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哔———哔———”

……

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肉巢翻涌，血海散开，从壳下站起的怪物咆哮着克服睡眠带来的朦胧与模糊感，它们体内的根脉开始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嗜血躁欲，争先恐后的猎食者瞪大那数不胜数的畸形眼珠，淌着粘液的血肉触手刺破皮囊爆出……诡异的狂笑，震悚的嘶鸣，伴随着那些弱怪被强怪和巨兽踏碎时爆出的肉浆血雾，排山倒海般涌向手里只有一把手枪的令先化。

事发之时，言心立刻察觉到怪物们出现异动，快速护着二人躲至拐角，警棍通电后将那些碎片的整合形式变得松散，让这把粗制法器能像鞭子一样挥舞，靠着更远的攻击距离将一只刚醒的怪物打飞，撞破边缘玻璃坠落下去，失去那块玻璃的局限也让后来蜂拥而至的部分怪物重蹈覆辙，死伤不少。不过言心本来握着手雷预防这些东西真的突然全冲过来，可看见它们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她还不知是什么的目标时，安心之余又感到有些奇怪。

“不顾同伴生死，可以理解……但完全不顾途中本来轻易就能感知到的猎物，反而优先去追更远的……这是一种命令吗？”言心思考着，突然收到一条短信，仔细一看是那名叫灵遥的眼镜少女偷偷打字发给自己的。

“我听到动物的叫声，没有太多杂音，可能是未感染的动物，你印象中有类似东西存在于这商场里吗？”

言心打字时也没有停止观察，直接敲出一段回复来；“宠物店已经毁了，你就当是异族人在叫吧。”

正当她们焦虑地等待时，突然连着几声枪响令灵遥全身一震，言心虽然看上去也有些困惑，但并未显露出半点惊奇，只在脑中想象最有可能的一种结果，然而无论怎么猜测，都令她有些不寒而栗。

突然，灵遥轻拍言心的肩，示意她看看私信，言心拿起手机，只见灵遥发给她一句：“左边有脚步声，有人。”

言心向左侧看去，那面贴上了许多香艳女郎海报和鲜食宣传图的黑砖墙壁属于一家水果超市，仔细倾听内部情况，言心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忽略了这一点——很多怪物长时间停留在店面中，很大概率是因为那里的肉食产品和腥味异物众多，这种情况下，水果超市确实是如今相对安全的地方。

没法再思考太多，言心左手握着电棍右手抱着颜禾，一把推开侧门走入室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琳琅满目，各富异彩的果品时，顿时松了口气。确认周围安全后，她将被操到奄奄一息的颜禾放在地上，把盐和糖加进水壶，随后慢慢喂给了他，言心感觉颜禾的动作就像初次来到世上的婴儿般，幼稚而纯粹，于是难得温柔地捏了捏他那布满吻痕的温暖耳朵。然而一种难以形容的悲哀却浮现在她脸上：无论是赶来此处的街景，进入商场后的惨状，还是那段绝望地录像中，懵懂的幼童亲眼看着父母被奸淫，折磨和宰杀前哀求怪物用他们孩子们的命换自己活下去；看到其他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用尖锐的铁丝刺穿成年人的身体，扒开伤口往里排泄；看着义务教育还未给他们建起的世界观突然间崩塌成无法想象的恐怖地狱。这里没有人道主义，没有影视和漫画里的英雄降世，谁愈弱，谁愈可悲，不存在任何平衡的补正，更何况若公道和正义确实存在，那这些怪物就不该出现在世上。

恍惚的片刻，把门又缠上一条锁链的灵遥偷偷出现在言心身边，这个初见时阴冷淡漠的警察现在却呆滞地看着一只勉强算带把的浪荡婊子，激起了她的好奇。那结实的健美身材和刚柔并蓄的面容，也引得她不自主靠近。

“你们是恋人？”不知是不是在外面闷太久了，产生一丝安全感的灵遥立刻小声问言心道。

言心白了灵遥一眼，但低头沉思一会，还是回应道：“本来能成我的仆人，现在却被迫着做了别人家的狗，难免会有点不适。”

灵遥听后大脑风暴起来，随后继续试图获取线索：“言心……是这个名字吧，言心小姐为什么做警察呢？”

言心不假思索直接回道：“分份皇粮，夺些小权，享受享受在小人物面前当人上人，但现在那些都没意义了。现在你知道了我作为公安人员的隐私，是不是也该说说自己的经历给我听？”

“啊啊啊这……”灵遥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最后她决定还是编吧，不过一定要半真半假。

“我跟妹妹晗宣一起逃学来的，不过妹妹跟男友跑了，我就只能跟辅导班老师一起跑这玩来咯……老师说我太有刑侦潜力了，学应试教育屈才！所以说我应该先好好享受一下，然后去干大事……不过接下来就懂得都懂了，幸好我和老师都没死，却给俩武林高手抓去了，所以多谢言心小姐解救……”说着说着，灵遥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就差给言心磕头了，倒是给言心弄得哑口无言。

“现在你怎么还有心思说闲话？你明明知道的吧，如果那些怪物突然埋伏在某个角落出来进攻我们，那我和你的小穴和肛门都会被撕扯开然后塞下那些畸形的巨物，直到我们变成长腿的大型飞机杯为止。”言心没生气地回应，不知为何，她看上去已经放下一开始那副刻意装给别人看的模样。

“嗯……因为这些叫纣岩的东西根本就躲不开，准确来说我们现在说的所有话都算是闲话吧？我觉得跟着言心小姐这种警察的一个好处就是……如果我们真的在某个时刻即将被怪物们追上，你能用最简单的方法给咱提前来个痛快，让我们免受被虐待的痛苦。“灵遥叹了口气，“老师说过……有的幸存者被逼向死路后因为不知道怎么自杀最轻松高效，自我了断后没能及时死亡，导致怪物通过某种方式吊着他们的命，照常实施了最可怕的侮辱和虐待……”

言心缄默不语，她看上去很累，非常累，但还是勉强起身说：“我去找找这里还有没有吃的，你们恢复一下能量，好好休息一下，明早还得赶路。”

灵遥点点头，爬到颜禾身边好奇地查看起来，言心装了几袋水果，然后在收银台的柜子里找到了些糖果，巧克力，电解质水，一袋冷了的火腿煎蛋和几瓶牛奶。它收拾东西的时候，隔着一面半透明的卷帘蓝墙看见外面似乎有幸存者经过，猛然意识到之前灵遥的感知力确实灵敏非常，而心中也多了几分疑虑。

灵遥很怜爱那个可悲的男孩，把大部分食物都小心地喂给了他，不过言心看见后，却眉头紧皱，不过她没打算说教，一直等到天色昏沉，她悄无声息地建好了一层外围防御，才趁灵遥沉睡时自顾自地思考起来。

自古以来，历史上出现过太多“必要的牺牲”，一部分人并非自愿地牺牲，换取了各种领域的成就。可一旦过了些许年月，人们便会争论这种牺牲是否“必要”。因为对大部分人来说，人命高于一切，他们自己也有可能成为牺牲品，所以他们会展开议论和批驳，永不停止。

但如果在某个时代，不被残暴地虐杀都能成为超越财富地位的奢求，牺牲他人是否必要，也许并不需要再讨论了……

这样想着，她将目光瞥向颜禾，权衡着利弊，思考着是非。

他妈的，当时到底是什么让她决定带颜禾走？也许只是恍惚之间生出的一丝怜悯之心，但现在的她……何等弱小，言心根本保护不了这个可悲的少年，这个让铁石心肠的她生出一丝情感的……男娘？

……

第一天的她看到那番场景后，毫无心理负担地把无辜的平民当猪肉一样屠宰，做好了一切为了求生和完成任务突破道德底线的准备……但现在，为何自己绝不应该地心软下来了？是因为自己也体验过了死的痛苦吗？

想不清楚，怀着这难以解释的疑问，言心垂下头，闭上了眼，快速进入了睡梦之中。但她没有意识到的是，她睡着的那一刻，灵遥突然睁眼，她将手指伸到言心鼻前，随后……显露出相当惆怅的表情。

“难道……”

灵遥脱下外套，轻轻盖在言心身上，可她正要收手，言心突然拽住她的袖子，那双疲惫异常的眼睛一时间与灵遥四目相对，吓得灵遥不敢动弹，正苦思着怎么解释时，言心嘴角微扬，松开了灵遥：“快滚去休息……跑不过它们别怪我无情。”

随后，瞬间又昏睡了过去。灵遥在原地有些茫然，脸庞有点泛红，不过命令她睡觉这事——恐怕不能成了。

灵遥拿上一把两端裹铁的长棍，悄悄溜向水果店深处，她感觉到那里面有无数诡异噪声，聒噪而令人恐惧，不看看是肯定不成了。

灵遥走到一面半透明的卷帘蓝墙前，当时她听到的脚步声应该就是这堵墙后传来的，但现在……她只能听见尖锐的吼叫，嘶鸣和肉体撕裂的声音，本来这让她有点放弃的想法，准备回去先睡一觉再说，可某根蠕动的柱状物在她放松警惕时突然往蓝墙上一搭，灵遥惊讶地发现那面墙越来越“透明”，诡异的侵蚀开始令墙体剥落，更令人感到不可置信的是——墙壁残留物消融后，留下的竟是一片又一片的，虫卵粘合物……

灵遥只觉全身震悚，连忙赶去叫醒言心，然而时间似乎晚了些，因为那蓝墙已经破开，虫卵覆盖着长了五六个半骷髅头的巨大烂肉团，开始向店内缓慢流动，它覆盖了成堆的水果后，快速地吸收了那可口的糖与水，化作血肉的一部分膨胀鼓起，突出眼球和毛刺，它流得很慢，貌似没有发现明确目标，让灵遥进退两难，既不敢反抗又不能发声，同时又没法逃离。也许只能赌这怪物没有听力了……但是真的可能吗？

更不妙的是，灵遥发现昏迷中的颜禾开始慢慢喘气和转身，这小子……要醒了？在这个时候？

惊恐之余，言心睁开了眼，看见那血肉污泥逐渐靠近，身体却不知为何极难活动，灵遥只能连忙把她扛起往后拖，一边尽力警戒着后退，一边把颜禾也护在身后，凭着一根棍子和那与生俱来的感应力，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其实完全没占半点优势，现在所做的一切仅仅是在向后退缩，一旦她发出很大的动静，那怪物大概就会立刻吞噬她们，被吃的渣都不剩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但此时此刻连那些水果都在遭遇离奇的侵犯与改造……

很快，灵遥护着两人退到了墙边，除了开门外已经无路可退，可开门的声音不可避免地会吸引大量注意。言心的眼睛极度紧张地转动，肌肉发出抽搐，但仍然组织不出行动，黑暗之中，她的泪滴也从脸颊滚落，颜禾在一阵颠簸后，逐渐睁开了眼睛，他没有发出声音，但仍然被面前的景色吓了一跳：排山倒海的血肉洪流从四面八方覆盖着缓慢侵占店内每一个角落，灵遥手持长棍，颤抖着立于她们面前，如同永不倒塌的高山……然而，不知是否感觉到了什么，灵遥僵硬地转过了头，她的脸上已经被眼泪和汗水的混合物淋满，裙下缓慢渗出尿液，表情中充斥难以描述的悚惧，惨淡的笑意和极度的绝望，此时此刻，一团肉泥刚好沾到了她的鞋尖，一时间全店的烂泥都像得到了指令，一瞬间停止的蠕动显露出极端的欢愉和兴奋……

“再……再见……”

看似腐烂枯朽的恶物钻进手心，裂出一大块被重塑成阴穴模样的伤口，并一瞬间将她的指甲尽数爆开，指节扭曲塞入伤口，手筋断裂落地，长虫四处钻挖将骨头拧碎，那骨中鲜髓则与肉泥合而为一长出触角和复眼，紫黑的混合物如粪便般从四处爆出，创造的肉洞穴口则被长虫当做巢尽情玩乐，酸毒向深处污染，将遭了腐蚀的骨肉尽数化作统一的肉泥，拥有了自我意识的大块鼓胀肌肉横生着骨刺，向内部疯狂延伸……

……

那是一个明媚的清晨，侦探刘侃经过一座“反欲”学院时，听到垃圾箱里有挣扎的声音，赶忙打开后，发现了被折断手脚，小穴和肛门里满溢着精液，身体各处布满淤青和刀痕，被蒙住口眼的灵遥，当时如果他晚到一点，这个箱子就会被扔进垃圾山，永远掩埋这个被家人丢进地狱的妙龄少女。

但刘侃在这次“大发慈悲”后，却更深刻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医治这个陌生女孩花费了他很久以来攒的工资，等灵遥差不多出院时，刘侃已经对自己的作为感到愤怒了，他没有做更多的事——哪怕知道了她现在是个无家之人，只任由她去自生自灭。

然而三年后，灵遥找上了门来向他道谢，她已经靠打工站稳了脚跟，而且真诚地希望能成为刘侃的助手，和他一起当私人侦探。

而原因，只不过是想找到，并保守一些说不出去的事实和真相，然而……她什么都没做到。

什么都……没有。

言心立刻割下了那条被肉泥彻底侵占的手臂，她面露凶光，电棍挥舞着砸在一颗逐渐成型的肉球上，一时间电光迸发，黑火向它相连的每个部分蔓延，虽然肉泥打算通过脱离主体来避免被烧灼，刚刚苏醒的颜禾一咬牙，立刻掏出塞在内衣里的防狼喷雾喷在肉泥之上，那肉泥受到刺激后虽然未受什么伤害，但像高潮了一样疯狂地聚在一起，组成一根阴茎般的巨物，顶部张开一张血腥巨嘴想要索求更多更多，灵遥回过神后，全身猛的发力，举起长棍往那巨口里一插，珍珠形态的血浆伴随着精液爆开，无法躲开地淋到了灵遥脸上，令怪物长嚎一声往后倒去，随后言心双手持棍，法力从她的心脏疯狂地涌来，集中在棍尖对准那突出的异物全力一挥，震荡四周的强烈电波从那顶部爆开，覆盖店内的肉泥瞬间触电，变得焦黑一块后猛然掉落……

尽管那大坨的烂泥看上去是死了，所有人心里却全无一点胜利的喜悦——言心牺牲一条手臂换取不被感染，可伤口处已经大量溃烂，藕断丝连的皮肉垂下，漆黑的脓浆外泄着……灵遥发了疯般拿起毛巾擦掉脸上的肉泥体液，她好像没有将那恶心的东西吞入或吸进体内，但谁知道这能不能真的阻止感染呢？

更不妙的是……电流声貌似把店外一些怪物惊醒，尽管它们现在可能找不到目标，但后面怎么办？颜禾惊慌失措地跪坐在地，他印象中自己睡过去前应该还在挨操，怎么现在就……只剩自己一个人没遇到什么巨大危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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