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尔莉娅拨弄着指甲，她站在队伍靠后的位置，跟着比休往楼上去。　

　　越是靠近楼上，吵闹的声音也就越大，金属撞击的声音和混乱的脚步声都挤到了一块儿。

　　“这外面是什么地方？”卡莉的声音很轻。

　　“上面应该是西庭院。用来摆放和审查货物的地方。无论是从外面准备运到传送门去做结的货物，还是地上运过来的货物都会统一放到那边审查。”比休深吸一口气，“而且，审查这些货物是....维尼尔的工作。”

　　薇尔莉娅的脑海里闪过先前那个神官打扮的老人的脸，按理来说这样隶属于财富女神教会的神官应当是卡莉天然的盟友。可她宁愿让这个玫血魔给她做向导，也要找个由头把那人撇下....

　　她是发现了什么吗？

　　旁边的罗罗娅倒是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有点微微的兴奋感。在黑暗里，她磨砺爪子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外面打得很激烈，有...嗯！有很多人死了。”罗罗娅的话让队伍里的氛围更紧张了。

　　妮可手里的铳斧已经开始放出热气，她在为铳斧的炮击做准备。

　　薇尔莉娅没有她们那么紧张。别看罗兰娜、妮可、希昂都是表现出色的骑士，可身为卡莉的守护骑士，她们的实战经验都有些匮乏。

　　凯尔领更多的时候还是商业领，戍卫骑士还有机会出城扫荡一下打秋风的贼寇。一旦做了守护骑士，直接作战的机会就很少了。假如贵族还是个喜欢宅在宅邸里的......连殴打盗贼都没他们的份。

　　门闸被比休撤掉，希昂配合地跑到卷帘边拉动铁卷，把木门吊起来。

　　发狂的半魔和一些半兽人同全副武装的蛮兽人卫兵搅成一团，而那些卫兵明显处于下风。

　　狂徒们嘴里吐出混乱的嚎叫声，攻击也谈不上什么章法，只是凭着本能在进攻，可它们却是悍不畏死的打法，甚至完全不在乎毁伤效果的以命换伤。这把那些卫兵的士气压了大半儿。

　　“比休，这是怎么回事？”卡莉先呼唤一面魔法护盾环绕自己，然后退到了过道边。

　　有一头发狂的半魔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猛地朝卡莉这一行扑过来，比休几乎是立刻就操弄魔法剑迎了上去。

　　半魔身上没有值得一提的武装，光是凭借身体的力量哪里应付得来魔法剑的刀锋。

　　刀光闪过，粗大的手腕已经被比休挥剑斩下。她灵巧地用三只尾巴的摇摆调整身型，游蛇般地躲开挥来的拳头。

　　紧接着出剑的是调整好状态的希昂，她踏前一步，双手挥起重剑，猛地侧撩而上。重剑嵌入皮骨，几乎劈开了半魔的半个身子。

　　“它们没有武装，等卫兵们反应过来就会被迅速清理干净。”卡莉皱起眉，“这是在送死。”

　　“嘶嘶——他的衣服...我见过。”比休有些贪婪地注视着那被希昂劈开的伤口里流出的血液。她伸出手来，魔法的光辉将那些横流的血液倒吸过来。“前些时候他还在维尼尔的指挥下卸货。”

　　从这儿也能看得到堆在广场中央那些活板车上的货物，不过其中有不少货品都被推翻在地上，让地下的矿石或是地上的稻谷散落一地。

　　“你该不会要说这些疯子都是搬运工吧？”希昂看着比休的行为，她的不信任几乎写在脸上。

　　“大概就是如此。”比休把用魔法聚起来的血球往嘴里一抛，那分叉的舌头顺势一卷，就把血球吃进肚子里。

　　“好酷。”罗罗娅说的很小声，薇尔莉娅一字不差地听到了。

　　“玫血魔是有血魔的血统，他们很喜欢血食。”罗罗娅头上的兰讲着恶魔学的相关知识，“刚刚她用来抽取血液的方式就是血咒，那些血魔独特的魔咒。”

　　“格莱恩小姐，还请你等下小心些。”妮可·比安卡·奥托尔扛起铳斧，她笑眯眯的，那神情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阴暗。“卡莉小姐要宣布进攻了。”

　　薇尔莉娅报以微笑，她没说什么，迅速退到了罗罗娅身边来。

　　“行了，让这场闹剧赶紧结束。”卡莉的声音就是宣令的号旗，“我们也准备吧。妮可，先打一轮弹幕。”

　　妮可将铳斧的柄锥一段踩入地面，她架起铳斧，让前端的炮口对准和蛮兽人卫兵打在一块儿的半魔们。

　　浓烈的黑烟从炮口喷出，蓄势已久的炮弹自铳斧而出。它飞过同伴们的头顶，炸裂成数百颗铁珠，猛地穿过半魔们的身体。有些运气差的侍卫同样被铁珠洗礼了一番。

　　铁珠所过，肉骨皆穿。不幸被击中要害的更是当场死亡。

　　“比休，希昂，去收个尾。”

　　在卡莉的命令下，希昂一马当先。她的盔甲上亮起两枚神恩纹，其含义分别是“力量”与“速度”。

　　辉耀教廷的神官战士有着绝对值得信赖的战斗力，希昂几乎是一击就能砍翻一头远比自己高大的半魔。

　　比休只不过犹豫了一下，就跟着希昂听从了卡莉的命令。她的魔法剑对付这些无武装的家伙更是无往不利。

　　作乱的半魔和半兽人们在比休和希昂的联杀下迅速被屠戮一空。

　　那些抵抗着的侍卫们认出了比休，其中一名看起来像是卫士长的人先吩咐手下收拾残局，接着，他晃着大脑袋，先试探性地问问比休。

　　“埃特拉小姐，这些地上人就是辉耀教廷的审判团吗？”

　　比休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希昂。希昂几乎是标准的辉耀教廷神官战士着装，而她对恶魔的厌恶也几乎毫不掩饰。

　　“正是。”

　　从后面走过来的卡莉在罗兰娜的随侍下显得非常从容。

　　“这位是凯尔领领主的小女儿，辉耀教廷大审判官，以及姝玉骑士团的团长，卡莉·艾莲·凯尔。”

　　她的头衔很长，罗兰娜的语气更是像极了那些为出门的贵族壮势的侍从。

　　薇尔莉娅忍着笑，卡莉不喜欢这样，薇尔莉娅和她的守护骑士们不熟，可她对卡莉的性子却很了解。

　　“好了，我们也过去吧。”妮可扛起铳斧，冲薇尔莉娅和罗罗娅笑了笑。

　　罗罗娅抽着鼻子，她的眼睛显得更绿了。大爪子不安分地活动手指。

　　“凯尔小姐。”卫士长的目光扫过那些被铁珠击伤，躺在地上呻吟的同伴，而后挥了挥手，让尚有余力的卫兵把伤员带走，剩下来的只是寥寥几人。“领主大人有给你攻击我们的人的权力吗？”

　　“比休，告诉他。”卡莉叹了口气，她摆贵族架子摆得不亦乐乎。

　　蛇魔即使心中百般不愿，她也不想再经历一回苦痛魔法的折磨。只要卡莉一个念头，她就活不了。

　　“领主暂时不能接见外客，所以我之前让你们撤出并戒严地下室。”比休向卫士长说着，“她们拥有领主承认的，与地上相等的执行权。”

　　“行了，你部下都有着甲，那种程度的伤势用上治愈魔法很快就能好转。”见那卫士长还想说些什么，卡莉插话进来，“这儿是怎么回事，比休说这些人可能是待在这里的搬运工。”

　　卫士长那幽绿色的眼睛里冒出危险的光，“他们确实是这里的搬运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突然就开始破坏货车上的货物。我们在附近巡逻的队伍刚到这里就遭到了袭击，这些家伙没有武装，除了引起混乱之外并没造成什么损失。”

　　“薇尔莉娅。”听到卡莉点了自己的名字，薇尔莉娅有些无奈地走上前。

　　希昂依然盯着比休，罗兰娜和妮可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薇尔莉娅并不习惯这样成为焦点，哪怕是在海草屋，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发表讲话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现在她必须展示自己的能力。

　　薇尔莉娅蹲在一具尸体边上，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把小刀，三两下就从尸体的胳膊上切了几片切片下来。她又从别的尸体上取了切片，对比观察了一下。

　　“他们都有服用魔药的痕迹。”薇尔莉娅看到切片中一丝一痕、不规则膨胀的血管，她如此定论。“他们集体服用了魔药。”

　　接着，流水在薇尔莉娅的身边化作悬空的溪流，在院子里那些或翻倒，或整平的活板车间游移，最终指向了其中一辆已经被弄翻了的板车。

　　“源头就在那里。”薇尔莉娅这一手显然让注视着她的人们都有了些许敬畏。

　　占卜师很少见，她们能够轻松窥破各种各样的秘密。她们的预言术更是让人趋之若鹜。

　　“去看看。”卫士长派遣了一名卫兵顺着溪流的指引走过去。

　　很快就有了发现，那名卫兵从翻倒的活板车里找出来一大箱子魔药，剩下的药剂还有大半。“这些魔药都没有封口，应当是挥发性的药剂，具体的药性还需要分析一下。”

　　卫兵长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把东西送去药学部，多半又是西北边那些药罐子做的勾当。”他带着剩下的卫士往西庭院的办公室去，冲卡莉道了声谢，“我们会核对车号和货号确认这批货是从哪儿发过来的，顺便找找那个老不死的麻烦。”

　　卡莉也不打算搭理他，等他们走后，她凑到薇尔莉娅旁边。“你能占卜出这些魔药的来源吗？”

　　“当然。”流水在薇尔莉娅手心旋转，一道道水流汇入其中，形成一枚大水球。“透过这个，你就能看到当时发生的事了。”

　　罗兰娜好奇地探过头来。她惊讶地发现穿过水球所看到的居然是搬运和整理记录那些货物的工人，活板车整齐地放在画出来的线区里，在那辆装有嫌疑的活板车周围，一名工人打扮的人正用手掰掉魔药瓶的瓶封。

　　“这就是水的指引。”薇尔莉娅得意地把水球扔给卡莉，她伸手撩开落到肩上的长发，把头发撩得更蓬松些。“转动球体，就能看到前后所发生的事。”

　　任谁都看得出她的得意来，到了现在，那些守护骑士也才意识到卡莉为什么要带她来到这里。

　　卡莉看过之后，把水球传给其他人。她皱起眉，“这个搬运工显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猜他在混乱发生之前已经跑了。”

　　“那边有窥视水晶。”比休指了下那些镶嵌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块儿，“维尼尔的办公室能监视到这边，那些卫士过一会儿就能知道结果。”

　　“你说你是资源管理者，你的工作难道和这些货物无关吗？”卡莉抿起嘴，她可不想和那个披着“维尼尔”外表的恶魔管家打交道。

　　“嗯...我的办公室在西塔楼二层，这些货品清单倒也会过我的手，可我的工作主要还是配置各方面的部署，而不是去核对这些货物。”比休摇摇头，“在水球里映射出的这个犯人我从未见过。”

　　“这也难怪，你们这里的管理能力和地上比要差了太多。”卡莉倒是不意外，狮心堡里装有窥视水晶的地方并不多。这种符文技术的产物基本来自于地上，而且价格昂贵。

　　比休神色复杂地看着卡莉和薇尔莉娅，她没接话。

　　“领主既然不打算见我们，那我也不在这里浪费时间。”卡莉还没有做好直接和老狮子闹翻的准备，老狮子那边会派与自己相熟的维尼尔来，多半也是打算晾着这边的意思。“我们出去看看外面，顺便拜访一下安裕金库。”

　　比休不置可否，她带着卡莉一行从西庭院的货运道出了狮心堡，走上了中央城区的商业街。

　　狮心堡是地下城中央城区的心脏地带，这附近的督查署巡查力度也是最大的。包裹着狮心堡的商业街同样是地下城最繁华的地方之一。

　　可当比休带着卡莉走上商业街的时候，这里的样子和卡莉印象里迥然不同。

　　行人很少，督查队更是风风火火地盘查着行人。店铺几乎没有多少开门的，东方街区冒出来的的浓烟任谁都看得到。

　　地下城几乎没有天然照明，但各种魔法灯的出现都让地下城的光照不至于那么糟。

　　“比休小姐。”一队督查队拦住了比休，小队长认识比休，他们当然是要核对卡莉这一行的身份。“她们是什么人？”

　　“卡莉·艾莲·凯尔，凯尔领领主的三女儿，奉领主的命令到地下城调查人口绑架案件。”卡莉拿出老爹印过家族纹章的文书。

　　“狮心领主也有给予她们独立调查权。”比休向小队长介绍道，“发生什么事了？外面弄的这么紧张。”

　　小队长确认了文书，他拿出汤姆猫机和督查署复核了一下，做出恭敬的样子来。“那边是金羽毛街区，居民遇到了发狂半魔们的无差别袭击，我们已经派遣督察队和士兵前去镇压。”

　　卡莉让督查巡逻队退下，她她总觉得西庭院里发生的混乱和那边的混乱也许有些关系。

　　“想去看看？”坐在罗罗娅头上的兰看着有些纠结的卡莉。“我估计财富女神教会掌握的信息也就那么多，要是真有消息，之前就该传到领主那儿了。”

　　卡莉应了一声，“那就过去看看，比休，你跟督查署沟通一下，我们也去。”

　　⊿ ⊿ ⊿

　　薇尔莉娅很困，她不是那种熬得住夜的人。算算时间，这会儿是在地上估计已经快到午夜。

　　她是海族，生物钟跟着潮汐走，几乎雷打不动。

　　督查署那边派了一队督察队和卡莉她们一块儿行动。队长做事情一板一眼，不是能让薇尔莉娅欢喜的性格。

　　薇尔莉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看着卡莉和小队长嘴巴在动，困倦得已经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喂！”妮可一把扶住了走路摇摇晃晃的薇尔莉娅，她搀起薇尔莉娅的胳膊，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嗯？谢谢。”薇尔莉娅有些疲惫地又打了个哈欠，“她们说什么呢？”

　　“从三刻之前，那些半魔就在一家富人的宅邸制造了一场屠杀惨案，金羽毛街区的督查署率先出发，先是成功击退了罪犯。随后在分头清剿他们的时候遭到了反击，这迫使督查署调动邻区督察队来补窟窿。”妮可简单解释了一下现状，“在我们来之前，塔洛伯爵所率领的戍卫骑士已经加入了战斗，一边缩小包围圈一边围杀罪犯，到现在已经进入收尾的阶段。”

　　薇尔莉娅勉强打起精神，金羽毛街区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充满了富裕的气息。这儿是地下城中最有钱的那一批富人居住的地方，一直以来的治安环境都比别的地方要好得多。

　　仿照地上的庄园宅邸更是圈地般地一座座临接着。至于富丽堂皇的商区，光是店面装潢就价值不菲。

　　“薇莉，我跟他们说过了，等下我们可以自行进入戒严区域调查。”听到卡莉呼唤自己的昵称，薇尔莉娅只好强打精神来，她和妮可分开一点，上前几步，到卡莉身边。

　　“呼，嗯，那我们就快些过去吧。”薇尔莉娅说着，从挎包里拎出一瓶纹有符文、杯壁很厚的杯子，翻开盖子喝上一大口。

　　身体上的疲惫感被准备好的魔泉压下去了一半儿，充盈的魔力从嘴巴流向四肢百骸。

　　“很晚了。”卡莉知道薇尔莉娅身体的情况，她简单提了一下，“等会儿我们就找家旅店让你歇会儿。”

　　海妖的习性是逐潮而居，越是靠近大海，她们的精力也越是旺盛。而一旦脱离海洋，海妖就需要更长时间的睡眠来保持清醒时的精神状态。

　　魔泉的提神效果刚好可以帮助薇尔莉娅对抗身体上的不适。只不过在药效过后，该有的困倦感会一点不少的卷土重来。

　　“希昂，你保护好她。”

　　卡莉把薇尔莉娅交给希昂。她走到队伍的最前面，让比休带路在戒严的金羽毛大街内穿行。

　　督察队也出了个人来，那是个身材瘦小的男性半兽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战斗力的样子。

　　街道被破坏得满目疮痍，住民的尸体和袭击者的尸体交错着倒在地上。有不少半魔根本就没有和敌人近接交战的迹象，被火器轰成了筛子。

　　「应该是塔洛伯爵带的凯尔领戍卫骑士做的。地下人可没有这么多符文铳用。」

　　薇尔莉娅这样想着，只是从脑海里冒出来的这样若有若无的推测，她就能顺着这些想法看到飘荡在面前的水线。

　　那些流水联织的网络随着薇尔莉娅的想法变化而改变流向。要在这样的水系中找到通向答案的那一条水流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可只要薇尔莉娅掌握了足够的信息，杂乱的溪流就会汇成一条通向结果的长河。

　　“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找出来这么多强大的半魔的。”比休看到这里的现状也有些咂舌，“要是领主知道有这么一支队伍藏在地下城，他肯定要提前扫荡。”

　　薇尔莉娅的恶魔学造诣比卡莉还要强得多，她当然看得出这些被清剿的凶徒的异常状况——他们的血统太接近恶魔了。

　　凯尔领地下城是个种族混杂的地方，这里放逐了大量在战争中战败的失败者和犯罪者。他们在漫长时间的聚居下其实很难保有原本的血统，这就让他们的力量相比于先祖而言相去甚远。

　　像比休这样有明显的恶魔姿态的半恶魔在地下城较为少见，更广泛的情况应当是像在西庭院发狂的半魔那样，仅得从先祖身上继承一鳞半爪。

　　大部分有明显先祖血脉显化的恶魔都会被领主所注意到。

　　“你们有确认到这些凶犯的身份吗？”薇尔莉娅停在一具被子弹凿飞了半个脑袋的半魔的身体前，问带路的督察队员。

　　“啊？”对方有些猝不及防，“没，没有。我们搜索过数据库，对不上。”

　　薇尔莉娅用小刀片了一块儿尸体上的肉，放进嘴里嚼了两口。

　　「肌肉的纹理有些生长不自然的地方，这也是魔药的药效吗？」

　　“发现什么了？”卡莉半弯下腰，通过礼裙的领口能看到胸口那对有一定规模的胸部。

　　“这尸体的身上看不出有用过魔药的痕迹。”薇尔莉娅摇了摇头，“他们的肌肉生长纹理很奇怪，不仅有突然成长的痕迹，也有退行萎缩的部分，这样的情况一般可不会出现在一个成年人身上。”

　　“是不是用了治愈魔法？”卡莉有些好奇。

　　治愈魔法是一种用魔力交换生命源力的咒术，在治愈魔法的刺激下，一些看起来很严重的伤痕也能通过连续的使用治愈魔法得到治愈。只是治愈魔法的治愈结果从实际效果来看更像是加快了愈合和恢复，通常会在创口处留下该有的疤痕或者愈合痕。

　　“不对，这可不是创处。”薇尔莉娅否定了这一点，她伸手指向自己动刀的那一块儿，除去她片肉下来的刀伤，根本就没有其它的创痕。

　　卡莉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她跑到队伍后面和她的导师聊了一会儿。可现在精神状态不好的薇尔莉娅只能听到一些模模糊糊的杂音——尽管海妖的听力和音律都很出色。

　　薇尔莉娅想着狮心堡和金羽毛街区两次袭击之间的关系，却不仅是抓不到他们袭击的理由，也弄不清楚这里的这些半魔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比休和那督察队的向导把她们带到了最初受到袭击的特米兰宅邸。

　　几名戍卫骑士和蛮兽人卫兵守在宅邸门口，希昂想都不想就翻出了印有凯尔领领主签章的文书。

　　“居然是三小姐！”戍卫骑士几乎是欢呼着就跟后面走过来的卡莉打招呼。

　　能跟着威廉来到地下，并且能留给塔洛伯爵支援调查的戍卫骑士多半是经常守卫凯尔大庄园的，认得出卡莉在正常不过。

　　“嗯...我这次作为辉耀审判官来协助调查，你们也不用这样。”卡莉有些不自在地嫖了眼那边和蛮兽人卫兵们沟通的比休和督察队员，那边看起来也很顺利。

　　“小姐你的骑士团只带了几位守护骑士，会不会有些不够啊。这儿的敌人还真不那么好对付呢。”其中一位骑士有些轻浮地开着玩笑。

　　希昂狠狠地剜他一眼，摆正了架子呵斥道：“请注意你的言辞！”

　　卡莉被那位骑士有些调笑的眼神看得别过眼睛，她可不能跟这些人纠缠不清，“塔洛伯爵不在吗？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他。”

　　“那位大人带着一支小队的卫兵和骑士进去了，他担心还有藏匿在里面的余孽。”骑士回过话来。

　　就在这时，比休那边的交涉也有了结果，蛇女晃悠着三条尾巴，蛄蛹两下就到了卡莉面前。

　　“我和他们沟通过了，我们可以进去。”比休汇报了一下情况，“卫兵说这里面是最早受到袭击的，状况也最惨。”

　　“我们进去。”薇尔莉娅的精神状态可不能再这么拖着，她的语气也变得强硬多了。

　　“嗯。”卡莉挥手命令道，“我们进去吧。”

　　特米尔宅邸占据的地方很大，光是塔楼状主楼就覆盖了整个园区三分之一的范围。

　　入园处歪歪扭扭地躺着三具被拧断脖子的卫兵尸体，都是一击即杀。从地上的爪印来判断，其中两名卫兵都死于一名身形庞大，有着不小体重的半魔手中。

　　另外一名卫兵倾倒的姿态有些不同，虽然同样是绞杀，可仔细看去，他所受到的伤害不像那两位那样血肉模糊。

　　薇尔莉娅想象着一大一小两个入侵者侵入这里的情景，流水勾勒出别人无法窥探的幻象。

　　巨大而模糊的水型跳进庭院，小的那只从大家伙身上跳下来，袭击其中一个卫兵。大的紧接着用身体的某一部分拍断了另外两名卫兵的脖子。

　　流水构成的幻象只在薇尔莉娅的视野里停留了几秒。她走在希昂和卡莉的后面，湛蓝的眼瞳看向地上其它的尸体，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他们是怎么隐蔽地杀死这些人的？

　　管家打扮的男人倒在小石子铺成的路上，他的身边倒着一名半兽人女仆。只是这两人的死法和前门的守卫不同，同样是干净利落的一击，这次却像是用锐器穿过了胸口。

　　“这个人临死前还挣扎了一会儿。”罗兰娜俯下身子确认管家的死状，“创口没有穿过心脏，他从这里，爬行到了这里。”

　　暗红色的血迹爬过小石路，却让薇尔莉娅心里的违和感更重了。

　　“这让我想起了『幽禁术』。”坐在罗罗娅头上的兰轻声说。

　　“嗯？那是什么呀，兰老师。”罗罗娅问得很直接。

　　“嗯...这是属于镜影女士的神术，能让划定的区域内外声音不可互通。”妖精小姐解释说，“镜影武士已经伴随着辉光圣战的结束消匿许久，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并不大。”

　　卡莉不置可否，她跨过尸体，满不在乎地继续向前。

　　挂在主楼门口的窥视水晶被砸了个粉碎，正门也有被重剑劈砍的创痕。

　　入侵者多半是有计划地在连续进行速杀。一路走来，不论是打扫卫生的女仆还是在玄关奔跑的孩童，都被一一杀死，甚至于杀死它们的方式薇尔莉娅都能辨认出至少五种。

　　疫杀、绞杀、碾杀、刺杀、焚杀。

　　“简直像是在炫耀武器的孩子。”比休唏嘘一声。

　　“这边有从外面爬进来的痕迹哦。”罗罗娅的声音吸引了薇尔莉娅的目光。

　　在塔楼二层楼梯的舷窗坎上，一块儿不起眼的爪印印在了舷窗外不常被打扫的地方，正对着楼梯内侧。

　　上段楼梯的壁灯被随手扯下丢到一边，入侵者看样子直接冲上了楼去。

　　宅邸的主人不知道该说是艺术品味还是单纯的炫耀财富，连楼梯两边都特意挖出了一方方平台，把各式各样的艺术品摆在上面。

　　除了偶然被破坏的艺术品之外，只有一座展台遭到了劫掠。

　　「他们很急....不像是单纯的杀戮或者洗劫。这是为什么呢？」

　　流水勾勒出冲上楼梯的入侵者的样子来。那是一位身形矫健，如蝠有翼的速行者，他掰过壁灯，一口气跳上楼梯，滑行着顺手摸走展台上的工艺品，然后匆匆跑上去。

　　“可是....这扇窗户可没遭到破坏。”妮可摆弄起窗户，把窗户下拉，锁扣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有人把外面的家伙放进来了吧。”希昂无所谓地说道，“里应外合，并不奇怪。”

　　「是哪个侍女忘记了关窗吗？」薇尔莉娅把这种想法摆出脑袋。

　　二楼的景象和一楼没有很大的差别，所有被看到的人都变成了尸体。

　　宅邸的二楼是用餐和设宴的地方，而特米尔夫人和特米尔先生也同样住在这一层。特米尔先生的房间挂有一块精致的磷叶石门牌，门前有拖拽的血痕。

　　“明明不是贵族，非要摆出一副贵族的架子来。”踢开特米尔先生房间门的卡莉不屑地撇撇嘴。

　　薇尔莉娅叹了口气，卡莉偶尔也会有这种样子。但她不打算指出来，只是跟在后面走进房间里。

　　特米尔先生的尸体是从外面拖进来的，地上的血迹无疑在言说这一点。他的身上有多处伤痕，被劈开的上半截头颅和下半截挂着微笑的嘴巴怪异地皮骨相连，脑内的内容物像是戳破了的沙袋那样漏在华贵的地毯上。

　　房间里有被大肆翻找过的痕迹，就连保险箱都被暴力撬开，里面只剩下几把染血的金錾。

　　“我能闻到爸爸的味道，他应该在这里呆过一会儿。”罗罗娅站到写字桌边上，她有些困惑地看着写字桌，又抬起头环视着房间里的东西，似乎想找出她爸爸当时在做什么。

　　薇尔莉娅长处一口气，“他们在找东西。”

　　“我也是这么想的。”罗兰娜用铳剑剥开尸体上的衣服，“他临死前一定遭受了相当程度的折磨。”

　　“新手。”卡莉只是瞟了尸体一眼就下了结论。

　　注视着尸体那折断了的手臂和肋骨的比休连忙和卡莉拉开了一些距离。

　　“肉体上的折磨要辅以精神上的折磨，以肉体窥探精神，才能达到折磨真正该有的效果，单纯的伤害只是最无谓的手段而已。”卡莉说着，她伸出手来，没有温度的淡紫色火焰在她的指尖忽燃忽灭。

　　兰深深地注视着那样的卡莉，她叹了口气。而这也落入了薇尔莉娅和罗罗娅的感官里。

　　“薇莉，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帮我找出来吧。”

　　听到卡莉轻唤自己的名字，薇尔莉娅打起精神来。她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水流的变化。

　　他人看不见的溪流在她周身汇聚，紧接着，薇尔莉娅闻到了血的味道。溪流汇作血河，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百褶归于渊海，渊海宿照星月。

　　 逐诸秘之所在，绣命理之绸缎

　　 遂鉴通明！ 」

　　 魔女的咒文让她所见化作真实，洋流自薇尔莉娅身边奔涌而出，带来大海的潮气。海水映照星河，璀璨而又辉煌，它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在空中漫腾，涌出房间，向着通往楼上的阶梯而去。

　　 “希昂，罗罗娅，妮可，你们保护好薇莉！剩下的人跟我来！”

　　 卡莉的呼喊声是那么清晰，却落不进薇尔莉娅的耳畔。她眼中所看的，耳中所听的，已经是潮流所指的渊海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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