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5 牵连心意的愿望

这不过是一场清醒梦境。我早已忘却了我们进行了多少次，只记得我的思绪混合着我向郁代讨要拥抱的声音与她向我主动进犯的烙印感。即使再混乱，来自郁代的，流转于我身体上的爱意，我都真实地感受着。

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躺在沙发上，狭窄的沙发很拥挤，而我正环着郁代的身体。眼角的泪痕让我下意识去擦拭，却发觉它早已干涸。

我们已经多久没有像这样自然地相拥入眠了？和郁代的亲密感与我远去了太久太久，以至于我感到现在的一切都太不真实……还好，腰的酸痛感切实地告诉我郁代做得有多么过分。也许这并不是好事，但我想郁代大概是很开心的，这也就足够了。

我看向郁代的睡颜——合上眼的她重归宁静。一改平日的干净样貌，不再哭泣的脸上仍旧残留着干涸的泪痕。她浅浅地呼吸，微微下垂的头就好像在睡前一直看着在她怀中被紧紧拥抱的我……只是想一想就会让我无法抗拒，郁代的拥抱，无论何时都会给我极大的安全感。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郁代的睡颜了，她近日以来总是起得很早。在享受着这不可多得的温暖的同时，我把头靠得更紧了一些，去聆听郁代平和的心跳节拍。

往日之景，终于再一次向我走来。

并没有依偎多久，郁代就醒了过来，她与我对视片刻，许久过后才走出了朦胧。她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如平日一样的平淡语气问着：“几点了？”

“下午四点多吧。”

郁代的动作很快，在我未反应之际便下了沙发。这段距离被拉远之时，我的心咯噔一下——好不容易重新回来的温暖又一次要消失了，难道我们之间只能通过这种事来维持感情吗？

我会错了意，郁代并没有远离我。她转身，把我一同拉起身，尽管笑容有些疲惫，但仍旧很开心地说着：

“去换身衣服吧。刚刚淋过雨就这样，把沙发都弄脏了，小一里也太不注意了。”

“啊……抱歉，我会洗干净的。”

下意识就这么回答，郁代也并没有多想什么。我随着郁代的牵引回到了卧室，双腿内侧的酸痛感让我有些跟不上她的脚步。见我发出嘶声，郁代不由得笑出了声，调侃了几句“小一里做事真是没分寸”这样的话。我下意识低下了头，还击了几句“郁代不也一样吗”之类，随后就被换上了新的衣服。

坐在卧室里等着喜多换衣服的我仍旧思索着，我不清楚近日以来的事是否算是解决了。尽管经历了这一场的我们大概充分交换了彼此的意见，但我们很默契地没有再去提及它……我听说小虹夏和凉学姐就经常这样，虽然会吵架，但是在交换彼此想法后仍然会好好地生活在一起。这也许就是长期相处带给她们的底气吧？

这种方式是否适合我和郁代？我并不清楚，但如果真的就此闭口不提，随后像平日一样迎接对方，我心中总会感觉有些缺憾。猜不透郁代想法的我只能暂时保持沉默，等她安顿下来以后再去提及此事吧。

但出乎意料，郁代在更衣的时候先一步开口了：

“饿了吗？如果饿了的话，我去做点饭吧？还是说小一里想自己做饭？……吃完饭我们一起出门转转吧。”

我抬起头，尽管郁代并没有看向我，但透过镜子，她自然而又平和的表情让我相当安心。第六感告诉我心结有了解开的机会，怀揣抓紧希望的想法，我开口说道：

“不饿，我们直接出去吧。”

“好。”

……

雨已不再和早上一样淅淅沥沥，只是微微地，偶尔点缀着路上水坑的波纹。尽管午后天空仍旧阴沉，但比起上午那种宛如世界终结前夕的压抑感来讲，已经要好太多了。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现实真就如此，倒春寒的威力已经远不如上午了。我所避之不及的寒冷在此刻已经算不上什么阻碍了，哪怕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气温会给我春天远去的错觉，只要有郁代牵紧我的手，心里就暖洋洋的。

“小一里为什么要淋雨呢？”

“因为郁代说淋雨可以忘记烦恼，我就去试了试……”

“夏天可能好一些，但这种天气这样做，很容易感冒的……嗯，也怪我吧，以后不会再做这种奇怪的事了。”

奇怪吗？我倒觉得很符合郁代的性格。狂风暴雨在她眼中不算是阻碍，反倒成为了她忘却烦恼的助力。我对她的勇敢只是憧憬，但总是求而不得。

“我倒是觉得淋雨不会伤害郁代……但请下次真的不要再动刀了。”

我怯生生地说着，郁代抱歉地笑了笑，回答着：“好，答应你。”

郁代一直是这样善解人意，她清楚自己的不足所在，只要稍微一说便会很快改正。看向此时的她，目光直视前方，红色的秀发即使是在倒春寒里也仍旧如火焰般燃烧着。这才是平日的郁代，她喜欢阳光明媚的日子，但天气的阴郁也不会冲散她的热情。仿佛她自然的笑容与步伐所及之处，就会有真正的春天。

周围凝重的空气随着我们前行的步伐化开了。

我总会感慨自己的幸运，所以会用尽全力去向郁代集中注意力。就像在四人合练的时候她总会下意识地与我对视一样，我们的生活总是少不了对方的影子。即使有时我并不知道郁代在想什么，但我可以在她开心时与她一同开心，在她失落时给予她安慰，尽可能地去察觉她的心情变化。如此这般，郁代大概也能体会到我是爱她的吧？

“老实说，有时候我很希望能再和小一里靠近一点。虽然现在真的很好，毕竟小一里真的很好懂嘛……”

“为什么突然要这么说啊……我原来那么好懂吗？”

郁代听着我的话，稍作停顿，随后继续回答着：

“很好懂，但有时又让我完全不懂。有许多时候，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小一里。”

她握紧我的手，半开玩笑似地问着：

“难道说，到现在还没有习惯和我在一起的日子吗？”

“没有！真的没有那种事！”

我回答得很干脆，郁代笑了，像是在说这样的回答完全在她意料之中。

“就是……郁代毕竟总是很温柔，但总感觉郁代太温柔以后会变得不像自己。郁代加入乐队不就是为了改变普通的自己吗？我觉得，如果为了我就把这个目标放弃掉了，那也太……”

我的话说到一般就没有再讲下去了，而郁代并没有太多波澜。

“虽然觉得很难以理解，但这样也确实很像是小一里会去想的事。”

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说教啊……

我抬起头，那时置身于并不热闹的城市中，我感到自己是如此渺小。脑海里忽然闪回了天台之上的梦境……思来想去，我不能再把这件事埋在心底了。

“那个，郁代。我们去天台上看看吧？”

“诶？为什么突然……”

“感觉去上面的话，眼界会开阔一些。”

“……可以是可以，但是最好还是离边缘远一点。”

我知道郁代是有恐高症的，不过只是稍微往高处走一点的话，大概会没事的吧？

用相互靠近的暖意驱散高处的寒冷，我伸手，尽管云层仍旧离我很远，可此时我仿佛能触及到它背后的那片苍蓝。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钢铁森林，肃穆于冰冷市井之中。之所以登高，一者是我能感到向世界所发出的声音有所回应，另一者，则是我能在这里找到梦中熟悉的感觉。兴许这也算是一种“直面恐惧”吧？

我向郁代谈起了那场梦境，尽可能地用笨拙的语言还原当时的场景。包括自己所说的过分的话和郁代打下的那一巴掌全部都告诉给了她。显然，她也被这样离奇的事给惊呆了，不过在我讲罢这一切之后，也拍了拍我的肩膀。

“难怪早上不肯告诉我呢。”

“那个，是因为郁代早上也不提自己的心情。”

浅笑的她沉思片刻，转身，牵起我的双手与我对视。和梦里那种恐慌感不同，和郁代的这次对视让我感到格外地安心……那时我才发现我本就不害怕面对郁代，只是我有时候想得实在是太多了。

“那么，小一里是真的会那样觉得吗？我的主动给你太多压力了？”

“……如果是说每天回来都要做的话确实有点……”

“怎么小一里总是能平静地说出这种话啊？……”

“啊……我是说，没有，完全没有。”

见到我肯定得如此之快，郁代放下手，转而搭上了我的肩膀。当我感受到这颇为有力的动作之时，也不由得开始认真起来。

“我知道小一里可能会觉得这种话很让人伤心，但只要我们愿意一起解决问题，这些东西都不算什么的。”

我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郁代——很真实，很可靠。我想，郁代也是一个正常人，最脆弱的时候真的很需要一个依靠。现在，我把熟悉的郁代拉回了现实，只要有她在，那些困难真的不算什么。

“嗯……但我心中真的是这样想的。郁代和我不一样……虽然可能我们同样不太理解彼此的想法，但你能勇敢地向我走来，哪怕有时见到糟糕的我也会用温柔去包容。但对我来说，我缺少了这样的主动。是我没有理解你，如果我能迈出这一步的话，说不定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小一里，你说得不完全对。如果真的没有主动性，是不会敢在淋雨之后毅然决然地做那种事的。虽然大家总说是我在保护你，可我知道，小一里是坚强而又勇敢的。即使是我在最低低谷的时候，为了向我表达‘爱’，会不遗余力地去做自己从来做不到的事，不是吗？”

她近乎没有犹豫的回答将我心中的疑惑化开，我咽了咽，凝视着她的脸，那深邃的黄绿色在阴沉的天气里闪烁着夺目的光彩。

“不过，即便如此，小一里仍旧会在很多时候选择回避。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情况多了，我才会对自己的爱没有自信了吧？我很自以为是地觉得可以把你带出自卑，现在看来，确实只是一直在为你的想法下断论，从来没有考虑过你呢……”

这段话之余，她搭住我肩膀的手渐渐松了力道，而后面的话也因为没有底气渐渐弱了下去。郁代不再与我对视，目光尴尬地扫视地面。

那时我知道，即使是我也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不……我知道郁代是为了我才这样的。不管是文化祭的演出还是做我的支柱，对我而言，绝不可能割舍！……所以，我希望你能继续这样下去。只要和郁代在一起的久一点，我就可以更爱郁代一点……也更爱自己一点。”

郁代低下的头再次抬起，将忧郁一扫而空的脸望着我，仿佛见证了奇迹发生一般动容。

“所以，我希望和你一起，多爱对方一点，也多爱自己一点。”

迎面而来的是郁代的进步，以及她猝不及防的拥抱，没预料到这拥抱的我倒退两步……如此似曾相识的回忆啊，在店长的考核成功以后她的也是这样激动地拥抱我。那脸上所写着的，是一如往日的喜悦。

忽然间，郁代一直找寻不到答案的疑问有了答案——爱为何物？我想，能给予对方关心，能接纳对方的关心，能有勇气去做自己曾经绝无可能做的事，能大胆地与彼此一同面对未来，这就是所谓爱吧。

“那就说好了。就从今天开始，让我们继续走下去吧！”

天台之上，倒春寒的冷风仍旧刺骨。我回抱郁代，用体温在这寒风中治愈彼此。我听到了郁代的心跳，正与我的心弦节拍重合，一声，一声，将远去的记忆悉数带回，回到了我们心意相连的日子里。

真正的春天，终于到来了。

（Fin）

梗&要素：

Part.1：

可最终臣服于自然规律的作用，如两粒各自旋转轨迹精密切开的星尘般被迫分别。

出自《尘降》：“曙神星的尘埃，镶嵌漆黑缎带，它们各自旋转，轨迹精密切开。”

Part.3：

我渗透进0与1所编织的灰色世界中，感受着这份我一直以来避之不及的冰冷。

出自《世末积雨云》：“将世界终结前最后的画面，渗透进0与1包裹的人海。”

我想，如果不是因为乐队，我大概真的会被城市的“正义之风”裹挟，至今也找不到自己想做的事吧？

灵感来源于Girls Band Cry《視界の隅 朽ちる音》：“正しさの渦と 流れてく街を プカプカ浮かんでどこにゆこ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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