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我一个现代人来看，新年的仪式并没有那么动人心魄，但在这个世界的其他居民眼中，这显然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个节日。常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们，在这一天都等待着子夜的到来。大家都穿上新的衣服，三三两两结成伴，聚在薇洁坦寝宫门前的大广场上，等待着大圣女的现身。我和米莎很早就出了门，因此能在人群中占据前排的位置。

伊莎姐姐没有来吗。米莎在我的手心写到。

“她的肚子太大啦，不方便来。”我回答道。伊莎现在和薇洁坦住在一起，有大圣女的照拂，伊莎不会出什么问题。

宝宝们还没出生吗？

“没有。可能还得等一段时间。”

薇洁坦姐姐也会有宝宝吗？

“会的，今天过后，薇洁坦姐姐就会有自己的宝宝的。”

米莎没有继续写字。前几天，我向她坦白了自己的担忧，并且征询了薇洁坦的意见。我希望让她暂时离开王都——虽然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用。薇洁坦承诺如果米莎同蒙神赐，她会负责照顾她接下来一年所有的起居。伊莎也说她会尽己所能帮忙。我则担心并不是正式圣女的米莎可能无法承受同时怀好几个孩子的负担。实际上，就算是一个孩子对她来说都是不小的压力。最终的选择权被交到了米莎手上，而结果显而易见：她决定留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冒着风险选择留下。也许和伊莎相处的这段时间，她对怀孕一事有了自己的理解。

“担心么？”想了想，我问米莎。

嗯。但，也很期待。

“期待有自己的孩子？”

伊莎姐姐的大肚子，摸着很舒服。

我倒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怪不得你老和伊莎腻在一起，原来是看上人家肚子了。”

米莎傻笑了两下。我也会变得像伊莎姐姐一样大吗？她接着写。

“那要看你能怀几个了。伊莎可是怀了九个呢。”

薇洁坦姐姐会有多少个宝宝呢？

“……不好说。会很多吧，毕竟她要替那么多圣女举行仪式呢。”

那我的宝宝要比要薇洁坦姐姐的宝宝更多！

“怎么在这种事情上斗志这么高？”

我尽力掩藏着内心的担忧。决定都已做好，我现在要做的就只是支持而已。我看着米莎，她的双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在为庆典还是为即将开始的孕育而兴奋呢？

薇洁坦并没有让她的观众等太久。她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木制的高台上。她那华丽的白衫上绣着金丝、缀满宝石，即使在月光下也很耀眼。新年的仪式并没有演讲，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大圣女的舞蹈。我以为我会感受到剧烈的魔力激荡——如果我的理论没有错，台上的薇洁坦现在就是个巨大的魔力起振点，而米莎则会与之形成共振。但我什么都没感觉到，我的理论也许只是一个值得庆幸的错误。

然而就在薇洁坦的舞蹈和着乐队的音乐一同结束的那一瞬间，我感到米莎一直挽着我的胳膊突然用了一下力。我以为她要说什么，就转头向她看去，接着就迎上了她因激动而通红的脸。该死，我想。她雀跃着向我打着手语，她说——

——我感受到他们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带着米莎去拜访了薇洁坦。她正在伊莎暂住的客房里和伊莎聊天，我们一进门，她就立刻迎了上来。

“小米莎！”她一把把米莎搂紧自己的怀里，她那丰满的乳房都被挤得变了形。“感觉怎么样？昨天姐姐的舞跳的好不好看？”

米莎用力点了点头。她从薇洁坦怀里抬起头，颇有几分得意地摸了两下自己的肚子。

看到这一举动，薇洁坦惊讶的捂了捂嘴。“这么说……”她看向我，“洛克菲斯医生之前说的……”

“恐怕应验了。”我点了点头。“米莎怀孕了。”

我走到伊莎的床边坐下。看到我，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想从床上坐起来。我伸手示意她不用起身。“你的孩子们怎么样？”我问。

“嗯……很活泼。但是，他们好像不是很想出来……”说这话时，伊莎看上去有些窘迫。长时间的卧床让她的气色看上去不是很好。“你可以每天散散步——我知道这对现在的你来说有些累，但这对你和你的胎儿都有好处。”

伊莎看着正在和米莎玩闹的薇洁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则观察着她那硕大浑圆的孕肚。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它的尺寸惊人——但我不知道的，接下来的一年会让彻底改变我对孕肚大小的想象。

过了一会儿，米莎跑回到了我的身边。薇洁坦也走了过来。“对了，薇洁。”我趁机问。“你们圣女在祈子的时候，会有非常明显的感应吗？”毕竟昨天米莎的反应给我的印象极为深刻，我忍不住想要求证。

薇洁坦迟疑了一下。“偶尔会有吧……历代圣女的手记里，都没有提到这一点。不过我昨天确实是感受到了。肚子里，有非常温暖的感觉。”她的双手抚上了小腹，像是在回味她所说的那种感受。

我们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薇洁坦给了我一封信，是她亲笔写就得推荐信——她说无论是从她个人还是大圣女的方面，她都希望我能接任圣玛丽蒙特医学会的会长一职。我注意到在信署名的地方还有伊莎的名字。我问她的时候，她的脸又红了。“您一路上都照顾我，我，我也很想帮帮您……而且，您的医术真的很高超！那么多药，我听都没听说过……”她这样说。虽然我很想反驳她对一个医生医术那糟糕的评价标准，但两位少女那殷切的眼神让我没办法拒绝这封信。

“两个月后就是学会的换届选举了。届时我也会到场的。”薇洁坦说。她还举起胳膊给我做了加油的手势。这个举动把我逗笑了。“看来，我得在我的选举讲稿上拿出点真东西来了。”我笑着回答，算是把这件事答应了下来。

于是接下来的两个月，我的生活就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塞满了。一方面是薇洁坦说的学会选举，我无论如何也不想扫她的兴；另一方面，伊莎的孩子似乎犯了他们人生中第一次拖延症，赖在她的肚子里不愿意出来。我不得不把书房设在她暂住的房间里，以防出现任何薇洁坦她们处理不了的情况。随着时间推延，我也不免焦躁起来，一天之内总要反复询问伊莎有没有任何不舒服。最后，反而是她来安抚我的情绪，安慰我不要着急。

一月过后的一天，薇洁坦带着米莎找到了我。当时我正在整理从拉格尔那里找来的病例资料，米莎跑到我身边，我才察觉到两人的存在。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给人一种感受，那就是薇洁坦和米莎并没有怀孕。她们每天的生活一如寻常，若不是薇洁坦亲口承认，我几乎怀疑她们是不是真的身怀常人难以想象的重孕。毕竟就连薇洁坦自己也很难想象，新年的仪式真的让她同时成了数十个孩子的母亲，而米莎孕育的胎儿比自己还要多得多。

“一切都好？”我向二人打招呼。伊莎也放下了手上的画册。

“都好，医生。”薇洁坦笑了笑。米莎蹦蹦跳跳地去找伊莎玩儿，薇洁坦就落座在我的身侧。我向一边挪了挪，给她留出位置。

“你和米莎怎么样？已经一个月了，有没有恶心，呕吐？”我问。

薇洁坦的目光闪了两下。“身体上……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不过，我能感觉到孩子们的魔力。当然还有米莎的。”

我点了点头。“有什么不舒服，告诉我就好。”我回答。

我感觉到自己的话语有些乏味。三个姑娘间的相处让我愈发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她们之间的话题我很难参与进去。我看向伊莎，米莎正在对她发动撒娇攻势，想让她允许自己摸摸她的肚子。就连米莎这些天也不像之前那样黏着我了。

这么想着，我把注意力放回到手上的工作上。可我发现在薇洁坦的注视下，我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我下意识地看向薇洁坦，正好看到她正笑盈盈地看着我。这种目光让我心里涌出一股很古怪的情绪。

“你有什么事想对我说吗？”我局促地问。

薇洁坦摇了摇头，把目光移走了。我这才松了口气。可心里那种莫名的紧张虽然消失了，我还是觉得她今天的举动不大对劲。“也许是怀孕的正常现象？”我想。

时间又过去了两三周，新年过去两个月，时间才有了一点流动的样子。圣玛丽蒙特学会现任会长，科特森，亲笔题写的邀请信送到了我的桌子上，我也总算写出来了一篇看得过去的文章对付换届会议。伊莎终于开始有了一点宫缩的迹象，大圣女寝宫里的侍女也都前前后后为此忙碌了起来。米莎开始显示出她和一般孕妇不同的地方——仅仅八周，她的小腹就有了明显的隆起。就连薇洁坦也没有这么明显的变化。

一天晚上，伊莎被腹部传来的疼痛惊醒了。这疼痛已在圣女魔力的护佑下减轻了许多，但依然让她冒了一头冷

汗。等我匆匆忙忙从旅店赶来时，她已经在薇洁坦的帮助下生下了一个孩子了。

这并不是一次特别顺利的分娩。第三个胎儿先从产道里探出来了一条胳膊，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调整好胎位。第五个孩子则是屁股朝外。第八个孩子体型太大，在花了两个小时生他之后，我最终还是选择做了侧切。等伊莎从手术的麻醉（草药蒸汽）中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这下我才终于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顺便一提，伊莎的九个孩子里只有一个男孩儿，也许圣女更容易生育女孩儿？想回答这个疑问，恐怕要等到薇洁坦和米莎的孩子们出生那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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