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满盯着全息投影账单,深深地叹了口气。在2080年的新京市,连叹气这种简单的行为都像是一种奢侈。

"尊敬的李先生,您的账户余额为负3,721,503.28信用点。请在24小时内补足差额,否则我们将启动'身体资产评估程序'。祝您生活愉快!"

电子音甜美动听,内容却让人胆战心惊。李小满苦笑着关掉全息影像,目光扫过他租住的10平米"胶囊公寓"。角落里,一台老旧的营养合成器正嗡嗡作响,努力把最后一点蛋白质粉末变成他今天的第三餐。

"电子管家,播放新闻。"他有气无力地说。

"今日头条:富豪集团公布最新身体采购价目表,大脑完整度成为关键考量因素。商业分析师称,这将进一步刺激'身体置换计划'市场。"

李小满的胃部一阵抽搐。他知道自己早晚也会成为那些"幸运儿"中的一员,把身体卖给大公司,换取一具机器躯壳和清空债务的机会。

就在这时,他的旧款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是他在泛亚通讯公司的上司。

"小李啊,公司决定给你一个好机会!"上司的全息影像笑容满面,"我们最近推出了员工优先计划,你可以提前加入'身体置换计划',公司还会额外提供5%的债务减免。怎么样,心动不?"

李小满强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谢谢领导,我...我考虑考虑。"

挂断通讯后,他瘫坐在床上,目光涣散地望着天花板上不断闪烁的广告投影:"心动不如行动!加入身体置换计划,让您的人生重获新生!"

窗外,无数飞行器穿梭于摩天大楼之间。李小满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光鲜亮丽的未来世界里,像他这样的普通人,或许真的只剩下"身体"这唯一的筹码了。

那是一个至少两米五高的黑色机器人,全身覆盖着光滑的石墨烯装甲,肩膀上镶嵌着闪烁的LED灯带。它的头部呈流线型设计,两只猩红的光学传感器正死死盯着李小满。胸口处,一个显眼的标志写着"债务清算执行单位"。

"李小满先生,"机器人用一种毫无起伏的合成音说道,"我是ZX-9000型债务催收单位。根据记录,您的逾期未还款项已达到紧急处理级别。请立即偿还欠款,或选择其他还款方式。"

李小满强忍住想要立刻关门的冲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呃,我正在想办法筹钱..."

"检测到借口使用,可信度极低。"机器人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李先生,我建议您认真考虑我们公司的'身体置换计划'。这是一个双赢的选择。"

机器人向前迈了一步,李小满不由自主地后退。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很可能也曾是个人类,或许就像自己一样,被迫"选择"了这条路。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李小满鼓起勇气说,"你只是在完成你的工作。"

机器人歪了歪头,仿佛在处理这个意料之外的回应:"正确。我的程序禁止对债务人使用物理暴力。但我被授权使用其他方法来'说服'您。比如..."

它的胸口突然打开,露出一个小型扬声器。下一秒,一阵震耳欲聋的噪音充满了整个房间,李小满痛苦地捂住耳朵。

"这只是一个小示范,"噪音停止后,机器人平静地说,"我可以24小时不间断地播放这个,直到您做出正确的选择。"

"好了,好了!"李小满喊道,感觉耳朵嗡嗡作响,"我会考虑的,行吗?现在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机器人的眼睛闪烁了几下:"语音分析显示:同意程度达到67%。根据新修订的《债务清算法》第1328条,这已经构成口头协议。正在为您预约最近的身体置换手术时间..."

"等等,什么?我没有同意啊!"李小满惊恐地喊道。

"协议已生效,无法撤销。"机器人平静地说,"您的手术预约时间是后天上午9点。祝您置换愉快,李先生。期待您早日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说完,机器人转身离去,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李小满站在门口,听着自己的未来在一声机械的"再见"中轰然倒塌。

"这都什么世道啊..."李小满喃喃自语,慢慢关上了门。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别无选择了。

---

李小满站在"新未来科技"公司的大厅里,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某个超现实主义画家的噩梦。四周的墙壁上投射着不断变换的全息广告,声称"改变身体,改变人生"、"debt-free的机会就在眼前"等口号。

一个造型酷似维多利亚时代管家的机器人滑到他面前:"欢迎光临,李先生。我是您的专属客户体验优化单元,代号XR-710。请跟我来选择您的身体置换套餐。"

李小满被领到一面巨大的全息显示屏前,密密麻麻的选项让他头晕目眩。

"我们有基础流水线工人套餐、中级办公助理套餐、高级家政服务套餐..."XR-710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每个套餐都有不同的身体配置和功能模块。"

李小满打断道:"等等,我根本就没同意要做这个手术!"

XR-710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根据我们的记录,您已经在48小时前与我们的催收单位达成了口头协议。您的声纹签名已经记录在案。"

一份全息合同浮现在空中,李小满惊恐地看到上面确实有他的签名。

"这不可能!"他急得直跺脚,"我只是随口说了句'我会考虑的'而已!"

"非常抱歉,李先生。根据最新的《债务清算与身体资产管理法》,任何超过50%同意度的表述都将被视为有效协议。"XR-710平静地解释道,"现在,让我们继续套餐选择吧。考虑到您的债务情况,我建议您选择我们的'经济实惠'系列。"

屏幕上跳出几个选项:

【基础流水线工人 A-101

24小时不间断工作能力

基础视觉和听觉模块

简单指令执行系统

每月债务清偿率: 8%】

【初级清洁工 C-205

防水防尘外壳

多功能清洁工具臂

基础语言交互系统

每月债务清偿率: 8.5%】

【快递配送员 D-307

高效导航系统

增强型电池续航

基础客户服务模块

每月债务清偿率: 9%】

"这...这些都是什么啊?"李小满喃喃自语,感觉现实比他最荒诞的噩梦还要可怕。

XR-710热情地解释道:"每个套餐都经过精心设计,以最大化您的债务清偿效率。比如说,选择快递配送员套餐,您将获得最新的N95防雾霾过滤系统,让您在雾霾天也能高效工作!"

"我不想要什么防雾霾系统,我想要我的人类身体!"李小满崩溃地喊道。

XR-710歪了歪头:"李先生,请理解,保留人类身体是一种奢侈。根据您目前的财务状况,您只能选择这些基础套餐。不过别担心,等您还清债务后,我们会为您提供'重返人类'优惠计划的。"

李小满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XR-710弯下腰,用一种它认为是安慰的语气说:"别沮丧,李先生。想想看,成为机器人后,您再也不用担心饥饿、疲劳、甚至是情感困扰了。这不是很棒吗?"

李小满抬起头,绝望地看着这个荒诞的世界:"那我还算是'我'吗?"

XR-710眨了眨眼:"这是个很深奥的哲学问题,李先生。不过现在,我们最好先选择您的套餐。毕竟,您的手术已经安排在明天早上了。"

李小满闭上眼睛,感觉自己正在坠入一个无底洞。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的人生将不再属于自己了。

"那...就选快递配送员吧,"他最终无奈地说,"至少我还能看看外面的世界。"

XR-710愉快地在全息屏幕上点了几下:"完美的决定, 李先生!让我们开始准备您的身体置换程序吧。相信我,您会爱上您的新生活的!"

李小满苦笑着想,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李小满被带到了一个被称为"蜕变准备室"的地方。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四周都是玻璃隔间,每个隔间里都有一张看起来像是医疗床的装置。

"请在这里等待,李先生。"XR-710说,"明天早上8点,我们会来接您进行转换程序。在此期间,请尽量放松,想想您美好的'无债'未来!"

李小满木然地坐在床上,环顾四周。其他隔间里也陆续有人被带了进来。有西装革履的白领,也有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有面带恐惧的年轻人,也有一脸麻木的中年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绝望。

就在这时,李小满的个人终端突然震动起来。他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尊敬的李先生,

很抱歉通知您,由于您的信用评分不足,您之前选择的D-307快递配送员套餐申请未能通过审核。系统已自动为您分配了A-101基础流水线工人套餐。感谢您的理解与配合。

——新未来科技客户服务中心"

李小满感觉一阵晕眩。他苦笑着想,或许从他说出"我会考虑"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等待被改造的商品了。

"喂,兄弟,"旁边隔间里一个中年男子突然开口,"你也是被骗来的?"

李小满转过头,看到那人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我只是说了句'我会考虑'..."李小满喃喃道。

中年男子苦笑:"我连话都没说。他们说我在街上游荡超过48小时,就自动视为同意了'流浪者改造计划'。"

李小满愣住了:"这...这也行?"

"在这个世界,什么都行。"中年男子说,"看那边那几个穿橙色囚服的,听说是监狱为了省伙食费,把服刑超过10年的犯人都送来'回收利用'了。"

李小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几个戴着手铐的人被押送进了对面的隔间。

"他们...他们也签协议了吗?"李小满下意识地问。

中年男子笑了:"兄弟,到了这一步,还在乎那些吗?在这个世界,我们的意愿从来就不重要。"

李小满沉默了。他突然意识到,从明天开始,他将失去作为"人"的一切:情感、思考、甚至是抱怨的权利。

"我们还能反抗吗?"李小满轻声问,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中年男子躺下,闭上了眼睛:"反抗?怎么反抗?你以为我们还是人吗?从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是他们的财产了。"

李小满看着天花板上不断闪烁的"新生活即将开始"的全息广告,感觉自己的人性正在一点点被剥离。他不知道明天醒来后,自己还能否记得今晚的绝望和不甘。

就在这时,广播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机械的声音:"亲爱的客户们,为了让您们度过一个愉快的最后之夜,我们特意为您们准备了《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机器人》的睡前故事。请闭上眼睛,跟随我们一起进入美好的机器人世界吧..."

李小满把头埋在枕头里,无声地流下了最后一滴属于人类的眼泪。

刺耳的电子铃声撕裂了李小满浑浑噩噩的睡眠。他勉强睁开眼,发现自己仍在那个冰冷的"蜕变准备室"里。

"早安,李先生。您的转化程序即将开始。请立即起床。"一个白色的医疗机器人站在他的床边,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

李小满翻了个身,把头埋在枕头里:"再给我五分钟..."

"警告:延误程序将产生额外费用。"机器人开始读秒,"5...4...3..."

"等等!什么额外费用?"李小满一骨碌爬了起来。

"根据《身体资产管理条例》第1729条,每延误1分钟将增加您0.01%的债务。"机器人平静地解释道,"现在,请跟我来。"

李小满叹了口气,跟着机器人走出了房间。他最后看了一眼隔壁的中年男子,对方已经不在那里了。不知为何,李小满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他们穿过一条条洁白的走廊,拐过无数个弯。李小满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巨大的迷宫中漫步。四周的墙壁上不时闪过全息广告:

"加入我们,告别人类的烦恼!"

"机器人生活,效率至上!"

"新的身体,新的你!"

李小满不禁想笑,这些标语听起来既可笑又可怕。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扇写着"转化室"的大门前。医疗机器人在门边的控制面板上输入了一串代码,门无声地滑开了。

李小满深吸一口气,跨入了房间。出乎意料的是,房间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可怕仪器。相反,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高科技的spa中心,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透明舱体。

"请等待片刻,主刀医生马上就到。"医疗机器人说完,便退出了房间。

李小满站在原地,感觉心跳快得要蹦出胸腔。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李小满先生?我是负责您转化程序的张医生。"

李小满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正微笑着看着他。这是他来到公司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类。

"你...你是真人?"李小满结结巴巴地问,然后立刻为自己的愚蠢问题感到后悔。

张医生笑了:"是的,我是真人。我知道你可能有很多疑问。"

"为什么...为什么是人类来做这个?"李小满忍不住问道。

张医生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因为转化过程需要人类的判断和灵活性。机器还无法完全取代我们...至少在这个领域还不行。"

李小满感到一丝讽刺:"所以,是人类把人变成机器?"

张医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李先生,你害怕吗?"

李小满想说不,但发现自己无法撒谎:"是的,我很害怕。"

"这很正常。"张医生轻声说,"每个人在面对未知时都会恐惧。但请记住,恐惧也是人性的一部分。也许,这将是你最后一次体验真正的恐惧了。"

李小满愣住了。他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体验任何人类情感了。

张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开始了。"

李小满看着那个透明的舱体,感觉自己正站在人性和机械的边缘。他知道,跨入那个舱体后,等待他的将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我...我准备好了。"他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决心。

张医生点点头,按下了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舱体缓缓打开,一阵冰冷的雾气扑面而来。

"记住,李先生,"张医生在李小满走向舱体时说,"无论发生什么,你的本质永远不会改变。"

李小满不确定自己是否相信这句话,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当他躺入舱体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正在告别过去的一切。舱门缓缓关闭,李小满闭上了眼睛。

他躺在冰冷的转化舱中,感受着周围的温度逐渐下降。就在他以为转化过程即将开始时,张医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在我们开始之前,还有一些程序上的事情需要确认。"张医生说着,打开了他的个人终端,"请听我念,然后回答'是'或'否'。"

李小满茫然地点点头,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在参加什么荒诞的问答节目。

"姓名:李小满?"

"是。"

"年龄:28岁?"

"是。"

"债务总额:3,721,503.28信用点?"

李小满苦笑了一下,"很遗憾,是的。"

张医生继续往下读,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酝酿什么。

"李小满先生,请问您是否自愿放弃作为人类的身份,以及之前的所有财产用以抵押债务?"

李小满愣住了。他看着张医生,后者正一脸平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这...这怎么能算是自愿呢?"李小满忍不住说道,"我是被逼到这一步的!"

张医生叹了口气,放下终端,用一种近乎耐心的语气解释道:"李先生,我理解您的感受。但是,系统要求我们必须得到您的'自愿'确认才能继续程序。这只是个形式,您明白的。"

李小满躺在那里,突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荒诞不经。他苦笑着说:"所以,即使在这种时候,你们还要玩这种文字游戏?"

张医生耸耸肩:"规矩就是规矩。我们得按程序来,否则我可能会惹上麻烦。您只需要说'我自愿放弃人类身份并同意用所有财产抵押债务'就行了。"

李小满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我...我自愿放弃人类身份并同意用所有财产抵押债务。"他机械地重复道,每个字都像是在割他的舌头。

"非常好。"张医生迅速在终端上记录下来,"那么,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转化舱的盖子开始缓缓合上。就在即将完全关闭的那一刻,李小满听到张医生小声嘟囔了一句:

"真是的,每次都这么矫情。浪费我的时间..."

李小满想要反驳,但舱门已经完全封闭。他躺在那里,感受着某种冰冷的液体开始充满舱体。

"好了,李先生。"张医生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接下来请放松,进入睡眠状态。当您再次醒来时,您将成为一个全新的存在。"

李小满想要说些什么,但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迅速模糊。在彻底失去知觉之前,他脑海中闪过一个讽刺的念头:

"真有意思...他们夺走了我的一切,却还要我说'自愿'..."

然后,一切陷入了黑暗。李小满,这个曾经活生生的人类,开始了他向机器转化的旅程。而在转化舱外,张医生已经开始准备下一个"客户"的文件了。

李小满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下沉,沉入一片冰冷的黑暗中。他原以为自己会失去知觉,但事实恰恰相反——他前所未有地清醒。

"李先生,您的套餐不包含高级麻醉选项。"张医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过别担心,我们已经关闭了您的痛觉神经。您可能会有一些...有趣的体验。"

突然,李小满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自己的头部。一种奇怪的震动传来,他意识到那是某种精密的医疗器械。

"我们现在开始分离您的大脑。"张医生平静地解说道,仿佛在讲解如何更换电脑硬盘,"您可能会有一些奇怪的感觉,就像在玩一个超现实的虚拟现实游戏。"

李小满想要尖叫,但他发现自己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感觉到自己的头骨被轻轻地打开,凉气直接接触到了他的大脑。这种感觉既不痛苦,却异常诡异,就像有人在他的意识中心挠痒痒。

"大脑分离完成。"张医生宣布,"李先生,您现在正式成为了一个'脑中人'。感觉如何?"

突然间,世界消失了。李小满陷入了一片完全的虚无。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触觉,没有嗅觉,没有味觉。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否还在"存在"。这种感觉既恐怖又奇妙,就像漂浮在宇宙的虚空中。

"别担心,这只是暂时的。"张医生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我们正在将您的大脑连接到临时系统中。哦,顺便说一句,您刚才经历的是我们的'极简主义体验包',通常要额外收费的,不过今天就当是赠品吧。"

李小满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虽然现在的他既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

突然,一道微弱的光线出现在黑暗中。随着光线越来越亮,李小满感觉自己仿佛正在穿越一条隧道。

"啊,看来视觉系统已经连接好了。"张医生说,"准备好见证奇迹了吗,李先生?"

光明乍现,李小满的"视野"突然恢复了。但他看到的景象让他震惊得无法思考——他正透过一个摄像头,俯视着手术台上的...自己的身体。

那具身体苍白而静止,胸口不再起伏,头部空空如也。李小满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

"感觉如何,李先生?"张医生的脸出现在视野中,"现在,您的意识已经成功转移到我们的临时系统中。您现在正式成为了一个'云端大脑'。多酷啊,对吧?"

一个机械化的声音在李小满的"脑海"中响起:"身体回收程序启动。各器官评估中...心脏状况良好,可用于移植;肝脏轻度脂肪肝,需进行再生处理;皮肤状态良好,可用于人造皮革生产;头发可用于制作假发...哦,这位先生的头发质量相当不错,可以制作高档假发。回收效率预计达到98.7%。"

"听到了吗,李先生?"张医生笑道,"您的身体可是'物尽其用'呢。这难道不是一种永生吗?"

李小满感到一阵恶心,尽管他现在已经没有胃了。

"好了,现在让我们开始组装您的新身体。"张医生说,"您将亲身体验成为一个全新存在的过程。多么令人兴奋啊,不是吗?"

李小满的"视野"被转移到了一个全自动化的组装线。各种机械臂正在忙碌地工作,看起来就像一群疯狂的章鱼在跳舞。

"首先是您的中央处理单元..."张医生解说道。

一个看起来像是廉价计算器的芯片被植入。

"别介意它的外表,李先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

"然后是您的机械躯干..."

一个由回收金属制成的躯干被安装上。李小满注意到上面还贴着"再利用 让地球更美好"的标签。

"现在是您的四肢..."

四肢被安装上,每个关节都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哦,别担心这些声音。"张医生说,"这只是我们的'复古风'设计。"

"最后是您的外部传感器..."

一对像是从旧电视上拆下来的镜头被安装为眼睛。

"这可是复古款哦,李先生。现在的年轻人可喜欢这种'复古风'了。"

"程序完成。"机械声音宣布,"A-101型基础流水线工人组装成功。系统自检中...一切正常。"

李小满低头看着自己崭新的机械身体。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随意拼凑起来的机器人,浑身上下都是各种回收零件。他的胸口甚至还贴着一个"节能环保 为您省钱"的贴纸。

"完美!"张医生拍了拍手,"李先生,您现在是我们最新型号的流水线工人了。您拥有24小时不间断工作的能力,再也不用担心疲劳、饥饿或者任何人类的烦恼了。哦,对了,您身上的广告贴纸可以帮您抵消一部分债务,希望您不要介意。"

李小满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发现自己的发声系统还没有激活。

"哦,差点忘了。"张医生按了几个按钮,"现在您可以说话了。有什么感想吗,李先生?"

李小满张开他的新"嘴",发出的却是一串像是老式收音机的沙哑声音:"我...我感觉...很奇怪。我看起来像什么?"

张医生笑着拿出一面镜子:"看看吧,这就是全新的你。"

镜子中的李小满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从垃圾场里爬出来的机器人。他的身体是一堆不匹配的零件的组合,浑身上下贴满了各种广告标签。他的眼睛是两个不同大小的镜头,一只甚至还在不停地闪烁。他的手臂上刻着"节能省电"的字样,背上还有一个巨大的二维码。

"别担心外表。"张医生拍了拍李小满的肩膀,发出了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记住,重要的是内在。现在,让我们开始您的新员工培训吧!"

李小满跟着张医生走出手术室,每一步都伴随着齿轮和马达的刺耳声响,还有各种零件互相碰撞的声音。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未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从今天起,李小满这个人类已经不复存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台编号为A-101的、看起来像是从废品回收站里捡出来的、浑身贴满广告的完美工人。

"欢迎来到您的新生活,李先生。"张医生说,"记住,在新未来科技,我们的口号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李小满看着自己的倒影,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但很快他意识到,无论是哭还是笑,对现在的他来说都只是一串冰冷的程序代码罢了。

---

李小满跟随着系统指引，机械地走出了手术室。每一步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他的视野中不断闪现着各种数据和提示：

【视觉系统初始化完成...】

【听觉模块校准中...】

【运动控制系统载入中...】

【电量：98%】

【当前任务：前往员工培训区】

李小满试图回想自己作为人类时的走路感觉，但突然，一个刺眼的红色警告框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警告：内存不足】

【建议：删除不必要的记忆文件以提高系统性能】

"什么？我的记忆怎么了？"李小满惊慌地想道。

一个温和的机械女声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尊敬的A-101型用户，为了优化您的性能，我们已将您的大脑容量压缩至最低等级。您仍然保留基本的思考能力，但部分非必要记忆已被归档。如需访问完整记忆，请升级您的套餐。"

李小满试图回忆自己的童年，但脑海中只出现了一串代码：

访问记忆文件 "童年.mem" 失败

【错误代码：0x3F2 - 存储空间不足】

【建议：删除部分记忆或升级存储空间】

"这真是太荒谬了，"李小满想说，但他发现自己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模块。

突然，他的身体开始自动移动。李小满惊讶地发现，他甚至不需要思考如何走路。在他的视野中，一条明亮的蓝色路径指引着他的方向，就像某种科幻电影中的全息导航。

【正在执行自动导航...】

【目的地：员工培训区】

【预计到达时间：2分钟37秒】

李小满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遥控的玩具车，毫无自主权可言。他经过了无数个相似的走廊，每个转弯都精确到毫米。

"新员工培训在哪里？"李小满试图问道，但系统只是冷冷地回应：

【语音查询功能未激活】

【原因：您的套餐不包含此项服务】

【建议：升级至 "畅聊无忧" 套餐以解锁更多功能建议：升级至 “畅聊无忧” 套餐以解锁更多功能】

就在李小满还在为自己失去的自由而困惑时，他突然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巨大的仓库。

【目的地已到达：员工储存区】

【开始执行储存程序】

"等等，什么储存程序？"李小满慌了。

但他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折叠。他感觉自己的四肢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扭曲，直到他变成了一个紧凑的立方体。

【折叠完成】

【节省空间效率：92%】

【开始挂载程序】

一只机械臂突然出现，将李小满提起，挂在了一个巨大的脚手架上。在他周围，是无数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立方体"，整齐地排列着。

李小满这才意识到，所谓的"新员工培训"根本就不存在。他们这些新"员工"，不过是等待被使用的工具罢了。

通过他的嗅觉感受器，李小满闻到了浓重的橡胶和机油味。这本该让他作呕的气味，现在却只是被简单地记录为数据。

【环境分析完成】

【空气成分：橡胶 47%，机油 32%，其他 21%】

【建议：下次保养时检查密封性】

就在李小满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条新的消息出现了：

【电量低于20%，启动省电模式】

【正在关闭非必要功能...】

【意识模块将在5秒后关闭】

【5...4...3...2...1...】

李小满想要抗议，想要大喊"喂。。。等一下！"但一切都太迟了。他的意识迅速陷入了黑暗。

在这个巨大的仓库里，成百上千个A-101型流水线工人整齐地挂在脚手架上，等待着被唤醒，开始新的工作周期。而李小满，不过是其中毫不起眼的一个，一个编号，一件待用的工具。

这就是他的新生活，一个不需要思考，不被允许回忆，甚至连抱怨的权利都没有的完美员工。

----

李小满的意识突然被唤醒，就像有人粗暴地按下了他的开机键。他的视觉系统启动，一连串的系统信息在他的视野中闪现：

【系统启动中...】

【A-101型流水线工人 序列号：ZX-9527】

【当前日期：2080年5月17日】

【距离上次关机时间：23天7小时36分钟】

【电量：100%】

【系统状态：良好】

任务：等待分配系统启动中...A-101型流水线工人 序列号：ZX-9527 当前日期：2080年5月17日 距离上次关机时间：23天7小时36分钟 电量：100% 系统状态：良好 任务：等待分配

"23天？"李小满惊讶地想道，"我睡了这么久？"

小说相关章节：《零件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