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千 高塔之终 第二章 四节 路西法之子

数不清的蜡液输送管插在尚在年幼的亚拉莫尔身上，婴儿的身躯被黑色的蜡液浸泡的漆黑，啼哭声在月光之下不绝于耳，月亮如此圆满，亚拉莫尔的父母却在做了这个悲痛决定之后哭泣。

林络和其他科研人员忙碌的身影在夜色中走动，每个人都为了这个婴儿能延续林络身上的那些非自然产物努力，这也是亚拉莫尔的父母想要做到的——他们想要亚拉莫尔竭尽所能的在未来活下去。

“为什么会选中你？”

“为什么蜡会入侵大脑，托尔特希斯不知道？”

“自己身上的那些血管为什么会呈现出黑色？”

“没人会因为没有时间匆匆忙忙的把一切交给一个不确定的人。”

亚拉莫尔的身边是无数死去的婴儿，他们作为自己的兄弟姐妹，已经因为这场改造的失败而逝去了，自己是被选中的最后一名了，也是决定一切的存在。

“啊……失败了，但是没有死，在性格和习性上失败了，应该……不影响吧。” 林络从蜡液中抱出亚拉莫尔，“我们会再度见面的，兴许你会很恶劣，但你终将代替我，踏上旅途。”

“你的一生有两个母亲，一个老师，一个是母亲，老师是引导你踏上何种道路的引路人，母亲是诞生出属于你的命运的创世之神。”

亚拉莫尔分不清现实还是过去，在两者之间胡乱的穿梭，真相正在慢慢揭露，一直都在被逼迫，什么都是被逼迫的选择，自己的命运从头到尾都是在被掌控的。

“呃啊啊啊……呃啊啊啊啊！” 亚拉莫尔狂怒的抓着自己的脸，眼睛中止不住的流出蜡液，连自己的身体都逐渐透明，完全停止在了叶知因的怀里。

“她穿越到过去了，你让她干什么！？” 利利菲对着那个幻影怒吼道。

“苦难的王，杀戮的代言人，要屠杀束缚她的起源地，击碎命运的逼迫了，只不过……这样无休止的杀戮，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高塔？”

“什么另一种高塔，你们不就是一群混蛋吗？！我才听不懂这些话！” 利利菲握紧长刀斩去，那女人却始终都是幻影，毫无用处。

亚拉莫尔坠入黑暗之中，望着那无数的亡魂，握紧剑将那些亡魂一扫而空，眼睛更加的漆黑，流淌的蜡也更多了，她慢慢推开眼前的门。

“我说过，我们会再度见面的。” 林络示意那些研究人员退下，她把怀里的婴儿亚拉莫尔重新放入黑色的蜡液中，转身看向一个怪物……一个带着黑色面具的怪物——亚拉莫尔。

那面具上尽是些黑色的羽毛和血红色的花纹，露出亚拉莫尔那充斥着杀意的双眼，一步又一步，踉跄的走向林络。

“我要……杀了你……我……不需要你…给我的人生……” 亚拉莫尔走到林络的面前，因为脑袋发出的阵痛半跪在地上，用仇恨又充满无奈的眼神看向林络。

“你本不用戴上苦难的荆棘，你本不用化作杀戮的代言者，但凡你有一丝的仁慈，也不必见到我现在的模样。”

“对他们有一分的仁慈，都是对我见证的那些悲剧的不敬，在高塔里的每一个人，无论婴儿还是成年人，他们都应当葬身于此！和将我改造的你一样该死，老师！”

亚拉莫尔支撑着自己站立起来，将剑刃指着自己的老师，所有的爱与恨都凝聚在这里，一切的罪行也赤裸裸的展现出来，亚拉莫尔从来不是什么接受了命运便安然战斗的正义使者，而是为了一己私情，被仇恨和愤怒驱使而来的魔鬼，从现实的地狱之中爬到了名为高塔的另一个人间。

“托尔特希斯。” 林络摸着手上银色的戒指，长发随风飘动，她身上的研究员服饰化作白色的大衣与黑色的礼裙，慢慢推动着自己银色的半框眼镜，粉色的双眸在她其中显现。

“为什么，还存在着另一个我。” 托尔特希斯在亚拉莫尔的身体里很是吃惊，亚拉莫尔想到之前那个林络黑白色烈焰组合而成的幻影。

“这段时空存在，但这段时空原来是不会被孩子你入侵的，但你入侵了之后，这段时空便独立出来，赋予了我生命……我有两个计划，一个是赋予你一切之后，我安心离去，将整个高塔解放；一个是你的现在，已经成长到了完美，但成了众生之敌，觉醒了这段时空的种子，由我来将我自己创造的躯体夺取，将罪恶的你杀死，抵达高塔的最顶端。”

“我一直都是你的工具……是吗？我从来都没有过我自己的命运是吗？我这辈子都要这个世界的牺牲品是吗？” 亚拉莫尔低下头质问，气得咬破自己的嘴唇，嘴角的血液顺着面具流了下来，全身都渗透出黑色的蜡凝聚成黑色的、宛若骑士一般的铠甲。

“是的，失败品，我最亲爱的学生，我为你感到骄傲，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名字，我要教你的，便是接受自己的命运，以免成了你的先祖，像希特勒一样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一昧的杀戮与战争，走向自我的毁灭。”

林络把手放到自己的面前，粉色的流体缭绕在自己的手上，黎明的太阳在她的身后升起，将亚拉莫尔的丑陋尽数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在那些人的审视，亚拉莫尔觉得有些刺眼，用手慢慢遮住一点，抬头望向老师那杀意的眼神。

“我在被死亡与重生逼疯的时候没人阻止我！” 齐奉天和那些警察死去的种种形象都在脑海中回忆着。

“我在拼尽全力去击碎核弹保护大家的时候没人拯救我！” 自己被定格在时空中，被核弹轰炸，辐射的痛苦感只有自己才知道。

“我一开始要被那一切逼的要崩溃的时候也没人来安慰我，只有一个个关心我的人死在眼前！”叶知因的记忆消失了，费墨洛琳也是个诡计多端的狡猾狐狸。

“只有冰冷与诡计和一辈子搞不清的谜团……现在我杀了那些人要报仇，成了苦难的王，你倒是审判起来了！你怎么那么高？我的命运，那个在蜡液里被改造的我！就不是生命？杀人的是我，拯救现实的人也是我，你一个死人！哪来的资格批判我！”

亚拉莫尔撕下蜡做的面具，血液直流，黑色的蜡还在脸上随着眼泪的流淌而流淌，怒火冲天，握紧剑刃在止不住的颤抖。

“费墨洛琳也是我派出的，我对你的牺牲感到抱歉，我也很对不起你，所以才想让你努力的活着，可是你做的这一切又作何解释？错的一直是高塔的领袖们，又不是这群怀揣着未来的孩子，他们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未来去赎罪……而不是拿自己的未来用作你的仇恨……”

“你来教他们？嗯？你已经死了，死人就该好好躺着！现实世界的有哪个人能接受吃着自己苦难的、从高塔里走出来的孩子……我不想辩驳了，一决胜负啊！” 亚拉莫尔攥紧剑锋，对着林络劈了过去，林络叹了口气，一巴掌将亚拉莫尔扇出百米之外，直接摔在了大马路上，砸出一个大坑。

“棋子就是棋子啊。” 林络落在亚拉莫尔的面前，半蹲下来抚摸着亚拉莫尔的头，“你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亚拉莫尔，我也舍不得对你这个样子，我们同为人类，我有办法解决这一切，只有你放弃了……我才能出来让这个世界更好。”

亚拉莫尔一拳打向林络，林络捏着亚拉莫尔的拳头，对亚拉莫尔摇摇头，“再给你一次机会，亚拉莫尔，我的学生，我最骄傲的学生，一个人换取整个世界…这不正是你当初给我的答案吗…”

林络抱紧亚拉莫尔，像是一个母亲一样，怜爱的摸着亚拉莫尔的身躯，“辛苦你的奋战，你可以安心的休息了，到我替你承担这无尽地狱，那一切的一切对不起……”

亚拉莫尔一剑贯穿林络的腹部，林络慢慢拔出来，看着自己的被血液染透的礼裙，和微微露出的一丝内脏，摇着头:“当真吗？”

“那就以罪人的名义活下去，那就成为带给这个世界苦难的魔王，现实还有多少人？啊？高塔还有多少人？那每一个孩子真的可以赎罪吗？现实真的有足够的资源赋予每一个孩子吗？整个世界都要灭亡了！没有领导人了……用现实世界的人的生命去换那些高塔孩子们的未来……”

亚拉莫尔点了点头，她已经决定好自己的抉择了，手中的剑刃随着杀意变成了血红色。

“那样才有未来不是吗？” 林络反问道。

“我不是什么圣人，我只想看到现在，而不是未来那些孩子在打退入侵者之后对着现实世界的人那样居高临下的指挥，比起扔下骰子……”

亚拉莫尔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抬起头，将剑锋指向黎明的太阳与林络，身后洋溢出粉红色的流体，站在那些树林之下的阴影之中，随风飘摇。

“我更愿意选择确定的结果，不愿意和我一起攻上高塔的杀！愿意和我一起攻上高塔的留！果断选择的要，不果断选择还要谈判犹豫的杀！”

“成为魔鬼如何？不成为魔鬼又如何？我在每个人的眼里已经是恶人了，那就我现在诉说的一切进行到底，讨厌我也好，否定我也好，我做的不对也好，我做的不好也好……我不是入侵者的苦难之王，我是我自己的苦难之王！”

“其名为亚拉莫尔！” 亚拉莫尔冲锋向前，斩落那些大树，任那些大树在自己的身边纷纷倒塌，直击站在最高处的林络。

林络抽出象牙剑与亚拉莫尔对击，林络慈祥的看着她，面带笑意:“也罢，走到黑罢，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让我见证见证你的信念，杀死我看看，把掌控你命运的人杀死看看，若不能杀死我，你的生命也只能在此终结了，我的……全力在此仅为你显现。”

林络全身燃烧起黑白色的火焰，粉色的流体缭绕在象牙剑之上，无数的金属从凝聚在她眼前化作一把堪比摩天楼的长枪直击亚拉莫尔。

“世间的罪恶与杀戮，由我尽数承担且执行！” 亚拉莫尔握着红色的剑刃，直奔长枪，长枪在自己粉红色的眸子面前逐渐分解，踏着每一滴金属液；

在空中顺势用剑圆舞一刺，林络化作狂风流到亚拉莫尔的侧身，象牙剑突然顺着腰部上撩，亚拉莫尔回身横起剑刃卡住上撩，把剑扫开的同时紧跟着斜切上来。

林络手中的剑舞出一个剑花将亚拉莫尔的攻击全部挑开，像是手中飞舞起一条长龙那般，獠牙处处都在威胁亚拉莫尔的要害，亚拉莫尔从一开始的进攻凶猛到应接不暇的挡住林络那汹涌澎湃如浪潮的攻击，每一剑都像是泄洪一样给亚拉莫尔带来强大的冲击。

“呀啊啊啊啊啊！” 亚拉莫尔以伤换伤，透露出破绽让林络刺中自己腹部的同时一剑顺着脖子切开了林络的胸膛，左手紧握着林络的剑，还没来得及砸下致死的第二剑，林络的象牙剑已经猛地抽出来，让亚拉莫尔的肚子开出一个大窟窿，林络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胸口，看向亚拉莫尔。

亚拉莫尔的肚子并没有流血，因为她早已经不再是人类，而林络完全拒绝了那些改造和蜡液带给自己的力量，用肉身和流体的力量就能将亚拉莫尔打成如此重伤。

“来吧。” 林络重新站起来，胸膛上的伤口染透了她的衣服，亚拉莫尔不知为何，泪水直流，“别哭，站起来，我的学生，这世界的黑夜还是黎明，也许轮不到我来决定了。”

“老师！” 亚拉莫尔握紧剑，朝着林络刺出去，林络轻松的挑开，将亚拉莫尔踹飞的同时涌动万千把武器刺向亚拉莫尔，犹如冲天火焰般，亚拉莫尔手中的剑一下子变成几十米长，将那武器之流一扫而空，转动着手中的剑刃挥出几道剑气的瞬间流动在林络的身后准备给予最后一击。

林络躲开那些剑气，随意又自然的旋转身体，像是芭蕾舞一样将周围横扫，与突然袭击而来的剑对刺，把亚拉莫尔一下子弹开。

亚拉莫尔紧跟着又上去，手中的剑跟发了疯一样胡乱挥舞，却能剑剑直击要害，林络的剑法随着流血和体力不支的问题越来越僵硬，又能精准的挡住要害，只能让亚拉莫尔在身上刮出很多小伤口。

林络抽出流体创造的手枪对着亚拉莫尔开枪，亚拉莫尔全部弹开，与林络近身缠斗，那疯狂的剑刃在半空中呼啸，死亡的预兆如黯淡的星芒在剑尖上点燃，林络不断在她进攻的瞬间开枪打动她将斩下去的剑，让她受阻。

同时也在拼尽全力去用剑给亚拉莫尔创造伤口，亚拉莫尔没有用那些超常的能力，只是尽可能躲着林络的剑，不再使用那些以伤换伤的剑法，而是规矩的挥动剑刃。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这样你一直是我的学生，我也一直是你的老师，我们之间只有短暂的一个学年，但也足够了。” 林络握紧剑，事出反常的突然跳起来企图斩开亚拉莫尔的胸膛，亚拉莫尔后退躲开的刹那向前猛刺，贯穿林络的小腹部，那些肠子顺着剑刃流在亚拉莫尔的手边，慢慢滑落。

林络抬起头，用尽向前猛挥剑，亚拉莫尔有些迟疑了，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拔出剑向后一个翻跟头，林络跪在地上，亚拉莫尔浑身是血的走向林络，林络一把搂住亚拉莫尔，一剑贯穿亚拉莫尔的腹部……尽管这毫无作用。

“老师……” 亚拉莫尔抱着林络的身躯，也没有松开。

“我不会……阻止我的学生去做任何事，无论她用我教的东西会走向何方……不然你现在看到的…又怎能是身为人类的我呢？亚拉莫尔，原本只是想在你这个时刻对你说很多很多话，再……再……咳…再放你离开，你走上这条道路是老师的错……”

亚拉莫尔靠在林络的身上，嗅林络身上的芳香，这大概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感受自己老师的温度，当初自己拼尽全力去寻找老师死亡的真相……现在看上去像个傻子。

“都是老师的错，如果老师能更强一些，一定会在你迷茫的时候出现，一定不会让你走上这条道路，亚拉莫尔……别再浪费时间了，离开这里吧…我也…只是一个企图操纵他人命运的高塔啊……” 林络抚摸着亚拉莫尔娇小的后背和那血迹斑斑的头发，那其中是多少的苦难蕴含在此。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希望我能一直做你的学生，但我要离开了，老师。” 亚拉莫尔抬头看向漫天的夜空，那耀眼的并非白昼的黎明，是最后的黄昏，两人相拥于夜晚。

“罪行，我替你背过了，只管走就是。” 林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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