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的疑问的，是利斧撕开空气的声音。

在空中旋转的斧刃宛如闪电般的在眼前掠过，持刀指着我脸的矢狩猛然后退，警戒的望着扔来斧子的方向。

就像是一棍子挥在了空处，迷茫的思维一下子回归，就像是被人猛地从冷水中捞起似的，已然朦胧的意识顿时回归了。

“真夜？是你吗？真夜？！”

“不是哦，我是千夜，晚上好啊，阿纪。”

声音的主人平淡的说着，我向那个方向望去，确实是千夜没有错。

她仍然穿着那套黑色的紧身衣，但其上已有多处受损，胸口挺起来的时候，大片的肌肤便从坡口处袒露出来。

虽然看起来略显狼狈，但她本人貌似并没有怎么受伤的样子。

“看来你对我家郁纪很照顾嘛。”

她撇了我一眼，将左手提着的电锯扔在一边，右手抽出了狗腿刀。

“这人就是那个放冲击波的?”

“是的，是他没错。”

我努力的试着站起来，伤口似乎没最开始那么疼了，但即使这样，两肋传来的疼痛非常的难以忍耐，连喘气都会一阵一阵的疼。

千夜明显是做了个阻止我站起身的动作，她从口袋里翻了件什么东西，随意的丢向我。

我下意识的接住了，沉甸甸的触感让我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是之前被矢狩踢飞的，我的左轮手枪。

“伤势如何？”

“还，还好....”

我忍不住咳了几声，满嘴的血沫被我吐在手掌上。

似乎到达极限了，不过这种时候再糟糕也得坚持住才行。

必须在这里做一个了断才行。

矢狩似乎一直没有展现出他的超能力。

我不知道他的超能力是什么，但就我与他的数次交锋的经验看来，那超乎常人的速度，以及宛如猛兽般的爆发力，都已经完全的超脱了寻常人该有的范围。

如果说我拥有的神秘，就是能够看见物体运动轨迹的眼睛的话，那矢狩的身体，就是他所有的，等同于我的神秘。

“阿纪在这里等我，保护好自己。”

没有再说更多的话，千夜随手挽了个刀花，沉默不言的走了上去，虽然她没有表露出来，但潜意识却告诉我，此刻的千夜，怒气似乎达到了极点。

她握住狗腿刀，平平的举起手臂，看起来就像是灵魂了延伸，有一种真切的力量感。

如果是千夜的话，应该能打赢矢狩。

“你这小鬼还真是命里有贵人相助啊。”

矢狩嘲讽意味的这样惨笑着，不过目光凌冽，就像是随时都能释放致命一击的，潜藏在阴影中的野兽。

他也举起长刀，似乎在千夜给予的压力面前，他准备从一开始就用全力进行战斗。

一步踏出了。

千夜的身体前倾，似乎说一句话都嫌多余似的，她一言不发，刀子在手中转了个圈，借助扭转身体的力量甩动起凶器。

“这种速度太慢了啊！”

矢狩轻巧的向后跳跃一步，锋利的刀刃擦着他的衣角划过，似乎是刻意采取了节省力气的闪躲方法，就像是在戏弄猎物似的。

但千夜显然不是他能够戏耍的对象。

她的速度陡然一变。

整个人像是要撞进矢狩怀里似得，未持刀的左肘狠狠顶在矢狩的心窝，紧接着又是一记自下而上的上勾拳，然后是右勾拳，矢狩那爆发般的速度似乎被千夜完全压制住了。

隐约间，我似乎有看见，矢狩的手有想要伸向后腰的意图。

那里藏着的会是什么？是那把长刀吗？

“阿夜！他的背后！”

我咬咬牙，屏着一口气跟着冲了上去。

不能让他拔刀，不能让他拔刀，不能让他拔刀！

我能够撑这么久的原因，正是因为矢狩一直没有使用那把威力恐怖的武器。

若是给他能使用那把刀的空隙，就算是十个我和千夜也不够他杀的。

我开枪，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这如墨的黑暗，根本不需要瞄准，两颗子弹便朝着矢狩的眼睛飞去。

我不期望能够一击杀敌，但至少，我得为千夜争取到哪怕一秒的时间。

子弹不出意料的被手掌拦了下来，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撞击声。

是千夜。

狗腿刀狠狠的劈在了矢狩先前所站的位置，倒在那的尸体被干脆利落的切成了两半。

而矢狩本人却是不见了，就像是被抹除了痕迹，显得突兀而又让人感到惊讶。

几乎就在他从眼前消失的一瞬间，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便沿着背脊爬了上来，我下意识的向后打滚，一道寒光从我的脖颈处掠过，带走了一连串的血珠。

好快！

是瞬移吗？

不对，不是瞬移，是单纯的快，快到我的视线完全没法捕捉。

快到我的大脑认定其为瞬移的速度。

先前与我的战斗，他一直在保留实力吗？

我的身体尚在半空中，已经看到了矢狩那紧握的，不断放大的拳头。

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容不得我硬挨一拳了，我反射性的摆动腰部，先发制人的朝着拳头的方向俯身，手臂撞在他的手肘处，身体接着撞击的力量惊险的躲开了那宛如铸铁般坚硬的拳头。

就像是撞在了一堵墙上，强大的力量让我用来格开她攻击的手臂一阵的酸麻。可是虎眼石这一分神，防御圈立刻就被千夜攻破，先被她手肘顶在胸口，不由得倒退一步，刚闪过切向手臂的手刀，又被千夜声东击西的额头猛然砸在脸上。

只是看着都感觉很疼，眼泪，鼻血都溅了出来。

我贴着他的身子，闪身到到矢狩的身后，在宛如袍子般的布料地下，果然是抓到一把像是刀柄触感的东西。

矢狩回身抓住我的手臂，但却紧接着挨上千夜的一记上勾拳，擦过他的下巴，他的身体立刻有些不稳当起来，然后是右勾拳，我看的十分清楚，贴着铁拳的脸颊彻底凹陷了下去，脸骨都被千夜打碎了。

矢狩抓住我，想要把我甩向千夜。

我死攥住刀柄不放，连人带刀被甩的飞到了空中，千夜立刻猫下身子，我的身体擦着千夜下弯的背部掠过。

我在空中扭转身体，用力踢向他的侧腰，却被他满不在乎的硬顶了回去，但抓住我的手臂却没有因为这反作用力而撒手，于是我转而抱住了这一条手臂，并尽可能的压低了重心。

千夜的攻击再一次抵达了。

正当我奇怪千夜为什么空手，空中立刻就划过一道寒光。

魔术般神奇出现的狗腿刀狠狠的劈在矢狩被我抱住的手臂上，我登时感到一阵失重感，随即便落在了尸体堆上。

矢狩的手臂被整条干脆利落的斩断了。

而他本人，则是闪身到了五步开外的地方，而千夜也没有立刻追上去，转而是一把拉起了我。

“干的漂亮！阿纪！”

看到我手上抓着的长刀，千夜十分激动的拍了拍我的肩，差点让我又一次摔在地上。

虽然很想用这把刀给矢狩来上一下子，但奇怪的是，无论我怎么拨弄都没有任何反应。

“你这疯女人，可真行啊.......”

“这你也一样吧，我们都是放弃了正常的自己才得到的超乎常人的能力。”

“怎么可能！不用腐水的话，人类怎么可能觉醒到这地步？”

即使现在什么都不做，胜利的天平都已经完全向我们倾斜了。

那种程度的伤口，不出五分钟，矢狩便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

“居然会被逼到这地步.....”

矢狩宛如站立都有些困难的样子，他脱掉外衣随手扔到一边，从腰间抽出了一根样式熟悉的小管子。

是心灵腐水，但与之前缴获的样品不同，矢狩手里的心灵腐水是橙色的，他没有任何犹豫的，将其一饮而尽。

“阿夜！千万小心！”

“放心好啦阿纪，那只不过是借助药物达成觉醒的赝品罢了。”

这样的安慰丝毫没有让我放下心来，反倒是平白的让我心生不安。

矢狩发出了类似痛苦的低吼，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隆起，又松弛，仿佛蠕动新生似的，让人感觉不舒服。

不对，这不是错觉，他的肉体是在快速的恢复.....不，是改变着。

手臂被斩掉的创口虽然依然流血了，但他整个人的出力似乎变得更强了，那喘息不停的，宛如悲号般的低吼，就像是要劈开人头颅钻进去似的，让人不自觉的想捂住耳朵。

变化的似乎不只是身体上的，矢狩整个人的精神变得十分的不稳定，整个人仿佛完全抛弃了理智一样，疯狂从头到尾的浸透了他。

这根本不可能是人类，万年来的进化让我们与四足野兽划清界限，但矢狩——这与其说是觉醒，倒不如说返祖来的实在。

战斗又一次一触即发，但与之前不同，现在的矢狩仿佛思维都变得薄弱了，好像完全放弃了使用理性去思考，完全的依照本能而战斗。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次矢狩躲开攻击的发灵巧程度比之前更甚，千夜的攻击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沾不到。

那速度快的让人发指，两人快速的交手让人眼花缭乱，千夜仿佛也化身三头六臂，肩膀，手肘和膝盖都尽皆用上，一连串的攻击如同泼水般的倾泻在矢狩身上。对手则只有一只手可用，但交手却丝毫不落下风，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骨肉的撞击声好似鞭炮般的炸响一片。

我想加入混战，却被千夜大声制止了。

她说，这是她的敌人，我已经帮忙抢走了刀状武器，现在只需要在原地看着就好。

千夜保持这相当可怕的距离感，轻快的小跳，宛如踏着无声的鼓点，宛如舞蹈般的旋转着身体，每每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插入对方的破绽，摆动着手臂和大腿，当做鞭子抽打在矢狩的身上。

就仿佛任何角度，任何姿势都能发力似的。

这种恐怖的战斗技巧像是巴西战舞卡波耶拉，但却又不完全相似，更相似融入了数种格斗技的混合体。

刀子早就被扔到一边，她的脸上充斥着雀跃，以及凌虐的快感。

虽然吸食了心灵腐水，虽然体能与速度大幅上涨，虽然身体的爆发力远超常人。

但矢狩的每一次反击，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被千夜轻巧的避开锋芒，完全没法发挥出来。

而反观千夜，她使出的每一击，都能感受到一股穿透性的力量作用在矢狩的肉体上，发出的打击声就仿佛针尖穿透肉体般的，从另一侧扩散。

千夜的强大，并非在与她使用的武器，也并非她在体能与力量上的优势，而在于她能够用各种不可思议的格斗技，将自己的肉体力量发挥到极限。

这是超越常人的能力，是达到了神秘领域的超能力。

并非单纯的才能，而是综合了格斗，已经完美肌肉控制的才能。

矢狩尝试用手臂挡在脸前，而空出来的肚子立刻被踹中，而当他本能的用耳朵和眼睛去寻找攻击的来向时，左边的脸颊又已遭受了肘击，整个人被打的人仰马翻。

我能够听到他沉重的喘息，脚步的虚浮即使是寻常人也能看得出来。

千夜宛如闪电般的飞跃而起，裙底翻飞。

她在空中转体，扭动那姣好腰妓，带动那宛如鞭子一般的腿，狠狠的抽击在了矢狩的脸上。

战斗似乎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那是何等夸张而又具有力量感的姿势，仿佛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受到牵动，将所有的力量凝聚在这一点，先前任我怎么攻击也巍然不动的高大身躯被，顿时如同陀螺般的的打起旋飞了起来，还没落地，就被千夜张开的手掌钳住了领口。

回身，一只脚向后高抬，就像是挥舞一个破布口袋似的，千夜将矢狩的身体整个抡了起来，那滞空的时间将近有一秒钟。

紧接着，矢狩浮空的身子落下。

不，是被千夜狠狠的摔在了地面上，如同打桩机一般，发出剧烈而富有力量感的巨响，矢狩的头先落地，然后才到身子与双脚。

堆在地面上的尸体都被砸的有些变形，落点最中心处的那具尸体，甚至被砸成了一滩烂肉。

矢狩已经完全的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他还活着，痛苦而沉重的喘息着，却没有求饶，只是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千夜并没有理会，只是踹了他一脚，使其仰面朝天。

似乎终于觉得累了，随便找了一具凸出来的尸体做了下来。

我蹒跚的走上去，把从黑暗中捡到的斧头与狗腿刀递给她。

“身体怎么样了？”

“好些了，估计回去得躺个两三天了。”

“回去？现在也没地方可去了吧，那个女警察也不知道去哪了，只剩我们了。”

我苦笑着，也是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看着宛如死鱼般躺在地上的矢狩。

“杀了他吧，再怎么说这里也是敌人的老巢，我们该走了。”

“这善后工作真让人提不起劲。”

她叹着气，像是过足了瘾，心不在焉的托着脑袋。

“那么我来？”

“我来吧，这是我的战斗，就让我来收尾吧。”

她接过斧头，踩住矢狩的胸口，如同为犯人行刑的刽子手。

“喂，有遗言吗？”

矢狩咳呛着笑起来，盯着千夜的脸，笑声显得阴森而可怖，一点也没有死到临头的慌张与恐惧。

“你遇到松本了？”

“那个操控折叠空间的恶魔的？呵，差点死掉。”

“真厉害啊，你这疯女人，和我们那新来的女司祭长得真像.....”

千夜没有搭话，只是冷漠的等着他最后的话语。

“死亡....不是结束，我们奥姆真理也好，你们安全局也好，本质上没什么不同.....别以为只要死了就能这么轻松的结束了.....”

这么说罢，矢狩闭上了眼睛。

随之而来的，是寂静，千夜用力挥砍斧子的样子定格在我的脑海中。

一次，两次，三次——

直到那颗脑袋彻底变形，直到那颗脑袋流出红白色的液体，直到那颗脑袋已经完全没法辨认五官，这时她才停下。

浑身是血的她搀起同样浑身是血的我，对我露出了一个灿烂到与周围环境完全相悖的笑容。

“走吧，阿纪，让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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