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忏悔之章

“现在宣读冰呪龙·伊维尔卡娜小姐的罪状。”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废神社的午夜，本该热热闹闹的怪物聚会却鸦雀无声，就连平时最为吵闹的狗龙们都被这突然的转折吓了一跳。疑惑、惊异的视线在沼泽中央的几位主角身上打转——仿佛唯恐避之不及，容姿端丽的冰之古龙周围呼啦让出了一圈空地，窃窃私语声却不时传到她耳里：

“那家伙又作什么妖？”

“还能有什么事，我们的‘大小姐’作风狂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嘁，不就是新大陆那块穷地方来的落魄贵族么，用人类的话是怎么称呼来着？边境伯爵家的千金？”说话的是一只表情不屑的雌性贼龙，“远离了本家势力的贵族和我们这些平民有什么分别，凭什么她能为所欲为？我看骑士大人也该好好管教他的未婚妻了。”

开玩笑的吧？这些……是在说我？

沐浴在冰冷猜忌的目光中，伊维尔卡娜抖了抖翅膀。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冰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响能让她冷静下来。她不喜欢在其他怪物栖息的地方久待，自然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关于她的恶言。趾高气扬挺着胸脯说要“宣读罪状”的毒狗龙王先不谈，他旁边静静伫立的白银骑士——原初爵银龙，她的婚约对象——微低着头一言不发，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

他们也认识了好些年了，这是白银骑士第一次让她感到陌生。

“……我犯了什么错？”

“哼，你还不知道啊，”毒狗龙王居高临下地戳着一张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破烂手记，上面还有凌乱的爪痕，“骑士大人的意思是体面地处理这件事，但我等认为，你的行为已经引起了众怒，这样一场审判我们早已等待多时；更重要的是让你本龙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看你此时不解的表情，就知道这一决定是多么英明！咳咳，大家且安静一下，第一条……”

“伊维尔卡娜小姐身为古龙种，欺辱平民，虐杀小型动物，并以此为乐。诸位请看！”

毒狗龙王摆出一张薄薄的光滑纸片，围上去看的怪物都发出了惊呼。这居然是栩栩如生的图画，忠实地再现了一头冰呪龙口中吐出冰雾、将几只冬翼龙冻成冰块的情形，冰龙展翅空中的身姿之美丽生动，就算说是眼前真实存在的景色都不为过。纸片翻过来是一行以人类语言书写的小字。

“根据骑士大人的解释，这行字是‘苍蓝星赠予烈焰，摄于新大陆’。也就是说，这是新大陆的猎人用相机拍摄下来的景象。这难道不是你做的吗？猎人之间可都在议论你的恶行啊。”

“我……”这是她吗？是别的冰呪龙？还如此松懈到被猎人拍下来了？然而新大陆的记忆已经遥远到无法回想。照片上冰呪龙的身影有些模糊，无法辨认有什么独特的她不具有的个体特征。

“你冻翼龙不是为了进食，也不是威慑，单单为了好玩，我说的没错吧？”

冰龙难以辩解，毕竟心情烦躁的时候脑海中确实冒出过让周围叽叽喳喳小动物闭嘴的想法。甚至此时她心底还在疑惑：只是冻了些翼龙，怎么大家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现在是翼龙，谁知道哪天你会不会攻击到在座的其他居民身上？”

“我不会……”

“先别急着否认。仅凭一张照片自然无法证明这只冰呪龙就是你，除了物证，我们还有龙证。”

从毒狗龙身后走出一只与他体型、动作相似，周身包裹着蓝色鳞片的怪物。伊维尔卡娜瞪大了眼睛。“这位是冰封群岛的眠狗龙，我的远亲和好友，”毒狗龙介绍道，“他可以向我们证明，伊维尔卡娜肆意欺辱眠狗龙们已久，族群苦不堪言。”

“是真的，我现在想到那些可怜同胞的冰骸，还忍不住掉泪……我们家的小孩晚上睡觉都做噩梦，说冰呪龙要来把他们做成冰雕！”

她呆滞了几秒才从记忆深处翻出当时的情景：自己正好好地补觉，领地里突然闯入一群四处撒野的眠狗龙，只不过是在起床气驱使下警告了对方而已。

“明明是你们先——”

眠狗龙王抢过话头：“都是因为她，我们的领地一退再退，现在只能在阴暗潮湿的洞穴里苟活了！”

观众们的议论沸腾了起来，为眠狗龙的遭遇忿忿不平。冰龙大脑一片空白，她平日里确实随心所欲，和不少邻居交恶，但此时就算说“是眠狗龙先侵占了她的地盘”也无济于事，谁会相信生态位低下的狗龙敢于踏足古龙的栖息地呢？

她环顾四周，与之视线相对的怪物都瑟缩地避开了目光，同时悉悉索索的交谈又响了起来：

“果然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啊！”

“贵族、古龙的耻辱……”

眠狗龙抹着眼泪，退到了一边。毒狗龙王清清嗓子：“第二条……伊维尔卡娜小姐身为贵族千金，对自己的追求者百般嘲讽折磨，甚至痛下杀手……”

“哈啊？！”什么时候的事？！冰龙发出一声失态的尖叫。

一头蛮颚龙迈着沉重的步伐从围观群众踏出一步，他的短手上捏着一枚残存的鼻骨，“这是我的兄弟，他曾经捎来口信说在新大陆找到了真爱的雌性，就要结成伴侣了；可谁知后来我们收到了他的讣告……这块鼻骨上面还有着成年累月冰冻的伤痕，他身体的其他部位已经不成形状了……我们一族向来是生活在森林和平原的，不可能到冻土去，说明凶手必然是认识他的。”

“事情的真相已经很明朗了，这位去世了的蛮颚龙先生是在追求一位能随意操纵冰属性的龙。看看刚刚翼龙的照片，这个冰冻痕迹很眼熟啊，是不是呢，伊维尔卡娜小姐？”

冰龙已经搞不清现状了。这是什么逻辑？就算那头蛮颚龙确实死于情杀，也无法证明她就是在新大陆犯下罪行的冰呪龙。她寄希望于围观者中有头脑清醒的怪物意识到问题，然而周围的敌意比刚才更盛，连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火龙夫妇都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刚刚谈论她的雌性贼龙又在和同伴咬耳朵：“再怎么说，也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追求者吧？”

冰龙嗫嚅着：“我，我完全没有曾经被追求的印象……”

“哎呀，我们的大小姐怎么能这么说？还是当着未婚夫的面，不想留下轻浮的印象？”

他们在订下婚约后这么多年，她可从来没做过对不起爵银龙的事！冰龙委屈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白银骑士；后者似乎并不关心这场审判掀起了怎样的波澜，他动了动前爪，示意毒狗龙王快点继续下去。

“我看看，第三条……啊，这条就让托比来说吧。”

飞雷龙托比羞涩地从一旁树干上一跃而下，甩了甩全是静电的粗大尾巴，旁边被不幸波及的镰鼬龙噼啪噼啪地跳来跳去。“那天我看到卡娜小姐和猎人在一起……”

“喔，炎火村的猎人吗？”毒狗龙问。

“是的，距离比较远，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很确定，猎人骑在卡娜小姐身上。”

废神社顿时一片哗然。天狗兽嘻嘻哈哈地起哄：“身为古龙却向可恶的猎人俯首称臣！”

“还有……猎人摸她的头，很是亲昵的样子，卡娜小姐……”说着飞雷龙又害羞起来，“扑到猎人身上……摇尾巴……舔猎人的手……”

冰龙表情僵硬，双眼呆滞，作为自豪的武器一向运用自如的尾巴此刻像是突然多出来的身体部位，让她不自在极了。

“之后我看到的更可怕！猎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卡娜小姐高兴地躺下，四肢朝天，向猎人……露出肚皮……猎人的手，还、还，还不停地爱抚卡娜小姐的下腹……哇……”飞雷龙羞得一条大尾巴都要遮住了脸。

“啊啊啊？！”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霸主雌火龙通红着脸尖叫。一旁的火龙先生怪异地瞥了自己的太太一眼。

“你确定看仔细了吗？”毒狗龙做了个让大家安静的手势，继续询问。

“是的，卡娜小姐的外貌很独特，我不会看错的。”

这说的是自己吗？会不会是他们联合起来编造了这些谎言？但托比的性格是绝对不会陷害他龙的，更不要说她们平时都没怎么见过。那种卑微的姿态，还是和猎人……她……？

“看着高贵冷艳，原来是这样的龙……”

“比起骑士大人更喜欢给猎人当坐骑，还让猎人抚摸自己的私密部位，这算出轨吧，真是奇怪的性癖。受虐狂？”

“我听说贵族淑女都表里不一哦，私底下什么都来的。”

“诶……猎人那样的小身板也能满足古龙吗？”

同为古龙种的霞龙也现出了身形，她没有发言，但变色龙一般静滞的眼球仿佛流露出担忧的神情。

毒狗龙洋洋得意地鼓着囊袋：“你背叛了骑士大人。”

“我没有做过这种事！”伊维尔卡娜急得眼睛都红了，她下意识又向白银骑士看去，每天都要见面的婚约对象总可以证明她没有偷偷跑到猎人那里去吧！为了他们的约定，她可是无时无刻不在做新娘修行，甚至每隔几天就要去火山熔岩地带换一身新装，哪有时间去找猎人搭话？更别说是炎火村那些武德充沛的猎人了，伤痕累累地回来是会让骑士大人担心的。

“你又要怎么证明那不是你？众所周知，方圆百里只有你一只冰呪龙。”

原初爵银龙仍然视她为空气，目光不自然得可怕，他象征性咳了一声：“不要再说了。这不是今天的重点。”

“骑士大人还在心疼未婚妻呢。”毒狗龙王阴阳怪气道，“最后一条并非罪大恶极，但恰恰能够证明伊维尔卡娜小姐贵族失职。”

冰龙已经深呼吸冷静下来，无所谓，她是新大陆来的贵女，庶民的言论比尘土还不如，他们看她不爽又能如何？大不了再回永霜冻土就是了。她安慰着自己，高傲地扬起了脖颈，“还有哪里不满，说吧。”

毒狗龙道：“你脑袋不够灵光。”

“哈——？！你说啥？！”伊维尔卡娜发出暴怒的吼叫，“你的意思是在说我蠢吗，粗鄙无礼之龙！”

“你在新大陆袭击了猎人调查团的据点吧？”

“据、据点？”

“在新大陆猎人传回的报告中，有文字提到他们经历了一场从冰呪龙手中保卫据点的战斗。当时他们立起了一道不过平房高度的铁壁，你明明能够轻而易举地飞过障碍，却选择了用全力攻击铁壁呢。”

她仍然没有这件事的印象，但却能够理解报告中那只冰呪龙的行为：“对于没见过的威胁，集中攻击才是正确的反应！”

“明明是你先去挑衅猎人，最后却被几枚炮弹打得落荒而逃。这样的战绩简直是在为骑士大人蒙羞啊。”

“区区狗龙倒是在此大放厥词……！”

“哼。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要反驳的？”

“根本就是我没做过的事！再者，猎人为什么会让你们看到这些记录和报告书？”

“您是骑士大人的未婚妻，还不明白吗？”毒狗龙王似乎早就料到她的质疑，“他身为王国的守护者，能理解人类的语言，当然也能与王国决策者沟通情报。今日的审判并非我针对你，是骑士大人的意思。”

“……骑士大人？”

“没错。我能有什么权力给您定罪呢？要怪就怪自己没能成为完美的雌性，留不住白银骑士的心吧。”

啊，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事实揭晓仍旧让她两眼酸涩。白银骑士凛然的身姿在视野中模糊，伊维尔卡娜不愿再看从审判开始就无比陌生的婚约者，明明昨晚分别的时候他还给了一个温柔的拥抱，原来都是伪装……

难道她真有这么蠢笨，他早就无法忍受了？

“……我，配不上骑士大人？”

“正是如此，鉴于以上四条伊维尔卡娜小姐都已认罪，”毒狗龙王无视还在原地咬牙切齿的冰龙，转头向少言寡语的白银骑士做了个恭敬的姿势，“为了王国的未来和荣光，我们的白银骑士大人做出了一个慎重的决定。”

“即，取消与伊维尔卡娜小姐的婚约。”

取消婚约。

取消婚约……

原本还在吵吵嚷嚷的围观怪物们都静了下来，面面相觑。落在冰龙身上的目光已经是实质的怜悯，什么贵族头衔都是昔日的威风，现在的伊维尔卡娜不过一个被抛弃的雌性，还是经历了残忍的审判、风评极差的恶毒贵女，就连性情温和的白银骑士都忍无可忍，不给情面地公开处刑。

“卡娜小姐会被逐出领地吗？”

“这是当然的吧，犯了错的雌性还有什么理由赖在雄性身边？”

“那是你们火龙家的习惯不要套在别的龙身上啊……”

伊维尔卡娜周身不受控制地萦绕着寒气，仔细一看，她引以为傲的冰甲在大起大落的情绪下都裂成了碎片。一枚凝结的冰晶落在地上，咔嚓一声，惊得沉迷于蜂蜜的青熊兽都跳了起来。

“您是在惩罚我吗？”

白银骑士沉默地注视着她，良久才开口：“不，是我有错。要离开领地的是我。”

冰龙吸了吸鼻子，想要靠近看起来遥远而陌生的骑士，“为什么？您有新的爱龙了吗？”

“……我暂时会住在渊劫地狱。”

“以防你不知道，”毒狗龙好心提醒她，“现在冥渊龙·盖亚德鲁姆才是白银骑士大人真正的未婚妻。”

“什么！那头深渊的恶魔？”

伊维尔卡娜没有错过原初爵银龙眼中闪过的一丝嫌恶。她愕然停下向前走近的脚步，原来白银骑士已经厌恶自己到这种程度，无法容许任何诋毁他新任准伴侣的声音，哪怕她只是说出了盖亚那龙尽皆知的邪恶名号。原来他和冥渊龙之间的感情已经如此深厚，而她还一无所知。

是谁都好，不论输给哪家的大小姐她都会心甘情愿退出，就算白银骑士突然宣布他喜欢的其实是雄性，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惊讶。是谁都好，偏偏是恶名昭彰的冥渊龙……

想到冥渊龙那传闻中毫不优雅的丰硕身躯要依偎在自己曾视为唯一的前未婚夫身边，用粗鲁的翼爪娇嗔地揉捏原初爵银龙尖锐张扬的趾爪，张开绽放的大嘴亲昵地磨蹭原初爵银龙形状优美的吻部……她感到一阵恶心。

“是的。”白银骑士有些僵硬地撇开了视线，磕磕绊绊道：“伊维尔卡娜小姐，我当初与你订婚是因为你配得上我的地位和身份，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除了长得漂亮……一无是处的泼妇。”

耳旁传来雌性贼龙幸灾乐祸的嘲笑声。

眼前高贵的银白色甲壳古龙宛如堕落的新生恶魔。她再也无法忍受，从口中吐出冰雾般怨恨的话语：

“啊……比起我，你更喜欢那种货色……”

“请您慎言。”毒狗龙王说。

“你居然，将我，冰呪龙、伊维尔卡娜，与那样丑陋的雌性相提并论……呵呵……哈哈……”冰龙喘着气，浑身颤抖，怒极反笑，“蠢笨也好，泼妇也罢……我还从未受过这样的折辱……！”

她展开双翼，泛着凛冽光芒的冰甲从孔隙间延展裹挟了青蓝的鳞片。周围的空气一瞬降低至刺骨的低温，零散的片状雪花擦过飞雷龙干燥的脸颊缓缓下坠。冰龙那压倒性的气势与飞旋于空中的昂首姿态让观众们都不禁摆出了防御架势。然而伊维尔卡娜连悲伤、愤怒或不舍的吐息都没有留下，她就像提起裙摆憋住眼泪仓皇逃出宴会的贵女，在白银骑士迷茫的目光中离开了废神社。

冰龙在自己的家园冰封群岛落了脚，熟悉的景象此时看来毫无生机，只剩下死一般的静寂。尽管原初爵银龙没有限制她去任何地方，自尊也不允许她留在这片充满了温馨回忆的土地，白银骑士留下的气味如同猎人的刀剑，狠狠痛击在内心最为脆弱的地方。

她窝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地趴了三天，终于决定打起精神收拾行李。巢穴里散落着原初爵银龙送给她的纪念品：令鸦的羽毛，闪着银白光芒的无垢鳞片，密林海边的珍珠贝……立下相伴终生的誓言是在日出前的海滩，朝阳在那对能够轻松将她拢起的宽大盾翼上点缀着暖色的光辉。昔日的花枝都已枯萎，徒留白银骑士那日冷酷的话语如梦魇般缠绕在心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在原初爵银龙心里，她就真的不如那只性格阴暗体型肥满的冥渊龙吗？

不，这一切都怪猎人！如果没有那张照片，没有那些该死的报告书……她都想好了要在废神社举办婚礼的。一定是炎火村的猎人搞了鬼，才让飞雷龙误会她和猎人有亲密的交流。再说了猎人才多高，她一个体长近30米的古龙怎么可能扑到猎人怀里舔猎人的手……真是的，当时为什么没有想到用这点来反驳！

她照着水面中自己的倒影，看到眼睑下有一串结霜的泪痕。三天没有出门，之前新换上的一身火山玻璃也斑驳起来，失去了光彩，显得整个龙都灰扑扑的。

如果远在新大陆的妈妈看到自己这副没有打扮的狼狈模样，大概会担心得连散步都没心情了吧……

伊维尔卡娜草草洗了把脸，才走出洞穴，就看到眠狗龙族群正在不远处聚成一团互相打闹，大有将整片水塘都据为己有的架势，完全看不出“晚上害怕到做噩梦”的可怜劲。眠狗龙王好像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她自觉尴尬，伸展双翼就要飞走。

“哼，看看现在谁才是真正的冻土王者。”眠狗龙王轻蔑地从鼻腔重重呼气。

“不敬的家伙……！”

冰龙气得又想冻两只眠狗龙，谁知对方根本不怕，威吓地嚣叫着，扬起耸立的头冠就要向她吐昏睡唾沫：“骑士大人就在附近哦？我看你是想被他逐出自己的地盘吧？”

“哈？骑士大人？你以为我会信——”

“难不成还以为他是关心你？别自作多情了，别说骑士大人，你这样的在我们村都是没龙要的。”

“…………”

“哟，怎么了！还不把我们冻成冰雕吗？你其实没这个胆量吧？被污蔑成那样都不敢当众辩驳，你——”

咔嚓、咔嚓。

不知不觉间，眠狗龙王的脚下伸展开一片刺骨的冰霜。他试着挪开后爪，却好像粘在了地上，甚至连驱使肢体末端活动的肌肉都失去了知觉，即使用尽力气尝试移动，也只能艰难地保持平衡。

孩童的嬉闹声不知不觉戛然而止，幼龙天真的眼仁隔在毫无生气的冰层之后。一片悄然升起的阴翳笼罩住他的族群。

一股冰冷的气息拍打在脸上，抬起头，一双狮鹫般的锐眼正紧盯猎物。

猎物是他自己。

伊维尔卡娜甩了甩尾刺上的鲜血，看也不看地踩过已经覆满白色的尸体，打了个呵欠。

“以前还要收拾现场，真麻烦。既然事情已经暴露，这样放着不管也没问题。”

“冻土王者……说的又是谁呢？”

她自言自语着，离开了冰封群岛这片充满温馨与血腥回忆的伤心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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