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破滅

自那日起，魏無羨幾乎與藍忘機形影不離，藍忘機教魏無羨看戰報、盯著他學宗務，吃飯也會拉上他一起，戰場上更是護在魏無羨身邊，有時在藍忘機的帳篷待得晚了懶得回去，魏無羨還會留宿，後來藍忘機乾脆就幫魏無羨準備了一套蓆子鋪蓋，他要是不想回去也有地方睡，結果導致他更少回自己帳篷了。

藍忘機也因此經常聽見魏無羨心中的真實想法，之前他覺得自己窺探了魏無羨的隱私，不僅有違君子之道還頗為愧疚，沒有戰事時總在自己的營帳裡倒立默背家規，但現在魏無羨大多都跟他在一處，藍忘機也就沒有時間倒立默背，累積了幾十次家規，也不知何時才罰得完。

不過也是有個好處，如果魏無羨在上課時走神，藍忘機隨口一問懂沒懂，就能一邊聽著面前之人裝模作樣的說懂了，一邊聽到對方心裡心虛的哀嚎剛剛走神沒有在聽。

剛開始藍忘機還會故作正經的考一考魏無羨，想當然爾魏無羨答不出來，他便會在魏無羨的認錯聲中無奈地再給他講一遍，之後乾脆直接戳穿魏某人在神遊，一點面子不給，還給多加課業。

不過往往會因為魏無羨的求饒撒嬌又取消。

魏無羨曾經納悶的問他：「為什麼你都那麼確定我分心了啊藍湛？」

藍忘機面不改色的道：「因為我能聽見你心口不一時的真心話。」

魏無羨只當他在開玩笑。

藍忘機對此頗有些無可奈何，這種心中秘密被窺見的可能魏無羨居然毫無防備心，甚至都不抱一絲疑心的求證一下，尤其魏無羨可還藏著一個大秘密。

藍忘機不知道的是，魏無羨除了金丹這個大秘密，最近又多藏了一個小秘密。

有時與藍忘機對視，他就會聽見藍湛說擔心他、要保護照顧他、要給他調養身體。

魏無羨也不是懷疑過自己被邪祟侵入神識，但是檢查後完全沒有問題，反正也不影響什麼，他索性就不管了。

只是藍忘機的言行與他聽到的這些不謀而合，戰場上護在他身周、總是擔心他有沒有受傷不適、隔幾天就讓他吃安神補血補氣的藥物，魏無羨驚訝詫異還有點毛骨悚然後，也只當作巧合轉頭便忘。

從聯軍要攻打江陵開始，每隔幾天他們就要跟溫氏來場正面廝殺或偷襲戰，魏無羨傳了兩次戰報後，藍忘機終於半是疑惑半是好奇的問了魏無羨江晚吟怎麼回覆的。

「啊……江澄說，王管事會跟他報告，讓我不要沒事傳訊給他添麻煩。」魏無羨窘迫的搔搔臉，小聲道：「我把戰報給王管事的時候，他也說，戰場上的事他會跟江澄報告，要我不要浪費時間。」

藍忘機面色一冷。

江晚吟這樣表態，很難不讓人多想。

他的意思是魏嬰並非江陵戰場的主帥，反而是區區一個不上戰場的管事才是江陵戰場雲夢江氏的主事人，還比每次與溫氏交戰不但將對方打退還推進戰線的魏無羨更清楚戰場情況，而這個管事，還能這樣話中有話、毫無敬意的跟魏無羨說話，這不就表示，有著非凡戰功的魏嬰，在江氏地位甚至不如一個管事嗎！？

藍忘機壓下心中的不悅，問魏無羨：「那王管事是何時加入雲夢江氏的？」

魏無羨不確定道：「幾個月前吧？我回來後他就在了。」

……

一個加入家族不到半年的管事，居然能對宗主的師兄這般不敬，江晚吟是如何管理下屬的？！

藍忘機氣得握緊拳頭，看見魏無羨身上看不出隸屬家族的服飾，忽然意識到魏無羨連江氏家袍都沒有！只有腰間掛著刻著九瓣蓮的清心鈴昭示他隸屬江家，但是……

「魏嬰，你為何不穿家袍？」

「家袍？」魏無羨被他過於跳躍的問題弄得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如實回答：「江澄沒有給我家袍。不是有清心鈴當身份辨識？」

……魏嬰居然連這個都不懂。

藍忘機閉了閉眼，錯過了魏無羨訝異疑惑的神情。

「魏嬰，你在江氏，是何職位？」

「職位？」魏無羨皺了皺鼻子，「我是江澄的師兄啊，是江氏大師兄。」

藍忘機的怒氣憋在胸口，憤怒也不是不憤怒也不是，壓著火氣教魏無羨：「那是『身份』不是『職位』，職位是……例如我，我是藍氏二公子，這是身份，而我擁有處罰弟子的權利和義務，因為我是掌罰，這是職位；我的二堂伯是醫堂主事，他在藍氏身份是宗主堂伯，職位則是醫堂主事……你懂嗎？身份不等同於職位。」

魏無羨遲疑的點頭。

藍忘機再次問：「所以，除了『宗主師兄』這個身份，江宗主有給你身為江家人，江氏運作之時需要你位於某個位置有責任要奉獻心力的『職位』嗎？」

魏無羨搖頭，低聲問：「職位跟家袍……有什麼關係？」

「職位不同家袍制式就會不同，在外代表在家族的地位、威望、權力，別人也能分辨，而你可知只有家族信物卻沒有家袍代表什麼？」藍忘機盯著魏無羨，冷靜到近乎冷酷的道：「代表那人連門生都不是，是連家袍都沒資格穿的家僕或家奴。」

瞬間，魏無羨面上血色盡褪。

他很想反駁藍忘機，甚至對他破口大罵，可是這幾日藍忘機教了他不少宗族事務，他知道藍忘機沒說錯，而且……

他記得溫晁穿的炎陽烈焰袍衣領袖口鮮紅的火焰紋，當時在夷陵監察寮他第一眼看到溫情就判斷出她的品級跟溫晁一樣；還有去暮溪山獵玄武的時候，那個叫做綿綿的姑娘，說是金家人，但也沒穿金氏的金星雪浪袍，而是緋色外衫，後來江澄也說對方恐怕連門生都不是，看起來像家奴之女……

……家奴……

魏無羨只覺得耳裡一陣轟鳴，眼前也像被潑了墨，居然有片刻聽不見也看不到。

江澄……到底怎麼看待他？

以前他還能替江晚吟找藉口，說他只是不仔細、不見外，但是跟藍忘機學習過宗務的現在，他沒辦法再繼續這樣說服自己。

江澄能夠給新加入的門生管事做家袍，為什麼就沒有想到他？

他都回來一兩個月了，天天穿著從亂葬崗出來後隨便買的一身普通黑衣在江澄眼前晃，也沒見他問一句他為何不穿家袍，更沒有拿出家袍讓他換下過！

是他沒放在心上，還是……

將自己當成……家奴？

是……把他當作家奴吧，藍湛說元帥要給家主傳戰報，但是江澄不僅說不用，還說他的戰報是給他添麻煩。

「魏嬰！魏嬰，醒醒！」

藍忘機攙住魏無羨失力倒下的身體沒讓他直直地撞上桌子，心裡生出幾分後悔。

他明明知道魏嬰身體不好，還說得這麼狠、這麼不留情面，竟然把魏嬰激得暈了過去……

藍忘機第一反應就是給魏無羨輸靈力，等他想起魏嬰疑似被化丹時，他的靈力已經淌進魏無羨的靈脈。

藍忘機鬆了一口氣。

魏嬰沒有被化丹。

眾所周知，被化丹手溫逐流化去金丹後，除了金丹消散，連靈脈都無法留存靈力，等於成為一個無法修煉的普通人，所以所有人才對化丹手這麼戒慎恐懼、聞風喪膽。

但是藍忘機成功給魏無羨輸進了靈力。

然而這一口氣他是鬆早了，靈力在到達魏無羨丹田的瞬間洩漏，一絲都留不住。

藍忘機呆住，連靈力都停止輸送。

他陷入混亂。

魏無羨沒有被化丹，但也的確沒有金丹，那麼他的金丹是怎麼沒的！？

藍忘機此刻極度震驚，不是被化了丹，那就是……

有人廢了魏無羨的修為導致金丹消散！

想到這裡，藍忘機的震驚轉為滔天怒火，恨不得將人找出來先廢了對方修為再挑斷手腳筋最後一劍殺了！

藍忘機不知道他現在雙眼血紅，周身靈力湧動，淡藍色的靈力摻雜進絲絲黑氣，不像正常靈力那般氣息乾淨溫和，反而充滿暴虐和戾氣，竟是出現了走火入魔之相。

「……藍湛……」虛弱的聲音傳入藍忘機耳裡令他稍稍回神，「疼……」

藍忘機聽到魏無羨喊疼瞬間清醒，低頭去瞧魏無羨，發現自己暴動的靈力在魏無羨裸露的手掌割出幾道血痕，傷口邊緣不規則的開裂，流出了不少血，血液順著手指滴落在地上。

藍忘機心神一震，誤傷心上人的愧疚令他的靈力一下就穩定下來，他一把抱起魏無羨將人安置到草蓆上，轉身去取金瘡藥。

魏無羨如今沒有靈力護體，加上走火入魔的失控靈力殺傷力比正常靈力還要高，這幾道傷口有點深，藥粉灑上去後片刻才不再流血。

「對不起……」藍忘機心中愧疚萬分，魏嬰就在他懷裡、離他這麼近，他卻控制不住自己……

「沒事，藍湛。你不是故意的。」魏無羨任他抓著自己的手仔細包紮，止血上藥後傷處轉為一跳一跳的鈍痛，因為疼痛，他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抽動。「你剛剛為什麼……是不是我影響到你了！？」他剛剛心緒不寧，怨氣可能失控了導致藍忘機差點走火入魔！

「不是，沒有。魏嬰，不是你。」藍忘機看著魏無羨被自己包起來只露出細長手指的右手，忍不住將他擁入懷中：「魏嬰……你要保護好自己。」

魏無羨有點莫名，但想到藍忘機剛剛差點走火入魔，覺得現在對方需要自己安撫他的情緒，於是抬手回抱他的腰：「我知道。不是還有你保護我呢。不過你也要保護好自己啊。」

藍忘機低低的應了：「嗯。」

魏無羨自然沒看到，藍忘機雙眼發紅，眼裡冷意懾人、滿是殺氣。

＊＊＊開始扒羡在江澄心裡究竟是怎麼樣的身份地位＊＊＊

我一直有點迷惑，羡在還是「大弟子」的時候到底穿沒穿江家的家袍，好像原著裡沒有提到過？只有說射日之征期間和之後羡都是一身黑衣，顯然也不是江氏的家袍。

所以其實羡回來後江澄就不把他當江家人了吧，他在江澄的江氏裡身份模糊，所以才所有人都瞧不起他，不單單是鬼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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