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逻辑总是混乱的。

但在这漫长的、一团乱麻的梦之中，龙怪人却总能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

她娇小的身躯爆发出了令它难以置信的强大力量。只一拳，她就击穿了龙怪人被骨质外皮包裹的胸口。浸透了黑色血液的拳头直接从它的背后透了出来。

尔后，龙怪人便陷入了长梦之中。在梦中，这次致命的失败就和其他记忆一样循环往复。只不过这一次，原本清晰的梦境逐渐模糊，震颤起来。

有人正在尝试着唤醒它。

伴随着一声巨响，龙怪人感觉到有一个钩子在它的后脑拉了一下。紧接着，一切便陷入了短暂的混沌和黑暗。

“轰隆！”

一声巨响，刺眼的光亮照耀在了龙怪人身上。它下意识伸出胳膊想要挡住这道光，但胳膊上插着的一根根输液软管并不允许它做出这么大幅度的动作。除了胳膊之外，它的全身各处上也插着大大小小种类不一的各种管子。

龙怪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骨质外皮仍然有一处凹陷，但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看来组织的良心还没有死绝，居然把自己这个半死人给回收医治了。

只是，这里怎么也不像是组织掌控的地盘。

几名穿着防护服的科学家正呆楞地盯着生命维持仓里的龙怪人。他们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仓盖会在这时候打开。龙怪人并没有眼睛，但他们能感受到龙怪人正扫视着他们。

“快去拉警报！！07号仓发生严重故障——呃呃呃呃呃呃呃！！！”科学家们瞬间作鸟兽散，一名似乎是领头的科研人员试图维持秩序，但龙怪人已经从仓里爬出，轻松扼住了他的喉咙。

“这里是哪里？”

“......这，这里是官方设置的......呃呃......第一类接触物收容所......”

“我被‘收容’多久了？”

“五......五年......求求你放过我......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

绝望的科研员并不觉得这番陈词滥调的求饶能够取得什么效果。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紧扼着他脖颈的手松开了。瘫软在地上的他贪婪地呼吸着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

“滚吧——告诉你的同伙：我随后就到。”

死里逃生的科研员连忙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逃出了房间。

基地内，红光闪烁，警铃大作。持枪的警卫和逃亡的科学家在过道内拼命奔跑着。很快，通往07号仓间的所有过道都被一把把步枪封锁。守卫们屏气凝神，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注意，07仓间储物极其危险，具有高攻击性和隐身能力——注意那些不对劲的光线反射，看到就开火。我们的任务是在支援来之前把它拖在这里。”指挥官在监控室通过对讲机发号施令。他和监控室的其他守卫紧张地盯着监控画面，生怕错过什么风吹草动。

突然，监控室的大门“砰”地合上了。保安们齐刷刷地掏出手枪，对准了门口——龙怪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勇气可嘉，但是没什么用。”

还没等到安保们扣动扳机，龙怪人便撇了一下手。霎时间，就像遭到什么东西重击了一般，安保们就和玩具娃娃一样纷纷倒在了地上，只剩指挥官独自伫立。

指挥官绝望地嘶喊着，向着步步逼近的龙怪人扣动了扳机。枪声在空旷的指挥大厅回荡着。手枪子弹不断击中龙怪人暗银色的骨质外皮，却未能在上面留下哪怕是一丝刮擦的痕迹。

待到子弹耗尽，闲庭信步的龙怪人也走到了指挥官面前。他娴熟地捏住了手枪的枪口，像捏一个劣质的塑料玩具一样将其捏成了碎块。

“你杀了我也没有用！外面可有一整支军队在等着你！！”指挥官并未露出任何怯色，“我的弟兄们，他们肯定......”

“会替你报仇。这母庸置疑。”龙怪人的视线越过指挥官，打量着一个个监控屏幕。监控内，一部分守卫听到了来自指挥室的异动，正赶来支援。“但我也没说要杀了你。”

“什么？”

龙怪人的手在空气中捏了一下，似乎在把握什么无形的东西。指挥官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快住手，快住手！！！”

龙怪人并未理会指挥官的叫喊。它操纵着指挥官的手通过了安保权限，打开了所有仓室的大门。一时之间，整个基地内群魔乱舞。到处都是枪声和惨叫。

“享受你们的实验成果吧。”

说着，龙怪人暗银色的身躯逐渐透明，和环境融为了一体。

而瘫坐在地的指挥官只能独自一人，听着对讲机里传出来的绝望的哀嚎。

梦嘉并没有参加过什么太过正式的场合。她参加过最严肃正式的事情就是高中班主任语重心长地把她叫到办公室去谈话。但很显然，递交请愿书远比这要正式的多。

少女买了一身她自认为最正式的装束：上半身是白色的西装衬衫，下半身则是遮到膝盖上沿的黑色包臀裙。她头一次觉得自己的黑色丝袜不太适宜出现在正式场合的穿搭里，换成了不太显眼的肉色。她甚至穿上了自己平时最不愿意穿的高跟鞋。就这样，她歪歪扭扭的走上了市政府的台阶。

市政府接待大厅的接待员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手上的访客名单，又看了看尬笑着的少女，问道：“你是来参加对反蒙面英雄法的修订工作的？”

“对对对，请问我该往哪走呢？”

“电梯上二十三楼，左手边第三间就是。”

走进房间，推开门，已经有好几个人坐在会议用的长桌边了。被称作“红闪电”的年轻英雄大咧咧地穿着白色汗衫和运动短裤，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就像是刚从健身房锻炼完回来一样；而她的老熟人，昵称是“紫箭”的女英雄则坐在靠主位的位置。剩下的一些英雄，梦嘉要么只混过脸熟，要么完全不认识。

“您就是‘黑鸢’吗？来来来，快请坐。”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拖出了一张办公椅。梦嘉有些局促地坐下。好在她终于不用穿着高跟鞋四处走动了。这么想着，少女熟练地翘起了二郎腿。

最后走进房间的是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高瘦男人，他身后跟着的是两名神情同样严肃、穿着军服的人。一个军人留在门边，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在主位就座后，高瘦男人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今天各位到这里来，都是为了将要出台的法案。我是个实干派，不喜欢说废话。我就在这里开门见山地说了：《反蒙面英雄法》是一定会颁布的，不管阻力有多大。”

紫箭瞥了一眼梦嘉，会意的少女立刻拿出了那份请愿书，递给了主位上的高瘦男人。

“但这份法律即便是以草案的角度看待也太为不妥了。义警能够打击罪恶的安全保障就在于身份的保密性——恕我直言，要求所有英雄都进行身份登记、把匿名和蒙面视作违法，这就是在摧毁这一保障。”紫箭率先发难，常年当会计的她逻辑思维相当清晰。

“在座的各位都是打击罪犯的好手，这不必多说。但蒙面和匿名不光光意味着安全，也意味着无拘无束和缺乏监管。针对超级英雄破坏财产、伤及无辜的控诉历来都有，而这项法律的目的就在于将这些情况通过规定最小化——这对各方都好。”高瘦男人慢条斯理地回击道。

“我们又不是故意搞破坏！对付恶人，这些都是难免的事嘛！”年轻气盛的红闪电一脸不服气。梦嘉自然保持着沉默——她确实谈不上伤及无辜，但她也确实没怎么在乎过财产破坏这档子事。

“我所担心的，恰恰是故意搞破坏的那些人。据我所知，一直以来都有超人类犯罪的记录。昨天在会展中心的袭击事件人尽皆知，这恰恰说明了法案出台约束的必要性。我想这件事，‘黑鸢’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

等梦嘉回过神来，少女才发现所有人都目光灼热地盯着自己：英雄们希望她这个请愿代表讲话，而高瘦男人也希望她说出自己的想法。

好像......那个男的说得也挺对？梦嘉暗自思忖着。昨天淋浴的时候，疯英雄在她腹部留下的青紫拳印清晰可见。它们的伤痛到现在仍然像一把把钝刀子一样，缓慢且持续。她之所以还能够出席，基本要归功于她超人类身躯强大的恢复能力。不然，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是最起码的事情。

但在她心底，她还是相信着一些事情。她糟糕的生活并不是动摇这份信仰的理由，而这些伤痛也是如此。

“我，我觉得......”少女鼓起勇气，微微张口。但还没等她开口说完，一名军人突然打开了会议室的门。他气喘吁吁地敬了个礼，随后赶忙跑到高瘦男人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非常抱歉，我刚刚得知了一些意外情况。关于这项法案，我们下次再讨论吧。”男人以一个强硬的姿态给这次会议草草收尾，随后健步如飞地离开了会议室。

紫箭和梦嘉的家并不在同一个地方。但回家的时候，紫箭还是跟着梦嘉走了一段路。

“你的伤势恢复得还好吗？”走在人行道上的时候，紫箭斜瞅了一眼身旁的少女，“如果还是没好的话，去找老医鬼看看吧。别为了省点医药费落下什么终身旧伤。”

“好很多了。”梦嘉故作轻松地回答。

“刚才在会上，你想说些什么呢？我对你没说完的那些话挺感兴趣的。”

“没什么，也许没说出来反而是好事。说多错多。”

在一个十字路口，少女和紫箭道了别。随后，梦嘉便逐渐走入了那条她熟悉无比的、阴湿的小巷。反正离家也不远了，少女索性脱下了一双高跟鞋，丝足就这么踩在水泥路上——再凉再糙，也比高跟鞋强多了。

“虹姐，我回来了。晚饭有没有煮呢？”少女走进足浴店，习惯性地招呼着。然而，这次虹姐却罕见地没有回应。整个足浴店里寂静无比。

“虹姐？”一股不安感浮上少女的心头。她四下扫视着，在沙发旁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虹姐！虹姐你快醒醒！！”少女冲着倒在地上的足浴店老板娘扑了过去。她抱起老板娘，用手指探了探老板娘的呼吸。幸而老板娘只是晕倒。少女想摸出手机叫救护车，却觉得后背阴风阵阵。

她回过头去，一个银灰色的高大身影从阴影中无声地走出。这个生物就好似骨骼长在了身躯外面一般，浑身都是骨片和骨刺。而它身躯剩余的地方则被大大小小的鳞片所覆盖。两只角扭曲地从头顶延伸到上方，和古老传说中恶龙的角别无二致。

龙怪人。

它是瓦肯最可怕的造物之一。当年，她和几个同伴苦战许久，以多打少，最终将它一拳穿胸。但它不知为何，又回来了。

而且，还就站在她身后。

“人脑在面对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事物时，有时会选择自我关闭来避免精神失常。”龙怪人由于过高的身高而在足浴店内低着头，但声音仍然低沉可怖，“这一时间可能会持续数个小时，或者数天。”

“你把虹姐怎么了！！”

“就像我说的那样。她可能会昏迷上几个小时到几天——我们正好可以聊一聊。”

混蛋，混蛋！！！！少女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她蓄力一拳，向着龙怪人打去。她瞄准着它胸口的凹陷，希望能利用它的旧伤一击毙命。但突然，她的腹部钻心地疼了起来。“砰”地一声，失去平衡的少女撞碎了足浴店的玻璃桌，倒在了地上。

“互相攻击旧伤可不是一个聊天的好开头。”龙怪人“喀拉喀拉”地踏着碎玻璃渣，走到少女的跟前端详着，“更何况你现在并不占什么优势。”

“我要......我要杀了你......呃呃呃呃呃呃呃！！！”少女英雄的身体因为疼痛而绷紧。她捂着腹部，蜷缩着。如果说伤痛是钝刀子的话，那龙怪人的一击就是把这些钝刀子往她的腹中用力推了一把。

居然......要死在曾经的手下败将手上了......怎么可能。少女喘息着，额头上因为疼痛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还是强迫自己站了起来——尽管光是这个动作就让她的身体几乎到了极限。

少女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裙。在外衣的最里面穿上战衣已经成了她的习惯。虽然过了这么久的烂日子，但至少最后是在和怪人的战斗中战死的。梦嘉这么想，心中突然有些释然。

不过，她已经连最基本的挥拳都做不出来了。她发现自己的手脚就像卡在了什么东西里一样，动弹不得。她意识到自己被龙怪人控制住了。

“啪”地一声，龙怪人打了个响指，少女便感觉自己背后紧身衣的拉链正在逐渐自己解开。她心目中自己堂堂 正正的最后一战，似乎正在往一个她最不希望看到的方向迅速滑坡。

少女的黑色紧身衣逐渐褪下，慢慢露出了她双肩的优美曲线。紧接着便是她的双乳，然后再是匀称的、略带些腹肌的腹部。褪到小腹下，快到阴部的时候，紧身衣的滑动才戛然而止。就这样，少女英雄上半身唯一能称得上遮掩的，便只剩下了她披肩的柔顺黑发。她的身躯因为疼痛和制服的闷热而渗出了些微的汗珠，让她的胴体看上去覆盖着一层诱人的光泽。

为什么，偏偏是在最后......裸露的、凉飕飕的感觉让少女意识到了屈辱的现实。她努力地想转过头去，似乎不想直面自己最后的终结。但龙怪人的异能强制她眼睁睁地面对着一切。

龙怪人走上前来，颇有仪式感地完全褪下了少女的高叉紧身衣。少女的下身如今只有薄薄的肉色连裤袜阻挡着。但即便是这样也与赤裸无异：丝袜无法遮挡少女从臀部到小腹的优美曲线，少女的私处也若隐若现地呈现在了怪人面前，用一览无余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你伤得很重。”龙怪人似乎并不急着品尝面前少女的曼妙身姿，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她腹部的伤痕上。它用手轻轻抚摸着这些青紫瘢痕。

“求求你......快点结束吧......”梦嘉虚弱地呜咽着，耻辱地感受着来自怪人粗糙的抚摸。她的眼角泪光闪烁。在这一时刻，她内心对于英雄身份的在意突然提高到了极点。昔日拯救世界的女英雄满是精液、赤身裸体地在足浴店内死去——这之于她比援交度日还要糟糕。

突然，龙怪人的手掌从抚摸变成了施压。梦嘉腹部的疼痛几乎让她昏死过去。她感觉一块灼热的烙铁正贴在自己的肚子上，持续不断地灼烧着。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惨叫着。疼痛击穿了她的大脑。在霎那间，她的双眼只能看得到一片空白。包裹着她下身的裤袜逐渐变成了深色，淅淅沥沥的尿液便顺着她大腿的曲线向下流去，洇染开来——她失禁了。

龙怪人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

待到梦嘉悠悠转醒。她发现自己正躺在足浴店的沙发上。一切仍然凌乱不堪。她的身子仍然赤裸，丝袜上满是失禁留下的水痕。失去知觉的虹姐仍然倒在一旁。更要命的是，龙怪人不知何时拉了一张沙发，坐在了她的正对面，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梦嘉下意识坐起身来。她发现自己腹部的那些瘀伤消失了，持续的疼痛也停止了。一时间，她怀疑自己是死了之后灵魂出窍，但赤身裸体带来的凉飕飕的感觉告诉她，她还活着。

“为什么不杀了我？”失神漏尿后的少女有些狼狈地问道，“如果这只是为了进一步折磨我，那还是先奸后杀更痛快一点。”

“我被埃肯设计用来拱卫他们的财产和要人。他们显然没有考虑到到个人欲望这一方面。我并没有生殖方面的相关功能。”

注意到龙怪人空荡荡的裆部，少女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本来这件事情不算太好笑，但龙怪人一本正经的解释让这个事情的搞笑程度翻了数倍。

“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一个遇到过的最强大的反派组织，忘了给他们设计过的最强大的怪人装一个屌......这实在是，很难忍得住......哈哈哈哈哈”

虽然龙怪人有时候并不能理解一些语句，但反应过来这是嘲笑的它很快便反唇相讥：“曾经毁掉这个组织、杀死这个怪人的女英雄，现在住在足浴店的储物间，每天靠提供性服务来获得收入。我觉得这也很值得一笑。”

“好了好了，别扎心窝子了，我不笑还不行吗。”

“那现在，我们可以聊一聊了吗？”龙怪人身体前倾，语气一如既往的严肃。

“聊什么？”虽然裸体聊天是梦嘉的职业之一，但她总觉得这样和龙怪人说话有些奇怪。她一边说，一边重新穿上自己的高叉紧身衣，“为什么我会去援交？为什么我的制服叉开得这么高？埃肯组织现在怎么样了？像是这一类的吗？”

“不，这些都不是关键。我希望你能向其他英雄传达我的意愿。”

“什么意愿？”

“和平。”

龙怪人，这个有能力把方圆百里内的所有街区都夷为平地的存在，昔日英雄们共同的阴影，摊开双手，缓慢且认真地吐出了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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