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妖與人類少女—幕間：姊妹】

「しぃちゃん 。」

「嗯？」

「しぃちゃん想當妹妹還是弟弟呢？」

雫看向一旁，比自己年幼一些的孩子似乎聽不懂她的意思，只是歪著頭。

思考了一會用稚嫩的聲音說著：「……想跟姊姊一樣。」

「我知道了。」

雫笑了笑，抱住她並親暱地蹭著她的臉頰。

我最可愛的妹妹。

……

…………

「しぃちゃん……？」

看著突然幻化成狼的志步，雫呆愣在原地。

灰黑色的狼，那不符合她現在年紀應有的大型成狼體態，連原本溫柔的若草色瞳孔都變得鮮紅兇惡。

狼像是發狂似地見人就咬、見物就破壞。

無論是撕咬下的斷肢還是原先擺在本家廣場進貢用的果實，狼一個仰頭便將入口的一切全部吞下肚。

她突然感到害怕。

並不是對這隻猛獸的恐懼，而是直覺的聯想到再這樣下去她的妹妹會消失不見。

「快停下來、しぃちゃん！」

雫挺身擋在一個已經受傷倒地的護衛面前，將同族人與發狂的狼隔開。

她知道這是有勇無謀的舉動，但再不行動的話，要怎麼攔下她、喚醒她？

那一瞬間原本張口要咬下眼前事物的狼突然停下動作。

注意到志步停了下來，雫穩住自己發顫的聲音溫柔地安撫她。

「しぃちゃん ，沒事了哦，所以……」

雫向前踏了一小步。

注意到她的舉動，狼甩了甩頭並向後退，在雫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她轉頭奔跑、縱身一躍便跨出了廣場的圍牆，跑出本家之外。

「不要啊、別離開！」

不顧族人的攔阻，雫循著氣味追尋到了森林深處。

志步的味道伴隨著濃烈的血腥味讓她感到惶恐。

——拜託、妳要沒事啊。

雫在心裡不斷祈禱著，然而事實卻將她推往絕望之中。

她看見了解除狼化後倒在草地上的志步，那道從胸膛到腹部的裂傷使得周遭的草葉都被暗紅的血給染紅。

志步的左手抱著腹部，才勉強沒讓體內的臟器全部流出來。

「しぃちゃん！」

雫衝到她的身旁，什麼都沒想地就用雙手按住傷口想止住鮮血。

但是傷口過大這樣的舉動根本沒有什麼效果，只有手被溫熱的血液弄得溼黏黏的。

看到志步緊緊皺著眉頭，張著口非常急促地呼吸著，混著血泡的唾液不斷從嘴角流下。

雫趕緊脫下外套墊高她的頭，盡可能保持她的氣管暢通，不要讓她被血液或者唾液嗆到。

「沒想到來挑戰的居然只是個小毛頭？」

撥開樹叢走來的是一隻高壯的妖。

黃土色壯碩魁武的身材以及他頭上那不對稱的犄角，是山鬼，這個妖怪界裡最強的妖。

他的脖子有個被啃咬撕裂的傷口，正在流著血但他好像不在乎，逕自踏著令人畏懼的步伐接近。

雫站了起來向前幾步張開手臂，以此護著自己身後的志步。

「哦？妳認為這樣就可以阻止我嗎？」

「……請你別再靠近。」

「哈哈哈！妳在發抖哦！讓開。」

「我、不會讓開的。」

「她都快死了，妳還要賠上性命嗎？」

「嗯，姊姊保護妹妹，這是理所當然的。」

說出口的話語彷彿也在為自己打氣，雫堅定地握緊拳頭。

但要說完全不怕是騙人的。

只是比起面對山鬼的恐懼，她更害怕志步會被他給殺掉。

山鬼盯著她，接著他從空氣中的氣味察覺到了什麼。

「喂、把那包裡的藥拿來。」

「……」

看著山鬼伸出的手，雫點了點頭。

接著蹲下身撿起背包，拿出了足夠份量的傷藥以及繃帶，故作鎮靜地走近山鬼，並將那些物品放到他的手中。

在確認要的東西入手後，山鬼握起了拳。

只要一個反手揮擊，這麼近的距離雫一定無法招架，不過……

「不碰治療者是我的原則，反正那小鬼也活不久了。」

留下這句話後，山鬼轉身頭也不回的走掉。

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開始發顫的雙腿差點讓雫跪了下來，但是她不可以在這裡浪費時間。

「しぃちゃん……拜託了、有誰可以幫忙、」

快救救她。

只靠雫一個人是沒辦法處理這種傷口的。

她能聽見跟來的同族竊竊私語在討論志步居然有能力弄傷山鬼王的事，卻沒有人願意上前。

「唔……」

志步的呼吸慢慢變得淺淡，原本摀著腹部的手放鬆了力度，臟器又向外流漏出一點。

——不要啊、我不要妳就這樣死掉。

雫緊緊抓著那逐漸變得冰冷的手，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

悲傷、恐懼、不安化成了黑暗漸漸侵染意識。

從自己手腳的末梢擴散出的麻木感，與搖晃的視野，她覺得自己就快要因為這極度的情緒影響而昏過去了。

「冷靜下來！」耳邊突然傳來大聲的話語拉回雫的注意力。

「那邊、對，別害怕，先把那裡塞進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到她們身旁的狐族醫生，迅速地下達著指令，而雫也沒多想便直接照著他的話去做。

他們先將臟器推回體內，再用了大塊的布巾將這殘破的身軀包裹住並綁緊，然後醫生拿出血袋與相關的器具開始進行輸血。

「妳拿好這個、舉高一些。」

將血袋塞到雫手中，騰出雙手的醫生更能迅速地做其他緊急處理。

「……謝謝你、」

「現在道謝還太早了，妳是她的姊姊嗎？」

「嗯、」

「很好，我現在教妳怎麼把妖力分給她，妳只要維持住就行了。」

「！、我知道了。」

聽著醫生的指示，雫集中精神，像他說的那樣將妖力想像成流動的水，並將這種感覺傳到手中的血袋上。

漸漸地她感受到自己的力量開始向外流散，然後身體有些發熱、腦袋也變得亂哄哄得無法思考。

逐漸集合的醫療小組，有人準備擔架，有人拿來更多的布巾以及替補用的血袋。

接著有人將雫抱了起來。

「接下來要開始移動，請妳堅持到抵達醫療室為止。」

「好。」

「……、接下來交給我們就好。」

雫沒有意識到他們已經回到了本家。

耳邊聽見醫療人員的聲音，以及手指被輕輕扳開的感覺，接著她被放到床上。

「しぃちゃん 、」

「她會沒事的，妳先好好休息吧。」

年輕的狼族醫生用溫熱的毛巾擦拭著她的額頭與臉頰，試著哄她睡覺。

然而即使消耗太多妖力而疲倦不堪，雫仍不願意就這樣入睡休息。

女性醫生皺了皺眉，嘆了一口氣。

「雫，聽話，如果不休息讓體力恢復，到了緊要關頭妳會無能為力的。」

「……老師，抱歉。」

雫後知後覺地聽出了是自己指導老師的聲音，趕忙小聲地道歉著。

「沒事的，雫妳做得很好。」

「嗯……」

「接下來好好地休息，然後為她祈禱，並且請相信我們。」

「嗯。」

吶、しぃちゃん 。

我最重要的妹妹啊，請妳，一定要平安無事。

再次見到恢復意識的妹妹，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

當時雫只感到喜悅，她並沒有失去志步。

然而後續發現志步所面臨的問題，質疑的聲音在心底萌芽。

那時候去人界將她找回來，是對的嗎？

那時候將她救回來，是對的嗎？

看著因為暴走而被關進房間的志步，雫心疼卻只能無力地坐在門外。

看著因為本家的決策而要獨居在偏遠森林的志步，雫不捨卻無法改變。

發生的這一切，全都是出於她想要留住志步的私慾。

雫想要自己的妹妹活下來，卻沒想到會讓她面對這麼大的重擔。

「姊姊、」

「對不起，しぃちゃん 、對不起。」

「お姉さん！」

「？！」

沒聽過的詞彙拉回雫的注意力，雖然還不明白意思，但她確信志步是在叫她。

是她在人界時學到的語言嗎？

聽起來有種很溫暖的感覺。

「お姉さん ，我是為了想活下去而狼化傷了人，所以這是我該面對的罪責。」

「那才不是しぃちゃん的錯，那是、」

「お姉さん ，妳來人界找我、將我從死亡邊緣救回來，讓我活下來了，我真的很高興。」

雫望向拉著她的手的志步，她那對綠眸堅定地看著自己。

「所以請妳別自責，無論我在哪裡，我都會努力活著。」

眼神傳遞出的不再是年幼的懵懂無知。

一直以來她還認為是個孩子的妹妹。

明明還沒過成年禮，卻已經長大了啊。

「……しぃちゃん 。」

「唔、別哭啊，お姉さん還是比較適合笑的樣子。」

「嗯……那妳一定要保重，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叫我，我都會趕來幫忙、永遠站在妳這邊。」

聽見雫的發言，志步愣了愣然後露出了微笑。

「お姉さん ，謝謝妳。」

幫志步整理新的住所、將她所珍視的布偶還給她。

意外地之前為了練習分送妖力而多學的使役製作派上了用場。

接下來妹妹生活起居的照顧就交給它了。

願妳能健康、隨心所欲地在這不公平的世界生活著，我最心愛的妹妹。

-- 幕間：姊妹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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