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坐在公交车上，男孩心中满是踌躇，苦思冥想中，他的脸慢慢红了起来。

艺考落榜的他，在家里哭了三天，离高考还有半年，他真的觉得自己完全被毁掉了，被自己的那点执念和无知。

他没去学校，隔绝了一切社交，拉黑了所有网友，因为他只觉得自己的前半生白活了，他浪费了青春，浪费了自己的理想，他的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直到她发来信息，邀请他去后山上见个面，男孩很高兴，但又感到恐惧，他害怕是自己的颓废让她放弃了这段不对等的感情，他暗想:自己的幸运确实该到头了。

在他不熟悉的站台下车，走上一条冷清无人的小道，路边行人稀少，店铺大多倒闭，冷清凋敝。烂尾楼遍地可见，掩埋着一件又一件凄惨的往事，所见的一切让他的忧虑加剧，腼腆怯懦的男孩甚至有点想打退堂鼓，但想起她的面庞时，他还是选择继续前进。

他最终见到了她，在这片废弃郊区的尽头，一座无人打理的小山丘上，它被称作“新昌山”，然而标记的牌子也已布满灰尘。她穿着洁白的长裙，撑起一支阳伞——尽管此刻刚刚日出。风吹动少女的发丝和白绸，如流体般在她身上沉浮，她摘下眼镜，撩起脸侧的黑发，如幽灵一般搂住了体型娇小的男孩，他失去了知觉，只留下唇边温热的触感，少女没有说话，拿起一颗雕刻着蓝色花瓣的戒指，戴在他左手的中指上。

男孩失去了语言能力，思考能力，以及回忆那些微不足道的痛苦的能力。他此时此刻只感觉到她不可方物的美好，简直……不像现实。

少女叮嘱他，要坚持下去，她会在未来等他，在毕业的那一天，希望他能给她留下一幅最好的肖像，而她会送他最好的成人礼物。

突然，少女一把将男孩压在身下，她的气息逐渐急促，双手在他身上反复摸索，最后，她贴紧男孩的耳朵，说道：

“想要吗？”

那白裙下隐藏的穿戴式阳具，随着日出逐渐现出影子。

第一缕光，照在新昌山顶两个孤独的人身上，可突然间，那光芒显得何等猩红，而太阳的轮廓，残缺而灿烂。

……

三和商场内一家大电影院的门外，几只体型低伏，彼此由黏液肉丝相连的怪物顶着同样结合到一起的大块长肉壳缓慢爬行着，它们那黏糊糊的腹部黏合着几个还活着的可怜人类，缓慢消化并拖着它们前进。它似乎在思考应不应该进电影院里探索一番，看看有没有遗漏的食物，可那稀烂的大脑还没想出结果，一记手刀就给它开了瓢，袭击者的指尖刺出刀片，向外一撕将那颗奇形异状的脑袋扯下，肉浆四散飘洒，另一只粗壮大臂顶着触须的挥舞鞭打，重槌一般捅入那正在消化活人的肚子，将一大堆显露异状的脏器接连拽出，又连续跺上十几脚把那挣扎的皮肉和不可名状的肉脉内核踩爆。虽救不了那些不成人形的可悲猎物，但好歹这只异物是死透了。

万昌看着这只仓皇战败的玩意，轻哼着小曲把它的躯体拖进电影院，先把门关好，正思考要不要进食时，出现在身边的律师对他投来冷眼，如同看待不懂事的宠物：“离上一顿饭才过了不到一小时，你该控制好食欲了……而且别真以为你能在这种未知的地方大摇大摆地进食。”

“额……也是，对不起啊姑娘，话说你要我找的那个什么侦探真的在这里吗？这鬼地方这么大，一堆放映厅，我要杀到什么时候啊？”万昌将怪物的尸体甩到一边，看向为提高沉浸感而设计的漆黑全控长廊。

“这正是我想表达的……一个个杀过去，这是唯一的办法。”律师淡漠的一笑，说出句相当不简单的话来。

“……嘻，哈哈哈哈……姑娘还挺懂我，但你可得小心啊，穿着那一身还不带武器，小心被偷袭了！”万昌听后捧腹大笑，随手一挥抓住黑暗中一只跳出的尸蛙，捏得脑浆飞溅后，瞬间面色如同恶鬼，用全身力量助跑冲入长廊，果不其然撞到一堵血肉“高墙”，他拳锋微凸，刀片在手背流动直至从顶端突出，随后对准面前阻拦自己的巨物一记刺拳，把那汇聚的腐败肉体打烂至四散轰飞，随后单腿一苔，如急促的水流般在空中划出长弧，布满铁锈深嵌腿皮的扇叶将残余的肌肉组织野蛮兜割。巨墙分崩离析，落在长廊四周，指明影厅的地面数字显示灯随尸块的接触而亮起，阴影之下潜藏的匍匐龟尸们现出身形，它们发现自己偷袭失败，于是立刻起身绽放肉壳下丝线和薄膜组成的羽翼，骨质针刺掺杂这毒素飞出，万昌冷笑一声，躲闪着前进，没能闪避的针刺深深扎入他的体内，令他皮肤溃烂，机能受损，可万昌依然带着洒脱愉悦的神情冲向它们，毫无保留地对准其中一只的壳下血肉放出贯手，直接戳爆了它柔软的黏糊外皮和那咀嚼过无数人的体内口器，哪怕手指在撞到肉壳时直接骨折弯曲，他亦不改颜色，直接抽出手来一把抓住另一只的脑袋，直接撕开后举起来把脑浆倒入口中。其他两只看到后似是怕了，把身体缩入肉壳遮挡全身，而万昌只大笑道：“贪食的废物，敢不敢抬起头看看你爷爷！”随后，那手指已经折裂的手臂强行谷起力来，运起内劲，直接向壳上猛砸过去，只听一声震响，那只手臂上的肌肉直接爆开，筋骨全断，皮层艰难地连接那破碎的残片，他这只手应当是废了，可那缩壳的怪物竟也被直接打碎，坚不可摧的壳体爆发四散，它保护着的肉体更是惨不忍睹，血泥中还有一个被吞了半个脑袋的可怜婴儿在挣扎，万昌没有搭理，只一脚将其踩扁——与此同时，旁边那只同样缩壳的怪物似乎以为时机已到，立刻吼叫一声腾空扑向万昌，被他另一只完好的手臂扼住咽喉，递到嘴边大肆啃咬……

这一份餐食份量还不错，可惜万昌没有太多时间享用，他刚刚一拳破壳的举动固然震撼，但巨响似乎引来了铺天盖地的追逐声，不断向他的位置靠近，律师沉默片刻，指责说：“你太鲁莽了，无意义地掉了自己一只手，我看现在你只能自杀求个安宁了，这任务就不该交给你……”

“呵，这是什么话……放映厅里不还有路走吗？我还得感谢有这试拳的机会，姑娘可知把那恶心的东西打爆，对我而言比射精还他妈爽呀……”万昌全无惧意，走向最近的一号影厅——最大，观众最多，视觉效果最好……但律师光是听到这个打算，额头上就流下冷汗：“你果然疯了吧……这里面有啥东西你不会没想过吧？你是不是真的口味太重又欠操想被拽出肠子和眼交啊？”

“诶，姑娘你进来就知道了……我刚刚听到，这里面有放电影的声音，这样的话，里面能遇到的转机可多得多！”万昌不听劝阻，一把拉开门，而里面果然传出经典老电影的台词和配乐声，万昌关了门后悄悄往里看，只觉自己的推测大概……半对半错。里面确实特殊，外面怪物应该也不会追进来，但这特殊之处……却有些太离谱了。

只见那两百个座位上都坐着观影来客，但它们的形态却令人汗颜，形体离奇的怪物们观赏着那影片中令人落泪的桥段，竟发出一阵阵哀号来，可万昌不管这么多，他趁着每次剧中角色说台词的时候，果断藏在暗处发起攻击。

“安妮，你明白的，我不能……”

“这是唯一的选择，是保住我的亲人与爱人最后的办法，请原谅我。”

最后一排，万昌先从侧面把离台阶最近的龟尸开瓢，然后悄悄往前去，搅烂另一只的腹部，如果吸引到注意，就直接一抬脚把试图呐喊的怪物脑袋踢爆，这些东西观影时拥有出人意料的沉浸感，让万昌的计划相当成功。

荧幕上，男女主因为境遇和立场出现尖锐的矛盾，彼此陷入疑虑和痛苦中，一时间音乐低沉苦闷，也没有了台词。

万昌见状立即停住步伐，屏息凝神直到音乐高昂或人物开始说话时再继续行动。

一直往复几回，万昌已经渐渐杀到倒数第七排，那后排座位上已经布满无法计量的糜烂血肉，跟怪物们对人类做过的事别无二致，同样留下一片腥臭的尸骨地狱，只不过这次，万昌心中毫无一点波澜，只觉越来越兴奋，激动，他恨不得赶紧把所有怪物杀完，然后就有了吃不完的大餐。可就在这时，影片结束，厅内灯光亮起，前排的怪物回过头来，无数双不像眼睛的眼睛把目光投在他身上，这回，无论他再疯癫，也该知道情况的严重性了。

律师在他耳边叹息，嘲讽道：“呵，这还真算个适合你的结局吧？”

“……说得好啊，不过还请姑娘，接下来把眼睛瞪大点……”万昌看着面前争先恐后要将他碎尸万段的无尽尸潮，却只继续若无其事地与律师聊道。

“好好看看……”

……

此时此刻，一号影厅深处的男厕里悄悄探出一颗脑袋，那是个戴着墨镜，穿着米黄色风衣的男人，他看起来相当憔悴和恐慌，而厕所里密布的尸骨和大量残暴淫虐留下的痕迹也告示着他至少是听到了一些相当恐怖的事情。他谨慎地走到廊道口，向里面看去，看到的场景果不其然又令他惊讶无比——那本该布满人尸，怪物横行霸道的宽阔影厅中，只剩下了一望无际的尸山血海，到处都是战斗和厮杀的痕迹，放映荧幕上还残留着怪物展露各种变形和招式留下的剪影——被脏器和壳片糊上导致的。座椅都被打得破烂不堪，看不出本相的残骸堆积成山，而肉山边上屹立着一个壮硕的人影，他身体健全，勾着腰如猛兽般站在那里，突然一愣回头后，戴墨镜的男人与他对上了视线，他顿时喜出望外，飞奔过来。

“刘侃！哈哈，老子就知道你没死！”万昌迫不及待地靠近这个幸存的男人，可对方却被吓得退了两步，连忙问道：“等等等等……你是万昌？”

“呵，难道现在我太大只了你认不出来？我至少也没破相吧？”

“……你一个人把这么多怪物解决了？”

“哈哈，姑且算吧！现在安心没有？这块地这么宽敞，也不用担心说话被外面听到，可是个难得的好地方！侃兄先说说你怎么跑这来的吧。”万昌席地而坐，欢喜地招呼刘侃也陪他过来。

“唉……好吧，我带着徒弟一起逃过来的，本来以为被官方救援了，结果却是给反动派当了人质，那头领害死了手握机密的何山博士，又把那个案子的资料夺走，最后还把我扔出去想让怪物虐杀我，但我刚好遇上一只猴子对着那些龟尸冲锋杀伐，使尽全力逃跑最终却仍然被困死在这里……那些怪物也是我不慎引进来的，现在昌哥救我一命，感激不尽啊……”刘侃涕泗横流，感激涕零，万昌心中也生出些不舍，便拿了瓶掉在地上不过没咋外漏的水递给他，尽管只剩了一半。

“唉，不容易啊……所以侃兄能告诉我，那案子现在有什么眉目了吗？”

“没有，而且现在资料被抢后直接倒退了……我只看到她遇害的更多片段，只能说……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这件事背后牵连的东西，太多，太大了，我真的帮不到你……”刘侃痛心地回答，看上去极其愤懑，但看到万昌那始终没有波动的表情，他心中更多的是疑虑。但贸然终止谈话显然不是好选择，“话说，昌哥远道而来杀灭这么多敌人只为救我吗？如果真的是，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哈……这便说来话长，是一位高人给了我指引，可那高人如今不知所踪，不如侃兄说说这段时间你新认识的朋友，也许我能找到些线索。”万昌挠了挠头，确实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对刘侃这个人，他其实没啥准确的记忆，本来也是那妹子强迫他去找，可现在找到后，那眼镜妹不见了，自己倒确实对刘侃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跟他称兄道弟，只不过具体的事已经记不起来了。

“嗯，好吧……首先是个女警，叫言心，没啥职业操守，长的英姿飒爽，不过不是好人，即使身世看着不简单，最后也因为高估自己的能力，自己选了一条极其悲惨的路，相信我，她最后受到的折磨绝对远超大部分受害者。”

“然后有个叫颜禾的姑娘，一身媚骨，本来有能力做那反动头子的玩物，后来被那女警接走，现在的处境绝对也很惨咯……”

“反动派头子的姓名我还没得到，但代号是罗刹……说实话，我在她手里活下来已经极其幸运了。”

“何山博士辛劳半生为国为民，最后被陷害变成怪物，所有收集用来解决这场灾难的资料全部被毁，也不知道儿子被怪物轮奸致死的真相……不胜唏嘘啊。”

“最后……其实我有点不敢说这事，因为之前我一直瞒着你……”汗水划过刘侃的脸颊，他紧张起来，“有个叫赵灵遥的女孩，长得真的跟她……一模一样，我后来收这孩子为徒，可后来她也被那女警带走，估计……”

刘侃说完话，似乎已经做好了应对万昌发狂的准备，可他再次睁眼时，万昌一动不动，仍然在等他继续说话，这时，刘侃心中的疑问和不安到了极点。

万昌看到刘侃那副模样，问道：“怎么了侃兄？已经说完了吗？已经说完了的话，那很遗憾我好像没找到线索……”

刘侃强颜欢笑：“啊……确实，那不好意思，我先去上个厕所……”

刘侃魂不守舍地跑回了他出来的男厕，万昌虽然感到不解，但也没过多干涉，而是拿起一块看着挺嫩的带皮纣岩肉大口嚼了起来，毕竟终于不用考虑对方被吓到了。

这时，身旁的律师玩味地看向大快朵顾的万昌：“真是吃不饱啊，为什么你现在变得这么饥渴难耐？要不要我多喂你点精液？”

“唉，姑娘别生气……这可都是我亲手打下来的猎物，吃点怎么了？”万昌笑着又啃了一口外皮发紫的粗壮宽腕扭腿，满嘴流油，弄得律师一脸嫌弃地往旁边退了下，“垃圾……你一点都不打算跟你的朋友多说几句吗？万一以后没机会呢？”

“额，侃兄面相好，是要富贵的人，命好，不需要我担心！上个厕所而已，不会有事……”万昌仍然不以为意地继续享用美食，可他话音未落，突然听见厕所里传来泥石流般的滚动怪响，随后一声惨叫，他远远地看见刘侃哭喊着从里面跑出来，大量腐烂泥浆以摧枯拉朽之势从厕所里疯狂地涌出，泥浆中伸出无数带子般的物件将他身体缠绕，向身体各处钻孔涌流并往内拖拽，万昌暴起，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入口外，用力抓住刘侃的手腕往外扯，可那泥浆速度过快，很快将刘侃的下半身几乎全部同化成黏糊肉糜，最后的时刻，刘侃强忍体内的空间被步步侵夺的剧痛，对万昌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灵遥……会需要你的……她也……”

随即，刘侃的身体被掏空，整个人变成被浆汁大量灌注的垂死皮囊，那泥浆沉迷于吞噬猎物，暂时没有急着继续扩张，但面对这个没有固定形体的怪物，万昌再强，也不得不意识到这东西不好解决。

律师叹了口气：“我说什么来着？”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万昌阴沉着脸，罕有的一言不发地转头逃跑，从安全通道离开了一号厅，可他刚进入那散着绿光的安全通道时，就听见上方传来重物滚动的声音，还未思考到那究竟是什么，只见一颗由百十局畸变活尸融成的巨型肉球顺着台阶向下滚来，发出此起彼伏的剧烈惨叫，同时不断向外解体，将栏杆碾碎，路上踩踏事件和定向宰杀造就的尸堆也被它吞并，如密布黑云一般压向万昌，他猛地止住步伐站稳脚跟，如见到珍宝一般眼睛放光地看向那撕裂的巨肉球，表情更是欣喜到极。

“逐渐破碎的球体，受到强烈的外力冲击后，它会单纯地加速原本的破碎，还是变成完全不一样的碎片？”

律师听到这番发癫的话，相当无语，不过万昌的意思他大概理解了，在这个疯子即将开始他的表演前，律师贴近他的耳朵，悄声道：“那我们，晚些再见。”

没有丝毫的犹豫，当肉球近在眼前时，他凌空一跃，整个身体滞空，随后，悬空的万昌调整姿态，向前掠出右腿，直至脚尖与肉球的外壳碰撞。

又是一声爆响，尸体部件被裂开的血膜包裹着飞向高空，四处乱溅，那些黏连着进行同化的器官集群刹那功亏一篑，重新散成满天星，血肉中裹挟的易燃物还直接引发了爆炸，火焰顿时在这“安全”通道中蔓延扩散，同时也为那禁锢亡灵的肉球送葬。

然而火海下的肉泥中，却有一个残缺的身影屹立着，他皮肤焦黑，外露的大块肌肉组织流淌着脓浆和黑血，他那副清秀的容貌已不复存在，刚刚踢向肉球的那只腿，也爆喷着血浆，筋脉全断，骨骼碎至不见原形，那已像是人类的腿——可万昌依旧单腿直立在火与血的天地里，放声大笑，哼起他最喜欢的歌曲，完全没有在意如果继续站下去，烈火必定会夺他性命。

火焰的影子中，再次现出律师的身形，她看向万昌的眼神，难得的多了一丝怜悯和紧张。

“你真是……傻得无可救药。”

此时，那泥浆怪从厕所里涌出，正想进入安全通道时，突然感觉到里面的剧烈高温，连忙调转矛头去别的地方进食尸体了。

……

“黑的墨，白的纸，将我的世界倾情描画

红的血，蓝的水，把过去同未来一起洗净

卑微的我低头远眺，只看见人山人海消失在黑夜的深邃眼眸，而引路人转过身，向世界宣告他们的存在

它们前来，不会再离开

而我始终等待着

一次又一次地向大海呼喊

愿你于此

愿你于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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