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喜欢看我，就像欣赏一件玩物。每当这个时候，他冰冷的脸上才会出现一丝温度，那是一种混合着欲望、怜悯，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的情绪。

「你看，你还是这么美。」他突然说，修长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对视。

我看到他眼中的自己，丑陋、可怖，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魅惑。

他把我从笼子里抱出来的时候，我闻到他身上那股好闻的男性气息，混杂着汗水和血腥味，却奇异地让我感到安心。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接触过阳光了，刺眼的光线让我忍不住眯起眼睛，空荡荡的袖口随着我的动作晃动，像是在嘲笑我的残缺。

「今天教你点新东西。」陆凛把我放在地上，我像个不倒翁一样晃了晃，才勉强保持平衡。

我茫然地看着他，失去了语言能力后，我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嘶吼，像只野兽。

「别担心，你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他说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在我眼前晃了晃，「想试试吗？」

我吓得瑟缩了一下，本能地想要躲避那闪着寒光的利刃。

「别怕，这玩意儿伤不到你。」他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 「但是，它可以用来对付你的同类。」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鲜红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在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我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渴望着……

「去吧，去把它们引过来。」他朝我笑了笑，那笑容却让我不寒而栗。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挡不住那股诱惑，朝着他指的方向缓缓地爬去。

我变成了自己最害怕的样子，却在这一刻，找到了新的生存方式。我像个诱饵，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将那些行尸走肉引到陆凛设下的陷阱里，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锋利的刀刃、尖锐的木刺，撕成碎片。

每一次杀戮，都让我对陆凛更加敬畏，也更加……依赖。

「干得不错。」他走过来，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提起来，粗鲁地用衣袖擦去我脸上的血污，「看来，你还是有点用的。」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羞辱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我却听出了一丝……宠溺？

「今晚给你加餐。」他说着，把我抱起来，大步流星地朝着我们的庇护所走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冷峻的轮廓，我突然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他把我随意地扔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像是丢弃一个破旧的布娃娃。我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但我能感觉到，我的思维越来越迟钝，就像一潭死水，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澜。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蠢。」陆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茫然地望着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声无意义的咕噜声。

「别装傻了，」他蹲下身，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对视，「告诉我，你还记得多少？」

我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想要什么。我只记得自己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笼子里，日复一日地忍受着饥饿和恐惧，然后……然后就是无边的黑暗。

「看来，你的脑子已经彻底坏掉了。」他松开手，像是对待一件无用的工具，语气中充满了失望。

我像个被抛弃的玩具，无力地躺在地上，任由他摆布。

他从背包里翻出一块脏兮兮的布，胡乱地擦拭着我身上的血污，动作粗暴，却奇异地带着一丝温柔。

「告诉我，一加一等于几？」他突然问道，语气出奇的认真。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我努力地想要思考，却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摇头是这个。」他说着，抓住我的脑袋，轻轻地摇晃了几下。

我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拼命地摇晃着脑袋，像拨浪鼓一样。

「很好。」他满意地笑了笑，「再来，一加一等于几？」

我又一次茫然地摇了摇头。

「看来，你还真是个笨蛋。」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无奈。

接下来，他又问了我几个简单的问题，比如太阳从哪边升起，树叶是什么颜色，但我都答不上来。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摇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等待着他的惩罚。

「真是个废物。」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似乎对我的表现非常失望。

我沮丧地低下了头，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我曾经也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女人，有着自己的梦想和追求，但现在，我却变成了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怪物，只能依靠别人的施舍苟延残喘。

「不过，你还有点用处。」他突然说，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至少，你比那些行尸走肉听话多了。」

我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他捏着我的脸，左右看了看，像在打量一件即将过期的商品，「啧，真是可惜了这张脸，要是脑子没坏，还能卖个好价钱。」

我厌恶地偏过头，躲开他油腻的目光。虽然我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但我依然能听懂他的话，也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恶意。

「算了，好歹还有点用处。」他自言自语道，然后起身，把我像货物一样扛在肩上，走进了庇护所深处。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就像一只被圈养的宠物，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被他研究。他似乎对我失去了兴趣，只是偶尔会用各种奇怪的仪器在我身上戳来戳去，记录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数据。

我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只能任人摆布。我甚至开始怀念起在夜总会的那段日子，至少那时候我还有美丽的舞裙和闪耀的灯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实验品一样被人研究。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的肚子开始鼓起来。

一开始，我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最近吃得太多，缺乏运动导致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肚子越来越大，就像塞了一个充气的皮球，我的皮肤被撑得发亮，上面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妊娠纹。

我惊恐地意识到，我怀孕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我已经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怎么可能还会怀孕？

我惊恐地想要告诉陆凛这件事，但我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声。

陆凛显然也注意到了我的异常，他看着我隆起的肚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浓浓的厌恶，毕竟他也不想自己的骨肉一生下来就是个丧尸。

他一把掀开盖在我身上的破棉被，我像个被人戳破的气球一样瑟瑟发抖，肮脏的头发胡乱贴在脸上。他冷冷地盯着我的肚子，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令人作呕的怪物。

「真他妈晦气！」他咒骂了一句，一脚踹翻了旁边用来装水的塑料桶。

我惊恐地缩成一团，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我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厌恶和愤怒。

他一把抓住我的头发，迫使我抬起头，我看到他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咬牙切齿地问道，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他似乎也意识到我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烦躁地松开手，把我像垃圾一样扔在床上。

「废物！」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无助地蜷缩在床上，泪水无声地滑落。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我只知道，在这个末世里，一个无法说话，无法行走的女人，和一个怪物没什么区别。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对我更加粗暴，不再给我提供任何食物和水，只是偶尔会带一些奇怪的草药，强迫我喝下去。我不知道那些草药究竟是什么，我只知道，每次喝完之后，我的肚子都会剧痛无比，就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里面啃噬。

我就像是被他囚禁的实验品，只能任由他摆布，毫无反抗之力。我甚至开始怀念起在夜总会的那段日子，至少那时候我还有美丽的舞裙和闪耀的灯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怪物一样被人研究。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越来越迟缓。我就像一只怀胎的母兽，笨拙地挪动着残缺的身体，在狭小的房间里寻找着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

终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感到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我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嘶吼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听到我的动静，破门而入，看到我痛苦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真他妈麻烦！」他咒骂了一句，却并没有上前帮忙。

我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下身涌出一股温热的液体，我本能地伸手去摸，却摸到一个滑腻的东西。

一个婴儿，一个活生生的婴儿，从我的身体里掉了出来。

我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生命，他浑身沾满了血污，却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他竟然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婴儿，没有畸形，没有变异，就像所有新生儿一样，充满了希望和活力。

我挣扎着想要抱起他，却被他身上的血腥味刺激到，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痛苦，停止了哭泣，转过头，用那双纯净的眼睛看着我，然后，他竟然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在这个充满绝望和死亡的世界里，我竟然创造了一个奇迹，一个鲜活的生命。

他看着我，伸出他那双肉嘟嘟的小手，似乎想要抓住我。

我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他，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猛地伸了过来，一把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真是个怪胎，竟然生了个正常孩子。」陆凛看着手中的婴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说完这句，我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冻住了一般。他叫我什么？怪胎？我拼尽全力生下他的孩子，他竟然如此羞辱我？我愤怒地瞪着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抱着我的孩子，走出房间。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我以为，有了这个孩子，我的命运会发生改变，至少，他会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对我好一点。可是，我错了，在这个末世，没有人会在乎一个怪物的感受，即使，我是他的母亲。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里，陆凛的行为却让我感到困惑。他并没有虐待我的孩子，反而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会在固定的时间给孩子喂奶，换尿布，还会抱着他在房间里轻轻摇晃，哼着我从未听过的歌曲。

而我，这个做母亲的，只能像个废物一样，躺在床上，听着孩子在隔壁房间的哭闹声，却无能为力。

他偶尔会抱着孩子过来看我，孩子会对着我咯咯地笑，还会伸出他肉嘟嘟的小手，想要来抓我的脸。每次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都会像针扎一样痛。

我想抱抱他，我想亲亲他，我想告诉他，我是他的妈妈，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看着他在陆凛的怀里一天天长大，而我，却依然是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被他嫌弃，被这个世界抛弃。

我开始尝试着，用我仅剩的头部和一点点可以活动的脖子，去引起他的注意。我会在他靠近我的时候，努力地转动我的头，去看他，去追随他的身影。

一开始，他只是好奇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在做什么。但是，渐渐地，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图，每次我看向他的时候，他都会对着我笑，还会发出「咿呀」的声音，像是在回应我。

陆凛注意到了我们的互动，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你想和他说话？」他问我，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我努力地点了点头，泪水又一次模糊了我的视线。

「你想告诉他，你是他的妈妈？」他继续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我再次点头，心中充满了希望。

他看着我，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竟然将孩子放到了我的身边。

「说吧，我听着呢。」他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让我看看，一个怪物，要如何做一个母亲。」

我看着他，心中充满了屈辱和愤怒，可是，为了我的孩子，我忍了。

我开始尝试着，用我仅剩的头部，去触碰我的孩子。我笨拙地扭动着脖子，一点一点地靠近他，我的脸颊终于触碰到了他柔软的脸蛋。

他咯咯地笑着，伸出小手，抓住了我的头发，在我的脸上胡乱地蹭着。

我感受着他的温度，他的气息，他的味道，泪水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妈妈……」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

我的声音沙哑，难听，就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可是，我却清晰地感觉到，我的孩子，他听懂了我的话。

他停止了笑闹，转过头，用他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我，然后，他竟然张开小嘴，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麻……麻……」

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被点亮了一盏灯。

陆凛看着我们，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看来，你还真是个……奇迹。」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只留下我和我的孩子，在昏暗的灯光下，相依相偎。

我知道，我的未来依然充满着未知和挑战，可是，只要我的孩子还在我的身边，我就有勇气，继续活下去，为了他，也为了我自己。

日子一天天过去，孩子也一天天长大，他已经能摇摇晃晃地扶着东西走路了。我呢，还是老样子，像个被人遗弃的破布娃娃，躺在陆凛用木板给我搭的小床上。

外面的世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广播里说，丧尸病毒已经被控制住了，大部分丧尸都失去了行动力，军队正在进行最后的清扫。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高兴的是，这场噩梦终于要结束了，人们又能回到正常的生活。难过的是，我的命运，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改变。我依然是个怪物，一个被人嫌弃，被人唾弃的怪物。

更让我害怕的是，广播里说，对于那些恢复了理智的感染者，也要毫不留情地消灭，因为他们依然携带病毒，依然是潜在的威胁。

我听懂了，他们这是要赶尽杀绝，不留一丝活口。我，也在被清理的范围内。

陆凛听完广播，沉默了很久，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挣扎，看到了犹豫，但最终，还是被冰冷的现实所取代。

「对不起。」他抱着孩子来到我的面前，语气低沉，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我不能带你走。」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口，「军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感染者，即使是你……」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但我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即使是你，也一样要被消灭。」他说出了我最不想听到的结局。

我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

是啊，我早该想到的，在这个吃人的世界，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像我这样的怪物，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

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可是，当我听到陆凛要亲手结束我的生命时，我还是忍不住感到害怕，感到绝望。

「孩子还小，他需要你。」我听到自己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语气平静，仿佛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陆凛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我知道。」他低声说道，「我会照顾好他的。」

「答应我，别让他……别让他知道我的存在。」我艰难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我的心口上割了一刀。

我不想让他知道，他有一个怪物母亲，一个被人杀死的怪物母亲。

陆凛沉默了，他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

「求求你……」我哀求道，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好。」他终于点头答应了我的请求。

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彻底碎了。

他把我装进一个大背包里，背着我离开了我们生活了很久的避难所。我感觉到他在快速地奔跑，穿过一片片废墟，越过一道道障碍，最后，他停了下来。

「到了。」他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

我感觉到他把我从背包里拿了出来，轻轻地放在地上。

我努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点。

「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来打扰你。」陆凛说道，「我会把孩子养大，我会告诉他，他的母亲，是一个勇敢，善良的女人。」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我的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再见了。」他说，然后，我感觉到他的嘴唇，轻轻地在我的额头上印了一下，那感觉，冰冷而又陌生。

他转身离开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泪水再一次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多想，他能再回头看我一眼，哪怕只有一眼也好。

可是，他没有。

他抱着我们的孩子，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躺在地上，像一堆被人遗弃的垃圾，任凭绝望和孤独，将我慢慢吞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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