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先生赶紧递上账本，像是想要岔开话题。

“不急，我一会看吧。”那个官员摆了摆手，对房籍先生说。“一会你把这里户本拿给我看下，最近听说北地因饥荒流民较多，女子也就算了，男子的话我要查一下最近登记的新人，看看有没有什么盗匪逃犯之类混入长安，影响法治。”

“没问题大人！一会就给您过目！”房籍先生赶紧答应着。

“还有账本，我也一并检查一下。”

陪同的账房与房籍先生忙不迭的点头哈腰，月姐紧紧贴着这个冷大人。他非常享受这种被人簇拥的感觉，开始吹起牛来，我跟在不远处，仔细听他的话。

这家伙说的都是那些关于自己官场上的经历，听他的描述，是一个掌管司法与税收一类的官员，看他的样子就是细皮嫩肉，身材也有些略偏胖，吃的挺好，应该是个肥差。他对刑律倒是相当精通，在巡查烟云楼的同时，也在眉飞色舞说着那些他经手的案件，听起来倒像是一个好官，不过芸姐告诉过我，看男人不能看他说的，要看他的具体做法，至于这家伙的做法我也看不到，希望他不要太为难姐姐们。

我跟着他们听了一会，也在暗中观察他，无论如何，这家伙肯定是个色鬼，每次经过那些小姐妹身边，他都要盯着瞧一眼，那目光看上去就很恶心，跟良的目光完全不同。要是被那目光盯上，还是挺可怕的，我小心的跟着，万一被他发现，就赶紧溜走。

还好没出什么岔子，走了一会，那官员说要去看户本和账本，他们就领着他进屋了，我也听不见他们说话，只好返回与良的房间。

他正在桌边等我，我刚进门他就皱起眉头，一副担心的样子。

“你跑哪里去了，怎么耽搁这么久？”

我如实将刚刚跟踪冷大人的事与他说了，他拧紧的眉毛才舒展开来，不过还是严肃的告诫我要小心谨慎，被不明底细官家盯上，后果也可能会相当严重。

“良爷放心好了，有什么问题我自会处理，在这地方我呆了这么久，不会有风险。”

我拍着胸脯答应道，对自己信心满满。

“想想也是，你要是不冲动行事，连我这个小贼都能抓到，应该不会有问题。”

他歪着头想了想，算是肯定了我的话。

“今晚芸姐很忙，怕是没有功夫见我们，要不然良爷就和我做些有意思的事吧~再等一会儿我们再去找芸姐。”

“好呀！”他对我微笑着，“什么有意思的事？”

“当然是良爷心心念念的事情罗！”

“心心念？”他露出疑惑的表情，继而眼神开始飘忽。“你又在说笑了，我能有什么心心念的事情？”

这家伙肯定又开始想歪了，你的心思也太好猜不过，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吧~

我对着他微微一笑，便走到柜子边打开抽屉翻找起来，烟云楼的情趣之物总是会藏在这柜子里。果然，很快就被我找到。我取出三本小书，故意藏在背后向他走去。

“你要教我诗歌吗？”他看到我拿着书本，以为是什么诗集，觉得有些滑稽，看着我打趣道。“没想到你这小崽子还有这等雅兴，来这里的都是些贵人公子，这便是附庸风雅吧？”

“良爷看看便知~也许是你从没见过的好物。”我看着他笑眯眯的说，一边将书本放在桌上。

“什么玩意，这么稀奇？”

听到我的话，他立刻被激起了好奇心，拿起书便读。可刚刚翻了一页，他就立刻瞪大了眼睛，脸也倏地变红了，赶紧把书合上。这可真是少见，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脸红，我本以为他渐渐对我那些男女话题类的玩笑不再尴尬，就为了看到他这一副羞耻的模样，来这一趟也真是值当，能让我笑话他好久！

“这什么玩意！怎么这里还有这种东西？”他瞪着我紧张的问道，似乎看到了什么大逆不道。“

“春宫图啊~良爷没见过吗？”

我大致猜到，良肯定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大明律中关于春宫图的发行受礼律所限，因不合礼数，这种有伤风化之物是不能在世面流通的，除了黑市还有在官妓中可以见到，平常也不容易买到，但好的画作总是被大众所求。良这种不近女色的石头肯定没见过，最多也只是有所耳闻。

“拿走拿走， 我不看这个！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他偏过脸，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把那书扔到一边。没想到这家伙在这种时候倒是有些读书人的迂腐，以前他读书识字的时候，应该也被教导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吧。

若不被生活所迫，他也许会是另一种命运，也许会成为一个行商或者去考功名？

“良爷~到这里来的客人，有些人懵懵懂懂，对男女之事没有什么概念，这个时候当然要靠这些春宫图来学习成长！你可不能把它当做淫秽之物，那些男子都是从中习得技巧，想着法儿让那些姐姐们开心，若是毫无章法乱来一通，只会让女子痛苦，难道不应该学学吗？”

我一面说着，一面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取乐，似乎“让女子痛苦”影响了他的想法，他的眉头又渐渐拧在一起。

“这种事情还要学习的吗？这……还有那么多门道？还会让女子痛苦？”

他明显有所动摇，但以前学到的礼义廉耻仍束缚着他的思想，把那春宫图当成不可视之的秽物。

“良爷难道以后想让心仪的女子受破身之痛，还要承受你一通蛮干带来的苦痛吗？”

听到这话，他以极快的速度瞟了我一眼，又迅速别过目光。

“那还是看看吧，不过并不是我求着你看，而是……为了避免以后带来不必要的病痛，学些这个，就当是看些武功秘籍了。”

“良爷说的是会给谁带来不必要的病痛啊？”

他的这幅样子太好笑了，我实在忍不住想要戏弄他一番。

“去去去！你在旁边，我看不下去！”

见我一直在笑眯眯的看着他，他双臂交叉抱胸，倔强的不肯去翻那画册，就好像看一眼那玩意会要他的命。

“良爷不想我陪你一起看，给你讲解一下吗？”

“不想！”

“明明都和人家一起洗澡这么次，看个春宫图怎么就不行了~”

“不行！”

其实要是真与他一起看图，女孩子家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羞涩的，不过正是瞅准了他这个人不近女色，不像那种轻浮的登徒子，我才敢这么消遣他。不知为何，见他这么固执的拒绝我，反倒激起了我的好胜心，偏要和他一起看。

“良爷~今日我偏要与你一起看！你今天差点对人家做出不知廉耻的事，现在看个画册倒是不敢了？如今看这避火图就是对你的惩罚，你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还得跟我一起看！”

“原来这是罚我啊！”他立刻恍然大悟，倒是一脸释然的模样，竟立刻答应下来。

“那便依你，罚就罚吧！这个是你要罚我，不是我求你陪我看的！”

这家伙怎么回事，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下来，我还以为他会纠结推辞，还想了一堆言语笑话他。现如今，反而倒是像我着了他的道。他明明内心深处就想让我陪他一起看吧，我居然一时间忘了这个！

不过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要是此时反悔，可不符合我的本性，那我就要在看图时好好调笑你一番！

我坐到他身边，拿过一本书开始翻阅。他见我坐近，立刻把板凳挪远了几分，还翘起了二郎腿像是在掩饰什么。见他的反应与我的预想一模一样，我心里又有些得意起来。

以前在烟云楼帮工时，对这些男女之事颇有好奇，偷看芸姐房里的春宫图以后，她还教过我一些东西。这绘本的词语都起的颇具诗意，就按芸姐的讲解，照葫芦画瓢跟良胡扯一通吧~

“良爷你看这幅落霞孤鹜图，这画中的女子，是不是像一只展翅高飞的孤鹜？”

“是吗？”他疑惑的问道。“腿掰的这么开，难道不会痛吗？”

“当然不痛，这样有助于身体舒展，有疏通经骨之益处。”

其实我也什么都不懂，先瞎掰吧，反正听着的人比我知道的更少，蒙他还是没问题的。

“你瞧着高山奇树图，是不是与我们方才看到的一模一样？”

“确实如此，那个女的看上去倒是挺享受的。”

其实我在看的时候也不敢细看，只是瞧了一眼下面的批注就赶紧翻了过去，两个人都如同蜻蜓点水，看一眼描述就立刻翻页，图都没细看，只瞥见大致的姿势。

“你看这月夜吹箫图，这个是不是像……在吹奏乐曲？”

“是……吹笛子吗……”

“这清河莲船图，真的像一叶扁舟浮于河面。”

“你是说那男子是河吗？”

“应该是吧……还有这桃源洞底春图，这个……反正就是桃园洞春光乍泄吧。”

我到底在胡扯什么……

“原来如此……桃源洞这等隐喻还真是妙……”

“还有这草原品茶图，这……”

这也太过羞耻了吧，在梦里他就是这么对我的，他伸出舌头，然后……

我赶紧翻页，装作没看到的样子，他吸了一下鼻子，也不知是何表情。

“良爷你看这江南农事图，就是我梦中……”

话刚一出口，我吓得立刻捂住了嘴！因为过于紧张，我居然一时糊涂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赶紧想着翻页，不去看那副图画。

“等等……”

我还没来的及动手，画册便被他一把按住，我抬头看他，他一脸认真的表情，真像是在读书学习。

“我看看……你梦的是什么场景。”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副图像显得格外栩栩如生:一个女子正半裸着趴在床上，而她的身后有一名男子，正做着梦中良一模一样的动作，像是在推一件农具。看到那画中人仿佛就像看到了我自己，强烈的羞耻感让我感到一阵眩晕。

“噢……原来你喜欢这样。”他小声嘀咕道。“也算是学到了……”

你在说什么啊良爷！你别说了！快别说了！

我的内心在大声呼喊，脸上烫的几乎能冒出热气，我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却感到口干舌燥，心里也毛躁的很……

“看这春宫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倒像是医学绘本或者武林秘籍，和以前学武的时候看过不少，”他似乎镇静下来，比我更加平静。“现在想想，倒也没什么可害臊的。”

真是气人，明明我想看他的囧样取乐，如今倒是自己被带到坑里，反而比他更加害羞，我定要找回这口气，非得让他比我更害臊不可！

这么想着，我又继续翻动书页，寻找让他更加尴尬的可能.

“良爷~你瞧后面还有很多，我再教你看看其他的~”

“小崽子，你还是别勉强自己。”他温柔的冲我笑了笑，握住了我的手。

“我不知道你让我看这春宫图有何打算，还非要与我一同观看。不过……我总觉得你有些勉强自己，也不像是在罚我。说实话，与你一起看这些，还是……挺开心的。”

他怜爱的摸了摸我的头，真诚的说。

“我对你有了邪念，本不该看这些。你只需教教我，哪些对女子的身体较好，是能够强身健体的，哪些会损伤元气，告诉我这些，我就知足了。”

你问我这些，我怎么知道，本来说什么苦痛之类的话就是诓你的，这些春宫图都是些情趣之法，哪有什么强身健体一说！

“就那个江南农事图对身体就挺好的！还有……”我装模作样的翻了几页，随便挑了几张说道。“还有这个水生仙草图……这个翠鸟鸣叫图……还有这个……都是对身体好的！”

“是吗，这些也都是你比较中意的吧？”

他看着我笑到，眼神却平静温柔，看得出他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欲望，目光中并没有那种让我有些害怕的黑色欲火。

“我又没做过，怎么可能知道！”我冲了他一句，被他看的心情更加烦躁不安。这是怎么了，突然感觉一股无名之火生出，就想骂他几句。

“别生气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哼！”

我站起身，想去柜子里翻翻有没有其他能耍弄他的物件，感觉在他面前失了脸面，真是不爽！不料刚一转身，他忽然在身后惊慌的大喊。

“你怎么受伤了！！”

“嗯？？？”

“你流血了！是何时受伤的！”他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快步走到我跟前，指着我的身后。

真是莫名其妙，不疼不痒的，怎么可能受伤？

我疑惑的回过头，却看见自己屁股上有一大片血渍，沾湿了整个裙裤，看起来格外吓人。这一大片血迹让我也紧张起来，这是何时受的伤，为什么我没有感觉？！

“快把裙裤脱了，我看看怎么回事！”他焦急的催促道。

“噢……噢……”

被他一催，我也懵了，就这么把裙裤脱了下来，只剩一条亵裤，两条白花花的大腿暴露在他眼前。

他仔细的帮我检查伤口，而我完全出于懵圈状态，也不知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任由他一寸一寸细细检查我的肌肤。

“你的屁股好像流血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内伤？你和那小梅练了什么东西，怎么会内出血？！”

屁股流血？内出血？我低下头，看着自己出血的部位，隐约想起了什么。

我忽然明白过来，以前娘亲和芸姐都告诉过我“月事”这一说法，说女子成年前后会从下体流血，每月一次，让我小心防备，不可被人看见。这月事是体内最为脏污的血气排出，不能被任何人看见，就算是嫁人后的丈夫也不行，否则会被嫌弃。没想到这第一次的初潮，竟是被他看见。

这算是什么，是天意吗？为何自己最为肮脏丑陋的一面被他看见了！？

想到这里，我又羞又急，心里变得有些难过，忍不住呜呜哭泣起来。

“怎么了这是！是哪里不舒服么？我带你去找郎中！”见我流泪，他赶紧抱住我，让我坐在他腿上，也不管我腿上的血弄脏了他的裤子。

我心里越发难受，毫无缘由，就是想哭。他搂着我拍拍我的背，一边小声安慰，想努力让我平静下来。

渐渐的，在他的抚慰下我的心平静了一些，终于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擦了擦眼泪，哽咽着与他解释，因为抽噎，话都说不利索。

“良爷……这是……女子的……呜……月事，不碍事的，不过这血……是……体内……最为……肮脏恶浊的……脓血，甚至比……粪尿……更为污秽。娘说……呜呜……这血……不能被人瞧见，连……丈夫……都不行……呜呜……要是……被人瞧见，那定会……被人嫌弃，呜呜呜呜呜！”

“原来是这个啊！我当是什么呢，好像听过有月事这种说法，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听了我的回答，似乎松了一口气，又轻轻将我抱起，放在椅子上坐好。

“你在这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他一面说着，一面蒙好面带起斗笠，快步出门而去。

我只是傻傻的坐着，第一次的月事像一柄大锤，打的我晕头转向，也不知道到他要作甚。就这么半裸着下半身坐着，六神无主的发呆。

过了片刻，他端了一盆热水和毛巾走了进来，小心拉我起身。用毛巾帮我擦拭腿上的血迹。他的动作带有一种男子特有的力量，也很温柔，就像是怕一不小心把我弄伤。

擦洗了几次，除了那些隐私部位，下身基本被他擦的干干净净，虽隐约还有血流出，但已经比刚才清爽多了。

他拧了一把毛巾，对我露出笑容，这笑容在我眼里独一无二，这世上恐怕只有爹爹，才能在这笑容中包含如此之丰盛的温柔与关切。

“好妹妹，你瞧这有什么脏的。擦干洗净，不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小说相关章节：饿殍第三线—落荒饿殍第三线—落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