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岁那年春天，千早爱音第一次意识到何为垂手可得却不得不止步的恋情。当时她正在为能够实现服装设计师的梦想拼命努力，而她的设计理念与日本本土的思想大相径庭，一段时间里她对学校里老师传授的内容产生过失望之情，但反省自身所在一定比与某个环境作对来得轻松，没烦恼多久她就寻找到了奋斗的方向：出国追逐更符合自己心意的时装理念，若是一切顺利，最好可以加入有名设计师的服装屋做学徒。假如什么都按她的设想来，无疑千早爱音能够功成名就地回归家乡，成为被业内业外的人吹捧的对象，拥有她梦寐以求的人生。

问题在于这条路的成本高昂到摸不着顶，虽然父母给予无条件的支持，千早爱音却并不愿意完全把这些负担心安理得全丢给家长。如何才能在不影响自己课业的前提下有效地赚取金钱呢？兼职打工的行当里完全合法合规的地方一定给不了太多钱，十分烦恼地把这样的问题甩给了朋友们，结果有人说：爱音去风俗店兼职应该会很受欢迎吧。

“风俗店。”千早爱音重复了这一名词，她的人生离与之相关的东西都可以称得上风马牛不相及。而后她转移了话题，只是这句话始终埋在了心里，在某一天发芽成了参天大树。

千早爱音遇上长崎素世是刚把自己的信息挂到店内网站上的第二天。因为从前与灰色产业相关的东西都没有接触的缘故，千早爱音可以算是严重缺乏警惕心，当然老板蛊惑性的言论的确很能动摇她的意志，每句话都戳中了她内心的感受。发现自己在兼职时间里其实并不能拒绝指名否则需要支付极其高昂的违约金后苦恼得简直不该如何是好，只好硬着头皮乘坐店里的车子前往。

晚间十点，她仰视高耸入云灯火通明的六本木大厦，啧舌于指名自己的客人非富即贵，这点转瞬即逝的惊叹最多缓解了一点点她的懊恼之情，参照给出的房间号按响了门铃，寄希望于这位大人物可以对她轻拿轻放。不得不说学生的想法总是如此天真烂漫。

然而第一眼见到对方时她就如同条件反射似的受到了吸引。需要交代的是，千早爱音从前的人生并不是没有交往对象，但无论是哪一次都不如这一眼所感受到的迷恋之情强烈。长崎素世是绝对意义上的美人，脸颊有微微的肉感，眼睛很大但五官整体是偏小的，从面部无从判断她的年龄，千早爱音甚至愿意觉得对方可能只步入社会两三年。说不上来是被什么吸引，但总之她来之前的踌躇被压下了许多，平日里与人交往时的热情逸散开来，在和主人饮茶聊天的过程中几次引得对方发笑，然后长崎素世说可以回房间了，她才想起自己根本不是一个陪伴聊天的对象前来的。

不知何故，此刻占比更重的心情竟然成了紧张。千早爱音在高中时期有几个上过床的恋人，但不过是存在一些对性爱的好奇心，多数时间就周末一起约会或者放学在家庭餐厅写功课。

“我有买安全套的。”千早爱音并不想询问对方的安全措施，虽然她来之前全身心写着抗拒，但一直以来她都会在自己的钱夹里放一枚，保险起见。

长崎素世以一种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她，千早爱音脸上泛起红晕，可以说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放缓声音请求：“需要我帮您脱衣服吗素世小姐？”

长崎素世把脸转向一边，想了想说：“爱音酱是个很礼貌的孩子。”

不知道算允许还是拒绝的回复。千早爱音在思考，对方牵着她的手搭在了腰上，会意，从下方掀起对襟薄毛衣后将胸罩一起往上推，露出长崎素世饱满柔软的奶肉，美好得不可思议，她的手盖在对方的小腹，“那我就开始了。”

千早爱音在性爱这一事上的技巧糟糕得一塌糊涂，不会撩拨，接吻的水平也不行，顶弄的力度没轻没重。唯一的长处是善于观察，会一边道歉一边寻找应该发力的点，细声细气说对不起的时候长崎素世升起来的怒气眨眼就消散了，耸耷着眉毛一副做错事的表情的牛郎诚然技术不太好，但过程中她怎么也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体液分泌得很充足，莫名其妙地一次又一次高潮。

大概做了一个多钟头，长崎素世摸起手机看了时间，觉得自己头昏脑胀的，几乎要困死过去：“可以了，爱音酱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晚上十点半在年轻人的时间表上正是活跃的时候，但千早爱音没理由继续的，她点点头，理解对方不允许留宿，但不想回店里，就给司机发了消息说可以不用来接她自己搭电车走，临走前给长崎素世倒了杯水放在床头。

第二天上午上课的时候她收到了店长传来的简讯，告诉她客人额外支付了小费，这一部分店里不会抽取佣金，千早爱音看到后立刻查看了自己的存款，产生了近似感动的情绪：

素世小姐，出手也太阔绰了吧。

自那之后千早爱音姑且算是接受了自己这份兼职的性质，而同自己的其他客人接触身体的时间里，千早爱音也时常想到她，或者说闭上眼那截晃动在脑海里的腰肢只属于那一个人。但长崎素世不会每天都是她拥抱的对象，这么想是有背工作守则的，她很难将自己的情感转换成一段话语，从结果上来说这对自己来说也许反而是好事，因为就算可以表露心迹，承认对方具备吸引她的某种致命诱惑力，素世小姐也只会是素世小姐。

回到和长崎素世的约会，昨天晚上前台就发过来了指名的内容，千早爱音思索也许对方问起一周里什么时间有空可能就是为了这一次指名而铺垫，烦恼了两个钟头究竟如何才能在外出的一天里穿着符合对方的心意。店里的司机载她去车站，她远远就从前视玻璃里看见了长崎素世，目光瞄着地面，赶紧在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叫停了车子，自己下车走过去。

之前没在住宅以外的地方见过对方。长崎素世无论如何都是得体而端庄的，千早爱音喜欢对方纯色系的服饰，搭配的锁骨链能很好地调节视觉中心，不花哨又别有一番风韵。

“素世小姐，久等了。”

长崎素世则表情一成不变平淡地应了一声，发现千早爱音略高了自己一点后稍微勾起了一点嘴角，千早爱音看到了，便主动交代道：“有内增高，毕竟外出了。”

她觉得自己的客人不至于奚落这一点太久，至于接下来的行程一概不知情，只知道对方给店里付了一整天的费用。长崎素世盯了她几秒钟后含笑点了下头，眯着眼睛的样子也很动人，千早爱音耳朵尖微微发热，她主动伸手，轻轻挽住对方的手臂，动作非常温柔，长崎素世的手掌如同枝蔓末端开出的花朵搭在了她的手腕上。在被触摸的那一瞬间，千早爱音条件反射地感觉到一道电流蹿过了自己的身体，带来了些许酥麻感，但为了不让今天的工作就在这里停下，她勉强自己镇定下来，询问之后的去处。长崎素世答需要先乘坐电车，问千早爱音是否有带自己的乘车卡，实际职业是学生的她自然答是。

参照她先前对长崎素世的认知，素世小姐是离电车、火车这类交通工具都很遥远的人。但长崎素世在上车后解答了她写在脸上的疑问：自己就读的国中高中都禁止家长派私家车接送。千早爱音猜想那应该念的是月之森，对方也印证了这一推测，就在嘴巴上接话聊了自己高中在羽丘，是某一级的学生会主席。

结果长崎素世以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端详了她一阵子，这才说道：“我高中也有帮学生会的同学做过一些事。”交谈点到即止，千早爱音同朋友乃至于其他客人攀谈的话术全然无法作用在对方身上，于是她只好保持安静，在察觉到对方其实没有那么想要聊天的意图之后。

而自始至终长崎素世的手都贴合着她的小臂内侧，千早爱音在不算长的车程里也就没有胡思乱想，兢兢业业地计划着自己要做好一切符合自己当下身份的事，长崎素世需要她开口时她就动起脑筋维持对方交流的兴致，要去哪里做什么事情都听从对方吩咐。

从电车站出来步行了十几分钟后，她们到了一家西班牙餐厅，进门听见唱片机在播古典音乐，千早爱音不怎么懂音乐，但无疑能理解这符合长崎素世的品位，侍者引她们落座，长崎素世兀自翻着菜单，偶尔会向对面的人征询口味的意见，上菜之后动起刀叉的过程中也几乎没有交流。

一片只有音乐流淌着的静谧空间，千早爱音有许许多多的想法。她去过她的第一位客人的住处这么多次，每次都感慨大得简直能称得上空旷，仿佛生活感为零的高级酒店，素世小姐端坐在沙发上时却感觉她的家好逼仄。而这张餐桌阻隔出的空间其实是狭窄的，因此会从内心深处认为细细品味着餐点小口啜饮白葡萄酒的素世小姐说不准如今心情很不错简直是件荒谬绝伦的事。

但下午飘起了小雨，长崎素世叹着气说回她家吧。千早爱音说好，先从餐厅门口借了一把透明伞，给司机发了消息拜托过来接一下，她可以付钱，只因她窥见素世小姐脸上转瞬即逝的阴霾，实在无法对那点苦涩的意味视而不见。

由于千早爱音一门心思都在关切长崎素世的坏心情如何能好转，看见对方在客厅褪下自己的衣物时几乎瞠目结舌。素世小姐很喜欢家里的沙发，柔软且宽敞，她轻而易举就能将服务自己的牛郎推倒在上面，尽管那双玻璃珠子般的蓝眼睛里滚动着的情绪晦涩不明，细腻的嗓音如同天鹅绒一样柔软亲昵，雨幕成为了天然遮蔽室外光亮的道具。

雨势渐渐转向快而急的舞曲，转眼就进行到高潮过后的休憩小段。长崎素世把牛郎的性器挟在体内，体能不够觉得腰酸，闭着眼倾倒下去的时候千早爱音无比小心地接住她。

“嗯......有点累。”

“要回房间吗，素世小姐？”千早爱音总是不太明白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话合适，暂且做了一个不会出错的提议，长崎素世点点头，接受对方的安排不需要多加思索。

半搂半抱地回到卧室再倒上床，从天花板垂下的白炽灯，那光线无比刺眼，她随后悄悄忍耐起因为身体起伏的动作而积蓄起的快意，一连串的水声里断断续续泄出长崎素世沉闷的呼吸，像是一首快节奏的曲目里塞了些突兀的休止符。

千早爱音细细审视她的神情，那眉眼间瞧着有些愁苦。素世小姐究竟为什么会一直指名自己呢，性爱对于素世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牛郎觉得周围的空气稀薄导致了她无法很好地运转大脑，尽管不明白对方那如同雨丝般捕捉不见的忧郁，性器却始终硬挺，她一口气进到了最里面，长崎素世低低地叫了一声，她伸手摸到对方胸前两颗硬硬的果实，不失时机地照顾着客人的身体，那湿滑的腔道已然熟透，不论给予怎样的刺激都会照单全收，不管不顾地凿开洪水倾泻的闸口之后，千早爱音看着对方双眼虚焦表情失神，过了一阵子懒懒地哼气几声。

“留宿吧，晚上的钱也付了的。”

千早爱音含糊地应了一声，性器很早就停止了吐精，但她等到了素世小姐缓过劲才抽出，摘掉安全套丢进床边的垃圾桶后，先去厨房倒了两杯水，返回床上的时候长崎素世脸上还是带着些倦意，姿态却很放松，接过水杯向牛郎表示感谢后微微一笑，比以前千早爱音见过的笑容都要松弛。“雨停了，爱音酱。”

“素世小姐很不喜欢下雨天？”

“也许吧。”长崎素世说，“我要洗澡去了。”

“知道了。”千早爱音等她起身，撤掉了她在一开始铺上的毛毯，床单干净整洁，拿了一个枕头垫过腰和腿沾了些水渍，不过还有另一个枕头，自觉离开卧室去客房的淋浴间简单冲洗。进入睡梦之前，长崎素世要求她不要转过身，不要熄灭床头的灯，从背后环绕住千早爱音的腰，一片宁静中逐渐没了动静。

千早爱音回想了一下以前，素世小姐总是会累到结束的时候几乎立刻就睡着，她总在用目光描摹对方相较年龄而言过分可爱又不失风情的睡脸，不知道素世小姐睡觉是习惯留灯的，恐怕与下雨天有关，但也只是猜测，而明天上午是有讨论课的，就赶紧闭上了眼。

比闹钟响起提前了几分钟醒来，千早爱音没想到长崎素世也睁眼了。不明白怎么回事睡到最后变成了相拥而眠，素世小姐还有点没有回神的时候表情有些懵懂，而她清醒得很快，晚上没洗头，额前的刘海乱成一团，发愁起自己的晨间形象会减分这一事。这时候素世小姐不知为何笑了起来，那张笑脸过分亲切明媚，像是许久没有止歇的雨终于放晴，随后她抬手，用五根白细的手指压在千早爱音乱蓬蓬的刘海上揉搓，嗓音低哑地说：“很在意的话就先起床吧爱音酱。”

千早爱音几乎条件反射地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变得滚烫，快快地回答了一声好，匆匆地离开主卧去洗漱，她还得回家拿作业和课本。

回客厅的时候看到长崎素世在自家半开放式的厨房煎吐司。她心情看着相当明朗的样子，身穿一件大约是丝绸的紫罗兰色长裙，叫了千早爱音的名字喊她过来，上下打量一遍后说：“吃过早饭再走吧。”

千早爱音估摸了时间之后表情挂上歉意，如果没有课业的话她无论如何都会答应下来，退而表示会带一份素世小姐准备的早餐。素世小姐的表情收敛了起来，但终究还是给她用油纸包了一片煎吐司，打发她离开。

沿着去电车站的路快步前行，千早爱音十分难以想象气氛的转变可以如此突兀。接近尾声的九月的一个雨后清晨，成双的高中生骑着自行车从她身边经过，放声大笑的欢快留下了很长的尾巴，千早爱音嚼着面包片分明觉得麦香味浓郁，自己却不自觉地喟叹，懊恼着不得不错失机会。但素世小姐只是她的客人，尽管她总是在胸口怦怦直跳，除了对方什么人都想不起来，但无论如何这个职业注定了有所不能，如今不可以做出什么决断，她就只好一口一口吃掉吐司，刷卡过闸，回归到自己学生的职业继续与素世小姐毫不相干的生活中去。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