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邂逅之章

城塞高地最近流传一则鬼故事，每到月亮高悬的深夜，山上的城门遗迹深处就传来断断续续的怪声，像是被丈夫抛弃、受尽了委屈的雌性在哭泣。对此，与环境生物们私交甚好的刚缠兽表示确实来了一位住户，但新邻居看着仪态端庄优雅，深居简出，不像喜欢深夜打扰他龙的类型。

“而且，是难得的美龙……”

可惜美貌的优越并非所有龙都能欣赏，黑蚀龙在听到怪声的第二天就吓得搬了家；久而久之，经常收到投诉的扰民代表轰龙也败下阵来另寻他处。在扫荡完当地蜂蜜的霸主青熊兽、出差结束的金狮子、短期旅行腻味了的赫耀天彗龙纷纷离开后，城塞高地算是自现任名义上的统治者管辖以来头一回如此空旷。

伊维尔卡娜将冰封群岛抛在身后，却又无处可去，情急之下想起白银骑士提到过王国还有为数不多保留着古老贵族传统的领地，那里对于贵族出身的龙没有太大的敌意。王国与炎火村有一段不短的距离，退婚的丑闻一时半会儿也不会传到另一边，她便暂时在城塞高地安顿下来。

这块区域龙口拥挤、龙流量大，但令她惊讶的是冰雪覆盖的山上也有人类文明留下的建筑，地形开阔、易于防守，且奇迹般地还没有被其他怪物占据。她在各个角落都仔细闻了闻，似乎有一股极为浅淡的熟悉的气味，和白银骑士有些相像。

这里或许是白银骑士长大的地方，眼前所见即白银骑士再熟悉不过的风景。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眼泪又要冻在脸上了……过去几天的委屈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崩溃大哭。

冰龙哭累了，不知不觉陷入了梦乡。再醒来时，一双红黑色的眼睛正不善地打量着她。

“你终于醒了啊。睡得好吗？”对方阴阳怪气道。

伊维尔卡娜惊地跳起来，“骑、骑士大人？”

不对，来客虽然贵气的长相和举止与原初爵银龙别无二致，但身形更加瘦削。对方像人类一样用斗篷遮住全身脸以下的部分，显得生龙勿近，仔细一看原来是血红色的翼膜，胸前领巾般同样血红的毛发透着妖冶的邪性。是她的错觉吗，那些毛发好像在动……？

他似乎注意到冰龙的视线，不快道：“有什么让你在意的事吗？”

“不，没有……”伊维尔卡娜趴伏下身子，表示自己没有敌意，“您让我想起一位旧识。如果造成了困扰，还请您原谅。”

“哼，旧识。那个伪善的骑士吗。”对方伸出尖锐的前爪拂去冰龙眼睑下一行冰霜，他的爪子有些意想不到的冰凉，她恍惚想起原初爵银龙触碰自己时，甲壳散发的截然不同的温暖能量。

“您知道白银骑士大人？”

“我跟他算是同族——不，纵使是同源，在外人看来我也不配和那样‘高贵’的存在忝列同族吧。既然他是你的‘旧识’，我猜测你们关系匪浅……又何必离开他的保护伞，跑到这个地方来？”

伊维尔卡娜恹恹地，语气和动作依旧挑不出礼仪的毛病：“他取消了与我的婚约。也就是说，我是被他厌弃的存在。”

“…………”

血红的爵银龙站起身，绕着冰龙观察了一圈，“原来如此。真是位出色的雌性。”

“您好像还没有理解呢。我是有污点的恶女，和‘出色’这样的词完全沾不上边。”

“是伪善的骑士品位有问题。凡他喜欢的，都是无趣的俗物；凡他无法欣赏的，都是难得的珍品。您难道不这么认为吗？”他说，“正式介绍一下，我是爵银龙·梅尔泽纳。你可以自由选择喜欢的称呼。”

“……冰呪龙·伊维尔卡娜，叫我卡娜就好。”

“那么，卡娜小姐。”爵银龙优雅地伸展开剪裁精致的两翼，朱红的花瓣从他的庇护之下如雨般扑面而来，然而细看每一粒花瓣都长着骇人的吸血齿——竟全是有自主意识的活物！

“咦？”仅仅一个晃神，她就被拢在了阴影中。爵银龙主动将二龙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她能从对方眼里看到自己倒影的程度，并不容拒绝地握住了她的一只前爪。

“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

冰龙被啮生虫簇拥着，不知所措。它们停在她的鳞片上，却安静地没有动作。她不明白，不论是这些似乎与爵银龙共生的怪异生命，还是他的发言——成为他的妻子？他是在向初次见面的雌性求婚吗？

如果不答应的话，大概会被这些虫子活生生地吸干吧。这是一种威胁手段，抑或是以甜蜜谎言伪装的捕猎？

她迷茫地望着爵银龙的双眼，血色巩膜之下，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这是兴奋、跃跃欲试的眼神，她能够如此确定。换做是原初爵银龙，那位高贵的骑士绝不会将自己的强欲展示于龙前。她储存过冷却水的器官似乎也活跃起来，喉咙发紧，或许一张嘴就要放出冰之吐息了：若爵银龙的真实目的是地盘宣称，她也做好了恶战的准备。

“我以公爵的名位向你求爱。你的答复呢，卡娜小姐？”

她心里一惊，还是抽开被爵银龙执起的前爪，“请容许我再考虑一下，公爵大人。”

啮生虫如同听得懂他们的对话，纷纷扇动柔嫩的翅翼，往她甲壳的缝隙里钻。爵银龙那尖细的嘴吻仿佛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伊维尔卡娜表面不动声色，以现在的状态她未必能敌过爵银龙的武力威慑（绝不是因为对爵银龙这样与骑士大人相似的精致相貌毫无抵抗力！），她决定退一步先行示弱：“如果公爵大人不嫌弃，可以收留无家可归的我吗？不如先从互相了解开始增进感情吧。”

“成为我的所有物，我的城堡自然就是你的。”

冰龙摇了摇头。

“我已经受够贵族这套虚伪的婚姻交换了，”她说，“在互相了解之前定下虚无缥缈的誓言，在发现事实不如自己所愿后，就孩子气地想要收回承诺。您和他一样，喜欢的是善良端庄、百依百顺的淑女，还是自己营造出的多情又深情的形象？想必最后您也会弃我而去，选择其他既不优雅又不美丽，还恶名远扬的雌性。”

爵银龙兴趣盎然地靠近一步，他端详着冰龙金黄色的澄澈双眸。“你是在赌气？”他说。

“哈？说谁在赌气……”

“因为被退婚自尊心受辱，现在还对前未婚夫怨气十足啊，”梅尔轻描淡写道，“我喜欢的并不是善良端庄、百依百顺的淑女，更何况你也远远沾不上边，卡娜小姐。真正的淑女会像你一样，暗暗把致命的武器抵在求爱雄性的弱点部位上吗？”

卡娜转头一看，自己的尾部不知何时高高扬起，正要向对方的脖颈刺去。

“真是不好意思，公爵大人……”她悻悻地收回尾刺。

“无妨，我也不过是看到了感兴趣的东西，想要据为己有罢了。”

啮生虫扑在她的颈部，带来丝丝痒意。

“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论如何，你都会成为我的所有物。”

“作为食物成为您的养料？”伊维尔卡娜苦笑道，“您不问为什么骑士大人要取消婚约吗？我现在可是怪物间闻名的罪龙哦。”

爵银龙似乎刻意回避了什么。“罪恶与鲜血正是不被理解、不被接受的高贵之物。卡娜小姐，你应该感到庆幸。”他挥了挥右翼，啮生虫们如红雾般回到他身躯投下的阴影里。

“这是……什么意思？”

“收留的请求，我同意了。”

伊维尔卡娜懵懂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公爵大人……是不是有些中二病？

冰龙的本意还真不是置气（好吧，或许梅尔说的有一半对），在内心深处她仍然对身居公爵之位、与骑士大人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却躲在城塞高地的爵银龙有些好奇。或许梅尔是白银骑士的兄弟？他们的长相极为相似，有意思的是白银骑士的眼角下是打磨过的更为光滑的鳞片，而在梅尔相同的位置却有一小块龙属性的沉积；性格上他们也是完全迥异，梅尔说话有些硬梆梆的，听着和骑士大人相似的声音，她还不太能习惯。

然而无论她如何询问，爵银龙对自己的过往总是闭口不提，也完全不在意冰龙的事情。“到了，”他打断卡娜的话，“今后你就在这里居住。”

她环顾四周，这是人类建造的城堡废墟圈起来的空地，不算宽敞也不算狭窄，但足够遮风挡雨，一看就十分舒适。爵银龙收藏了一些人类使用过的金银器具，随着时光的流逝有不少褪了色，但仍能窥见公爵对华美之物的喜好。

“原来您就是城塞高地的现任统治者？”

“怎么，看不出来吗？”

冰龙心虚地移开视线，“我来了也有好几日，一直没机会见统治者一面，只好先行冒昧占下一块地盘。没有来问候是我这边失礼了呢。”

这种程度的礼仪都没有遵守，放在贵族之间是要被议论一整年的。

“我有事外出了一趟，”爵银龙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所以你确实就是那个总在深夜大声哭泣的雌性。看来冰狼龙卿的叙述有所夸大，卡娜小姐不仅并非不讲理之龙，反而是能与我平等对话的智者。”

“能够得到公爵大人的认可，我深感荣幸。”

“我还以为曾领受过白银骑士那般高尚爱意的雌性，对任何褒奖都会无动于衷。你还真是适应良好。”

卡娜心安理得霸占了城堡的角落，石砖上面铺了些柔软奢华的干草，不仅不扎皮肤，还带着爵银龙睡过的潮意和体温。说明梅尔要么昼夜颠倒，要么喜欢赖床。到了安全的住所，身边又是久违的、和白银骑士有些相似的熟悉气味，睡意及时涌了上来。自从废神社退婚风波后，她还没有放松地入睡过。

“至少现在，您是钟意我的，不是吗？”

卡娜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她蜷起尾巴，用展开的翅膀覆盖住躯体，没过多久就打起了呼噜。

爵银龙一时之间似乎噎住了，随即发出一声低笑。

“呼呼……你还真是，令我惊喜……”他抚过卡娜冰棱般的睫羽，后者毫无知觉，睡得冒出了鼻涕泡，“把床都占了，我睡哪里？”

卡娜于次日早晨被谜之呼唤叫醒。她睁开疲惫的双眼，发现自己头靠在爵银龙那丛柔软的、会动的血红色毛发上。

梅尔还在睡梦中。他的领巾实在是触感极好，冰龙毫无占了他龙巢穴的自觉，甚至惬意地又蹭了蹭，毕竟等本尊醒来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她沉醉于鼻腔里玫瑰与红酒一般的干燥香气，直到一种吱吱唧唧的异样声音再次于耳畔响起。

爵银龙的领巾有一小撮无风自动了起来。一只藏在里面的啮生虫扑簌扑簌地说着：

“您醒了！卡娜小姐！”

诶？

她四下张望，那声音确实来自她刚刚蹭过的毛发，不敢置信：“你在喊我？”

“是的！”熟悉的小型利齿从“绒毛”里探出，啮生虫兴高采烈地挥舞着花瓣般的翅膀，“感谢您陪在公爵大人身边哇！”

“我还什么都没有答应……为什么我能听懂你们说话？公爵大人也是这样和你们对话的吗？”

“公爵大人好久没有这么笑过了，这都是因为卡娜小姐啊！”

“……不要以为奉承就可以无视我的问题哦。”

“公爵大人其实是很温柔的龙；卡娜小姐跟着公爵大人一定会获得幸福的！”

难以交流。冰龙头痛地看着啮生虫们七嘴八舌，寥寥数语混杂了对公爵大人的崇敬与担忧、对卡娜小姐的赞美与关怀。一只啮生虫情绪激动，悄悄飞出来停在冰龙的鼻尖。

卡娜艰难地将视线集中在它身上。长满吸血齿的圆口一张一合：“卡娜小姐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

“那是自然，”冰龙得意道，“贵族的礼仪就是每天清晨都要用冷水沐浴，去除体味。”

“卡娜小姐闻起来很好吃！”

“咳？！……你们的公爵大人果然是想吃了我？”

卡娜刚揪起鼻尖上的啮生虫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红色的小东西在她爪里来回扑腾，“嘎吱嘎吱”地求救。她翻来覆去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忍不住整张脸皱成一团。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说真的，好恶心。”

“噫——”

爵银龙睁开血丝密布的眼睛：“大早上的何故自言自语。”

刚刚还在尖叫的啮生虫早已趁她不注意乖乖回到原来的地方。梅尔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一脸睡眠不足的模样把卡娜按回巢床。

“那些虫子是你的宠物？”

“啮生虫是我的眷属，”爵银龙纠正，“我给予它们庇护，它们回报给我精气。”

“您把我留在身边，是想吸我的精气？”

梅尔清醒了几分，见她是认真地发出疑问，颇感好笑：“嘴上说着大道理，其实自己才是最信奉贵族那套婚姻交换的。难道你不相信纯粹出于喜爱的求婚吗？”

“对于食物的欣赏也是一种喜爱。”

“怎么理解都是你的自由。”

话虽如此，冰龙并不担忧自己真的成为爵银龙的储备粮——那些表面优雅翩跹实则令龙作呕的啮生虫居然有独立的思想，还能勉强对话，尽管它们对卡娜发表了美食鉴赏般的言论，却并不像真心要置她于食物的地位。再者，昨晚她入睡之后毫无防备，要是爵银龙想吸食她的血液也完全没有等待的必要。

尽管语气弯弯绕绕，但高地的公爵似乎并不吝惜于表达情感，这对于冰龙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如果换做原初爵银龙，恐怕只会收获白银骑士迟钝而羞涩的红脸。作为边境伯爵的千金，伊维尔卡娜早已习惯了得体应对各种夸赞或刁难，但……

公爵和白银骑士实在是如同镜面两端地相像。透过梅尔仿佛总能感到被骑士大人注视着，回过神来后她忍不住羞愧难当。

她是在，把公爵大人当作白银骑士的替身……？

至于为什么爵银龙和她初次见面就表现出明显的热情，卡娜甚至没有花一秒钟来思考这个问题。自己可是冰呪龙，尊贵与优雅的寒气统御者，一见钟情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好像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似的，爵银龙突然问起了他所不齿的同族：“那个伪善骑士，和谁订了新的婚约？”

“似乎是名叫盖亚的深渊恶魔。”

“冥渊龙？”梅尔眯起眼睛，“他疯了吗！即使在我们之中他也是最厌恶深渊恶魔的，难道他不再是王国守护者了？怎么会和那样的家伙搞到一起……”

“这么说也太粗鄙了，”冰龙吐槽，“我没有见到盖亚，但婚约一事大概是真的。我现在还生气呢。”

“难以相信。从父辈开始延续了一百余年的诅咒，我们家族变成这副模样都要拜冥渊龙所赐。哼，这么说来我还应该感谢她。”

直觉告诉卡娜，梅尔与眷属们共生的奇异生态或许与“诅咒”有关。她本想好好审问一下那些伪装成毛发的恶趣味啮生虫是否知道什么，但梅尔清醒的时候它们就像陷入了噤声状态，只有接收到主人的命令才开始工作。

大概是爵银龙不喜欢它们叽叽喳喳的吧。

“骑士大人不会在废神社停留，而是只身前往盖亚居住的渊劫地狱，似乎离这里不远。我听说她很多年都没有出来活动了。”

“别提那个雌性了。”梅尔脸色差得像是要随时吐出来，“他这么多年没有来过城塞高地，居然离开王国了？为什么在猎人的村庄附近定居？”

“……废神社是我们约定好举办婚礼的场所。”

“残留的祈祷之力吗。为了所谓的仪式感……”

卡娜点头。如今看来少女对婚礼的期待都是一场泡影。“骑士大人未曾驱赶我，但我也回不去了。”

“原初那家伙一定是精神失常了。你作为他的前未婚妻，有没有注意到他身上的异样？”

“异样是指……”

“就像我这样，血红色的。”

印象里原初爵银龙的甲壳和他们初次见面比没有什么变化，仍然闪闪发亮，每片厚实的鳞都如玉石般美丽。

血红色是不祥的征兆，如果白银骑士也染上了这种堕落的色彩，恐怕拥戴他的怪物都要避之不及。但不知怎么，冰龙脑海里总是浮现昨晚的场景，爵银龙伸展双翼，血红色侵蚀殆尽的薄翼膜挡住了惨白的月光——像纯粹的恶龙那样，吐露他的掠夺宣言。

“没有。”卡娜的回答隐含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怨气，“我每天都去见他，他和以往我们相处的每一天一样温柔。但退婚的时候他好像变了一个龙，不仅不肯直视我，且意外地沉默寡言，还全权委托那个狡猾的毒狗龙宣布取消婚约这件事。”

“你就这么关心那个伪善骑士？他可是把你视作破抹布无情地扔掉了。”

“‘破抹布’的形容还真是失礼，”冰龙有些恼怒，“是您先问起白银骑士的吧，公爵大人？看来您比自己想象得更关心同族呢。”

“我只是在意自己的竞争对手——等他来抢回自己美丽的未婚妻之时，我也要捍卫自己的心爱之龙与他一战。你说呢，卡娜小姐？”

卡娜冰蓝色的坚壳下透出一丝羞赧的血色，但嘴上仍然不留情面地反击：“只是一块破抹布，怎么好意思让尊贵的公爵大人费心。”

“你是被抛弃的恶女，我是遭驱逐的怪胎。我们是一样的存在，是同类——正因如此，我不会容许道貌岸然的家伙粗暴又随意地对待你。”

同类……吗？

冰龙的心砰砰直跳。

她此刻酸涩饱胀的情绪，是找到同类的喜悦与爱慕之情吗？

空白的大脑想不起来任何自己引以为傲的贵族教养。她不知所措地从翅膀之下抬起头望向梅尔，却听见一句梦呓般的自语：

“必要的时候，杀了他即可。”

爵银龙脸上挂着属于吸血之恶魔的狰狞微笑，在十秒内进入了梦乡。

不不，现在不还是白天吗？！

卡娜迷茫地挠了挠冠角，又把自己埋回梅尔的翅膀下。或许是靠精气为食的原因，爵银龙的体温偏低，不像白银骑士那样温暖得几乎令她窒息，反而有种让冰之古龙更为舒适的安全感。靠着熟睡的梅尔的温度，她也感到浓浓的倦意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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