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历来是是非之地，南来北往的行脚商人，城中闲逛的公子，有时甚至有军中的兵士，都会在这一两层的小楼中点上一二壶茶水，看着台上的戏子咿呀，与三四好友成桌聊聊天下之事，抑或是街头巷闻。

只是这样的闲情逸致光景，可是最近几年才能见到的。早些年天下乱战，占了个山头就能揭竿而起称王称霸的时代里，有多少人都死在了荒草乱石之间，骨肉分离，妻离子散的惨剧一天之内能上演千万万回，中原大地几乎要淹没在这场鲜血和战火里。

“刘兄，听说你上月从太行山庄跑商下来？”问话的人一身细麻长衣，头戴纶巾，看着就是文士，捻着一薄薄的画本侧脸问旁边的人。也不奇怪他这羡慕的样子，他嘴里说的太行山庄正是长久以来江湖地位颇高，与西域天山以及南疆三处并称三城的顶尖势力，庄主沈乾逍一手独步天下的武功在少庄主贺行昭身上并没有没落下去，反而是在之前的天下比武大会中大放光彩，让“太行山庄”的金字招牌更闪亮了。

不过在普通百姓的心里，江湖之事太过遥远，太行山庄之所以为大家尊崇更多的是山庄一直以来从不欺凌弱小，惩奸除恶，乐善好施，在那战乱之年更是亲自下山与军队一同抗击外敌的浩然风骨。

茶馆的女工刚过来上茶点，听见这个，马上就问：“可曾见到那关屹啻大将军？”

众人了然，笑了起来。“你这小娘子，可是会挑好的汉子看了。”

那女工从西域辗转过来中原出来混饭吃也不是一两天了，脸皮自然不是汉族人那些黄花闺女般薄如纸的，放下茶盘就笑着叉腰道：“怎么？就许你们男人讨论那个娘们美？”她生的有几分好看，这样泼辣并不会让人生气，反倒是让这一桌子人觉得有趣。

最后还是那被称刘兄的胖子笑呵呵地推过去茶杯，“来来，你给我倒杯茶，我就给你说说关将军的事如何？”

“爽快。”

关屹啻，一个响彻云霄的名字，他不仅是天下人皆知的战神将军，更是太行山庄庄主沈乾逍的得意门生。据说关将军是极为罕见的太阳神体一般，拥有极高的武学天赋，生来就身强体壮，足有傲视天下九尺身高，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将军长期在战场上与烈日搏斗的印记是一身黝黑皮肤，肌肉健美而发达，每一寸都透露出无穷的力量，有参军回来的人说亲眼看见他生生将一个北蛮子从高高马背上拽下来，一手就把那人头拧了下来。

关将军这样凶悍威武，面容却不是那般恐怖狰狞的恶鬼模样，山庄里就有他的画像，我观之：阳刚帅气，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英气，双眼如同璀璨的星辰，闪烁着智慧与坚定。鼻梁挺拔，嘴唇紧抿，总是给人一种坚毅不屈的感觉。下巴线条分明，如同刀削斧凿。

众人里有个也是做游商的，去过北方就战场，接了刘胖子的话补充地更加添油加醋，是要为了讨这女工开心。他摇摇扇子，道：

在战场上，关屹啻是一位无所畏惧的战士。他挥舞着手中的利剑，如同猛虎下山，勇猛无比。他的每一次冲锋陷阵，都让敌人闻风丧胆。他的背影，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城墙，保护着他的士兵和百姓。他的英勇事迹，如同一首首激昂的战歌，传唱在每一个角落。

然而，关屹啻并非只有战场上的铁血与刚毅。在战火之外，他也有着温柔的一面。他对待手下士兵如同兄弟，关心他们的生活，倾听他们的心声。他对待百姓更是如同亲人，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们，解决他们的困难。他的善良和仁慈，让人们感受到了这位战神将军的另一面。

不过可惜了，刘胖子说去的时候关将军早就走了，没在山庄。也就只能在山庄的英武堂见到他的画像，他经过时仔细看过这位民间口口相赞的英豪，就被山上的弟子推着走出来了。

女工听得心神向往，问：“他去哪了？不是说你们中原这里都太平了吗？还要去打仗啊？”

“你刚出西域不久吧？咱们这是没事了，但是往北去了的燕赤国可还没有，从乌蒙山外冲进来的匈奴蛮子大军压境，杀光了燕赤国十几座城了。就那人间炼狱的惨状，嘿哟……关将军身为皇子能不赶回去吗？”

“什么？关将军还是燕赤国皇子？”

“你不知道吗？他拜入我们太行山的沈大师门下，天赋奇高，尚满弱冠就已经是极富盛名的年轻天骄了。两年前他为了家国自愿退出山庄，大家都惋惜他的武功要在此止步，不曾想他竟在那塞外战场还有进境，一发不可收拾地将匈奴的顶级高手大国师打死，成为巅绝至天下无双之人！名头比他师父还要响亮！”

众人说得高兴，又添了几盘酱牛肉和糯米果子。桌子临窗，吃饱喝足的刘胖子摸着肚子，无聊地从二楼看下去就见路上连续路过好几个乞丐，行色匆忙，有个瘸了腿的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要往着条路上通着的西城去。

“西城那边怎么了？这么多叫花子凑热闹？”

“哦，想来好像今天是太行山庄的巡队来到咱们城的日子。”高个子走过来攀着朱红栏杆往下看，“喏，你听吧。不是在喊少庄主、妙音寺的吗？定是贺行昭在西城的妙音寺观音殿那里施粥了罢。”

“哦？要不咱瞧瞧热闹去？”

刘胖子一开口，高个子就知道他什么心思。大家朋友，这位刘兄的喜好自然不是什么秘密，他有时候甚至会把家里养着的几个小倌带出来一起喝茶的。这少庄主贺行昭的模样身段，对于刘胖子来说那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

名字如人，排入坊间四大公子榜首贺行昭的面容十分清隽，五官分明，眉如远山含翠，眼似秋水横波，鼻梁挺拔，唇形红润而薄，总是带着一抹淡淡疏离的微笑，仿佛能洞察人心的温柔，却又似高山上绽放的冷梅，不可靠近。

他的生得白净，在阳光下，他的肌肤仿佛会发光，身体修长，习武多年的身段没有丝毫女气，如青松挺拔从容不迫，优雅自如。

曾有诗人赞他是清风朗月，行走时步步生风，衣袂飘飘，宛如行走在人间的仙君。少庄主从来不会在平民前摆架子，说话时声音温和而有磁性，能看透人心，却又总是保持着一种谦逊和尊重。

这样的人，怎么是小倌能比得上的存在呢？

“罢了，走吧，大家伙去看看热闹，权当去消消食。”

妙音寺门口。

这座以观音菩萨为主尊的古刹，坐落在相对较为安静，平民居多的西城区，四周被郁郁葱葱的林木环绕，门上悬挂刻着前朝御笔“妙音寺”三个鎏金大字，飞檐翘角上挂着风铃，随风轻轻摇曳，发出悦耳的铃声。

今日的门前，是热闹极了。一群乞丐，早早地在寺庙门口排起了长队。多年的战乱，并不是很多人能缓过来找到谋生之道，他们过着与茶馆众人天差地别的日子，殷切地望着寺庙的僧人们在忙碌准备着，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粥。

太行山庄的少庄主贺行昭，带着一众身着白衣的弟子，自己也是身着素麻衣，却难掩其出尘的气质，举手投足间尽显他的修养与教养，亲自站在施粥的队伍中，面带微笑地为每一位前来的乞丐递上一碗碗温暖的粥。他的眼神温和，虽无言语，却是让每个接受施粥的人都感受到了尊重与关怀，不见丝毫架子。

“谢谢少庄主。”

“多谢恩公。”

一天下来，等他们有空回到寺中膳堂用饭时早就过了黄昏，日落西山。有弟子抱怨这比在山上练功还累，瞧见贺行昭就止住话头不敢再说下去，低着头等少庄主训。不过还好，贺行昭并没有生气，只说了句：“大家吃饭动作快点，今天晚上咱们还要赶回太行山的，不在外留宿。”他心里也清楚，这种要一直展着笑脸的工夫光是心里就累得慌，他自己原先也不太愿意下山领这个巡队的。碰到脏得厉害的人，贺行昭倒还觉得能忍着，可方才就有个一看就不是行乞之人，身材矮小，贼眉鼠眼的男子刻意地摸了一把他的手，那双如油缸里捞出来的眼珠子流露出来的东西，着实令他恶心。面对着还在后面排队等待的人群，贺行昭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有发作起来，不动声色地以内力震开那双“咸猪手”，几乎没有动嘴皮子小声喝道：“滚！”

“师父，我不想去。”

“你可知道你的境界已经许久都没有进步了吗？”

“……”

贺行昭也是天赋异禀之人，虽不至于到关屹啻那般的太阳神体，但也只是稍次一等的太阴灵体，极为适合修炼寒冰阴属性功法，剑意霜寒刺骨，令人胆颤。可沈庄主却说，你就是太孤傲了些，永远不食人间烟火不曾有过入世就不可能做到真正的离尘。

倒也不是非要他走这么一遭锻炼心境，太行山庄上就有一套双修秘法，不拘男女，只论阴阳互补。他这仅次于神体的太阴灵体，与当时尚且还在庄中的关屹啻正是最佳的双修人选。可惜当年关屹啻没有应下来沈老庄主的安排，理由是贺行昭还年纪太小，不适合这么早就经历这样的性事，即便这主要是为了修炼的。

坐在垫子上的贺行昭满脸通红，看着转身离开大殿的高大雄伟背影，几乎要把头都埋进了面前的书卷里。“师兄……”细若蚊鸣，呆呆地，眼睁睁地看着关屹啻英俊的脸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是觉得我不配吗，师兄？还是你不喜欢……男儿？他没说出来，甚至难过都只是一瞬间就从他脸上的表情里消失。没有人知道，连沈老庄主都看不出来贺行昭对关屹啻的心思，他依旧是温面冷心的少庄主。

只有私下飞向北方的信鸽知晓他的一封封明里暗里的双修邀请，全都被关屹啻谢绝了。每一回都是一样的措辞：战事吃紧。

“哎哎，为什么非要今天就赶回去啊？”

“你没听说吗？明天是大日子。”

“我刚从南疆回来，没坐稳就跟着少庄主出来了。明天不是七月二八吗？很普通啊。”

“哈哈，那怪不得你。明天一早，咱曾经的大师兄关屹啻就要回山庄了。”

“什么？！”

辗转反侧，一夜无眠。匆匆赶回来的贺行昭刚洗过澡，就听见门外有弟子起哄，说正门开了，好多人都过去了。

“这是提早回来了？可……”信上明明告诉我的是明日呀？

面子上贺行昭这少庄主又不好跟着普通弟子一起去凑这热闹，躺在床上燥热得他根本无法闭上双眼。因为只要他一静下来，脑子里就出现往日曾经见过的师兄裸着上身练武的肉体，那沾满了粘稠汗液，闪烁着精亮油光的块块偾起夸张的黝黑肌肉，像是一块块落入他心底的火炭，烧得他刚从凉水里洗出来的身子又出来了一层薄汗。

没办法，他猛然坐起来，叹了口气，推门而出。横竖他没那脸皮凑上去见人，且不去正门，捡个清净去后院花房那边转转吧，他想。

石阶清凉，凉亭边上的垂柳被夜风吹得摇曳摆动，贺行昭摇着纸扇独自在月下踱步好一会，心里那份邪火终于下去了许多。他看着头顶月已经到了中天天顶，应该夜深到子时了，也该回去了。只是……习武之人夜里视力极佳，他无意一撇竟见那花房还亮着灯。

谁……这么晚还去师父的花房？是师父？贺行昭摇摇头，按照沈乾逍的作息，现在早就入了梦乡了，这一定有古怪！

想着无数个猜测，贺行昭蹑手蹑脚，敛住气息一步步穿过花田，靠近那低矮的小木头房子。

“唔……汪……主……射……啊啊……”

“求……嗯……别……”

越是靠近，贺行昭越是能听见那模模糊糊的呻吟，他只觉得着低沉的男声十分熟悉，似乎……他皱着眉，轻轻扶住窗棂，小心探出头。

“嗬——！！！”借着摇曳的烛光，他倒吸一口凉气缩回来，用力捂住自己嘴巴。

那那那……

那赤身裸体被捆着，跪在地上吐着长舌的男人是……关屹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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