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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淋浴堂首发：第一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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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又做梦了……

　　她骑在她背上，轻巧地向空中抛着三个小皮球。

　　「一二三四，希拉有个大屁股！」哈哈。

　　那是童年在农家的时候了。两个孩子都梳着两绺小辫子，轮流骑在对方背上抛球。

　　一面抛一面嘲笑被骑的一方屁股大。谁被对方喊「大屁股」的次数越多，谁的屁股就大。

　　屁股最大的，最后被惩罚。希拉很努力了，但是每一次最后都是被她多喊两句「大屁股」。

　　事实是啊，正是因为希拉的腰臀天生稳，骑她的时候，抛球才能抛得久。

　　「其实除了你的头发金色一点，你的屁股更大一点，我跟你长得很像呢？」三个小皮球轮流飞向空中，她认真思考后，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对了。你知不知道怎么把头发染黑？下次打架的时候，你染黑头发装作是我，把邻村那个狗子打出鼻血来。」

　　希拉想，你怎么就这么点追求？惩罚游戏耶，你可以更大胆一点。

　　比如，约定长大后，换成我去跟各种牛鬼蛇神打交道，而你……装作是我，躲在幕后运筹帷幄。

　　她和她，都是太阳神的女儿，一个应该懂得保护另一个。

　　这是阿蒙法老隐约表达的意思。

　　多久以前的事了？我们就这么长大了。

　　哦？我？现在我当不了你了。我们……换不回来了呀。

　　这么些年了，都是你跟在爸（对啊，他就是你亲生爸爸啊，我知道的）身后学习治理国家，有你一个就够了啊。

　　而我，只是个小淫娃啊，我当不了女法老的……

　　希拉松开手。任凭自己的手乱抓，她缓缓退后。

　　「这是你该自己走的路……」

　　希拉闭上眼，向后倒，摔下了山崖。

　　「希拉！！！」

　　小淫娃从梦里惊醒，全身都是冷汗，她急忙摸自己的身子。

　　我只是贪，吃了一碗羊肉汤。

　　不对……她反应过来。这个房间不对，不是神庙。

　　猛地拉扯头发，看到金黄的一片——不，眼花了，是漆黑的。

　　是高贵的黑色。

　　小淫娃重新闭上眼，深呼吸。

　　一二三四，希拉有个大屁股……

　　二二三四，希拉……

　　她不能再骗自己了。

　　自从婚礼上老公贪嘴吃了自己藏的蛋糕，莫名其妙的挂掉，她和希拉就跟儿时一样换了身份。然后希拉把自己这个恶魔公主模仿了十二分像——贪，懒，渣。

　　比我自己还渣，说着比我还骚的骚话。

　　她也渐渐习惯了，扮演太阳神金发女儿的角色，毕竟，只是需要在华丽衣服下穿得淫荡一点：她本人内心就是淫荡的呢。

　　其实，这是在报复希拉的扮演，我把你骨子里淫荡，放大了十二倍呢。

　　走前，希拉给自己一件一件穿上纯金的衣装，然后用手指一道一道刻划，「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像童年一样，喊……」

　　她在心里喊的是什么？

　　小淫娃慢慢坐起来。手抚摸过狮子形状的皇家枕头——这张床是弯曲的，中间往下陷，脚蹬在板子上，头这一侧是空的。她翻了一下，险险没摔回去。再翻了一下，爬了起来。

　　埃及特色的曲床——果然，我回到了埃及，底比斯自己的宫殿里。

　　做回女法老，第一件事是什么？

　　她走到桌子那边，寻找那个大盒子——阿朵儿留给自己的笔记。

　　莎草纸上全都是熟悉的笔迹，人家模仿自己的笔迹。

　　阿朵儿，不，是希拉，就仿佛天天都给她准备好了明天的戏份，随时退场，供她无缝衔接。

　　当奶妈也没当到你这地步的。

　　小淫娃仔细看。最近需要跟将军谈马车的改进。

　　哪个将军？图特摩斯吗？也只会是他了，之前一心表示要嫁给自己。

　　不行。他有军权，他做了法老，就等于是我嫁给他了。

　　但是图特摩斯很重要……我们要想巩固北方，必须用马车——曾经是西索科斯人摧毁王朝的利器，如今我们要反过来用，甚至改进，反杀之。

　　密大利现在就是靠图将军才控制着，他有意留守叙利亚……

　　头疼，我不行了。

　　希拉，你怎么样了？

　　　　　　　　　　　　　　　　***

　　不想当法老的将军不是好士兵，人就要有野心。

　　图将军指挥六辐条的马车，在皇家校场跑了过去。

　　恶魔公主直说：「防御力差」！

　　搞了半天，还以为给她看什么呢。就这个，跑几圈，散架了。

　　「多配一个油壶，可以坚持跑半天。」将军狡辩道。

　　恶魔哼哼，润滑靠牛肠子都不够，还要不断灌油，打什么仗。

　　「我们可以只用来攻击侧翼，迂回战术。」将军继续坚持。

　　那你还不如说逃跑起来快呢！恶魔不是傻子，跟着阿朵儿多少时间，看着她在纸上推演，最可怕的情况，是对方用重甲战车布阵，你侧翼攻击就成了啃乌龟壳。

　　不！是鸡蛋碰石头。

　　图将军咬咬牙，他真的很想表现自己啊。

　　今天恶魔干了件离谱的事，她戴上了假胡须——仿佛这样，她就是太阳神阿多了。图将军眼皮跳了跳，不懂自己得罪了她哪处。

　　图将军年纪有点大了，其实他的儿子小图可能更适合嫁进皇家，可惜，英年早逝。

　　图……你这么努力，也只是想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吧。

　　「我的外国老公走到哪里了呢？你在迦南的人接到消息了吗？」恶魔提了一个扎心的话题。

　　图将军摇头，他有一些侦察兵，但是迦南一带的人不怎么听埃及的话，问不出什么。

　　「他们一定会走那里回国的吧，那个什么城？旁边就是沙漠，偏偏他们可以种橄榄的那个地方。」

　　图将军反应过来了，恶魔说的是多国都允许自由贸易的商城——加沙。

　　「你去把那里打下来吧，我们去那里等他们。」恶魔说了一句了不得的话。

　　其实准确说来，他们在皇家校场闲聊着决定了命运的地方，是沙卢汉，商城旁边几公里处一座防御意义的城堡。在上一次北征时，大军围城三年，终于等到对方投降，然后安插了总督。

　　可是渐渐的，各国旅人商客皆到那处换道，那里成了各个帝国的十字路口，渐渐的，总督也就不再向底比斯述职，甚至不再提税赋问题（其实从来没跟他们要过）。加沙其实已经不再是埃及的控制区，反而成为各国眼中可以争抢的一个香饽饽。

　　「请大人允许我尝试用轻马车来完成这次进攻！」图将军吹着胡子，拍着胸脯。

　　你咋非要跟这小发明杠上？恶魔头疼了，真正的阿朵儿会说啥？……哎，我自己就是真正的阿朵儿。

　　「给我留一辆玩，剩下你带走吧。」

　　「愿太阳神永远与您同行！」将军一礼到地。他是真的激动，忽悠了这个大傻子给自己这么个建功立业的机遇。

　　　　　　　　　　　　　　　　***

　　后世的历史学家研究这一次对加沙的残暴行动原因，意见分歧很大，有的说是图特摩斯在讨好女法老秀肌肉，有的说是在兵力不足情况下震慑北方城邦。但大家都觉得此举不明智，激怒了对西奈半岛虎视眈眈的赫梯人。

　　加沙名义上依然是埃及领土，埃及的将军对自己的城市展开军事行动，本不该引发国际冲突。但斩杀沙卢汉总督后，进而驱赶加沙商城的各国商旅，就过分了。后面放火烧集市，更是野蛮，毫无文明大国的气质。

　　十八王朝以武著称，女法老时期更是南征北战，但毫无正义可言。她很多次都是陷入了打击、被报复、反报复的怪圈。

　　而引发争议的加沙，仿佛从那一刻，就失去了神明的庇护，陷入了无尽的苦难结。

　　　　　　　　　　　　　　　　***

　　冬天来临的时候，她望着遥远的北方，叹了一句：「靠！」

　　明月王朝发兵了！

　　安吉发信，驳斥她背信弃义，在接亲途中杀害了自己的儿子。

　　关我屁事！

　　图将军放火烧加沙的骚操作也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吧吧吧，手指节敲打着桌子，她烦了。

　　一天一天地等待着希拉归来，她一天一天地成长，一天一天地醒悟。

　　终于明白过来——我特么是霍德王！

　　我在这个时间段的历史里，浪费啥啊。

　　希瑞失踪了，我的便宜老公挂了，明月王朝想要借机打我。呸你要点脸吧，你以为自己有原创精神？上下五千年，全世界的强权就是一次一次找理由说自己死了人，然后大肆出兵。

　　对希瑞的那些憧憬与期待也随着雨水消失渐渐干涸，剩下只有埋怨。

　　你怎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还是说，你借机逃跑了？

　　小淫娃点兵，要对不长脸的明月王朝报复。此时图将军坚挺地站在她这一边！

　　火烧加沙，其实是个战略上的意外。他带的部队太……轻了，果然如女法老所言，防御不足。轻马车突袭很快，直接砍了总督的脑袋，然后……一团乱麻。压不住商城各方势力，又要向北追击逃窜的总督私兵，怕孤军入险境，只能烧集市，至少保证无后患之忧。图将军恨！只差一步，就追进叙利亚了，但马车损坏太多，只能停步。等到此时明月王朝突然行动，才发现，自己毫无战功！

　　他不甘心。

　　小淫娃一笑，你只是个将军，打打这种机动，可以了。但要是想吞没土地，那还得老子亲自来动员。十八王朝的战争机器又一次开动，四大军团集结，分别用上古恶神之名为旗——吸血蝙蝠霍达克营，蝎子王斯格屁亚营，兽头人身格里兹拉营，蛇发女妖特帕拉营。而小淫娃除了率领霍达克营外，还有亲随死忠阿蒙卫队，用自己亲爹的名字庇佑自己。图将军本可以率领四营之一，但小淫娃看重了他的机动能力，硬是压了他一头，将他的轻马车部队安置在霍达克营中，作为主力。

　　安吉国王不愧是狂徒苏的儿子，他的重装部队直奔加沙，以这里迫害明月城商人为由，又把加沙烧了一次。

　　被人家这么打脸，小淫娃感到：是可忍孰不可忍。大手一挥，决战加沙！

　　这时，忽然有信传来，消失了数月的光明女神希拉，现身了，就在古城孟非斯！

　　小淫娃扔掉消息，狂笑！滚！！！

　　早不出来晚不出来，你就知道拖老子后腿！你不让我打，我偏打！

　　目前能集结到所有人，三倍军力迅速包围了明月部队，安吉的将军来不及突围，被斩杀。

　　初战告捷，小淫娃立刻回师孟菲斯，就地解散种地！她本人直奔神庙而去。

　　家事很重要！家法很重要！

　　　　　　　　　　　　　　　　（6）

　　她一直闭着眼，也不开口。圣洁的白衣裙破得一条一条。

　　恶魔没能见到她，孟菲斯好歹也是八朝古都，人家自古都敬神，不能说你是法老你就可以往女神的卧室闯。

　　「行……吧！」人回来了就行，恶魔想。

　　我也不在乎你在外头遭受了什么了。世道险恶，女孩子，都不容易。

　　偏偏，宰相给她施压，要女神来当证人，证明我们没有谋害人家的王子。

　　她愣了一下，回头问：「我们没有谋害吗？」

　　……

　　「那我们去加沙咔嚓咔嚓杀的是啥啊？」

　　……这种问题，请你自己回答好吧！！！是你说一定要打加沙的，是你！

　　恶魔想，每次看到加沙我都不顺眼，一定是因为那里有罪恶。

　　但……有没有可能……是人家加沙就夹在你跟明月王朝的边上呢？你自己没胆量直接攻入明月，对面也没勇气直接打三角洲，所以你俩都以攻加沙来震慑对手？

　　「我记得，我派了杀手的啊。」恶魔女法老不小心又说出来了实话。她的杀手为了只是吓唬男方日后老老实实，当然下手重了，真死了，也无所谓。

　　「你们不也背着我派自己的杀手了吗？」

　　谁没派杀手？谁没派？！那送亲路上，埋伏的一波波同行见同行两眼泪汪汪。诸多势力人人都不希望王子活着到达底比斯。恨明月王朝的，想利用矛盾的，甚至两边的君主自己，都等着王子一挂，直接出兵。

　　「关键是，还有个不好的谣言……」这时候，另一个将军说话了，他是蝎子营的。

　　小淫娃耳朵竖起来，她爱听八卦。

　　「说是王子就是拉神杀的，因为那个，那个……所以拉神……失去了神力。」

　　好了好了，小淫娃摆手，别乱污蔑我妹妹。

　　她心烦。

　　希拉失去神力，不就是自己作死闹的么，她不愿去想。

　　风言风语都是这样，你带头不信，也就没有人传了。毕竟八卦就像一篇黄色小说，点赞的人越多，看的人才越多。禁止点赞就好了。

　　图将军理智分析：「其实王子是被谁杀死根本不重要，他一开始就是个死人了。」关键是，谁能找到第二波进攻的正当理由！现在双方卡死在这儿，全力攻不出来，耗着双方又都耗不起。

　　她又往神庙跑了一次，被祭司赶了出来，骂骂咧咧。带着卫队闲逛了一圈。

　　孟菲斯是老城，和所有的炎热城市一样，贫民们住在空地上帐篷里，有钱人修砖石房子，有庭院，屋顶树立大大的木头风帆，把清凉的空气导到房子里。富人们的别墅看起来就像是小小的庙，门上还有浮夸的装饰，比如用浅亮色喷涂，门上写这样的古老符号——「好房子」。

　　小淫娃噗嗤笑了一声。她想给希瑞胸口也这样写个字——好女孩。可以的话她要把希瑞身上写满字。

　　安吉那边找不到进攻的理由，这边在处理家事也没动窝，这就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那天，恶魔又在溜达，刚刚看了河边一排排的树，北埃及冬天是湿润的，温度也有二十度，她想着，等希拉心情好了，她就带着她在这里定居吧。就这么想着，发觉身后的仕女鬼鬼祟祟说着什么，看到她的视线，一哆嗦。

　　太刻意！故意让我注意到你在嚼舌头。

　　恶魔留下了仕女。她半靠在沙发上，脚踢弄着脚凳，随口说：「给我说说，是啥有意思的消息让你觉得我会因此杀了你？」

　　仕女只好跪下行礼，一次，两次，三次。

　　「好了！」她挥手，「我保证，我不杀你，你说。」

　　「那个，拉神……」仕女支支吾吾，「我是医官，之前，拉神是会来每月要一次干净亚麻布的……」

　　干净亚麻布是用来干啥的？哦。

　　恶魔吹了吹口哨，心情平静。再次随口问：「多久了？」

　　「一直没来要过……」

　　点点头，嗯。

　　仕女头点地，嗯。

　　「咔嚓！」一掌把沙发上的木头枕头劈成了两半。

　　然后她站起来，走到门口，朝外头的将军招了招手，做了个「滋」抹脖子的动作。

　　我只是说，我，不杀你。

　　　　　　　　　　　　　　　　***

　　事实证明，名义上没有当上女法老，那就，等于实际上没有当上女法老。阳奉阴违者不会觉得自己是冒犯了神。

　　随着仕女逃跑，希拉女神怀孕的消息马上传遍了全城。就差当面恭喜我们的女法老大人了。

　　某将军只说了三个字：「有没有可能……」

　　恶魔一瞪眼，我求你别说！

　　之前说她杀王子的是你，现在跃跃欲试想说孩子是王子的还是你。我怀疑你是内奸了。

　　图将军恭敬行礼，然后讽谏道：「这样不行啊！她不开口，我们道义上就完全被明月王朝压制了。」

　　万一那边闹出「迎女神，救神婴，除暴君」这种口号，我们的军心就全散了。

　　逼她？

　　「时间不等人！」图将军真的恨。每一次战争都要考虑本国的农业。尼罗河七月泛滥，到了冬天忙着耕种，打仗只能速战速决。所以他们全都拖在这儿，这几个月部队在下游帮着农耕，吃着去年的余粮。马上三月了，要准备收割，然后就是发动大型军事行动的黄金三个月！想打更久，没米了。

　　「你想我怎么办吧，杀了她吗？」恶魔瞪着将军。

　　「不能让人说她属于明月国啊！」关键问题，拉神是太阳神，是阿蒙之后唯一有凝聚力的信仰。

　　恶魔继续瞪着图将军，最后一笑。「你在嫉妒，在复仇。」

　　谁不嫉妒？我承认自己嫉妒，可是服侍你自己的仕女故意说漏消息，难道又不是因为嫉妒你和希拉粘在一起？

　　图将军理直气壮挺直腰板：「太阳神是不能带污点的！」

　　且不说太阳上有黑子，我特么自己就全身都是污点！太阳神的女儿想要咆哮。

　　当不上正式的女法老，这帮人就可以直接看着她的脸，就会充满欲望野心地直接杠她。这种压迫令她烦躁。

　　最后，她站起来。

　　「你们作为人类，谁都没有资格审判她。但我可以，我，就代替我的父亲，太阳神阿多，来审判这位女神吧。」

　　在美索不达米亚，汉谟拉比审判不了的神，在埃及，可以由神来审判。

　　何为审判？不过一场满足凡人欲望的语言鞭挞。

　　但是，让人来围观女神的堕落，超出想象的刺激，换来的不仅仅是观众的满足，更有对义正严辞审判官的崇敬。这是树立女法老威信的绝佳机会——图将军与宰相带头赞同。

　　至于女法老本人，她有信心在这场闹剧中保住希拉。她两从来都是一条心的。

　　偏偏在审判的这一天，突然爆炸性的新闻：昔日正义女神伊西丝，从明月王朝归来了。

　　上古以来，秤魂灵重量的伊西丝之秤再次面世，将当众秤女神希拉的灵魂重量——如果她的灵魂堕落了，就会比一片羽毛的重量还要重，那她就将失去神的资格，沦为妓女。

　　小淫娃气得手发抖。

　　现在，祭司们，和那个风骚的女人站在一起，就在她王座下单膝跪着。

　　「你们要称她？」

　　像称一头猪一样称光明女神，不论结果是什么，都……没眼看。

　　更别说有谁能做到，比一片羽毛还要轻？

　　粗鲁的将军们要她死，换来士兵的凝聚力。伪善的祭司们要她退位，换上新的女神。

　　恶魔急匆匆闯入了神庙，这一次没人敢拦她。

　　穿过需要二人合抱的粗石柱，穿过方正庄严的高大门，长长的蓝色天花板上点缀着繁星，就像是真正的星空。

　　远方尽头，星空下，希拉跪在那里，像一位落入凡间沾尘的神明，只穿着破烂的洁白衣裙。自从归来，她一直这么跪着。

　　这是分别后二人第一次相见。

　　「到现在你还是不说？」恶魔摆了摆自己头上的王冠，这是法老的正装，帽子很高。

　　女神闭着眼，微微垂头，她是双膝下跪的。

　　看到女神下跪，恶魔完全烦躁了。你在干什么？替我赎罪？我何罪之有？

　　于是，她一把上去撕烂了那衣裙，让那个女人赤裸裸地在面前，然后她抓住了她金色长发，奋力把她往上提。

　　我不许你跪。

　　拉扯中，头发一把一把散落。女人忍着痛发抖，却一直不开口。

　　莫大的空虚和悲伤突然就充满了女法老的心。

　　行了，就这样吧，我不想再护着你了。

　　不如让我亲手毁了你吧。

　　就让我给那个女妖称，我也想知道，你这颗心，装满了世间生灵的心，有多少重量。

　　　　　　　　　　　　　　　　***

　　传说中，正义女神伊西丝的秤，可以称出一个人的精神的重量，埃及人管精神叫Ka，这杆秤现在就摆在神庙，完全悬空的天平。

　　恶魔抱着赤裸裸的女孩，大步走出来，看到拉神的窘态，很多人都自觉低下了头。如果是以前，被这家伙这样公主抱，希瑞一定会露出羞怯的表情，躲躲闪闪的眼神。可是这一次，恶魔怀里的她没有任何表示，就像一具没有魂灵的躯壳。伊西丝看到她也是一愣——这一次，自己的计划不会出问题吧。

　　她是秤的主人，她说多重就是多重。

　　恶魔抱着希瑞，直接坐上了秤。

　　伊西丝点头，空中落下一片羽毛，缓缓降落在另一个天平的托盘上。

　　「等下！」

　　羽毛悬停在半空。伊西丝问：「什么？」

　　恶魔招手，你过来。

　　正义女神缓缓走上台阶，她想知道，女法老想说什么。

　　女法老手一捞，把伊西丝直接搂到怀里，现在她左手圈着赤裸裸的希瑞，右手紧紧箍住伊西丝。

　　正义女神正要挣扎，恶魔转过头，直接咬住了她的嘴唇。

　　贪婪的吻，当着这么多人。女神推着她的胳膊。

　　你不想要吗？你不就是想要这种地位吗？

　　伊西丝偷偷看希拉，对方闭着眼，毫无反应。

　　赢的是我。伊西丝想。

　　霸道的吻让她娇喘起来，请问，为何身为女身的恶魔可以如男人一样强势？

　　希拉现在自己一个人独自在旁边，而恶魔两只手都搂抱着伊西丝。这女神也有丰满的乳房，她的身材修长，一双赤脚现在悬空，互相搓着，脚趾勾在一起——恶魔刚刚粗暴地拔掉了粘泥的靴子。

　　你知道吗？伊西丝心想，我本该是你的妻子。

　　然而粗鲁的外族人将我「请」走了，让我蒙尘。我无法为你守住最后的贞操，但是我忍不住为你的快乐与幸福嫉妒。失去妻子的人，难道不应该咬牙切齿，发誓令对方倾家覆国吗？

　　我的神力被夺走了，我再也无法生出大大的翅膀，无法令万人敬仰。她们说我不过就是祸乱了朝野的妖女，令儿子杀父亲，令叔侄反目。

　　希拉毫无反应，即使是在秤上，她也是双膝跪着。

　　她在替他们下跪。

　　一条腿，为女法老——为王权，以权威之名造成生灵涂炭。

　　一条腿，为伊西丝——为信仰，以秩序之理罔顾世间自由与缤纷。

　　她有替他们下跪的责任。

　　她是王权的妹妹，当难民流离失所时，人民的赋税供养了她的三餐一衣。

　　她是神权的女儿，当不同种族冲突时，她的名字，对她敬与不敬的争执总是战争的理由。

　　她也有替他们下跪的资格。

　　她是女法老的妹妹，她是……伊西丝的女儿。

　　看到这儿，你们还没有发现这个秘密吗？

　　「我早就发现了！」恶魔瞟了一眼无动于衷下跪的她，「我早就发现……你俩……有一腿！」

　　你这肚子是被这女妖搞大的对吧！我放出今日公开审判你的消息，就是要让你的奸夫主动跳出来。

　　……

　　希瑞嘴角抖了一下，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是她这具身体这么长时间来，唯一做出的一点反应。

　　恶魔开心了，你看，我侵犯你的奸夫，你害怕了吧。

　　那我继续舔吧。

　　三个人一起坐在正义天平上。希瑞动摇了一下的心智，缓缓动起来。

　　真的，好无力啊。我只是彻底放弃了开口说话而已。又不是死了。

　　现在我更无力。你们这两个，除了继续日常的卑劣俗鄙，还能学会什么？

　　八卦与三俗，所谓动物本能。

　　谁是谁的父亲母亲，谁是谁的因果？神明本来就不同世人，这个世界是先有了人，人再创造神的。可是人创造的神拥有比人更强大的能力，他们跳跃了时间，他们颠倒了因果，甚至纠缠出混乱。

　　而这一切颠倒混乱，不是世界纠纷的根源，恰恰相反，是世间混乱的本身。神的故事不过就是人的故事另一种叙述罢了。

　　谁是谁的父？作为拉神时，我是你——伊西丝的先祖。你和你的哥哥欧西里斯结婚，你们的弟弟塞特杀了欧西里斯，你一次一次地复活哥哥，塞特一次一次地杀，期间你和欧西里斯生下了荷鲁斯。种种原因，荷鲁斯只能以太阳神的身份活下去，而欧西里斯只能取代塞特的儿子阿比努斯的位置成为冥王。

　　我这么说，是不是像一个寓言，影射着如今新月之地的人们互相抢夺身份和名义的新闻？

　　作为神，我们不是肉体和血缘决定的，而是被人们供养的神格决定，所以我是你的先祖，我也是你的儿子。你的丈夫是你的哥哥，同时他也是他弟弟的儿子。

　　希瑞知道自己跪在秤上，这天平其实是阿比努斯的，然后欧西里斯拿走了，现在怎么到了你手里？

　　所谓真理羽毛，指的是一片象征真理重量的东西，真理属于天道，所以轻盈。人死后往生时，称称你灵魂的重量，如果比一片羽毛还要轻，你的魂灵就会飘起来，进入天国。而如果灵魂被污染了，就飘不起来，那就只能永远在尘世翻滚着受折磨。

　　阿比努斯用秤来称人的心，欧西里斯用秤来称人的灵魂，怎么，到了你手里，你把我当猪一样来称？

　　都下地狱好了。小淫娃心里狂笑着。你想侮辱我的人，那你就跟着一起堕落吧。

　　伊西丝的衣服是不能剥掉的，那是长在她身上的皮和羽毛。

　　小淫娃在一根一根地拔，拔下她的毛，放到天平另一端。

　　真理羽毛还飘在空中，它忽然觉得，这场戏，不会有自己什么事儿了。

　　本来该是自己的位置上，占据了几根扭扭曲曲的毛毛，看着都恶心。

　　神庙中跪满了人，本该如淫娃梦中那样，大家一起色眯眯地看希瑞的裸体，现实中，却是所有人都单膝下跪，扶额。谁都不敢抬头，这哪里是春宫戏，这简直是恶魔的屠宰场。

　　手在伊西丝裙子下面摸来摸去，找准机会，狠狠，又拔下来一根。

　　再拔就秃了，现在下头疼得都肿了。

　　希瑞叹口气，「够了。」

　　这现在称的是啥玩意儿吧，我你她三个人搂在一起坐在这儿，看看我们三的体重，跟伊西丝的所有阴毛加起来比，哪边重？

　　这杆秤玷污了也好，因为最后人们居然还想用它来秤生命的重量。生命其实不是能讲孰轻孰重的，所有的生命是一体，失去了任何一块都是伤。

　　希瑞想公开承认自己的罪，她的罪，是无法保护世间的所有生命。

　　这一场战争，以及此后四千年不断的战乱，都是她无法阻止的。

　　但是就在她要开口说出这种无比圣母的话之前，伊西丝认罪了。

　　「呜呜呜，我有罪，是我勾引了希拉……」

　　「我污蔑了希拉，希拉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王子的，是……阿朵儿的」

　　下地狱吧，都一起。

　　　　　　　　　　　　　　　　***

　　再后来，她们就一起被囚禁在了孟菲斯的神庙，伊西丝脚踝上绑了两个大大的铁球。希瑞不再下跪，她如同被抽掉了气力，每天都躺在床上。

　　「我的翅膀，被安吉夺走了。」正义女神开口道。狂徒苏夺走了自己的贞操后，她诱惑安吉抢夺了希拉的神力。没想到最后，安吉利用希拉的神力，又夺走了自己的翅膀。「现在她对外说她继承了你的神格，她不是安吉，她是安吉拉了。」

　　有翅膀，会飞，的……天使。明月王朝的女王，安吉拉。

　　上个月，恶魔打了一仗，她疯了一般，冲在最前面。

　　后来，小淫娃抱着胳膊坐在她床边，给她细细讲了整场冒险。

　　「轻马车全部换上重弓兵，我就是要拼跑得快，可以在他们攻击我之前，先弄死对方一半。这样步兵跟上冲锋，势如破竹。」

　　「没想到，斯格屁亚是猪啊！一营的人，撞上了重骑车，丢盔卸甲，自己跑散了，我要砍他的脑袋！」

　　「等到我发现自己孤军被包围了……那时我灵机一动，追着对方打啊，既然看起来出不去了，我反过来追着，弄死一个算一个。」

　　黑暗里，希瑞想象了一下当时的画面。真难看——战略对了，战术全错了，最后输赢看运气。

　　明月王朝军队设置了一个大口袋，就勾引着天生馋嘴的小淫娃上钩，霍达克军团跑在前面，才安营，斯格屁亚部队紧追追不上，脱节被安吉拉利用，大量战车冲击，打散了斯格屁亚军团。霍达克营被人从西门直接猛攻，危机关头，我们伟大的霍德王干了逆天的事——逃跑！直接带上所有轻马车，冲出东门。

　　她说的没错，这马车逃跑是快。然后她还忽悠跟着跑的图将军：我们要趁着阿蒙卫队的盾牌手拼死命的时间，曲线救国！地球是圆的！我们跑到地球的另一边去攻击敌人后背！？？？图将军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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