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0日上午，人类联合战线5号地下总部总战略室

屏幕上飘起一片血腥的红。

但对于坐在这屏幕前的人来说，这红美的生机勃勃，好像要从屏幕里溢出来般。

身后响起混杂着许多人声的战报，但他并不关心。

B-1到B-25，均成功引爆。

如此，只要P0那边一切顺利，人类迟早可以再次看见，那比屏幕上还要鲜艳的，通往未来的火焰。

他饮下一口咖啡，身后传来了一道终于可以引起他注意的汇报。

“生产序列代号欧米茄已完成，产物转移至催熟阶段。”

很好，这样哪怕P0失败也不用担心了。

未来属于人类，也只能属于人类。手里把玩着火星登陆舱的玩具，元帅如此想道。

？？月？？日，？？？？？？？？

P0穿过了雾气。

她的灵魂穿过虚假的天空，穿过空洞的大街小巷，穿过一个个人造的意识体，来到希姬雅身边。

“不是她。”P0摇摇头，掠过经历了无数次幸福的希姬雅，继续向下。

跨过在意识表层由印象和清晰的渴望建起的城市，下一层，是模糊混沌的驳杂欲望。

“想要幸福。”欲望说，“想要和姐姐大人一直在一起。”

“想要一直被姐姐大人宠爱。”

“想要所有人一直在一起。”

“想要所有人都可以体验这份幸福。”

“想要被姐姐大人的肉棒临幸。”

“想要……”

……

P0皱着眉，掠过了被沉醉于欲望中，与欲望合为一体的希姬雅，向更底层的意识区域潜航。

她扎入了无意识之中。

一片漆黑，不得寸进。

P0下意识地想要回头，但回去的路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这里是意识的沉渊，意识中那些被遗忘的、破碎的东西，均被抛弃于此。

换句话说，这里是人心的垃圾回收站。

更往下，则是心灵的边界。

P0被沉渊的引力向下拉扯，在心灵的边界上轻轻地撞了一下，又弹起来——

恐惧。

不知来由的巨大恐惧卷过P0的意识，让她在沉渊中不由自主地挣扎、尖叫起来，直到好一会后，等她的灵魂和意识远离了心灵边界，P0才从那无声而绝望的尖叫中挣脱，找到在此行动的方法。

“什……么……？”

她从边界的另一边，似乎远远地瞥见了什么极为庞大，让她下意识不得不害怕的东西。

“不管了，任务更重要些！”P0咬着牙，顶着恐惧的余波，开始四下搜寻目标——有利于人类的意识片段。

最后，在心灵的角落，她看到一座正不断崩落瓦解的、由不纯的黑色色块搭建构筑而成的废墟之城，而在废墟的广场上，一抹小小的红闯进了她的视野。

P0轻轻落在红色的光斑之前，这光斑是名为“格拉吉”的意识最后剩下的碎片，在老旧而无意识的精神世界中摇曳着，很快便将被吞没在梦魇的快感下，彻底成为“希姬雅”的一部分。

红色的摇曳在P0的眼前加剧了，快感从表意识灌入，渗着混沌的欲望和，成为从天而降的紫色洪水将城市淹没。

等P0躲开洪水，重新从空中环顾时，大部分的城市结构已被洪水所摧毁、吞没，格拉吉所剩下的精神已经难以再被称之为城市，只剩下中央的广场和周边的一部分地块而已。

几乎同一时间，一阵异样的颤抖传遍她的全身，紧接着，幻觉一般，她感觉自己的小腹竟发热起来，传达着一种异样的渴求——她的身体已经被梦魇发现了。

她再不能回去了。

广场在摇摇欲坠，时间越来越少。

P0做出了决定,这是个在她出生之前就做好的决定，这个决定以魔力刻印在灵魂之上，勾勒出一条路。

她来到光斑之前，然后自己一片片地撕碎。

她的精神在自己的意志下如洋葱般片片剥落，那些碎片在空中裂解成更细小的暗淡白色光点，被红色的光斑吸收。

很快，随着光点的涌入，摇曳的光斑重新安定下来，似乎隐约壮大了一点。

大概是因为没有肉体的缘故，将自己撕成碎片并未传来任何疼痛，也没有什么快感——那是一种逐渐空洞、逐渐麻木的感觉，与之相伴的，是记忆和意识的逐步涣散：她开始忘记控制手脚的感觉；过往的记忆变得空洞，也逐步蒙上一层有一层的纱，失去情感的色彩，模糊不清起来。

在崩解到了一定程度后，P0反而逐渐停了下来。她的思维步入了近乎停滞的境地。

“我在这里干什么？”她模糊而缓慢地想着，“我是P0，但P0是谁？”

……

“哦，P0要拆掉我。”她的思维如一辆失控的火车，沿着刻印的轨道前行，她如同拆解一件毛衣般拆解着自身。

她的思维混作一团，思绪的线头相互缠绕，竟开始哼唱起训练营里远远听到的不成韵小调来：

♫~你可见，我们的……旗帜

♫~你可见，胜利的荣……光

……

P0的思维迟滞许久，然后继续歌唱。

♫~你可见，我们的……足迹遍布大地

♫~你……可见，人类的荣光，洒在胜……利的彼岸之上

P0断断续续地哼唱着自己唯一听过的歌谣，但很快，歌谣在意识中留下的印记也随着拆解而消失，她顿了好一会，才在意识所剩不多的毛线球里发现了一根足够坚固的线。

那是她作为人类的认知，那是她对于人类的忠诚。

一点又一点，她将自我拆开，散成漫天的光点；一遍又一遍，她阻止那些试图重新回归的意识，将它们亲自喂给赤红色的光斑。

等到她剩余的意识已然无法完成这项工作时，红色的光斑已经恢复了引力，将她剩下的部分不规则地撕碎，吞没。

迟钝而残缺的欣慰涌过最后的意识。

P0的意识彻底消失。

5月30日傍晚，戚苏尔城

血与火的洪流终于被扑灭，从天空向下看，戚苏尔城剩下的，除了在爆炸造成的坑底缓慢蠕动的触手，就只有残缺的、还在燃烧着的建筑了。

在触手深埋的地下，布兰卡有些恼怒地将少女被触手包围的身体温柔地放到地上。

“线头断了。”她看着少女肉体上乱成一团毫无意义的线条的淫纹说道。

“不是线头……”莉苏拉皱起眉头，“是……死了。”

“死了？”布兰卡的恼怒被点燃，“不是放弃了身体，是死了？”

莉苏拉点了点头：“连接灵魂的线头不是突然断掉，而是慢慢破开的。”

地下室泛起了愤怒的电光，“那群人类到底在想什么！”

“大概是想反击吧——”莉苏拉转头跨入希姬雅的梦境，又很快出来，脸上带着疑虑和欣喜：“小希安定下来了，只要再推一把就能进入转化阶段——”

这是不言自明的蹊跷。

那么，要做吗？

没有半点犹豫，完全没有考虑人类的圈套和陷阱，梦魇们将希姬雅送入肉茧。

梦魇们期待着新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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