拇指翘起，指腹压住邻居食指紧连着手掌的指节背部，颤抖着用力压下，继而顺势滑行，一节节让食指屈服，于手心刻下自己所计数的那个“1”。

　　放过已经屈服的食指，拇指继续向后，没费多少力气便也降服长度见长的中指，而后续的指头见此颓势，则干脆放下身段，主动参与到计数中来，尽管以拇指的长度根本够不到他们。

　　我掰着手指，如孩童数数般计算着离开故乡的年月。

　　远行在外的游子总是会溺于乡愁，但我那带着难以自制的颤动的计数却并非是基于回家的感动。

　　而是惧于过往记忆的重现。

　　不过这份恐惧也仅仅只是残响罢了，毕竟脑海中关于八年前的记忆已是所剩无几，这片土地上也早就没有了熟知的人，甚至连畏惧源头的那处地点也早已故去。

　　只是身体还在本能畏惧中那徒余虚无的过往罢了。

　　经过的年月其实并不需要计数，因为只是简单对自身心境的侧写就已经顺便得出了答案，但不这么做又仿佛缺了什么，仿佛某种仪式的最后一环一样，等待着我的执行。

　　不过要真说有什么仪式的话，那么最关键的一步一定是我离开车厢，并踏上大理石质地的站台的这一步吧？这样才符合那些密教分子的那些仪式的路数。

　　然而更可能得是这一切都是一个奔三男人过往余热所带来的臆想，毕竟坐火车——尤其是长途火车，真的是一件熬人的事，是会让人忍不住去妄想上到异常性欲下到哲学地理的一切事物的——熬人的事。

　　甩开脑海里五味杂陈的乡愁思绪及残留的一些因为工作经历而有些变态的色情妄想，我提了提背在身后的琴包，汇入人潮，开始了带薪故地重游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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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作为第一步的“出站”还算顺利，但作为第二步的“前往新工作地点”却是碰了壁。

　　【临时外出有事，联系请拨打13*********】

　　“嗯……”

　　看着眼前这间……咖啡书吧的做旧的带窗木门，我不禁开始犹豫是等还是走。

　　到了新的单位优先报道是应当的，但单位地址偏门加上还是这种对如今时代来说十分“罕见”的咖啡厅加书店的组合，实在让人不想在这种连活物都难以见到的地方等下去。

　　话说书店和咖啡厅怎么想着搭在一起的，钱多的没处花了？

　　考虑到单位的工作性质，其实也是有故意如此搭配的可能性。但只要是稍微了解就会发现，常理上幽静的咖啡厅更多的是用来发声交际的地方，而要是想在这种地方看书……那店员得需要相当的劝架技能。

　　思维发散了一阵，我随手掏出一块屏幕，并从其侧面抽出一根电子笔。

　　因为记忆曾经收到过影响的缘故，记笔记成了多年以来的习惯，而且这种记录目标后一条条打钩的感觉也还算有趣，颇有种做任务升级的感觉。

　　在【参观新单位】这条上迟疑了一下是打钩还是划线，我在其一旁画了个问号，而后看向下一条。

　　【侦查新工位兼重返母校旧址】

　　有些东西总是要面对的不是么？

　　记忆中的母校是一所占地面积略大的高中，历史据说悠久，甚至还有古旧的教学楼弃置不用，并且也有不少奇奇怪怪的规矩。

　　虽然操场宽广且采光良好，不过在那些过分繁茂的古树树荫下看向校区，却是总给人一种阴沉压抑的感觉，就是那种随时都要发生灵异事件的感觉。

　　如同我如今身处的地铁3号线的第13节无人车厢一样。

　　今天第二步不太顺利，按理说第三步总该好起来，不过事物的发展规律虽然以科学的角度来讲有迹可循，但乍一看上去却总是充满了玄学的味道……

　　就像这位不偏不倚和我同处一节车厢的唯二的乘客。

　　荧光布料与反光条组成的马甲型安全衣套在深红与褐色的格子体恤外，因反光条支撑的缘故而没有出现多少褶皱，洗得有些脱色的灰蓝色粗麻长裤随着双腿站起的动作而拉平伸展。

　　布满老茧的双手与被晒出古铜色的前臂缓慢却稳重地背向身后，并挺直了上身，整洁的安全衣胸前所挂着的沾满了血污的名牌也随之轻轻摆动。

　　五官模糊徒留一张尖牙交错的大嘴的脸被安全帽盖住大半，如远光灯一样明亮的头灯随着转动扫射着地铁车厢里边边角角，带着细碎的念叨声探寻着似有似无的安全隐患。

　　严厉的安全员扫视了整个车厢，最后把脑袋伸出5米以上，停在侧头端详他的我的眼前，安全帽上的探照灯让我不适的眯上眼睛。

　　“你——不合格！”他的声音如同水泥管深处的废铁在一起刮蹭挤压一般悠长且刺耳。

　　“哦？哪里不合格？”我一边适当回应着，一边掏出手机操作起来。

　　“长期熬夜！神经紧绷！坐姿不正——”

　　我抬头看了眼“安全员”，确认他穿的是安全衣而不是白大褂，而后立起手机，用上面一个工作用app的扫描功能，对着他那张伸过来的大脸。

　　“诶，这灯有点难对焦……”

　　我调了几下角度，减少被安全灯的直射所带来的干扰因素。

　　“滴滴——”

　　随着扫描完成，一些信息弹了出来。

　　【异常物 Y034 “安全员” 威胁性：丁 可控性：乙 活体

　　会在地铁出现，驱离常人，检查列车内部情况，如发现问题则会制造异象引发报警，直至安全隐患排除；如有人未被驱离，则会以“影响现场工作”或是“不合格”为由施加攻击，非致命。

　　源头怀疑为2006年*月于地铁事故去世的安全员冯**，据其家属提供信息，其去世时因不详缘由仍穿着安全衣，怀疑为其衣物异化所成。

　　建议：逃离或适当压制，不建议清理。】

　　“倒也是，留着还能敦促地铁检修。”

　　我收起手机，把放在一边的琴包拉过来。

　　而另一边，安全员同志已经在细数我的罪恶了。

　　老实说，换个车厢避开他显然更加省事，但聚光灯怼脸加上那音色刺耳的“紧箍咒”实在是让人头疼。

　　“本来回这边就够让人闹心了，你还这么不合时宜，只好给你‘加工一下了’。”

　　虽然带着琴包，但五线谱都记不住的我并没有什么音乐天赋，只是因为这个装小号用的琴包正好适合用来装我的常用‘工具’。

　　内有防水软衬减少摇晃，外有工程塑料提供隔绝，一头隆起，一头平滑。

　　刚好适合装一把大号锤子。

　　【收容物0196 捣肉锤 威胁性：丙 可控性：丙 成长性：有

　　需要操作者的锤形异常物，平头可破坏护甲、障碍，刺头适合对付肉体。具有成长性，随捣碎生物的数量增加自重及威力。

　　负面效果：使用后必须进行“捣碎”工作，且携带者会产生一定暴力冲动。

　　建议：谨慎使用，定期心理疏导。】

　　黑中带着暗红的大号长方体锤头，一头是平面的钝头，一头满是均匀的尖刺，尖刺之上私有半凝血液欲要滴下，却怎么都没脱离锤体。

　　握上手感粗粝的金属握柄，虽然此处除了我与安全员再无他人，但却忍不住产生了将这原本厨房用品（以尺寸来说大概是巨人厨房）的捣肉锤当做武器一样在手上转一圈的莫名冲动，只是这东西重量已经累积到无法灵活使用的程度，而我也没有那能灵活玩转冷兵器的技术。

　　“……乱扔垃圾！早上不刷牙！胡茬没刮净！！”

　　“大哥你差不多行了，别啥都往我身上按。”

　　我提着锤子站起身，而安全员大哥听了我的反驳后也将那满嘴的尖牙咬得差互，俨然是要发动进攻了。

　　“嗯嗯，我也来测试下你的帽子安全不安全。”

　　布满尖牙的口腔如蛇类一样张得比头都大，而他的脖颈也如蛇身一般伸得老长，在车厢立柱之间蜿蜒盘绕，而其除了胸牌以外都干净整洁的身体却依然自若的站在远处，背着手仿佛时差工地现场般严肃稳重。

　　考虑到他攻击方式应该集中在头部，常理来说，想办法近身并试图攻击薄弱的颈部或是几乎没有异化的身体才是正解。

　　只不过那只剩下嘴的脑袋上的安全帽看起来实在太好砸了。

　　手上一搓，捣肉锤的锤头翻转到了平头的一侧。

　　巨口长大，森森尖牙已经直抵近前不足两米。

　　“先给你拔个牙。”

　　捣肉锤虽然沉重，但彼此之间的距离却也足够我发力时期就位了，况且在这个兼具了健身功能的收容物的这两年的锤炼下，我本就比较大的骨架也被应有的肌肉充填起来。

　　“咔啪——”

　　下颌的数颗尖牙应声而断，并非真正生命的安全员也同样并未发出痛嚎，但也应力垂下了高悬着的、扩张到极致的脑袋。

　　正是适合给他头顶上来一下的体位。

　　捣肉锤高高举起，准备检查安全帽的质量。

　　但那红色安全帽上的头灯却是如同有生命般转向我，并发出了足以染白全部视野的亮光。

　　双眼被刺得流下泪水，但此时却不是退避并等待恢复视野的时候，且不说那家伙的脖子能伸多长，光是这满是立柱的车厢就不是适合迂回的地形。

　　所以不妨暂时将身体交给那蠢蠢欲动，想要捣碎什么的本能。

　　锤随心动，自原来的架势顺势竖劈而下，并碰上了一个足够坚硬的物体。

　　一个适合砸碎的物体。

　　半分钟后，重新恢复的视野里只余下空荡荡的车厢，以及一顶碎成片状的安全帽。

　　我坐回座位，收锤入包。

　　红色的塑料碎片在我眼前缓缓化作飞灰，追赶其早已跑路的主人。

　　“呼，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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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格来说，这所大学并非我的母校，而是在我地高中母校废墟上重新建起的新的大学，据说是合并了同省的医学院，也不知道这背后的人能量又多大，能这么短时间就搞出一个医学为主的本科大学。

　　接待我的不知是处长还是主任的中年男人似乎了解过我，虽然我来提前报道，但却并没有什么不悦，反而说着希望我不要介怀这里是母校遗址之类的话。

　　讲真要是真不想让我介怀，公事公办就好了。

　　虽然没有对我的提前到来有什么表示，但显然校方还没计划好对我的安排，于是在简单参观了下校内“名胜”，诸如：传说埋着死人后花园、半夜有人影活动的尸库、总是翻出奇怪骨头的食堂、美术室里自己调换位置的石雕……这些种种之后，我便踏上归途，等待几天后的通知了。

　　而所谓归途，当然不是回去那个偏僻的“新单位”了，而是离母校，或者说母校遗址两公里外的老房子。

　　虽然是6层高的楼房，但也已经是老房子了，保暖粉刷之类的翻修看起来都又做了一次，看起来似乎新了不少，不过估计用不了几年也该推掉重修了。

　　徒步上了三楼，用已经掉漆到整体变色的圆柱型防盗门钥匙打开同样掉漆变色的门锁，两室一厅的老旧居室随着门缝在我眼前缓缓展开。

　　陈旧的尘土味混着些许纸香进入我的鼻孔，并试图勾起我模糊的记忆。

　　总之先大扫除吧。

　　沙发桌椅归位、电力系统检查、天然气管道检查、拖地、擦屋、放水、通风、将要采买更换的东西一一记录……繁琐但却也不至于让人烦躁。

　　只是当我抱着被褥回到已经被我擦好的卧室里时，自己的床上却在这几分钟之间多出了新的东西。

　　一个黑色的老式皮箱。

　　异变？但却感觉不到那种特有的滞涩感，就好像只是平平无奇的旅行箱，恰好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出现在这里一样。

　　但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警惕不是么。

　　可若是直接将之丢弃，却又感觉少了点什么。

　　于是便只剩下打开一途。

　　卡扣不算太紧，就像是等着被我打开一样，轻轻一挑便开了。

　　而随着皮箱的打开，那团被黑色软衬挤在中间、盛在雪白长发之上的羊脂白玉一点点进入视野，而给我带来的冲击却远胜那位“安全员”头上晃眼的头灯。

　　这是一只“躯干”，而且是年幼女性的“躯干”：白玉般晶莹剔透的肌肤、收拢内凹的腰肢、微微凸出的小腹、浅浅的可爱肋凹……

　　而那含苞待放的软嫩乳鸽和下体饱满的馒头幼穴则更加充分的说明，她的年龄最多也得是个萝莉，甚至可能是更为要命的幼女。

　　似是感知到了我的存在，甜美可爱的圆脸蛋微微前倾，一蓝一绿的一对异色瞳也慢慢睁开，溢着埋怨的秋水映出我呆愕的表情，仿佛责怪着我为何打开箱子，或是为何才来打开。

　　这是一只堪称绝色的人棍萝莉。

　　而比这远超异变的情景更让我打颤的是这孩子的脸，那分明是我的继女种余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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