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分惩罚了犯下妄想骗我之罪的七海，和犯下装死讨饶之罪的沙罗之后，我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她们两个一左一右，趴在我怀里。

「老实说，我之前那些话，其实有点想法的。」

七海忽然说。

「那些话？……啊，怀孕的事情？」

「嗯。」七海闷闷地说。「感觉你像一片风中的叶子一样，很快就要飘到不知道哪里去。」

「所以才想用怀孕的事情，让这只可恶的变态，落到地上吗。」沙罗道。

「……想让这个自由的家伙落在地上，靠我……靠我们，大概是做不到的吧。」

七海并没有释然，

「我只是想，让零一从叶子变成风筝也好。不管飞得再远，至少能有一根红线握在自己手里。」

「是吗……」

沙罗也不说话了。

我一向以自己是全世界第一危险的男人自傲，只是这种骄傲，却也相对地让身边的女人失去了安全感。

七海、沙罗，她们同样也都是有自己骄傲的女人。如果我只是花心不能自控，见一个爱一个，其实并不会让她们露出这样的表情。

因为对她们来说，我的“花心”其实是已知的。她们是在已经知道我有了三羽她们之后，主动靠过来取暖的。

让她们恐惧的，我的“浮起来”“抓不住”“飞得远”，其本质——

——大约是”未知“。

实际上，我确实经历过成千上万次，她们所不知道的“冒险”了。

如字面的“冒险”，冒着死亡的风险，反复穿越无数无数次，只为了拯救艾佩理雅——

尽管其中绝大多数次，都早已不在我记忆当中。

哪怕是登出到现实世界的现在，也看不到当时都发生过什么。那些一次又一次的惊心动魄的经历，湮灭在管理系统一次又一次的系统恢复中，仅仅留下了数据库中一行冷冰冰的INSERT INTO `rollback_logs` (id, rollback_by, rollback_start, rollback_end, note) VALUE罢了。

但是，历史并不会被消除。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通过神秘的量子纠缠，以“既视感”的形式作用在我们的现在。

所以，她们会在心中产生隐隐的危机感，这也是合乎情理的。

「唉……」

我叹了口气，把她们搂得紧了几分。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未来的还没有来。我没办法向你们承诺那些我没法掌控的事情。只是——」

我顿了顿，

「我向你们承诺，我的思考永远会从你们出发，向着为了你们的方向运动。」

「什么嘛？」

「就是。好难懂……」

结果完全没达成我想要的效果，七海笑着闹起来了。

「你看，都怪你说这么物理的话，没上过大学的沙罗都听不懂了。」

「七海你难道就上过吗！」

「不好意思呢～。人家上过养成所哦～。」

「那连短大都不是吧！你就听得懂吗！」

「听不懂哦。」

「听不懂的吗！」

「但是，只要知道零一他在努力让我们宽心，这不就够了吗？说的是什么，很重要吗？」

「啊……倒、倒也是……」

「所以就是这样啦。」七海噗哧一笑，「反正，口头上的事情，答应得再好其实也没什么用吧？只要知道现在这一刻，零一在努力想让我们开心一点，那就足够啦。」

「嗯……我和七海，都是更加重视现实的人。」沙罗也说，「虽然这话由我们两个并非来自现实世界的人——AI来说，可能有点滑稽吧……」

「是呢，明明已经在现实找到工作了，却还是忍不住周末跑去游戏里的游戏玩呢。」

「讨、讨厌，我就是沉迷虚拟世界的电子废宅怎么了……七海你不也一样……」

「是是。——总之，First里的小宝宝，零一你要是想要也可以，不想要的话，就拜托艾佩理雅重新给我们造一具身体吧。毕竟你还是高中生吧？应该不太想要的吧……」

「唔……」

还不等我回答，沙罗却想到了什么，说道：

「可是，到底是谁怀孕了呢？让艾佩理雅重新造身体，重新给谁造啊？」

「欸，直接两个一起回炉不就好了吗？」

「但、但是，重新造的话，那个……那个膜，不就会回来了吗？」

「啊？」

「就是，就是那个膜啊！零一你不要装傻！」

处女膜啊……

「那个回来，做起来又会很痛的吧……第一次做完，好几天都没办法继续做……」

「啊～。小痴女沙罗，害怕有好几天没得爱做，所以不想变回处女呢！」

「才、才不是！而、而且，好不容易和零一做了这么久，里、里面都已经是零一的形状了，现在又变回去……零一不会很不高兴吗？」

「不会啊。」

秒答。

「欸……欸？」

我抓住沙罗的手，引她摸向下面。

「怎、怎么又变大了？？」

「谁叫你说那么色的话。害我超兴奋的。」

「怎、怎么会，男人不是都充满占有欲的吗？怎么会反而很兴奋啊？」

「弱者的占有欲才是整天提心吊胆，看见路边有只鸡都觉得鸡在绿我。强者的占有欲，那当然是——征服啊。你老公我，可是世界最强的男人！」

「只是最强的男人吗？看来会被女人打得完败？」

七海微笑着也捏了过来，把沙罗的手顶去了上半段。

「这、这不就败给七海大大了吗。七海大人慈悲，不要捏了，小的这条命要断送在您手里了！」

「哼。」七海这才松了手。

「不过话说，两道杠，会不会是因为我和七海的液体混在一起导致的啊？」

「怎么说？」

「你想，一个人一道杠，两个人不就两道杠了吗？」

「啊哈哈，沙罗你还是不死心吗？两道杠一道是检测线，另一道是质控线，测的压根是不同的反应物啦。」

「是、是吗……」沙罗脸红了，埋在我肩上不说话。

「不过既然沙罗这么有需要，零一你不如算一算呗？」

「算什么？」

「算一算，我们两个都怀孕的概率？」

「唔……数学是需要定明确前提的。以什么为前提算概率呢？」

「就是很简单嘛，我们两个当中有一个怀孕了，那么剩下一个怀孕的概率是多少？」

怎么开始出题考我了。还是个经典问题。

「这个嘛……你们两个姊妹淘关系这么好，经期都是差不多的日子，一个怀孕，想必另外一个也大概率怀孕吧？」我试图抵赖。

「这可不行。不算数啊。你就是不想好好算题对不对！沙罗都糊弄不过去的！」

……我懂了。七海的意思是让我编一通话，不管什么，总之转移了沙罗的注意力就好。

「但是，前提『七海和沙罗怀孕是独立事件』就不成立嘛。你们两个排卵期差不多，又总是一起来找我做。」

「真的吗？」沙罗抬起头发问。

「什么真的？」

「……我们两个都是一起找的你。你确定吗？」

「啊——沙罗你背着我偷吃过？」

「难道七海就没有过吗！」

「我、我、我我才——。我才没有！」

「那个停顿是什么啊停顿！」

「我从来没有在现实里主观背着你偷吃！」

「在用这么多限定词的一刻就已经说明问题了吧！」

「我不管，反正你自己也有！」

眼见得两人争吵有升级的趋势，我连忙说：

「好了不要吵了，干扰我算题。」

她们这才安静下来。

「总之就当作是独立事件好了。那么这其实是一个经典问题，叫做『二孩问题』，或者叫『男女问题』。」

「欸，明明才刚刚怀孕，就已经开始想二胎是男是女了？」

「并不是这样，只是这个问题最经典的形式是两个孩子罢了。原本的问题是这样的：

「桐岛家有两个孩子。有一天，一叔叔打电话给桐岛家，恰巧我老爸和小妈都不在家。于是三羽接了电话。

「叔叔挂断电话开始想，已知桐岛家里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已经确定是女孩了。那么剩下那个也是女孩的概率是多少？」

「零一你是男的，所以是100%吧。」

「零一只是打个比方啦！在问题的世界里，零一可不一定是男的。对吧零一？」

可恶的七海，我还没办法反驳。

「……是这样的。当然那个世界里的零一性别也是已经确定了的，但是既可能是男，也可能是女，问题就是要确定这个概率。」

「我没懂，既然已经确定了，那不是100%就是0%吧？零一你如果是男的，那是女的概率就是0%；如果是女的，那是男的概率就是100%。」

「唔，这个就涉及到概率诠释的问题了。一般会有两种解释：解释一，概率度量的是不确定性，本质上是主观的未知程度，或者说信息的缺失程度。对于这个问题里的一叔叔来说，他不知道零一是男是女，所以对他而言这个概率是有意义的。

「解释二，概率的本质是在同时存在的多条世界线里，『我』当前究竟处于哪一条世界线。一叔叔既可能是在零一是男的世界线里，也可能是在零一是女的世界线里，他需要判断这些世界线总数的比例。」

「啊……我记得你和那个Thinker大战的时候，就曾经说过目的是让艾佩理雅生存的世界线数量，压倒艾佩理雅不在了的世界线来着？」

「沙罗你居然记得啊？」

「我、我脑子虽然不如你们好使，但是死记硬背还是会的啊！自从α system那次事件之后，我生怕再发生一次，把你们之前的故事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遍……」

真是的，这孩子真是傻得可爱。

虽然心中一瞬间充满了对沙罗的柔情，但七海在旁边没说话了。

她大概是会有些劣等感的吧？自己一直隐隐然居于心理优势的对象，忽然表现得胜过了自己……心里会有些复杂的情绪吧？

但这种情绪，我实在是不好介入。

我拍拍沙罗的后背，搂着她的手紧了紧，接着讲我的数学题：

「总而言之，对一叔叔来说，他可能有两种想法：

「首先，零一是男是女，和三羽没有关系。所以零一是个女孩的概率，是公平的50%；

「其次，桐岛家两个孩子，男女组合可能是男男、男女、女男、女女，现在已知其中一个是女孩了，排除『男男』的错误情况，那么剩下三种等可能的情况里，只有一种是『女女』，也就是零一是女孩的概率是33%。

「那么，究竟哪一种是对的呢？」

「……我觉得沙罗怀孕的概率是33%吧？」

「怎么突然又把话题拉回到我身上了啊——！」

「欸，因为我觉得沙罗怀孕与否跟我很有关系啊？难道沙罗觉得没有关系的吗？哭哭。」

「当然有关系！」

「所以是33%咯？」

「是、是吧……。是吗？」

「不是吧。」

「零一你原来觉得没有关系也可以的吗！哭——」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就好。所以，为什么概率会不一样？你肯定知道答案的吧？」

坏了，沙罗这妮子怎么也学会装哭了。

「问题其实出在另一个重要概念上，叫做『不可分辨性』。对于一叔叔来说，他已知的究竟是『桐岛家有两个孩子』呢，还是『桐岛家有三羽和零一两个孩子』呢，这点很重要。

「我们从头说：一叔叔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其实并不知道谁会接电话。如果他已经知道『桐岛家有三羽和零一两个孩子』，那么其实等概率的组合不再是『男男、男女、女男、女女』了，而是要再乘以一个『谁接电话』的维度。

「『三羽男&零一男&三羽接电话、三羽男&零一男&零一接电话、三羽男&零一女&三羽接电话、三羽男&零一女&零一接电话、三羽女&零一男&三羽接电话、三羽女&零一男&零一接电话、三羽女&零一女&三羽接电话、三羽女&零一女&零一接电话』，一共八种可能。

「现在如果已知接电话的是女人，那么剩下的是『三羽男&零一女&零一接电话、三羽女&零一男&三羽接电话、三羽女&零一女&三羽接电话、三羽女&零一女&零一接电话』这四种可能，此时零一是女占75%，而『没接电话的孩子』是女的概率则是50%；如果进一步已知接电话的是三羽，排除掉所有零一接电话的可能，那零一是女的概率又变成了50%，『没接电话的孩子』是女的概率仍然是50%。这样一来，问题解决：答案就是50%。

「但如果是另一种情况呢？如果在一叔叔眼里，既不存在三羽、也不存在零一，而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名为『桐岛家孩子』的个体呢？

「这种时候，等概率的组合变成了『男孩子&男孩子&孩子接电话、男孩子&女孩子&孩子接电话、女孩子&男孩子&孩子接电话、女孩子&女孩子&孩子接电话』四种。即便听到接电话的是女孩子，一叔叔仍然分不清楚，到底接电话的是三羽还是零一，还是三羽或者零一——因为既不存在三羽，也不存在零一，存在的只有『桐岛』。这种情况下，排除男孩子&男孩子，那么所求的概率就变成了33%。」

「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所以意思是33%就是玄学了吗？」

「不然，33%的情况还是很常见的。举个例子，关于沙罗你怀孕的概率。

「假设七海涂验孕棒的时候，是拿你们两个人的尿液混合涂的，然后出了两道杠。那么这种时候，我不可能分清楚，怀孕的到底是七海还是沙罗，还是七海或者沙罗——因为这个测试里，被测者既不是七海，也不是沙罗，被测者是『七海&沙罗』。这就类似于上面的例子，概率空间里既不存在三羽，也不存在零一，存在的是『桐岛』。在这个测试中，假设怀孕的概率是50%，那么只有一个人怀孕的概率是67%，两个人都怀孕的概率，就是33%。」

「啊……我好像懂了。就好比昨天你登录Second的时候，我和沙罗还有真白出了毒火龙副本；如果你问我『出货没有？』，我可能说『出货了』，但不管我说什么都和沙罗没有关系，沙罗拿到毒头的概率还是50%；但如果你问真白『出货没有？』，真白只是陪我们打，她自己没需求，所以只会回答我们两个的出没出……」

「嗯……如果我出了，或者七海出了，或者我和七海一起出了，真白都会回答『出货了』，而其中两个人都出货的概率是33%……」

「看来还是涉及到游戏你们算得快啊。」

「那当然，我们俩可是团长副团长，经常要带人下副本的。不算清楚出货率，分配错了装备可是要被团员戳脊梁骨的啊。」

「……不对，但是等等，七海，你知道你用的到底是什么液体吗？」

「欸？我怎么会知道啊，就是从下面刮的液体啊……」

「零一，七海不能确定她用的是自己的淫液、是我的潮吹液，还是两者的混合物啊。这种情况怎么算？」

「唔……依照凯恩斯的无差原则，假设各有三分之一可能，那么没有被测验的人怀孕概率是1/2 * 2/3 + 1/3 * 1/3 = 4/9，而具体到沙罗你怀孕的概率是1/2 * 1/3 + 1 * 1/3 + 2/3 * 1/3 = 13/18？」

「这不是已经超过50%了吗！为什么50%和33%混合过后，能出来一个超过一半的概率啊！」

「直观来说，因为毕竟确定有一个两道杠了啊。所以沙罗和七海两个人当中，不管是谁，怀孕的概率肯定都是超过一半的。」

「好、好吧……那零一，你还是让艾佩理雅，把我们两个都刷新掉吧。」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

「等等，我才刚反应过来。为什么是以怀孕了我就会要你们打掉为前提啊？」

「欸？可是零一你才是高中生吧？」

「高中生怎么了，对于人类这种动物来说，高中生已经是适合生育的年纪了啊！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生产、育儿都是非常消耗精力的啊。零一你不是还有探索未知的梦想吗？」

「是啊，当初在α system里我就对你说过的吧？零一，我不希望你为了我们放弃你的梦想。总是向着梦想充满自信前进的，才是我们所喜欢的那个你呀。」

「这……这确实说过。但是，至少生育现在——至少在First里，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吧？你想，我们毕竟有艾佩理雅。」

「啊——，零一你想让艾佩理雅养我的宝宝。我现在应该去找艾佩理雅叫一声姐姐比较好吗？」

坏了，坑在这儿藏着呢。

过于依赖万能的艾佩理雅，我都没有意识到，在我的女人们眼中，艾佩理雅并不只是“可靠的伙伴”——同时还是，“恋爱的敌手”啊。

虽然所谓“刷新身体”也是要依赖艾佩理雅的，但这里点出这点就情商太低了。

「咳，终归有办法的。即便这次不算，将来我们终归要有孩子，而且不只是在First里，更是在现实里。到那时，问题还是一样的。」

「欸，话说如果在Second里有了孩子怎么办啊？艾佩理雅网络会怎么处理啊？」

「我记得First里的孩子是随机从AI服务器登录一个AI，就像灵魂转生一样……」

「是吧。零一不是说过，Second是艾佩理雅网络按照尽可能符合First的样子造的吗？那机制会不会是一样的呢？」

「性方面的功能，我们和零一验证过很多次确实是一样的了。那看来生育应该也差不多？」

「那降生在Second里的灵魂，岂不是太可怜了吗？First的人可以随便登录Second，Second却没法登录First。Third的连接舱现在是我们专用了，那些孩子，岂不是生下来就比其他人少了一半世界吗？」

「……这么想来，我们在First里生孩子，也许也是一样的？Second之于First，就像First之于现实啊……」

困意忽然涌了上来。

也不知我的话到底是在梦中说出，还是真的在现实中说出口，我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小说相关章节：流景之海的艾佩理雅　～阿卡谢尔的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