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哐哐兩聲，Vox忍不住伸手往自己的腦袋敲了兩下，厚重的映像管腦袋裡發出沉悶的迴響，但過沒幾秒，那個雜訊聲又出現了。

『你需要幫忙嗎，朋友？』「才不要，你一定想直接把我的腦袋打穿一個洞。」

真可惜。Alastor悻悻然地收回自己的麥克風手杖，Vox才鬆了一口氣。

他們坐在爵士酒吧裡享受每月一次的紳士之夜，今天他們可以盡情地暢飲，而且舞台上還有爵士樂隊助興，Vox想都不用想就知道，Alastor早早就坐在吧台喝著威士忌，悠然的雙耳隨著旋律自在地甩動著。這是能找到Alastor的唯一機會，錯過今晚的話，在下一次紳士之夜來臨之前，Vox可能連他的影子都不會看到。

然而，這樣難得的日子，Vox卻發現自己的腦袋似乎有些不對勁，腦袋裡有個不尋常的雜訊聲一直在自己的電視頭裡敲鑼打鼓，搞得他心情有點煩躁，那個噪音有時候甚至會掩蓋過Alastor的說話聲，這個饒舌的廣播明星願意與他聊到上天入地，就是不會把剛才說過的話再重複一遍。

Vox很苦惱，他不希望Alastor覺得自己沒有放心思在與他的對話中，但這該死的雜訊就像是揮之不去的蒼蠅一樣擾人！在Alastor話說到一半時，Vox又忍不住敲了自己的頭兩下，哐哐的聲響打斷Alastor的話語，於是Alastor停止了談話。

『……』

「……抱歉。」Vox歉然道：「我的訊號好像有點問題……」

『看得出來，你的表情看上去糟透了。』

赤紅的視線凝視了半晌，Alastor還是拿起他的手杖，眼見那豔紅的身影逐漸籠罩自己的視野，Vox緊張地閉上眼睛，他只期望Alastor能夠下手輕一點，至少不要再把他的頭刺穿了。

沙沙…沙沙……

沙沙——

他突然感覺自己頭上的兩根天線被手指輕輕地捏住並擺弄著，在Alastor的調整下，他感覺自己的訊號似乎不再被掩蓋過去，即使那個雜訊的噪音變得更大聲了，但他至少能比較清楚地聽見Alastor在他頭頂上的低語。

嗯…真有意思……。Alastor喃喃自語，他有些醉了，當他的胸膛幾乎貼在Vox的面前時，他的身上飄來威士忌的麥香，其中又混雜著一股淡淡的男士淡香水的味道。「啊、」他又感覺到自己的天線被扳了一下，Alastor並不知道那個地方其實很敏感，Vox稍稍把大腿夾緊一些，他不想在這個難得的夜裡被人看見自己丟臉的模樣——尤其是在Alastor的面前。

Alastor開始哼起歌來了，身後的爵士樂隊似乎表演到他喜歡的曲子，感覺他的心情又更好了，甚至能感受到擺弄天線的那兩隻手開始變得粗魯......都要被扯下來了。

「那個...Alastor……」Vox忍不住開口道：「一直弄的話會......！」『啊，看起來好多了。』

手杖在Alastor的手中轉了半圈，他將之橫擺在天線的上頭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而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完美水平，這會兒看著舒服多了。』

「你是有強迫症嗎？」

『沒有，但它們一高一低的樣子讓人覺得有點煩躁。』

「那就是他媽的強迫症。」

Vox重新調整好自己的帽子，說道：「但訊號比剛才好多了，謝謝。」

『不用客氣，我的朋友，你知道只要你需要，我十分樂意協助。』

Alastor真的醉了，他的嗓門變得很大聲，有時候會因為音量過大而爆音，但可以確定的是，他今晚的心情很好。Vox也是。

他習慣了坐在Alastor身旁凝視著他微醺的側臉，偏褐的膚色被好看的輪廓框著，修長的指節優雅地扣住玻璃酒杯，杯緣湊到唇邊品味香醇的威士忌，用酒精潤過的嗓音變得更加高亢，就連樂隊也因為他的即興參與表演得更加起勁，舞池裡的人們也舞得更賣力了。

Alastor就是具備著這樣的特質，他的存在能感染身邊的一切——也包括Vox在內。

而Vox也因為他的特質而深深地迷戀著。

我喜歡你，我想天天都能見到你，請你和我交往……等等等等，Vox在每個月的二十幾天裡都會在腦中不斷地模擬各種場景，演練各種可能主動出擊的機會，而那一切的努力總是會在那最重要的一天夜裡、在見到那紅色的人影時功虧一簣，為什麼告白總是這麼困難？

Vox將酒水一飲而盡，辛辣的口感滾過他的舌頭，刺激他必須行動起來。地獄裡有無限的歲月供他機會，但Alastor不會有無數個耐心去等待他。他深吸了兩口氣，試圖去灌飽胸口裡的勇氣。

「——Al「Alastor！」

尖銳的女高音從人群中穿透而出，一名衣裝性感的嬌小女性擠了過來，並朝著Alastor熱情地打招呼。

「Alastor，我的娃娃臉小甜心，感覺上一次見面就像是一個世紀前的事了。」

『與妳一日不見確實如隔三秋，Mimzy。』

Alastor親切又大方地與那位名叫Mimzy的女性相擁，Vox知道他對待男女有別，但沒想到溫差這麼大，這才第一次見面，Vox心裡竟忍不住對Mimzy萌生起一股嫉妒心態。

似乎是注意到Vox的視線，Mimzy瞥了他一眼，而後掩著嘴偷笑。「這位是你在地獄裡的新粉絲嗎？我都不知道你在廣播台下還有做特別服務。」

『哈，妳知道我待粉絲一直都是一視同仁，親愛的。』

Alastor擅自搭上Vox的肩膀，他身上的香氣又再次飄進Vox的處理器中。

『這位是Vox。Vox，這位是Mimzy。』Alastor給兩人互相介紹道：『別看她身型嬌小，她可是我生前遇過最強大的勁敵。』

「僅限於舞池內的勁敵，我們一直是好朋友。」

Mimzy豐滿雪白的北半球勉強地塞在那件低胸短裙裡，在她用力挺起胸膛的時候激湧波盪，就連Vox的視線也忍不住在上頭多停留了一兩秒。她親暱且自然地用那對凶器貼上Alastor，語帶挑釁道：「畢竟世界上也只有你還能跟得上我的速度，我的大明星。」

『或許今天是個嘗試超越妳的好日子。』

Alastor自然地抽出手並優雅地舉在Mimzy面前邀請她共舞，Mimzy喜孜孜地搭上那隻手，又回頭轉向Vox喚道：「小粉絲要一起下來跳舞嗎？」「啊、我就不用了，我並不擅長這個......」「真可惜，你該找個時間學一學，這可是上流紳士的一項重要技能。」

Alastor回頭將剩餘的威士忌一飲而盡，接著他罕見地在公共場合將他的紅條紋外套給脫了下來，『幫我保管一下。』「啊？這......！」他隨手將那件外套交在Vox的手上，在接過外套的那一瞬間，Vox立刻感覺到殘留在上頭的餘溫傳到自己的指尖上，他緊張得那顆電視腦袋都快燒壞了，手裡攥著那件外套不知所措，又著急地抬頭呼喊：「等等、——

啊。

雜訊聲變小了。

Vox遙遙地望著Alastor牽著Mimzy走進舞池裡，在樂隊演奏下一首曲子時，兩人隨著歡快的節奏踏著舞步，兩隻腳不相上下地互相挑釁，但雙手卻又溫柔地摟住Mimzy的腰，而Mimzy的手也自然地搭上Alastor的臂膀，雙腳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線，就連裙襬上的流蘇也隨之起舞。

不久之後圍觀的人越來越多，Vox坐在吧檯前也逐漸看不清兩人的身影，隨著Alastor的身影被埋沒在人群之中，Vox腦袋裡的雜音已經減小到幾乎聽不太到的程度，就連他一整晚因為興奮而緊張的心跳聲也逐漸地平靜下來，接著湧上心頭的，則是一股難以言喻的心酸，心酸自己那孤寂的寧靜，彷彿只有離Alastor遠去，他才可以從那令人心亂如麻的不協和音中得到一絲喘息。

他真正能握在手中的，也只剩下一件外套而已。

「你的小粉絲真的有趣極了。」『嗯？』

Mimzy臉不紅氣不喘地踩著踢踏舞步，一邊聊道：「他看著你的樣子就跟我以前看到你那些其他女粉絲一樣。」

『哪裡一樣？』Alastor困惑地歪著頭。『我可沒見過第二個頭頂著電視機的罪人惡魔。』

「少裝傻了，高個兒，你才沒有性冷感到如此木訥的地步。」

薩克斯風的聲音吹得響亮，Mimzy也因此拉高了音量。「他喜歡你，Alastor，你去問十個人，十個人都會這麼回答你。」

『他生前就是我的忠實聽眾。』Alastor說道：『或許就像你說的，他只是和其他聽眾一樣崇拜著我罷了。』

「可你說過你待粉絲一視同仁，」Mimzy拉著Alastor的手在舞池中央轉了一圈，接著又轉回Alastor的懷裡，她抬起頭望著Alastor，眼裡充滿戲謔的神情。「而你今晚不只與他共飲，甚至還親手調戲他。」

『看來妳已經暗中觀察我很久了。』

Alastor摟著Mimzy的腰微微一笑，隨後又立刻將她輕輕推開。

『我們換個話題，聊聊妳自己吧？我的朋友，妳最近過得如何？』

他一邊將Mimzy給扶正，腳下的踢踏舞仍沒有停止。

「真沒想到你竟然還會關心我的近況，你這個連信都不寫一封的王八蛋。」Mimzy浮誇地大笑：「但說真的，我真高興你還在乎我，因為世界上沒幾個人能被你放在心上。」

『畢竟妳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親愛的。』Alastor輕笑道：『而且我記得妳工作的舞廳是在另外一條街上，但妳卻選擇在這美麗的月圓之夜來到這裡，想必是事出有因，對吧？』

「……噢，Alastor，你總是能看透我的想法。」

Mimzy的舞步慢了下來，她踩著大鼓的節奏一步一步地靠近Alastor，同時說道：「你知道的，我這種可憐的弱女子最需要的，就是像你這樣有肩膀的人來照顧我。」

『妳又惹麻煩了，是吧？』

「嘿，別把事情說得像是我的錯一樣。」

Mimzy鼓著圓滾滾的雙頰，在Alastor的眼裡就像是隻華麗的天竺鼠。

「說到底也不是什麼大事情，是那些人太小題大作了。」

『欠錢不還也算是小題大作嗎？』

「拜託，那也不過三百萬而已。」

『嗯哼。』

「......我偷了他老婆的一些珠寶首飾。」

『......』

「......還有睡了他的司機，但是誰知道那傢伙男女通吃嘛！要是知道那根玩意兒捅過男人的屁股，我才不想坐上去呢！」

『噢，Mimzy，親愛的，妳知道我一直最喜歡妳對我的真誠。』

Alastor在Mimzy的臉頰上輕輕地捏了一把，手感就像是在掐一塊棉花糖。

『但妳若是對我有所隱瞞，我也會無法保護妳的。』「Alastor……？」

Mimzy的笑容消失了。

他們停下舞步，在舞池之中顯得格外突兀。

「......Alastor，我......」『噓......』

艷紅的指尖溫柔地點在Mimzy的唇上，指腹沾染上正紅色的唇彩，沿著Mimzy的下唇緩緩地滑至她的下頷。

『Mimzy，我只要妳回答我一個的問題......一個很簡單的問題。』

Alastor的微笑看上去變得可怖，但實際上，那個嘴角上揚的弧度並沒有變，改變的是Mimzy的內心因為愧疚而從心底萌生出紮根的恐懼，尤其是看見那深邃如紅寶石般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時，她感覺自己隨時都會被那雙眼睛給殺掉。

『Mimzy，我的好朋友......』Alastor的頭微微地傾向另一邊。『妳背叛我了嗎？』

「……不，Alastor，不…….」

Mimzy惶恐地抬起頭，她看見Alastor的眼裡並沒有多餘的情緒，那雙冷峻的雙眸凝視著她，宛如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沒有背叛你，Alastor，我只是想要尋求你的庇護。」Mimzy伸長了雙手，緊緊地扯住Alastor雙臂的衣袖。「你是那麼強大又有能力，你可以輕易地掌控任何一切的結局，甚至是我的性命。」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Alastor放在自己下頷上的手帶到自己的胸前，五指輕輕地貼上她的雪乳，彷彿天上的白雲般柔軟，而深藏其中的心跳帶著澎湃的節奏敲擊在Alastor的指腹上。

「請你相信我，Alastor。」Mimzy說：「我只是個弱小的罪人，只能為人魚肉，我……別無選擇。」

『為何是我？』Alastor問道。

「你認真嗎？你居然會懷疑自己成為目標的理由？」Mimzy失笑一聲。「你是偉大的罪人領主、傳說中的廣播惡魔！人人都懼怕你，也人人都想取代你。」

她緊握著Alastor的手腕，就像是將自己的心臟交在Alastor的手上。

「我不一樣，我自始至終都崇拜著你，無論生前還是死後，你是我的信仰——你是紐奧良的惡夢。」她眨著濃密纖長的眼睫，努力塑造出自己可憐卻又惹人憐愛的模樣。「請你…不要質疑我對你的愛慕……」

Alastor依舊高抬著他削瘦俐落的下頷，他低垂眼睫，凝視自己放在Mimzy胸部上的手。他思考了半晌，才低下頭並露出饒有興致的微笑。

『多少？』「全部。」

感覺怪怪的。

遠坐在吧檯前的Vox感覺到兩人之間的不對勁，先不說兩人杵在舞池中有多麼突兀，但他從Alastor遙遠而模糊的側臉中隱約感覺到事情似乎有點不太單純，而且那個雜音又開始聒噪起來了。

「該死……！」他朝著自己的腦袋哐哐地敲了兩下，又撥了撥自己頭頂上的天線，被撥亂的訊號就像是突然在腦袋裡敲大鑼，忍過了這份巨大的噪音之後，那個雜音相比之下就沒那麼令人焦慮了。

是因為Alastor嗎？因為他們同樣是媒體惡魔，彼此的訊號互相干擾才會如此嗎？雖然這也只是自己的假設，在這以前從來沒有這麼嚴重的訊號干擾問題，而Alastor的樣子看上去也似乎沒有任何感覺……就像是只有自己在乎一樣。

Vox無奈地抬起頭，當他再次望向兩人時，只見Mimzy緊握著Alastor的手，而Alastor也沒有要閃躲的意思，竟然就這麼讓Mimzy將他的手放在她的胸部上面。什麼情況！？

Vox激動地站起身來。「嘿，電視頭的小哥。」因為心思過於專注在人群之中的兩人，Vox甚至沒注意到他身邊兩旁各自站了一名西裝筆挺的魚型惡魔。「美好的紳士之夜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喝悶酒？不如我們請你喝一杯吧？」

不等Vox開口拒絕，他們自然而然地將他按回吧檯椅上，並勾了勾手指讓調酒師直接遞上一瓶琴酒，其中一人從外套內側口袋掏出一把蝴蝶刀熟練地把玩，突然眨眼之間將玻璃瓶口如泥般削開，並替Vox滿上酒杯。

「來，今晚可是血月。」那人笑著，露出鯊魚特有的多排利齒。「這是個值得舉杯的好日子。」

Vox從驚惶到冷靜下來，只需要不到兩秒鐘的時間。

「謝謝，你們真慷慨，但只有琴酒未免過於單調。」說著，他向調酒師招手。「再來點香艾酒如何？」

Alastor毫不猶豫地將手插入Mimzy的乳溝當中，Mimzy小小地驚呼一聲，臉上的表情卻逐漸興奮起來。但Alastor依舊面不改色，他的五指撥弄柔軟的乳房並在其中探索，直到他終於摸到他想要的東西，他用食指和拇指輕輕地將之捏住，並從Mimzy的胸部裡抽出來。

『真有趣，沒有人告訴我現在正在直播當中。』

被他捏在指腹之間的是一台非常迷你的竊聽器，同時上頭還搭載著更小顆的定位器，大小也不超過一顆花生米。

『下次邀請我上節目應該要提前告知，親愛的。』Alastor的微笑逐漸裂到耳邊，他的瞳孔也在眼瞼一開一合之間化作收音機旋鈕的模樣。『畢竟我的主持費……可是十分高昂的。』

啪嘰一聲，他狠狠地將那侵犯他的頻率的玩具給捏成碎片。竊聽器在損毀瞬間發出的高頻同時在Alastor和Vox的腦中刺耳地爆炸。

「啊！操！」Vox摀著頭大叫。一旁的魚型惡魔見狀便立刻舉起琴酒瓶揮向Vox，但Vox立刻反應過來，他以更快的電光速度揮出拳頭，那人的鼻子應聲斷裂，Vox同時搶過他手中的琴酒瓶反手砸在另一個掏出蝴蝶刀準備攻擊他的人的臉上，再順手奪走他手中的刀轉回面前，一手瞬間抹開後者的脖子。整個過程幾乎不用幾秒，鮮血在地上撇下一道如大理花般的弧形，又在下一刻被倒臥的屍體給加上一片血紅的著色。

「Alastor！」Vox顧不得剛才快要頭痛到腦袋裂開的原因，急沖沖地抬起頭尋找那抹赤紅的身影，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更加錯愕。

舞池裡被觸手貫穿吊掛起來的人滿坑滿谷，第一眼會以為站在舞池中央的人影是德古拉，一地的刀槍都是那短短幾秒鐘刺殺失敗的證明，Alastor不急不緩地一手將Mimzy護在身後的，另一手輕輕一彈指，那些觸手應聲消失，而被吊掛在半空中的屍體和鮮血如大雨般將下，將Alastor身上剩下唯一沒有被染上紅色的皮膚也覆蓋上一層血紅。

殺人啦！僅存的客人中出現一聲尖叫，接著所有人都爭先恐後地往門外擠出，與之相反，更多的敵人敲破窗戶往酒吧裡衝進來，每一把刀槍的目標都瞄準Alastor。

Alastor毫不猶豫地將Mimzy往旁推開，在槍口齊發的瞬間隨手一揮，子彈在一眨眼間像是彈珠玩具一樣被握在Alastor的手裡，他輕輕捏住拳頭，那些玩具又一顆顆破碎地從他的指縫間落下，也捏碎了大部分敵人一開始的殺氣，握著彈簧刀的手竟被對方絕對的強大給震懾的不斷顫抖。

『不不不，你們留下。』

Alastor突然喊住舞台上滿身是血、慌張地拿著樂器準備撤離的樂隊。『節目才正要開始呢，你們得留下來給我伴奏才行。』

樂隊成員面面相覷，怯生生道：「您……想要聽什麼曲子嗎，廣播惡魔先生？」『噢，你們真是太貼心了。』

他開懷大笑道：『就來首『美好年代』吧。』

隨著鋼琴聲急促地跟在Hi-Hat的踩踏聲之後，敵人終於忍不住崩潰大叫，接著提起刀朝著Alastor狂奔殺去。

『很好、很好，再叫得更淒慘一點！』Alastor高聲大笑，並伸手輕易折斷那人的頸椎，清脆的聲音就像是扳斷一根樹枝。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魚貫湧入酒吧內的敵人全衝著Alastor蜂擁而上，卻沒有一個人的手能真正地碰到他。Alastor可以用觸手輕鬆並快速地解決掉那些人，但他現在正處於極度興奮的狀態，比起輕鬆愜意的屠殺，他更喜歡沉浸在親手撕碎敵人的快感中。在酒精的加持下，他那充滿雜訊的廣播笑聲變得更加紛亂，與歡快的音樂結合成地獄裡最滲人的處刑曲。

「哇！」

Mimzy下意識彎下腰躲避從身後飛來的一塊下半身，滿地的血讓她的高跟鞋站不穩腳，在她正要摔得四腳朝天的前一刻，Vox及時拉住她的手並將她護在身後，匆匆忙忙地讓嬌小的她躲進吧檯裡。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音樂和Alastor的笑聲幾乎掩蓋掉一切，Vox得扯著嗓子才能聽見自己的說話聲：「這些人到底是誰？」

還沒等Mimzy回答，她突然大叫：「你後面！」與之同時感受到殺氣的Vox提著剛才搶來的蝴蝶刀往身後一射，刀刃筆直地沒入提著碎冰錐準備刺殺他的調酒師額上，被刀刃刺穿的腦袋噴出湧泉般的血，隨後屍身筆直地朝後倒在自己的血泊裡。

「真沒想到你還有這種身手。」Mimzy露出崇拜的眼光。「你開始吸引到我了，小粉絲。」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Vox語氣十分不悅。「為什麼這些人要突然攻擊我們？」

「你也知道，Alastor成為領主才不過幾年，妄圖把他從王位上拖下來的傢伙大有人在。」Mimzy解釋道：「他們說，只要把廣播惡魔的情報賣給他們，就可以抵消我欠他們的錢。如果能夠提著他的項上人頭回去，獎金就會再加碼。」

磅地一聲巨響，又一個挑戰失敗的屍體被重摔在吧檯上，他的肚子被撕開巨大的裂口，拖著幾米長的腸子從吧檯滑落到兩人面前。

「所以妳就他媽的把Alastor給出賣了！？」Vox一邊將屍體丟出吧檯外一邊怒吼。

「嘿！注意你的用詞，傻塊頭，我只是想保全我自己有什麼錯？」Mimzy理直氣壯地反駁：「而且事實上根本沒有人能夠殺得了那個恐怖的傢伙，我既能擺脫那些該死的黑手黨，Alastor也能再次向所有人證明他的強大無可動搖，這明明就是雙贏的局！」

「妳這瘋女人，萬一他受了什麼傷......！」

「哈！你覺得他會受傷嗎？至少我從來沒有看過有任何人能碰到他的一根寒毛。」Mimzy嗤笑一聲：「若不是一場意外，他說不定現在還在地上繼續創造他的傳說。」

「那不是重點......！」

Vox著急地從吧檯後面站起身查看，只見屍體在舞池中逐漸堆積成好幾座小山，敵人每一個都跟不要命似地衝向Alastor，而Alastor則是優雅地漫舞在人與人之間手起刀落，身上沾染著早已分不清是誰和誰的血，有時甚至會看見他張口直接咬破別人的胸膛，從裡頭生生地將心臟給扯下來吃掉，溢出血盆大口的汁水就像是在喝湯，而他就在其中享受著獨屬於他一個人的血腥盛宴。

「他媽的...他媽的......這怎麼可能殺得掉......」敵人嚇得腿都軟了，卻也不敢將直指向那血紅身影的刀尖給放下，就怕自己鬆懈的那一瞬間就會被撕成碎片，成為對方的盤中飧。

或許就像Mimzy所說，Alastor實在是太過於強大，根本沒有人能夠與之抗衡，更別說傷到他一分一毫，以至於自己這些多餘的擔心與妄想都變得不足一提。

他不需要任何人，他就像是盛開在血海裡水仙花般獨自美麗，任何想要強加在上頭的裝飾都顯得多餘，就連身邊的存在也是。

就連自己也——

「？！」

紅色的圓點如鬼魅般悄悄地在Alastor的身上游移，是瞄準器！有人正從窗外準備狙擊他！

「Alastor！！」

Vox的行動比他的聲音還要更快，他先一步將Alastor從槍線上撞出去，自己的身體順勢地擋在上頭，玻璃在同一個瞬間應聲破碎，子彈直接打穿Vox的螢幕左邊，蛛網般的裂痕頓時佈滿整張臉。

狙擊槍的子彈衝擊很大，Vox甚至倒退了幾步才站穩雙腳，血液從他的裂縫中一點一點地滲出，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他著急地抬起頭，他深知自己特殊的身體結構不會因為這種傷而死，但是Alastor......他有沒有受傷？我保護到他了嗎......？心焦的視線掃過整個舞池，他才在身邊不遠處看見Alastor的臉上罕見地露出微笑以外的表情。

「Al…Alastor......」

聲音元件被剛才的槍擊損壞了一部份，Vox的聲音變得不太穩定，但他還是心繫在Alastor的安危上。「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這句話由你來說似乎不太恰當。』

Alastor上前仔細地瞧了一眼他的傷勢，表情透出十分的興趣。

『真有意思，這種傷口無法對你造成致命的傷害。』說著，Alastor忍不住將手指插入Vox的傷口裡。「但也是會痛的。」Vox後退一步甩開Alastor不安分的手指。「你沒有受傷吧？」

『被你撞到的地方有點痛。』「最好是啦！」

Alastor大笑幾聲，他拍了拍Vox的肩膀，再次往敵人的方向走去。

『謝謝你，Vox。』

那句話像是晚風的輕語，讓Vox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望著Alastor的背影，只見那艷紅的指尖在空氣中輕輕一勾，麥克風手杖便出現在手裡。

『節目是時候進入到最後的尾聲了，我親愛的觀眾朋友們。』Alastor對著麥克風高聲宣告：『在節目的最後，請各位來賓用最熱烈的慘叫聲來為我們的今晚的節目畫下完美的句點！』

語畢，手杖應聲落在舞池的地板上，清脆地聲音敲響死亡的鐘聲。

『去死吧。』

直到寧靜的深夜真正降臨在這片永夜的土地上時，酒吧已經成為一座廢墟了，Vox一臉茫然地躺在瓦礫上，仰望天上的一輪血紅的圓月。腦袋裡那過於刺耳的雜訊聲隨著竊聽器的毀損一同消失了，此時Vox才終於意識到Alastor獨特的頻率，或許自己的猜想是正確的，他們的存在或多或少會對彼此造成一定的影響，但那些干擾微乎其微，所以Alastor才會沒有提過這件事。

Alastor正坐在一旁，身上的血汙多了一層泥土和灰的痕跡，他的手裡還拿著一瓶威士忌，愜意地與月亮對飲。Mimzy早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而Alastor也沒打算把她追回來的意思，比起和她秋後算帳，Alastor更想要享受這份屠殺過後的小憩時光。

『以前殺人的時候，Mimzy總是會自告奮勇地前來協助我，不管是處理屍體的部分還是作偽證的時候。』

Alastor自顧自地談論起關於Mimzy的事，他吞了一口酒，繼續說道：『說實話，我並沒有拜託她做這些事，但這個女孩總是自來熟，雖然她經常惹事生非，但並非一無是處。』

他舉起酒瓶對一旁的Vox微微一笑：『而且她有副好歌喉和高超的舞步，不得不說，她是我生前遇過最特別的女孩。』

「你喜歡她嗎？」Vox問道。『為何這麼問？』「你聽起來就很喜歡她。」『哈！如果你指的是朋友之間的感情的話，是的，我還挺喜歡她的。』

麥克風的頂端輕輕地敲在Vox的螢幕邊角上，咚咚兩聲。

『就和你一樣，』Alastor莞爾微笑：『我也挺喜歡你的。』

沙沙……

又來了，那個刺耳的聲音。

Vox眉頭微蹙，無奈地撇過眼神。「你喝太醉了。」『或許吧，但是我今天心情真的挺好的。』

Alastor笑著，一邊伸手拉起Vox的嘴角，被迫上揚的嘴角勾出不是很好看的苦笑，但Alastor還是看得很樂。

『別苦著臉，親愛的，微笑才是一個人最完美的著裝。更何況——你瞧，今晚的月亮是那麼地美麗！』

他猛地站起身高舉雙手開懷地笑著，那過於血紅的明月在他的身後淡淡地發光，卻掩蓋不了他臉上更美麗的笑容。他的手指戳著自己的臉頰，酒精使他的雙頰比平常更加紅潤，彷彿那雙頰上的是兩顆飽滿的紅蘋果。

『笑一個吧，Vox，』Alastor說道：『就當作是為了我。』

Vox仰望著Alastor，淚水沿著裂痕從眼眶裡緩緩流下，就像是月夜中落下的流星雨，一顆一顆都是他開不了口的愛慕之情，帶著他的心願一閃即逝。

而腦海中的不協和音，卻始終不會從他的生命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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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美麗的血月，今晚的酒吧裡也照例舉行每月一次的紳士之夜。Alastor坐在吧檯前獨自品味著威士忌，指尖有意無意地擺弄著酒杯裡被削得晶圓的冰球，他閉上眼睛聆聽著爵士樂隊的表演，耳朵自在悠然地隨著旋律輕輕地擺動著。

一切的場景就和當年一模一樣，只是人心早已不再相同。

「你還真是一點也沒變。」

Vox站在Alastor身後，不屑地哼了一聲。「又在這裡聽這種老古董才聽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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