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天的天色和今天是完全不一样的，城市角落里能看到的，只有昏黄的云层。雪花也只能看到灯光照到的那些，不像今天可以看见连天的白雪皑皑。而且那时候她也不像今天一样，有闲情逸致去关心天色，她当时更需要担心的，是她抱在怀里的那一篮子小物件。

女孩当然知道，这篮子里的火柴和蜡烛都是“爸爸”从批发市场买来的，但毕竟是经过了她和姐妹们的重新包装，价格只要翻上十倍就可以再购买一个女孩的感谢以及让她可以多存在一段时间，这样想想这笔生意也不算很亏。不过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的好心人之前几天实在有点多了，女孩才会落到今天这个状况。销售额的成功让那个男人相信不用管天气预告的大雪，这些女孩也能完成任务。而女孩在满天纷飞的大雪里，盖着雪花棉被靠着电线杆逐渐睡着的时候，篮子里的东西还是满的呢。

她现在真的想不起来，她当时是因为惧怕而没有把那些蜡烛和火柴拿出来取暖，还是因为觉得她还有卖光东西的可能。但不管那个，现在想起来都有些蠢。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一个陌生的床板。她一扭头就看见了一个姐姐坐在她的旁边，正在把玩着她的小商品们。姐姐的身后是一张张的双层床延伸到了这间长屋的尽头，上面似乎都躺着人。看见她醒了，那个姐姐便把手上的小蜡烛放到桌子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用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随后开口问她说。

“你还准备回去过这样生活吗？”

女孩子忘了当时是怎么具体回复的了，但她把当时的思路记得很清楚，即使是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也能回忆起来的清楚。她可能回去吗？眼前的女人对她而言当然已经是圣女了，毕竟救过她，但她不觉得这将会是无偿的。就算她回去了，又能怎么样的呢？不在那天晚上被“爸爸”丢掉，就是那天死在外面。虽然这个地方也非常可疑，但总比回到之前的火坑好。

然后她就得到了今天的结果，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嘲讽。

她当时很快就意识到，从人贩子那边跳到一个名为雇佣兵公司实为女杂鱼组织里属于火坑跳粪坑的行为，但本来这跳也不是她自愿跳的。她从来都缺乏面对未知的勇气，这也是她在“爸爸”的虐待下依然为他工作的原因，于是她开始适应雇佣兵组织里的一切。她开始认真的背诵组织的纪律，以求在检查的时候能迅速回答。她会按条完成组织的训练，哪怕那些打闹式的训练并不会有任何帮助。她会认真的伺候她的队长——也就是那个姐姐。说来有趣，那个姐姐能当队长就是因为在城市里闲逛的时候捡到了很多像她那样的孩子。那看来这个组织还是有上升途径的，她只需要等待公司允许她单独外出了，她就可以去把之前在“爸爸”那里一起工作的姐妹们带过来，她就可以享受到小队长的独立房间和日用品配给了了。

当然，把姐妹们从魔爪里拯救出来也很重要。不过那到时候要和大家住在一个屋子里吗？还是不要了。其实在“爸爸”那里就是这样了，销售成绩好的孩子会有权利在小屋子里睡觉，而不好的孩子则要去陪着“爸爸”睡觉…既然女孩把她的姐妹们从火坑里救出来了，那享受一些高于姐妹们的待遇，也是理所应当的，她的姐妹们也一定可以理解。不过，到时候确实可以给配发给队长的化妆品和零食分一些给姐妹们，相信这些东西已经足矣让姐妹们对她俯首帖耳了。

在这样对美好未来的规划下，无论是公司单调的饮食恶劣的住宿还有无用的折腾，女孩子都坚持下来了。不过现在她才知道，她能在公司里坚持数月的主要原因不是她的意志坚定又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纯属是因为她出勤太少。

雪是昨天晚上开始下的，在基地里面的女孩都很兴奋，因为干部们居然破天荒的允许没有外出任务的女孩去宿舍楼外面打雪仗堆雪人。即使是只有一件棉大衣提供有效御寒，也没能阻止住女孩们的热情。一时间整个雪地上都是奔跑追逐打闹的女孩，嬉笑声冲上天际。而我们的小主角却有点担心，毕竟追逐打闹还好，要是明天排到外出巡逻任务的话，她现在穿着的短裤可是真的不够看的。公司的行动安排对她们这个级别的女孩一直是死死保密的，有的时候甚至按计划半个小时之后就要和敌人交火了，而这个小队的女孩们还在澡堂里光着身子互相打香皂呢。女孩并没有和同伴们一起去雪地里疯玩，与之相反，她去找了她的小队长——就是在上个雪地里救过她的女人。

轻轻敲门三下，里面传出来一声女人很轻的嗯呐，这就算得到许可了。女孩推开门，看见姐姐只穿内裤，一只腿光着一只腿上面有丝袜，正侧着身子整理床铺上的好些丝袜。等到女孩把门关上了，女人在转头对她说。

“我知道你会担心明天需不需要出勤的事情，我当然也是不能告诉你的，但你那么聪明，不用我多说了吧？”

说完，女人就把两条腿轮流从床沿上踢起来又放下去，换了一个姿势摆二郎腿，微笑着看着女孩。本来刚进门的时候，女孩还是有些幻想的。毕竟小队长穿黑丝是公司规定，她在这里摆黑丝不一定说明明天一定会外出。但现在在看，她明显是在试那个黑丝的保暖效果更好。女孩一时无语，只好谢过队长，转身准备开门离开。可就在这时，女人叫住了她。

“小薇，别走。”

女孩有些诧异的回头看，发现姐姐往她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是一包暖贴。

“明天要坚持很长时间，你把这个给大家分一下，说是你送的就好。”

女孩点了点头，但她并不准备这么说。一方面是因为她也不知道该编出什么自己搞到这包东西的理由，公司的小卖部只会贩卖些不知道什么阴沟里产出来的临期食品和公司公发的劣质到可悲的制服，榨走女雇佣兵们分到的那可怜的一点公司点数。像是暖贴这种东西是不可能有的，毕竟她们只能让十三四岁女孩光着腿去外面巡逻的公司。另一方面，她也不能确定那些跟她睡在一个屋子里的女孩们会不会有队长的眼线，倒不如说就算队长没有安插，也一定会有人打小报告就是了，比如某个小个子，那不如说实话。

走到宿舍门口，她又发现不对了。虽然这包暖贴够她们每人两个还有余，但要是她说是自己给的，然后第二天就全队出勤了，那自己反而会被猜忌，这就只能说是队长给的。可就在她准备好进门的时候，一个冰凉球体直接贴到了她的后脖颈，然后从被撑开的领口直接出溜下去，滑到了她腰带位置的后背。女孩被激的一下子蹲了下去，手上拿着的热帖也掉了一地。这是她回头一看，离得近的几个舍友在看见她掉了一堆东西之后，笑容已经凝固在脸上了，倒是远处还有几个女孩在笑闹。女孩叹了口气，低头去捡，然后问道:“你们这是打完了？”

“是…是啊，你拿的是什么东西？”

开口说话说是领头的，估计也就是往她脖子里倒雪的女孩，她睡在小薇左手边数两个床的上铺。小薇知道她不是个坏孩子，只是毛手毛脚大大咧咧的，也索性不去理她，只是低头捡着热帖。这时后面的女孩们也一个个的围了上来，看见她甚至没有把雪从背后弄出去，而是在地上捡着什么。一时间也没人敢开口说话或者干什么。等到她把热帖都捡起来了，雪球在她屁股后面也化了。她站起来转身，对着人群叹气，说道“都进来吧，堵在门口准备做什么？”

随后她用屁股把门顶开，自己转身进屋站到了门边，看着姐妹们一个个进来，脸上带着不安和焦虑。路过小薇身边的时候，没有几个人敢看她的，所有人都赶紧走过去，然后坐在床上偷偷的撇她。

等到人都进去了，看着最后的女孩把门关上之后，女孩才开口说话。

“过来领热帖吧，队长给发的，动静小点。”

一听到热帖，女孩们头赶紧抬了起来，但没有人敢过来。最后是女孩的上铺，开口问了她。

“那个，队长为什么要发热帖？”

“谁知道呢？可能是她猜的到你们要往我背后倒雪了，而且就在我端着一肚皮的小灶回来的时候。现在赶紧来拿，然后把嘴牢牢闭上准备睡觉。如果你们还有良心的话，就给我拿张毛巾，然后把我的上衣放在暖气上面。”

女孩的命令得到了很好的执行，她的姐妹们沉默而秩序井然的一个个领取了暖贴。虽然她们肯定不是合格的士兵，但这样的纪律还是训练出来了。之后女孩的上衣在墙边的暖气上获得了一个上等席位，比绝大多数人在雪仗中湿透的大衣和围巾都好。那个往她脖子里倒雪的女孩把自己的毛巾用热水洗干净之后给小薇擦了背，一边擦一边道歉。但小薇对她那词不达意的嘟囔不感兴趣，她只想早点休息。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晨五点，宿舍的门就被一脚踹开。宪兵们被白丝包裹着的大腿涌进了宿舍，也闯进了小薇刚睁开的视野里。伴随着宪兵们多此一举的叫嚷和扯被子，少女们从床上一个个的下来，拿取个人物品之后就准备出去洗漱如厕。小薇也拿着自己的子弹包和大衣混在人群中间，通常她混在这里是为了避免被手贱宪兵或者又贱又多余的女干部顺手打两下子展现官威。而今天她是被伙伴们包在人群中间护着出去了，这就让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梳洗的时候，小薇把辫子梳成了一个简单的马尾，又撕开了一个热帖放在了肚子上。其实她想用两个把肚皮上下都贴上，但她留着一个在手里的话，就能把别人想给她的热帖顶回去了。大衣的扣子已经全扣上了，虽然肯定会影响奔跑，但这件大衣的下摆也是她筒靴口到短裤之间唯一的遮蔽了。围巾紧紧的裹在她的脖子上，紧到只要在用一点力气，她就不需要别人来把她勒死了。厕所这时候总是会堵的很的，但可能是昨天晚上打完雪仗就有很多人窜肚子了，今天大号的人反而不多，给小薇留下了时间。等到她收拾好一切下楼的时候，队友们已经在大厅列好队领好食物和弹药，准备列队了。她赶紧抄起属于自己的那份饭团和子弹，跑到了队伍前面，看见她来了，姐姐笑了一下，转身对她说。

“分发热帖辛苦了，我该觉得你真是老实吗？”

说完，姐姐愣了一下，就过来伸手给她解扣子，边解还边说:“别坏了规矩，那些女人在看呢。”

女孩这才注意到，姐姐的大衣是敞开的。因为她作为队长必须要露出作为自己身份象征的黑丝，而她们这些杂鱼也要留出露出她们的光腿，哪怕是大雪纷飞。

还好，解开扣子之后那些宪兵没来找她碴，让她去雪地匍匐前进什么的。姐姐也没追问什么，伙伴们现在都挺护着她的，除了腿可能冻掉之外，这个早晨算是什么错都没出。

当然，走进雪地里之后她就完全不这么想了。

女孩本以为自己的敌人将会是恶劣酷寒的天气，但她忘了一个更大的问题——她真的有敌人。

她们小队执行的任务是巡逻，巡逻的意思是从一个己方掌控区移动到另一个己方掌控区域，并在移动的过程中保持战备和警惕，搜索与清除交通线上的一切敌方力量。如果按这个标准的话，第一个任务就很难在完成。当她们小队顶着大雪一走出基地大门，接天的雪白就照进了每一个女孩的眼睛里。所有的地面标识物都被大雪覆盖，而公司甚至没有安排道路清雪的工作。队长只能根据记忆，带着女孩们一边踢着雪清扫一边寻找着道路前进。这时候女孩终于感觉到公司配发的那双又重又厚的靴子的好处了。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在大雪中走了半个小时，女孩居然因为一直在踢踢踏踏，还出了点汗。而雪也在这时小了下来，从纷飞的鹅毛大雪变成了静静飘散的小雪花，女孩们终于可以看清一些远方的东西了，这就带来了下一个问题:我们有在搜索任何东西吗？

可能是移动就消耗了女孩们极大的精力，在雪下的极大的时候，也没人在乎她们到底有没有在警戒。反而是雪小了之后，队里有些女孩却不敢走了，她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一边跺脚搓手取暖，一边瞪大眼睛看着近处远处雪地。

“队长叫你。”

小格兰清脆的声音把小薇从自己的推想中拉了回来，她点了点头示意格兰带路。格兰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把她带到了队长面前然后就直接离开了。

小队长葵娜正在对着手哈气，看到小薇来了，她就搓了搓手又把手放回口袋，对她说:“我们在这种情况下行动是很危险的。”

一听这话，小薇就知道队长是什么意思了。她能看出队长担忧的脸下面埋着的愧疚，但也有可能这都是装的，她决定还是要装个傻，于是回答说:“确实，雪虽然小了些，但是我们行动的还是很困难…”

“不是这个问题。”队长摇了摇头，接着说:“雪大的时候其实还好，我们需要担心的只有迷路，敌人也没有能力在那样的雪中袭击我们，只要我们前进到前哨站，就算万事大吉了。但雪小了之后，我们就必须要考虑敌人可能的攻击和埋伏，而这种情况你也明白，只要盖上个白床单，我们就是瞎子了。”

队长指了指外面的雪地，小薇只能僵硬的点了点头，她已经知道接下来队长要说什么了。女杂鱼组织在侦查方面，比起精锐的侦察兵或者高科技的各类器械外，一直有些很廉价的平替物，那就是足够多的女孩子。只要让她们在队伍足够靠前的地方警惕，牺牲她们来大部队有反应时间还是可以做到的。换言之，她们现在不就在为基地做这个工作吗？既然队长昨天给了她暖贴，她也一直是二把手，那今天一定就是她要去前面…

“…你去点几个信得过的女孩，让她们去前面做前卫吧。”

小薇差点就自己过去了，让她选别人去当炮灰当然是比自己好，不过果然，好人不是白给你当的。

小薇转头看了看她的队友们，她惊奇的发现，她似乎觉得少了谁她都能过得更好。她的上铺那个大个子女孩，每天晚上都翻来覆去把那几根薄薄木板当成鼓面，光蹬下来的被子她就帮忙捡了两次。而睡在她右边的那个长发女孩，经常晚上缩在被窝里哭，一哭哭半宿，次次她都发誓不去哄了，最后还是得去。右边上面那个吃东西从来不分享，哪怕你投桃，她也不报李。而左边的两个晾衣服都贴在她的衣服上，次次害的她衣服晾不干，得去借姐姐的暖风机。

不行，这么数下去，她得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还是别让身边的人去送死了，找找远一点啊…啊，那个昨天晚上往她脖子里倒雪的那个大个灰发女孩，今天梳着了两个小辫子，现在正把另一个女孩的手放在嘴边用力揉搓，就是你们了。

…

大玥玥在看到小薇走过去的时候，还在搓着同伴的手，甚至小薇向她传递命令的时候她都没来得及放下。而听完了之后，她几乎快把同伴的手攥变形了。过了半秒，女孩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我…我昨天真的不是故意往你脖子里倒雪的。”

小薇苦笑了一下，安慰她说:“别想多了，大玥玥，这只是基本的警戒，这样的天气下也很难有敌人的。”

她这不说还好，说了之后那个女孩本来稍微有些血色的脸就彻底白了。她转头去搜寻同伴的帮助，却发现除了她握住手的那个女孩，别人都只向她投过来了同情的眼神——以及几步距离的远离。一方面总要有人牺牲些东西，同时所有人都希望牺牲的不是她。另一方面，如果她们再不动身的话，所有人都会在雪地里变成冰雕。

小队最后的队形变成了122，最前面是大玥玥所在的四人小组。她们举枪成战斗队形，散开，一边搜索一边前进。往后五十米是小薇带领的她和另一个小组，同样举枪但是不散开。按理说距离应该更远些，但是再远点她们就看不清了，也就失去了警戒的意义。但换个角度想一想，和她们一样装备拙劣的国土旅征召兵们应该也难以看清她们队伍的状况，所以就无所谓了。在队伍最后是距离小薇她们五十米外，队长带领的两个小组，她们成行军队形背枪前进，旨在当前面的女孩们受到攻击的时候快速支援，或者跑掉。

小薇举着步枪，带着属于自己的两个小组的女孩们在雪地里前行，看着前方不远处那些同样穿着红色大衣和红色帽子的身影，正小心翼翼的在雪地上挪动，并用刺刀探查一切可疑东西。一个短发的女孩摔了一跤，这几乎把其他人吓到转身朝她开枪了，但还好这只是一次意外。小薇现在觉得她们很可怜，但比起让她在前面警惕，她还是更希望接受这样良心上的谴责…

女孩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她看的很清楚，前面的小组成员的一举一动都是。是因为她们穿的红色大衣吗？好吧，穿着红色大衣在雪地上行动确实是个蠢透了的点子，但刚才的五十米多米是她们现场试出来的距离。那是雪小了吗？

小薇一边想着，一边抬头看天。果然，虽然还有片片雪花飘落，但是已经消耗了自己大部分雪花储量的云层已经遮挡不住日光，已经有一缕阳光照在了雪地上。

也许这下就会暖和些了吧？

小薇一边想着，一边准备伸手掐了一下自己已经被冻麻了的膝盖。可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一声巨响，她发现自己弯不下去身子了。她忍着胸口弥漫开的剧痛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左胸上面开了个小口，而白色的羊毛衬衣正在被从小口里涌出来的一阵阵血浪淹没。

女孩坐在了地上，她发现站在自己左侧的上铺，青云，也倒在了地上。但她的倒地不太雅观，因为她之前是弓着身子前进，所以整个身体重心靠前。而飞来的子弹打断了她的膝盖，于是她整个人就摔在了雪上。其实小薇也没看清子弹到底打到了她的那里，但是她左膝附近，迅速被染红的雪地小薇是能看清的。她大概没死，而是死死的趴在雪上，用颤抖的身体克制着自己所有求救和挣扎的本能。

小薇往远处看去，她正好看见了大玥玥，她举起步枪就向着自己的身边雪地上的一个鼓包插上去，又伴随着一声女生凄厉的惨叫把刺刀从那个雪包里抽出来。没有管那个雪包下面包裹的敌人到底死没死透，她就冲向雪地里另一个可疑的凸起。小薇的视线就被她们小队另一个女孩给遮住了，这个女孩就没有她的勇气或者说运气。她正捂着肚子跪倒在地上，然后侧着躺了下去。

小薇意识到自己也会成为这样，无论是身体还是环境都不允许她再这么清闲的看戏了。

在前面，是和小薇一起行动的另一个小组的组长，李琳，她冒着…其实是很稀疏的弹雨单膝跪地，支撑着自己向远处射击。得益于双方贫瘠的火力，她可以完成好几次射击的动作。但她打出来四发之后，枪栓就拉不动了。她焦急的把她枪托顶在地上，用尽全力试图把枪栓压下去。还没等她把枪栓拉开子弹退出来，迟迟飞来的子弹终于还是撕裂了她的躯体，在她的腹部留下两个大洞和溅满了身边雪地的身体残片之后，李琳无力的躺在了地上。小薇也躺在地上，歪着头看着她。现在小薇已经听不清了，她只能看着那个李琳的表情从狰狞到温和，最后瞳孔变成一片深黑。小薇意识到自己也该睡了，于是她就闭上了眼睛。

女孩躺在雪地上，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和那些白色的柔软的冰冷的东西融为了一体。她开始渐渐的感不到雪地的温度了，这肯定不是因为她那件薄大衣拥有卓越的隔热功能。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泛起一阵暖意，就像见到姐姐的那一个雪夜。

……

虽然小薇的故事告一段落了，但小队的危机还没有结束。在部队被袭击的时候，小队长葵娜实际上已经在担心队伍间距需不需要调整的问题了。但她也有些侥幸心理，因为在她的印象里，这里距离公司 的哨所也不远了。刚才小薇已经把潇潇她们吓得不轻了，要是现在再让她们往远点走，可能前队的女孩们就要自动崩溃了。

就在她还在自己给自己找理由的时候，一声枪响就把她拉回了现实。在袭击开始中，受损最大的反而是中间两组。小薇好像成了袭击的第一个目标，中弹之后直接坐到了地上。而中间两组还有两个女孩在第一轮射击中倒地。一个人趴在地上，另一个人则在地上打着滚。前队的损失反而只有一人，李悦文在试图跑回来的时候被击中了，她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而后队也有一个女孩中弹了，小雪已经把纱布掏了出来，压在了清淼的肩膀上试图止血。

“队长！有敌袭！”

葵娜忍住了白小悦悦一眼的冲动，这事情还需要你再告诉我一次吗？她转头命令道:“后队所有人散开！反击！敌人就在…”

现在要撤退吗？还是说…等等大玥玥居然还在反击？她现在已经把刺刀捅进第二个埋伏的敌人身上了。对方的伏击阵地居然离着我们这么近，以至于前组直接走进了敌方的预设阵地里面了？刚才前组没有太大损失的原因居然是这个吗？现在惨叫和混乱已经充斥了对方的伏击阵地到我方中队。小薇以外的另一个中队小组的组长李琳在反击了几枪之后也倒地了，和小薇脸对脸的躺在了一起。还有一个女孩也倒在了地上，捂着脸，葵娜现在没时间也不想去看她的脸到底受了什么伤。

倒是前组的大玥玥和潇潇她们，现在已经把三个敌人从地上逼得站了起来，带着半身的雪块和她们拼刺刀了。实际上敌人并没有刺刀，只是背着浑身的雪块拿着个枪杆子吃力的招架着大玥玥和潇潇的刺刀攻击。这时候，敌方又有一个女孩被前组的另一个女生击中了，捂着大腿在地上惨叫。

敌人的数量，或许比想象中的少？

向着这边飞来的子弹密度，已经稀疏到可以忽略了，而中队和后队的女孩们也都反应了过来，开始寻找着敌人是在道路两旁的哪边发动的攻击。

“敌人在道路左前！中队全体趴下，停火，后队冲锋！”

女孩们毫无迟疑的执行了队长的命令，而这也是敌人丧钟正式敲响的时候。后队六个女孩冲锋前第一次齐射，就打倒了正在一个和潇潇缠斗的女孩，但潇潇也丢掉了枪捂住了胳膊…还有一个雪包被打出了血红。敌方的一个女孩关心了一下倒地的同伴，肚子就被大玥玥捅穿了，被钉在地上。她用手攥在了大玥玥的枪管试图不让对方拔出来，但杀红眼的大玥玥倒是没拔出来，她开始转动枪杆，女孩的惨叫彻底消灭了敌方的战斗意志。另一个和大玥玥她们格斗的女孩转身跑走，被子弹追上，还有一个女孩刚从雪地里站起来就被击中了。她没拿着枪，转身好像是要逃跑。还有一个女孩就聪明的多了，她直接举着双手站了起来。

战斗结束了

…

“队长，薇姐可能撑不住了，我觉得她虽然可能心脏没被打穿，但出血太多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还有李琳姐也是，她的脾脏和一个肾脏都被打碎了，就算是现在马上送到基地，也没办法了。还有李悦文，她的肠子流出来好多，血也流了好多，可能是她挣扎的太用力了，我们正在给她洗，但很难不感染。葛姐的半边下巴被打飞了，我们找到了几块，但是不知道全不全，而且她的血也止不住。另外还有小柳柳，她的胯骨被打穿了，我们真的不敢动她，只能从她屁股上的枪眼往里面塞纱布。这是五个重伤的，还有五个相对是轻伤的…潇潇姐好像是被我们误伤了，子弹打穿了她的左上臂，我们用了止血带，效果很好。青云姐膝盖被打断了，止血倒是很好，但是我们至少得把她扶回基地。清淼姐的肩上枪伤堵的很好，不用担心了。还有小雪，她是右小臂中弹了，止血很好。周雯小腿上中枪了，倒只是擦伤，她拄着枪还能走路。”

这次小小的交锋，伏击相当于全军覆没。但十个人面对二十人，换掉了五个重伤五个轻伤，相当于一个小队一半的战斗力，又怎么能说不是一个战术上的胜利呢？但这又如何？这样的互相杀戮本来就没有胜者，追求这点伤亡比里的是非，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那些女孩呢？”

“国土旅的那些女孩吗。。。”

小格兰眨了眨眼睛，指了指旁边。葵娜也扭头撇向一下那边，三个被扒掉大衣的女孩正跪在雪地上，穿着黑色水手服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她们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一个端着步枪上了刺刀的队员。她们时不时撇一眼这边，又迅速把头低下去。

“她们我们目前没管，她们前后一共倒了七个人，我们取走她们的武器就走了。需要我们把她们的大衣也扒掉吗？反正她们马上也用不到了。”

“绝对不行啊…”

听到这话，一个跪着的女孩突然跳了起来，然后被大玥玥一击枪托砸到了地上。大玥玥这下绝对是用尽了，女孩的肩膀在一瞬间就变形了，而她趴在地上也没有起来。大玥玥有些生气，举着枪走上前去，好像要给女孩补上一下。

“够了！”

葵娜的怒吼吓住了好多人，包括大玥玥，两个跪在地上现在又想要做什么的女孩，以及举起枪的小格兰她们。

“队长，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把她们全杀了？反正把她们带回去也会被公司枪决…”

“林玥玥你杀的很过瘾吗？七个击杀三个俘虏你能分一半功劳。”

“啊？”林玥玥没想到她会被队长这么直接怼回来，她愣了一下，回答说:“我觉得我只是执行任务，这都是必要的…”

“那你再执行一个任务吧。”

葵娜说着，把自己的指挥刀抽出来，扔到林玥玥的眼前。

“去吧，把她们都砍死，然后把衣服全扒光吊在树上，让寒雪给她们带上难看的帽子再让冷风把她们的伤口全部冻开，把所有器官都掉出来，方便乌鸦啄食。那些宪兵的贱人不是经常说这样可以消灭敌人的抵抗意志吗？对了，砍死小薇之后记得把她的舌头也割了，不是她让你去前队的吗？还有李琳，她不是经常不给你们分东西吃吗？还有还有…反正公司也不会浪费金钱救她们，就给你们编一万个她们必须死的理由，既然你信了就把她们全杀了得了呗。哦对了，还有潇潇也是，我不觉得那些女人会好心的给她做内固定，在这个公司里当个残废还不如死了。”

葵娜喊完了，她深深的吸了两口还带着雪花的凉气，然后抬头去看林玥玥。后者通红的脸蛋现在已经被眼泪淹没了，她越伸手去抹，脸蛋红的越深，越透。

葵娜忽然发现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但她随即发现所有人都在哭。大玥玥在哭，捂着伤口的小雪和清淼她们在哭，举着枪的小格兰她们在哭，甚至那些穿着黑水手服的女孩也在哭。似乎少女们的泪水在这一瞬间代替了刚才满天的大雪，降落在这个世间。

……

“那个，我怎么听着外面打枪了？”

“可能是洗衣机吧。”

“但我们没洗衣服。”

“那就是打雷了。”

“这是下雪不是下雨。”

“那就是你灵魂内部的轰鸣，你精神深处的震动，你自己与自己的天人交战。”

“小队长，你不想出门，直接说那块儿房顶或者地下室被雪压塌了不就行了吗，至于这么贫吗？”

“你才是有病吧，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话。”

“那我就祝您，这个，玩忽职守也天下太平，还有遭遇独立调查也能无伤通关。啊…最后还有…”

“你嘴不贫会死啊？再说怎么会有枪声啊？你觉得那些女杂鱼都跟你我似的，命比纸贱，什么风霜雪雨什么刀光剑影，一个电话一封邮件就得往里面闯。”

“那您也没闯啊，我看您这人躺在床上打游戏，腿耷拉下来蹭暖炉，床头柜还有冰汽水插着管子给您喝。哎呀呀，您这风霜雨雪，是说这加了冰的冰汽水啊。”

“维斯康蒂梅丽莎！你要是不放心你自己出去巡逻啊？我拦着你了？情报部的情报我们来回给你讲了一万遍，那几个格利亚公司的的巡逻小队的路线，根本就和对面国土224旅的防线差了几里地，更何况这么大的雪她们都不一定会出来巡逻，你见天的瞎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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