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王座内外

------------------------------------------

[勇者拔剑斩向仇敌的王座，将魔王骄横的野心碾为齑粉，历经磨难的众生终会觅得光明，伫立千年的城池也将迎来终局。

圣剑莱德尔，神明之馈赠，勇者之挚友，诸魔之仇敌。

将救世者的心意化作言语，传递至斯人耳鬓。

虚空剧场的坐席里，神明的嘴角露出了笑意。]—— 节选自长诗《救世的莱德尔》

---------------------------------------

与康妮和梅迪丁娜所处殿堂一墙之隔的内室区域，埃利希拔剑砍向了魔王的王座，王座上覆盖的未知的魔法，在与圣剑莱德尔碰撞后，回光返照般释放的冲击波，直接震飞了勇者和他的伙伴们。

整个王座室是由外侧的环形宫殿和圆形的内室所组成的。千年来，历代魔王就坐在内室中央这把漆黑的王座上，沐浴着魔王城上空结界带来的永恒月光，发布政令，指挥军队，将整个世界拖进看不到尽头的战火中。

王座上发号施的魔王令究竟有多威严？周遭的陈设究竟有多么奢华？随着昨日勇者与魔王决战的落幕，一切都不得而知了。战斗中四处横飞的魔法将这里破坏的面目全非，到现在，那仅剩的王座也在释放冲击波后轰然倒塌，月光透过宫殿顶部精美的螺旋状水晶照在这片废墟上，带来了一种独特又凄然的美。

魔法师麦吉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可他漆黑的法袍上依旧布满了油渍烟尘。他从长袍里摸出一根扭曲的树枝，一种他称之为“魔杖”的魔法工具，在空气中划了几下，满意的点了点头。

“结界，解除了。”

担任魔法师职业的麦吉是团队中最不可或缺的一员，这个看起来脏兮兮，刘海邋里邋遢盖住眼睛的少年精通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方向的魔法，就在刚刚，他通过“解析魔法”得出了王座是维持整个结界的关键，尽管他不善于交流，每次只用几个字词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埃利希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图并付诸行动。

“是的，我也感应到了。”埃利希同样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是说，让魔王城永陷黑夜的魔法结界彻底消失了？咱们成了千年以来第一批能够有幸在魔王城看日出的人类？我想想，我的回忆录应该起什么样的标题……”一旁穿着银色盔甲的金发男子自然的把手搭在麦吉与埃利希的肩上，面目含笑。

“《让阳光照进魔王城的每一个角落》，一定会很畅销的吧？能挣不少钱呢！”

他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著作将会如何的受欢迎，欢快的吹起了口哨，搂着伙伴们的手也就更紧了。本就瘦弱的麦吉，被沉重的盔甲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挣扎着脱离了骑士老爷无比亲热的勾肩搭背，发出了疑问

“索尔迪，王都贵族，缺钱？”

“财富，美人，越多越好。”爱开玩笑的骑士模仿麦吉低沉的声音，说出简短的回答。

任何这拙劣的模仿还不意外的换来了麦吉一击轻拳。

索尔迪，是埃利希来到这个世界后交上的第一个朋友，他有时的表现完美契合了埃利希在原来世界对“花花公子”，“纨绔子弟”所积攒的刻板印象，可就是这样的他，居然是王都骑士团的精英干部。如果不是在战斗中展现的技巧和武器强化魔法的熟练运用，埃利希是一定会拒绝让他入队的。但索尔迪不甚正经的言行，尤其是和旧相识梅迪丁娜间的拌嘴，让紧张危险的旅途充满乐趣，或是新的挑战，比如埃利希本想在魔王城休整一晚立刻启程，可因为索尔迪提出了“想要在魔王城看日出”的宏大愿景得到了团队大部分成员的支持，现在又多在魔王城停留了许久。好在战斗中幸存下来的大小魔物意识到失去了主心骨，纷纷启动魔族特有的传送魔法，如鸟兽般散去，给埃利希和他的伙伴们留下了一个足够安全的魔王城。

而在少年们的嬉闹声里，一些飘在空中，零星的黑紫色光点吸引了勇者的注意力。它们像蝶群，在清冷的月光下漫无目的的舞着，如此寂寞，如此无助，可当埃利希靠近向其中的一个光点伸出手时，它却忽然如燃尽的烟花般逐渐熄灭，坠入尘士。

这时他才发现，这些光点其实来自于王座废墟旁的一具熟悉的遗骸，它们从尸体心脏处被圣剑贯穿的伤口中飞出，又很快的化为乌有。与人类不同，大部分魔族在失去生命后会逐渐的失去颜色，化为沙砾，这也是为什么仅仅一夜，几乎堆满王座室的魔族尸体消失的无影无踪，但现在看来，作为这里的主宰，这具遗骸显然不会这样轻易消失。

毕竟，这可是魔王啊。

虽然已经过去了快一天，但当埃利希又一次凝视着这个让自己以命相搏的“宿敌”时，他的手依旧会不自觉的发抖，他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差点丢掉性命的恐惧，还是遇见能够棋逢对手的宿敌而兴奋。勇者与魔王，在埃利希还被叫做“诚”的那个世界，从大学宿舍上铺的友人借给他看的各种小说中，这两个身份经过了无数次创作革新，能够产生各种奇妙的联系，惺惺相惜的对手，并肩作战的伙伴，甚至还会有“勇者终将成为魔王”的反转。

如果可以，他是很想和这位魔王聊上几句的，可惜现实不是小说，结局早已注定，他们两个，终究得有一个倒下。

从纤细的身形来看，魔王应当是一位女性，可她说话的声音，却又深邃而沉重。一件连帽的深红斗篷加上金纹的黑色长袍，还有脸上盖着的一张银色哭脸面具，就是这魔族之王生前最后的装束了，一簇卷曲的靛紫色长发从兜帽与面具的间隙里钻出，垂落在她的肩头。埃利希对于她的真容一直有些好奇，可是面具覆盖的魔法让他徒手却怎样也无法掀开，但有了刚刚用圣剑莱德尔破坏王座魔法的经验，勇者想要拔剑再试一次。

“出现吧！莱德尔！”少年从虚空中唤出圣剑，将它高高擎起，却感觉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耳边传来了一位少女平淡的声音

“别试了，你是移不开这个面具的。”

“布蕾塔？”埃利希放下剑，对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精灵问道。“你什么时候在的？”

在埃利希阅读的大多数奇幻小说中，精灵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它们通常被设定成一个脑侧长着尖耳，寿命悠长而情感淡漠的种族，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的外表乃至语言文字，都被视为美好的象征。而布蕾塔作为埃利希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的唯一一个精灵，与那些基于幻想而形成的形象距离并不遥远。

经过一夜的休整，她褪去了战斗用的皮甲，换上了一件宽松的淡紫色纱裙，却依旧披着那件深绿的斗篷，她一直盘在脑后的发辫也松开了，柔软的发丝垂到腰间，释出流金的光泽，也因此，本就精致的面容在月光下更加的圣洁柔和，平静的表情让她活像一尊会动的雕塑。可当她抬起头时，蓝色的双眸映着漫天的星光，分明是在诉说悠长岁月的落寞。修长的尖耳时不时的抖动，又能瞥见些许少女的活泼。尽管早已心有所属，但埃利希也一样觉得此时的布蕾塔，实在美的有些不像话，也不难理解无论是幻想作品还是这个世界的“现实”，人类对精灵的崇拜向往。

“我一直在，只是你们没有注意到我。”她扯了扯自己身后的斗篷，这是件不折不扣的秘宝，能够让它的主人完美的隐形。或许是觉得自己与男生们欢快的氛围格格不入，布蕾塔就这样隐去了身形，目睹着王座室发生的一切。

“这件面具是魔王代代相传的宝物，一旦戴上，除非魔王本人的意愿，是绝对无法摘下的。”布蕾塔说着看向了埃利希尚未收起的锋刃“就算是破坏她的尸体，也不行。”

“你居然主动提起魔王的事情，真少见呢。”对于魔王和魔族的情报，埃利希多少是有些好奇的，但在之前的旅途中，每当闲聊时说起魔王，布蕾塔总是面无表情的推说自己对此一无所知，又总是会被突然抖动的尖耳出卖——这意味着她在撒谎。

“如果我把经历的一切实话实说，其他人就很难接受我了，特别是作为珂娜普斯祭司的梅和作为王都贵族的索尔迪。”精灵弯下腰捡起王座的一个碎块，拍去了灰尘“我所经历的事情，与王国所记载的历史大相径庭，和圣典描绘的故事格格不入，实在没必要凭空增加我们这个团队的裂痕，不是吗？”

勇者点头以示赞成，但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地上的那具尸体。

“你对她很感兴趣？”

“毕竟是宿敌嘛……我想看看宿敌到底长什么样子，布蕾塔，真的没办法打开面具吗？精灵的魔法也没用？”

“没用。”布蕾塔依旧面无表情，但接下来说的事却让她听众的表情满是震惊“我和我的朋友曾经试过，我的朋友先想办法在魔王饮食里下了魔药，让她陷入熟睡，然后我们一起实验了各种各样的魔法。结果是徒劳无功的，现在想想真是滑稽，明明见过她的脸，却还是对这张面具充满好奇……埃利希，你下巴脱臼了吗？”

布蕾塔看着埃利希讶异的表情，感到十分的不解。而在确定了布蕾塔没有说谎后，这位听众才追问道“你……之前来过魔王城？结果呢？你和你的同伴怎么样了？”

“我当然来过魔王城，否则我们的战斗怎么会这么迅速，至于结果……”这位波澜不惊的精灵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点红晕，显然有些不好意思“魔王被我们吵醒，然后我们两个就被拎到这，在这个王座。”

“啪！”布蕾塔将手里的碎块使劲扔了出去“然后轮流被那位魔王摁在膝盖上狠狠打了一顿屁股，痛了好几天，很奇怪吧，人类也就算了，魔族和精灵也喜欢用这种方式来教育……”她的声音明显有了起伏，动作上也有了点情绪，若是寻找一个接近的比较的话，像极了害羞的少女。

“难以置信。”

“对吧，明明打屁股是在人类当中先兴起的，却在魔王城这么流行……”

埃利希立刻打断了这位精灵“那时候的魔族完全不像敌人啊……”

“嗯，在我还是女孩的时候，不满一百岁吧，魔族与精灵结成了联盟，我的母亲作为精灵的特使住在魔王城，那时我和她一起生活……直到战争开始，同盟破裂，精灵和魔族反目成仇，母亲与我离开了魔王城。”

“那……你的朋友呢？”

“她？”布蕾塔眨了眨眼“埃利希，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了吧。”她踩着沙砾，靠近了那具飘着光点的尸体“什么样的人能够在戒备森严的魔王城，直接在魔王的饮食里下魔药，答案是，至亲之人。”

她蹲下身，抚摸着银色的面具

“瑟芬蒂.辛特海蒂希，魔族第十八王朝的魔王二十四世，在我们还是朋友时，她是魔族的公主，现在的末代魔王……这，就是她的结局。”

埃利希清晰的听见了布蕾塔的话语，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个轻易不表露情绪的同伴淡蓝色的眼眸里，有一缕不易被察觉的哀伤。

“别担心，埃利希，我的职责是为世界带来和平，虽然直到最后一刻我还在期待着她能束手投降，但是……”

布蕾塔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淡淡的用“总之都是过去的事了”结束了这段或许发生在人类纪元前的追忆。

“作为朋友，我想妥善的埋葬她，尽一点心意。

“我理解……”

“那么能不能请你邀请其他人一起……”

“埃利希！”

布蕾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从不远处跑来的索尔迪打断了。她没有选择继续说下去，而是打算等索尔迪说完他想说的话。

勇者将疑惑暂时放在心底，奔来的友人，让他误以为有残留的魔王军，瞬间提高了戒备。

“怎么了？”

“我觉得你应该出去看一下，其实我不应该置喙……”

埃利希不解的看着索尔迪紧锁的眉梢，这样严肃的表情在这位花花公子的脸上极少出现，多少让他有些不适应。

“虽然是康妮自己的选择，但梅，对她而言或许并不是一个好老师。”

虽然在埃利希视角，因为有教学经验，梅迪丁娜是团队中最适合的魔法教师人选，但目睹过珂娜普斯教团高级祭司的教学现场的索尔迪，显然有着不同的意见。

千年来的演变，让女神成为了全民的信仰，与之相关的神职人员则形成了规模宏大的教团，以王都的至福圣殿作为核心，影响着王国的方方面面，圣殿的宗座，更是王国真正意义上的三号实权人物。

而在魔法层面，教团则秉持着“人人皆可使用魔法”的宏大理想，一方面对教团吸纳收养的新人进行严格的培训，另一方面在如何激发魔法使用者的潜能上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形成了今天祭司们擅长的支援魔法体系。

这就是作为异世界来客的埃利希所了解的，表面上的珂娜普斯教团。

但长居王都的索尔迪，却更清楚教团所隐藏的那一面。

教团的训练方式，确实能让几乎所有人学会魔法，在他们培育的人才，不少成为了在战场上战功赫赫的英雄。可更多的，是没有天赋的普通人折戟在初级魔法后的领域。

所谓“人人皆可使用魔法”，其本意却并非帮助普通人学会魔法，而是将“魔法”比作一颗挂在树梢上看似极易采摘的果实，诱导着一代又一代的“凡人”不断的攀登那棵只有少数人才能附足的参天巨树。课程核心的仪式，这才是教团真正的目的。鞭挞声中的泪水与哭嚷，不断的滋养、取悦着神龛里的泥像土偶，大多数人在徒劳无功后，被失望遗憾所笼罩，甚至会将原因归咎在自己身上，是他们不够虔诚，才导致了如今的结果。于是，仪式的执行更为严苛。教团不光完成了向女神献祭的义务，还额外得到了一批愿意为了信仰弃绝快乐，弃绝欲望，将财富全部捐出取悦女神的奴仆。

与王都的贵族们一样，索尔迪虽然信仰女神，但对教团怀揣私心的训练方式并不认同。家族的血脉，让这些贵族的魔法之路平坦顺滑，没有丁点泥泞，自然看不上为了魔法偏激严苛的祭司们。更重要的是，尽管教团培育的大部分“凡人”止步在了初级阶段，但天赋异禀的人才也不在少数，庞大的魔法使用者群体忠于教团，会让教团不满足于他们现有的职权，从而插手贵族的势力范围。虽然他们的魔法无法像贵族那样传承，但也足以影响现有的格局。

但索尔迪的劝告与此无关，好友的意中人想要学习魔法是好事，可是康妮并没有那样的天资，必然会饱尝痛苦，却收获寥寥，这样的遗憾与失落会让想学习魔法的人无比难受。而需要告知埃利希的还有一点，他曾亲眼目睹，教团的训练方式让身边熟悉的人性情大变，这样的事在他既然身边曾经发生过一次，他就不希望有第二次。

此时的内室外，少女们的魔法课已经进入了新阶段。

“集中精神，专注！”

“怎么还没有感知到？腰挺直！”

“你的腰？你的手？和你说了很多遍了，专注！”

空旷的殿内，只有梅的训斥声飘荡，她摩挲着手中的发刷，围绕着法阵中心的康妮踱步，长靴的厚底在落满尘埃的石板上铛铛作响，让法阵中心的学徒多了几分小心。康妮已经学会了感知魔力，向法阵外的光点伸出手时，也能让它们聚拢或移动，可老师的嘴角却没有丁点弧线的嘴角，无疑是对当前的进展非常不满意的，她只好一次又一次唯唯诺诺的道歉，学习魔法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些。

“你说……你想学习魔法是为了帮到埃利希。”

“如果这就是你学习魔法的理由，那么老实说，我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抱着这样半吊子的觉悟，你是无法继续向前的……”

“啪！”

一记发刷，没有任何征兆，精准落在了康妮睡裙下的臀部。

接着，严格的祭司小姐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她站在康妮身后，一只手拉住她的肩膀阻止前倾好保持站姿，而另一只手则挥动着昨天的战利品，用它击打在衣裙上的沉闷声响开始为“觉悟不够”的康妮鼓劲加油。

从学习进入正轨后，这柄发刷就成为了课堂上不可或缺的教具，开小差时打一下，聚拢魔力的姿势有误时打一下，到了梅对康妮的学习态度不满时，发刷就更能起到作用了。

“康妮，告诉我你的感受。”停下发刷，严厉的老师忽然问道。

“痛……”她可爱的学生咬着唇，说出了这个理所当然的答案。

“是的，痛，但……只有痛吗？”

“唔……抱歉大人，我……”尽管有睡裙的保护，但这柄优质发刷厚实的滋味也确实不好受，为了阻止即将到来更多的发刷，康妮又一次选择了最正常的应对方法，道歉。

“啊咧咧？”没等康妮说完，梅就带着坏笑将扶着她肩膀的手抽离，故作疑惑“康妮小姐为什么要道歉啊，难不成以为我在惩罚你的态度？这可就误会啦～我对你的态度是有不满，毕竟我从没想过一个人会为了他人来学习魔法，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埃利，女神亲自下达神谕，亲自选中带到我们这个世界拯救世界的勇者，未来王女的夫婿……需要你的帮助？”她干笑了两声，拍了拍康妮的腰，让她挺直身子继续听讲。

“之所以打你，是为了让你在痛苦中感知你身体里流动的魔力，然后在绝望中领悟魔法……”

梅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又一次举起了发刷，她不喜欢在这类常识上浪费时间。昔日，虔诚的信者们在日复一日的取悦女神的仪式中发觉自己身体里的魔力的流动，却无法控制它们。通过对圣典的解读，她们找到了那个关键的字眼，“绝望”。最初先贤们正是在绝望中沟通了女神得到了魔法。于是，在经过了数次尝试后，她们突破了自身，成为了凡人使用魔法的先例。而教团的训练方式，就是结合这些先例的经验，在执行仪式的同时让“祭品”陷入人为的绝望状态，从而完成魔法能力从无到有的进阶，而像索尔迪这样的贵族在目睹课程后产生抵触，也就不难理解了。

“可是大人，您还是没有说，到底要到什么样的觉悟，才能在绝望中获得造诣……”

刮进王座室的风大了起来，直接掀起了康妮盖过膝盖的睡裙，害羞的少女下意识的想要护住隐私，却发觉自己的身子已经动不了，四肢，躯干，颈部以下的所有部分，都被空气中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控制住，毫无疑问，这是梅的魔法，这股力量摆布着康妮，把她的双手背在腰后，让她的下身始终端正的伸直，而上身开始前倾，弯腰，直至与下身形成一个接近九十度的夹角。这扭曲的姿势，让她的臀部高高撅起，掀起的睡裙下，蕾丝花纹的三角内裤暴露在这位“老师”的面前。

这位看起来俏皮可爱的“老师”舔了舔唇，用小指一把将内裤勾到了康妮大腿的根部，再稍稍的一用力，这精致的布料就滑落到了它主人洁白的脚踝。

“至高的女神珂娜普斯，请聆听吧，这是她的用身心侍奉您的决心。”她念了一句祷词，用手捏了捏康妮略带粉色的臀瓣，接着又用一击重重的发刷落在康妮的臀侧。

“啊……”失去了睡裙的防护，皮肉的痛楚让少女惊叫了一声。

“说起绝望，康妮，想听听我的故事吗？”梅凑到康妮的耳边，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我的生父，一个没落的小贵族，血脉里的魔法微乎其微，和他的侍女因为一个意外……有了我，不用担心，虽然不是爱女，生母身份低微，但我没吃什么苦，对于我父亲这样的人而言，我甚至比他疼爱的哥哥姐姐们更重要，你知道为什么吗？”

如今已然地位超然的少女，看着自己茫然摇头的学生，轻声说“因为只有我，他才舍得当做“礼物”送给想巴结的权贵呢。”

“礼物……”曾是奴隶的康妮，在这一瞬间明白了“礼物”的含义。她讶异的看着这个朝夕相处的同伴，一种吊诡的共鸣感油然而生。

“权贵，让我做了个侍女，他们家对我也不错，因为我还算有点身份，也适合作为礼物，一件献给女神的礼物，教团一样需要出身贵族的祭司，算是一种默契吧。可自己家的女儿，终究是不舍得送出去的。”

“所以，梅迪丁娜大人就这样成为了高阶祭司？”

“那是几年后的事了，在我被带到至福圣殿的第一晚，我开始了学习和训练，一个阴森凄冷的忏悔室，我跪向了神像，面对我老师的藤鞭……”

“像这样……”

刚刚还在讲故事的老师，在下一秒开始舞起了发刷，厚实木料的红印，开始在康妮的臀峰处叠加，她想要下意识的挣扎哭喊，可束缚的魔法好像不仅可以让她动弹不得，还能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但祭司小姐依旧保持着作为神职人员的仁慈，好歹泪水被允许划过她精致的面庞，好歹泪水被允许划过她精致的面庞，这样分秒不停的折磨，早早湿润了她的眼眶，一滴又一滴的泪水落在法阵的纹路表面，泛起一阵阵涟漪。

无言的梅机械的重复着动作，仿佛是用行动重现她圣殿训练的初夜。空旷的殿堂里，只剩下了皮肉接受磋磨的清脆声响，康妮圆润嫩滑的臀瓣，从淡淡的玫红开始逐渐的加深，重重落下的发刷，在翘起的臀峰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左右臀上各留下了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半弦月淤血，紧接着，新落下的发刷将这条弧线逐渐的延伸，直至形成了一圈完整的椭圆形伤痕，魔王那臭名昭著的徽记在这椭圆中央若隐若现，毫无疑问，这是经过发刷的轮番锤楚所拓下的烙印。（第一章提到过这柄发刷曾属于魔王），巨量的魔力从这种被称为板花的伤痕中飘出，通过发刷流向了红发的祭司，她喘了口气，感到有些疲惫，但充盈魔力的满足与服务神明的欢愉让她迅速的克服了倦意，闪动的绿色双眸看向了自己的杰作，两块板花，如两团绚烂的紫云醒目的镶嵌在少女曾经无瑕的坐处，面对如此艺术品，梅忍不住伸手点了点那圈伤口，自然而然的得到了康妮的反馈---因疼痛而颤抖，却因魔法而动弹不得，这种由魔法产生的扭曲姿势虽然尽显少女婀娜的曲线，却给她的腰部产生了极大的压力，加之发刷所带来的疼痛，以至于在这一会儿，她前额的碎发已被汗水打湿。

翕动的粉唇，噙泪的黑眸，汗湿的脖颈，看起来，康妮已经到达了极限。

“康妮，我知道你很想挣扎，想哭出声……”梅活动了一下自己瘦弱的臂膀，暗自感叹打人实在是个力气活，她松开了发刷，用魔法让它如落叶一般在空中飘荡，边揉捏着发酸的手腕，边绕到康妮的身前，拇指节顶住她的下巴，猛地抬起她低沉的脸，弯下腰贴在了她的耳边。

“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力量试着挣脱束缚呢？”

“感受你身体里的魔力，控制它。”

话音刚落，这位老师就欣喜的点了点头，她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康妮的身体里魔力的波动

“然后找到束缚住你的来源，击碎它，像前人一样，在绝望中领悟魔法。”

那无形的束缚开始被虚空中的另一种力量逐渐消解，尽管微弱，但毋庸置疑，这就是康妮的魔法。祭司小姐高兴的捏了捏康妮粉嫩的耳垂，期待着下一步的进展。但很快，她的笑容便僵住了，因为康妮的魔法，已经失去了踪迹。

“只有到这个程度么……弱的不像样子……”发觉自己对学生有一些期望过高，这位老师有一丁点沮丧，若是在教团里，那些接受培训的侍神少女们的失败，一般会被归结为两个理由，“不够专注”和“还不是绝境”，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接下来的一顿藤鞭终究是逃不了的。至于“没有天赋”，则一般不被考虑在内。可因为身处魔王城，梅迪丁娜身边既没有除了发刷外适合的体罚工具，有没有教团圣殿增加痛感的秘药，这样的想法只能作罢。她打了一个响指，解开了限制康妮行为的魔法，失去了束缚，娇柔的少女精疲力竭的瘫软在地，而在她可怜的臀部与地面接触的一刹那，她又迅速的爬了起来，用裙摆遮住裸露的臀部，手足无措的等着“老师”下一步的指示。

“让我讲完刚刚的故事吧……”梅弯下腰拍了拍康妮裙摆的灰尘，接着说“我曾期待着，有一个人，能够推开那间忏悔室的门，带我离开。可直到我的嗓子哭哑了，也没有人来阻止那根藤鞭落在我的身上……在绝望中我明白了，我的际遇，就像是一艘航行在海洋上的孤帆，看似经过了一个又一个温暖的港口，但当遇到无尽的风暴时，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这个……”梅迪丁娜说着抓起来自己的银色吊坠，那是每个祭司都会佩戴的，女神珂娜普斯的圣徽。

“所以……您到底抱着什么样的觉悟去学习魔法？”康妮小心翼翼的问道

“魔法，这件神的赠礼，是我唯一能够捱过风暴的理由，是我这样的人能够向上的唯一阶梯，是我唯一能依靠的东西。可康妮你呢？”祭司小姐叹了口气，顺手解开了自己的发辫，茂密浅红色的长发瞬间散开。“学魔法，仅仅为了去帮一个完全不需要你去帮助的人？”

“其实也不止于此，我……”康妮低下头，看着脚下的法阵如烟尘般散去，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句完整的话“如果……会魔法，就……有资格。”

“看来是不能说的事呢……”浮在空中的发刷落叶般缓缓落在梅的手中，用它梳起了头发“无论是为了什么，康妮，一定要记住，必须是为了自己，否则，你就没有被我训练的价值”她将柔顺的发丝理好铺在肩侧，又将发刷递给了对面的康妮。“先下课吧，你的头发也有点乱了。”

“我那有梳子，梅迪丁娜大人！”面对这柄让她难以安坐的凶器，康妮连忙拒绝，用手理了理前额的发丝。

梅点了点头，又甩了甩发刷，接着将它扔向了殿堂里其中一尊雕像。发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在即将落在魔族雕像上时忽然改变了方向，稳稳的掉在了雕像旁的那个人的手中。

“出来吧，埃利希。”

瞧见角落里有人，康妮先是一惊，等看清是谁后，想到他或许参观了“学习”的全程，脸又瞬间红了起来。

小说相关章节：救世者的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