一道,在阴凉地围坐一圈弹吉他,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人,这样的场景她从没见过。小钰立马便被吉他的曲调吸引住了。那个大哥哥穿着牛仔裤,上身是短袖衬衫,戴一副眼镜,额头上绑着一条白布带,一脸踌躇满志的模样。一曲终了,周围的学生便响起一阵掌声。「喂,小林,再来一首!」有人喊道,小林便重新把手搭上了琴弦,「来一首什么呢,披头士怎么样」「好!」

不远处的女神雕塑在阳光下闪着光,约翰列侬的歌曲像夏日的鸟儿一样在半空盘旋。

「喂,小林,小女孩们也来啦」一个大学生指着小钰她们说,「你们今年多大啦?」

「九岁!」女孩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想不想大哥哥弹吉他给你们听」小林问她们。

「想!」

那么弹一个什么呢,这样吧,你们来说,想听什么,我就弹。「那个那个」小钰迫不及待地说到「你会弹『歌声与微笑』么?」

「当然会咯!」

那熟悉的旋律又再一次响起,小林在原本规矩的旋律里加进了不少修饰和切分。影子变短,那些夏日阳光下闪着油光的苍蝇不时地落在地砖上,摩挲着它们纤细如毛发的手,仿佛也想加入这场集会,直到小钰听到她的妈妈在后面喊她的名字。

「真是的,叫你不要跑出来,你偏不听,要急死妈妈呀」说着便要拉着小钰回家去。小钰忍不住哭了起来,要是一直在家里,没见过这欢快的氛围,那倒还好些,这吉他一听,偷跑出来的孩子大概就再也耐不住家里的寂寞了。她一边哭,一边拉着她朋友的手,一想到再也听不到这吉他声,再也见不到这些大哥哥,小钰的心仿佛拧毛巾一样难受。

「没事的小妹妹」小林放下吉他,来到又哭又闹的她面前,「听妈妈的话,先回家去,不要哭了哦」

「我还想听你弹吉他」小钰抽噎地说。

「我保证呀,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我在弹吉他给你听哦。」

「你不能骗我,拉钩。」

「拉钩就拉钩,乖乖地哦。」说这,他从口袋里摸出吉他的拨片,用力一掰,碎成了两半,「这半给你,约好了!」

就是那句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的誓言,还有半片黑色的吉他拨片,让小钰心里的希望之火不至于完全熄灭。被关在家里的日子很无聊,只能看新闻联播当作消遣,仿佛新闻联播的主持人也在嘲弄她的无聊一样,特为把衣服换成了黑色。之后她当然有去那个地方找过,希望能在和那些人偶遇,可那里早就没了人,一个人也没有,只剩下苍蝇,在盛夏的光芒里舔舐着地砖,懒洋洋慢悠悠地飞来又飞去,天空很蓝,暑假要来了,妈妈说,这个暑假要带她去国外旅游,去听吉他,听个够。

* * *

1812年的夏天,法国人进驻莫斯科的时候,这里早就成了一座空城,乌鸦在塔尖鸣叫,末世般的苍凉。这里就是莫斯科么,你相信不了。破败不堪的街道上,法国号演奏着欢快的进行曲,三色旗在队首招摇,你迈着蹒跚的步,感觉命运似乎和你开了一个玩笑,为了这座空城,法军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博罗季诺是一台绞肉机,你真觉得自己应该死在那宽阔的平原上,被骑兵的铁蹄碾过,那样也许会更好,可是你还活着。天阴沉沉的,虽然是夏天,可随时都叫人感觉会下雪。你还活着的事实便让你的灵魂羞愧难当,你告诉自己,自己应该死在博罗季诺的原野上。拿破仑来了,看着他骑着高头大马在你的方阵前经过,检阅他的士兵,你再也按耐不住心里的怒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禁卫军把你拦了下来。「失火了」传令兵骑着快马赶来,向拿破仑汇报,莫斯科失火了。

你睁开眼睛,看了看表,十二点刚过,仿佛是放下了一桩心事,或是卸下了一条担子,你变得莫名地轻松,过去的世纪终于成为了历史,虽然二十一世纪也不见得会比过去这一百年来的好,你又想到了历史,凡世纪末,人们总会有一种末世般的感伤情绪,简直像是瘟疫,外面的炮仗越来越密集,你看向躺在你身边赤身裸体的女孩,她的胸部微微起伏,乳房隆起,是木头的深棕色,眼珠在眼皮下面飞速转动,她在做什么梦呢。

床头柜上是她的小皮包,你小心翼翼地起床,穿上了自己的衣服,生怕把女孩吵醒,打开了那只包,她的包里有一支口红,一块粉底,几只避孕套,然后是压在最底下的半截吉他拨片,就是十年前你给她的那半块,可是你早已弄丢了你自己的那一半了。

你想,如果你的那一半拨片还在的话,那么你一定会趁她现在还在睡梦中,悄悄把你的半片放进她的包里,然后离开,不告而别,给她一个惊喜,算是一个最好的新年礼物......不,不好,你转念又想,还是不要让她认出你的好,不然她该会有多难受啊。你这么想着,用一贯的自我贬低来安慰自己,并从中得到病态的乐趣和畸形的自我满足。呆呆地凝视着女孩的睡颜,你胡乱猜测,也许,也许她正做着一个灿烂的梦,梦着一个四季如春的国,在那里,人们可以在阳光下无忧无虑地弹吉他。

你付了三个钟头的钱,前台小姐微笑着向你道别,「新年快乐」她突然温柔地说,嚇了你一跳,你茫然无措的脸上,竟突然泛起些许羞涩。「新年快乐」,你回应道,又补充了一句,让那个女孩就睡在那里吧,新年嘛。前台答应了。你笑了笑,感到心里暖烘烘的,裹紧了外衣,出了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雪了。天气预报说,今夜到明朝之间,华北平原将迎来特大暴雪,北京的二十世纪是在大雪里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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