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這不是最後一次合作……」

希瑞斯由衷的祈禱著。

瑩召集了所有成員們，並發布了這項長期任務。他們並不是要去建立據點或小基地，而更像是一種游擊、探險的開發新的區域，至於到底能不能開發成一個新的據點，那就不是他們的工作了。

「期中考照舊進行，每次探索的時間不定。換句話說，這一趟出去什麼時候能回到亞歷山卓並不知道。」

雖然會維持著通訊往來，但這也代表了隨著探索的距離和深度，他們將很難得到亞歷山卓的支援，從食物到設備都是。這是一項艱鉅的任務，也是充滿了挑戰的行動。

「但是不用擔心，正因為認為你們辦得到，所以才會下達這樣的任務命令。」

聽見瑩用的是「你們」而不是「我們」，羅納微微蹙起了眉頭，他能感覺到瑩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了，但看看士氣確實被鼓舞了的成員們，羅納抿了抿唇，決定不多說什麼。

隨著出發時間越來越近，羅納心裡的不安也越來越強烈，當眾人踏上飛行器時，瑩交代的話語更讓羅納備感擔憂。

「我們這一趟的主要目標是探索，那些未知以及充滿危險的地方，不是為了救人或研究新物種。」

這架飛行器只會將他們載到定點，接著就會獨自返航，至於中途可能去接應個其他小隊之類的，並不是他們需要在意的點。

他們這一趟的目標並不是為了發現「新的事物」，而是以「探索」為主。不管是繪製出地圖，或是事前勘察怪物的生態環境，植被的生長跡象，天氣的變化甚至是現場殘破的程度，都能夠算是一種「探索」。

成員們認真的聽著，並點頭表示理解，心裡卻也同時產生了一點不安感，因為他們不理解瑩為什麼要特別解釋，其中「不是為了救人」這一句話，特別讓他們在意。

然而瑩並沒有讓他們詢問的意思，甚至在羅納開口詢問前就先打斷了對方的話語。

「探索中會發生的事情各式各樣，不能一概而論，同時也不能忘記目標。」

像是針對了眾人心中的那個疑問給出了答案，又像是沒有回答到似的，瑩繼續說著。

「對我來說，危機就是轉機。是得到晉升，變得更加強大的機會。」

見瑩露出了那熟悉到令人膽寒的笑容，眾人都是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他們並沒有忘記，瑩面對危機的經歷，最多的就是反覆的死亡與折磨。

果然下一句就聽見……

「在這項長期的任務中，我會讓你們有更多精進自我的機會。你們可以依賴彼此，但絕對不要想著我會幫忙。」

聽見這句話，不只是羅納，就連其他成員們都感覺到了更加強烈的不安與惶恐，平常瑩的訓練已經夠斯巴達了，光看地獄犬和穿行城市就能知道瑩說出口的話絕非戲言，但這句話帶給他們的恐慌卻更勝過往。

看著那雙翠綠的眼眸，清澈幽綠如同毫無基質的寶石，美麗卻絲毫沒有溫暖，眾人這次是真的感到了強烈的恐慌。

「瑩……」

羅納才剛開口，就被瑩一轉身明確的打斷了發言。

「不要忘了，這是末日，不是過去和平安逸的世界。只有不斷的變強，才不會被殺掉。」

話音剛落，喇叭中傳來了駕駛的聲音，說著定點已經到達，並且預祝他們順利。

當所有人從飛行器下來後，看著眼前殘破的城市，羅納意識到這裡是什麼地方而感到了一陣心驚。

若從上方看去，這和其他末日後廢棄的城市幾乎沒有差別，然而這座城市在末日之前最為出名的從來就不是地上建築，而是地下那錯綜複雜猶如迷宮似的水利系統。

因此在末日後，這座城市最令人害怕的，也正是那被各種怪物所佔據的地下系統，這裡有個眾人皆知的稱號，水道之城。

「──幸運的是，這裡還有能當作參考的地圖能看。」

瑩邊說著邊將手中複印下來的地下系統交給了羅納，並且點了點其中一個曾被找到的出入口，表示會從那裡進入水道之城。

帶領著眾人前往該處出入口的過程中，瑩也說了即便進入水道之城，和亞歷山卓之間的通訊往來應該也不會被干擾，這一點在實驗室裡測試過，但那些都是透過研究員人推算出來的參數做測試，實際進入水道之城的效果誰都不能保證。

很快的，沿著已經被各種奇形怪狀的植被覆蓋的水道，眾人來到了一個隱密的出入口。幾道鋒利的刀刃整齊的切開了覆蓋在其上的植被，露出了後方漆黑陰冷而又潮濕的洞口。

不知是否錯覺，從裡頭吹來的風中，彷彿夾雜著異響，就像是來自幽靈的呢喃聲，令人下意識的感到恐懼。然而對普通人而言，那個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的水道裡，在成員們眼中卻是相當清晰的，雖然不能說像拿著探照燈打亮一樣的清晰，但至少不會連牆面在哪裡都看不見，只是更深的地方就看不清楚了。

「出發。」

隨著瑩一聲令下，眾人整齊劃一的答「是」，認真而戒備的魚貫走入了水道之城。

耳邊是滴滴答答的水聲，鼻腔中充斥著濕黏陰冷的氣息，在夜視儀那螢光綠的視野中，讓眼前這不再乾淨整潔的水道之城更顯得詭異，幾乎直角的通道讓視線產生了死角，除非已經站到了交叉口前，否則都不會發現這裡竟然還有通道。

然而更令人心生畏懼的，不只是那些巨大的通道，還包括了腳邊不到膝蓋高度的漆黑洞口，或是出現在頭頂上，原本用來通風用的管道，令人忍不住害怕著裡面會不會突然竄出什麼東西抓住自己的腳，或是有什麼怪物從頭頂落下。

每一滴冰涼的水珠都令人恐懼著，會不會是怪物牙齒上的口水，腳下濕黏軟膩的觸感，不只容易讓人滑倒，更令人害怕那是不是偽裝成青苔的怪物。

實際上，進入水道之城後，這種躲藏在青苔裡，彷彿和青苔融為一體的小型軟爛怪物確實不少，只是都被成員們果斷俐落的解決掉了，絲毫看不出任何的畏懼或不安。若此刻有其他普通人在場，恐怕會忍不住懷疑這群人是不是徘徊在水道之城的幽靈，因為他們明明足足有十三個人，走路卻幾乎沒有聲響，只有聽力特別優秀的人會察覺到偶爾發出的幾串細微腳步聲，其中又以隊伍中的那名少年最顯得突兀。

因為比起其他明顯是訓練有素的軍人，那名少年不只身上只穿了簡單的衣褲，連個像樣的裝備都沒看見，最多就是一個不大的後背包，甚至連臉上都沒戴夜視儀或面罩，彷彿聞不到這充斥在每一個角落的腐爛氣息。

然而，就連這樣與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少年，走起路來也是絲毫沒有聲音的，就連一絲一毫的聲響都沒發出，安靜的如同一個沒有形體的幽靈，柔軟蓬鬆的黑髮、幽綠冰冷的眼眸，在黑暗中也顯得白皙光滑的肌膚，與那幾乎感受不到的氣息，無論是誰目睹了那名少年，恐怕都會忍不住尖叫大喊著「有鬼」。

當然了在這座水道之城裡除了他們十三個人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活人存在了。瑩走在隊伍的中間，最前方由羅納帶隊，最末端則是雙胞胎兄弟。

由於目標是探索整個水道之城，因此每一條叉路口都需要走過一遍，雖然多虧了定位系統應該不至於迷路，但手中的地圖年代已久，經過了末日的摧殘後也有許多的路線堵塞不通，需要從另一端繞過去。

可以想見這將會是個花上數個禮拜甚至數個月的探索任務，而這還只是第一個目標。

「噁，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看著面前一團軟爛惡臭的黏稠物，完全堵住了整個水道令人無法通行，連排水系統都跟著失靈，被迫堵塞成了一團死水，卓玲忍不住一臉噁心的碎念著。

他們一路上已經被這種東西堵住好幾次去路了，雖然採了樣本也拍下了照片等等的東西，準備送回亞歷山卓作分析，但這東西實在太擋路了，不想點辦法處理掉的話，不只會造成無故的繞路，整個水道之城的腐臭味也只會越來越濃。

「老大，這東西……能清掉嗎？」

感覺那股腐臭味甚至都要穿過防毒面具了，其他人好奇的問著瑩，同時也佩服著瑩竟然可以直接呼吸這種空氣？

實際上，瑩只是用自己的方式「過濾」了這片空氣，畢竟防毒面具太過遮蔽視線了，但他也沒有要解釋這麼多的意思。

「你們要習慣先問問羅納。」

瑩沒好氣的撇了幾人一眼，現在這裡只有他們沒有外人，但若是沒養成這個習慣，特地讓羅納充當隊長一職的用意就沒了。

因此，眾人也順勢的看向了羅納尋求對方的意見。羅納看著面前那一團軟爛的膏狀物，似乎還能隱約看出那東西在蠕動著，實際上，羅納也確實能感覺到那團東西身上傳來了微弱的氣息。

其他成員們也多多少少感覺到了，那團東西是活著的。但是比起躲藏在青苔裡的那些小型怪物，這東西乍看之下就只是一團脂肪聚合物，連取樣的時候都沒有動靜，更別說是主動攻擊人了。

但若是遭到攻擊時，會做出強烈反擊行為的怪物，那就不能貿然試探了。

「這後面還有通道嗎？」

思考片刻後，羅納轉頭問了負責比對地圖的人，得到明確的回答後，羅納也跟著下意識的看向了瑩。

「……後面有路當然要走。從剛才到現在，你們已經繞了多少路？再繼續繞下去，等樣本送到希瑞斯手裡，都要成了全新物種了。」

瑩不客氣的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給羅納，用著戲謔的口吻聳了聳肩這麼嘲諷著。

自從他們進入水道之城到現在，時間至少已經過了十個小時，但是看看他們畫出來的地圖，碰到脂肪團就繞路，已經沒有更多的路可以繞了，而他們的進度連水道之城的一半都還沒完成。

但若是這團東西實際上是為了阻擋深處的怪物呢？他們破壞了脂肪團，會不會反而讓裡面更加危險的東西跑出來？

一時之間，羅納心裡也忍不住這個想著。

「探索伴隨著的風險始終存在。就算真的放出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那也不是我們的責任，畢竟我們這是在完成任務啊。」

如果今天派出一支隊伍去探索未知領域，結果隊伍回來後說我們只查到前面四分之一，後面的因為被封印了所以不知道，上層會接受這種結果嗎？肯定是會指責隊伍辦事不利、沒有用處，最終封印仍然會被打破，不能因為做出這件事的是「手」就責怪那隻「手」吧？畢竟使用它的是「人」啊。

瑩裂嘴一笑，伸出手朝著那團軟爛的黏稠物，猛的握緊了五指，羅納瞬間反應過來，將一塊可縮放的盾牌擋在了前方，下一秒就見那脂肪團炸成了無處的碎塊飛濺開來，發出噁心的聲響噴濺在四周，其中最多的大概就是那塊盾牌上了。

若不是現在眾人呈現兩兩一組的排列，羅納又在最前方，盾牌也足夠大片，那些軟爛的碎塊肯定會直接撲到所有人臉上和身上，光是這麼想著就令人感到反胃和噁心。

「在沒有足夠線索證明，這後面確實有可怕的事物存在，的前提下。完成任務才是我們的主要目標，把內部組織樣本也收起來。」

瑩冷冷的看著夾雜在那些碎塊中，像是血肉一樣的東西，和負責收集樣本的人這麼說著。

重新開始流動的水灘中混雜著鮮血般的紅，以及更多的無法辨識的碎塊，等樣本收集完畢後，一行人只能踩進那還沒完全排光的水灘裡，往更深處邁進。

這些脂肪塊是不是真的在阻擋裡面的怪物不知道，但這裡面因為空氣和水的停滯而更加腐臭難聞也是事實，同時裡外都遭到阻隔的前提下，更深處的水道之城也發展出了屬於自己的生態系統。

那是在眾人進入深處沒多久後，羅納決定先在一處勉強算得上乾淨的地方稍作休息時發生的。

更加黑暗的深處，往往會引起人們對於黑暗與未知的恐懼，進而產生角落似乎躲藏著什麼可怕怪物的錯覺。然而這一次，在遠方偷偷觀察著這群人類的怪物，並不是幻覺。

若不是這裡的人皆是菁英成員，恐怕等第一個受害者莫名失蹤時，他們都還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然而那個躲藏在黑暗中，偷襲失敗的怪物，反應也相當靈敏，連低吼威嚇都沒有，直接閃身躲進了黑暗與錯綜複雜的管道裡。

讓這一切看起來就像是某個人，或是他們集體產生幻覺似的，進而再次放鬆警惕，又或者追逐著那抹影子，在黑暗中迷失自我。

「……輪流守夜。」

緊繃著精神的戒備著四周一段時間後，發現沒有更多的威脅出現，羅納決定拆成三個小組輪流守夜，畢竟他們還是需要休息的，否則最後只會讓這些怪物撿了便宜。

眾人也很快的分配好了小組，這次瑩並沒有任何插嘴或插手的意思。實際上，他早就瞇著眼睛，佔據最乾淨的一塊區域睡覺去了。

那並不是骯髒中還稍微能忍受的乾淨，而是真正的乾淨。沒有人看見瑩是怎麼做的，但那一小塊區域就是乾淨到彷彿幾秒鐘前才剛剛把磚泥鋪設上去似的乾淨。

羅納有些無奈的撇了眼，那蜷曲起身體像貓一樣熟睡著的少年，其他人也默默的在瑩四周圍成了一圈。出發到現在，羅納心中的不安依然沒有減少，雖然瑩就像平常那樣放任大家「自由發揮」，但羅納就是有股說不出的焦慮和不安感。

「隊長，之前那隻怪物，你有看清楚牠的長相嗎？」

忽然，一旁的劉清雲壓低著聲音，這麼問道。

羅納沉默了片刻，雖然在夜視儀和自身視力的雙重輔助下，確實看見了一隻怪物，但卻也無法清楚的看見那隻怪物長什麼模樣，但若是仔細思考就會發現，那隻怪物恐怕不是他們見過的任何一種怪物。

但這也只是猜測，還沒經過分析，甚至連仔細的看過那隻怪物都沒有，他們也無法明確的如此判斷，羅納這麼回答著。

「我覺得那隻怪物給人的感覺有點……詭異。」

劉清雲蹙緊了眉頭，有些遲疑的這麼道著，他也說不清楚具體是怎麼回事，但那隻怪物就是給了他一種，和以往遇到的怪物不太一樣的感覺。

而在不久之後，不只是劉清雲，其餘的所有人也都將知道，這種詭異和毛骨悚然的感覺從何而來。

或許是因為他們輪班守夜做得夠確實，讓那隻怪物始終找不到機會下手而感到急躁了，就在眾人休息完畢準備再次出發時，那隻怪物又再次襲擊了他們。只是這一次，牠不只沒有成功，還反過來被殺死了。

直到那隻怪物的屍體被白亮的燈光照明出來，眾人才驚覺這隻怪物身上有著屬於人類的特徵，即便可以說是像人形的怪物，但這種強烈的特徵卻更像是從人類變成怪物這件事。

畢竟怪物根本不需要衣服褲子，甚至是背包！就算那些東西已經破碎成了布料，但仍然能清楚的分辨出，那些與血肉融合的碎布原本是什麼東西。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感到了雞皮疙瘩，末日帶來了某種未知的病毒或感染，導致動植物變異，連天氣都產生了劇烈的變化，但卻從未聽過有人會變成怪物的，就連喪屍都沒出現過，更多的是精神崩潰、徹底瘋了的倖存者。

但是轉個念頭一想，在這個與世隔絕的水道之城深處，會發展出屬於這個環境的生態與怪物也並非不可能。那麼問題就成了，這裡的某種東西，會把人類變成怪物嗎？

「這些不是我們應該多想的，繼續前進吧。」

然而面對眾人心中的恐懼，瑩只是冷漠的道著，然後轉頭走往了更深處，眾人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上瑩的腳步，並恢復成了之前的隊伍組合，除了羅納始終走在最前方之外，壓底的成員是會輪替的。

意外就發生在某一次的壓底輪替，張安華瞬間就發現隊伍中多出了一個人，而其他人也迅速的反應了過來，在那個試圖混進隊伍的怪物替自己辯解前，就被羅納乾淨俐落的一刀斬下了腦袋。

與此同時，四周也傳來了像是威嚇又像是氣急敗壞的低吼聲，然而當他們戒備的朝那一處看去時，卻又連個影子都沒發現。再低頭就看見瑩不知何時的蹲到了那具屍體旁，並用手指一挑露出了被斬下的頭顱內部的模樣。

那畫面令所有人都瞬間寒毛直豎，和想像中的怪物穿著全罩式防毒面具不同，那整個面罩彷彿就是怪物的一部份，裡面充滿了各種無法辨認的血肉，緊接著一道鋒利之物切開了橫躺在一旁的屍體，裡面也是同樣的狀況，沒有什麼衣服和身體，而是那件迷彩衣就是身體的一部份。

裡頭的臟器與血肉也同樣是無法分辨的東西，唯一能明確辨識出來的就是，這絕對不是人類。

一時之間詭譎的恐懼感遍佈在所有人之間，他們下意識的想離彼此遠一點，但能夠站人的地方就這麼大，根本不可能退到多遠的地方。

「別分散了！這麼做只會造成無意義的損失。」

羅納立刻注意到了這個現象，並喊著要所有人集中。

「是啊，這就是牠們狩獵的方式。」

和眾人的惶恐不同，瑩依然是那樣輕鬆愜意的姿態，一雙幽綠的眼眸中甚至透出了一股有趣的神色。

「只是不曉得，牠們能偽裝成人類？又或者原本就是人類？呵呵，真可惜……如果我們有空間系異能的人，就可以把這具屍體完整的帶回去了。」

聽出瑩話語中的遺憾和興趣，眾人都是一臉的錯愕，雖然現在沒戴面罩也沒穿迷彩衣的瑩，反而是最難被怪物取代的，但是也不能說沒有這種可能性。

然而現在聽見瑩還能說出這種話，那一臉戲謔又惡劣的模樣，瞬間讓眾人確定這少年絕對沒有被取代。冷靜下來思考，還會為自己先前的疑慮感到可笑。

有哪個怪物能偽裝成這個人？不可能！

「……我說你們，如果能偽裝成我，那就不需要這副皮囊了。但是，對凡事抱持著懷疑是正確的。」

即便沒有說出口，也沒有露出面部表情，但瑩就像是知道他們心裡所想的事情一樣，一聲咋舌的冷笑著道。

確實，瑩表現出來的除了那惡劣的性格之外，還有力量。如果能偽裝這份力量的話，又為什麼要維持這副皮囊，就為了混進隊伍裡？直接把他們全殺了不是更快？

眾人很快的想通了，但又有些無奈感，只有羅納在這句話中彷彿抓住了什麼線索，然而那尾巴卻很快的從掌心裡竄走了。

是「懷疑」嗎？羅納一直想不通一件事，瑩的實力說不定一人便可滅國，做這種任務對瑩來說就像扮家家酒一樣，是輕輕鬆鬆打個哈欠就能完成的，但是為什麼瑩會願意帶隊？

即便知道這支隊伍，是瑩與希瑞斯之間的信任與權力的象徵，但瑩完全能夠直接把他們養廢，任何事情都由自己去完成就行了，根本沒有必要帶他們下來，又守在一旁看他們成長。

想到這裡，羅納嘴角一抽，瑩的「教育」方式從來就不是愛與包容，而是斯巴達教育，只希望這群人能別長歪了，包括自己……

羅納邊思考著邊繼續在前方帶領著眾人，走進每一個通道，往更深處邁進。

面對這些不曉得是人變怪物，還是怪物變人的東西，起初所有人都是膽戰心驚的，下意識本能的排斥和恐懼著這些怪物，然而遇過幾次後解決的手法也越來越純熟，眾人心裡的那份恐懼感也逐漸的被克服了。

只有一次，竹君差點誤殺沈柯林時，瑩果斷的介入了他們之間。

「看仔細點，俐落的解決敵人值得讚賞。但這裡可不是能錯殺任何一人的地方。」

瑩僅僅只是用手指捏住了竹君手裡的刀刃，卻讓竹君連一絲一毫挪動刀刃的辦法都沒有，彷彿那不是刀，而是鑲嵌在岩壁中的一塊石頭。

只要誤傷了任何一個人，隊員們彼此間的信任就會破碎，並且再也無法恢復。這可不是什麼戰場混亂、子彈不長眼，可以解釋的誤殺隊友行為。

「對、對不起。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了，我會更加謹慎的判斷。」

竹君和沈柯林這才反應過來，一人心有餘悸的看著那把差點扎進自己心臟的刀，一人手上甚至還有些顫抖的收回了刀。

瑩看了眼眾人，在黑暗中待的時間越長，人的心智和精神也會受到越多的耗損和折磨，更別說還要時時提防那些躲在黑暗中伺機而動的怪物，以及腳邊這不曾消失過的青苔小怪物。

現在精神狀態還在標準以上的人，恐怕只剩下羅納了。至於瑩，頂多就是覺得無聊。

「亦蘭，我們在這裡待多久了？」

忽然，瑩轉頭問向了明明不是負責這方面相關資訊的亦蘭。

「啊？呃……五、五天？不，七天……還是八天了？」

亦蘭愣了一下，面罩下的臉不只充滿了疲倦，眼中也滿是茫然。

「十一天，又過六個小時十七分鐘。」

這時在瑩後方的沈柯林精準的回答了，雖然他的聲音低啞中帶著無法忽視的疲倦，但此刻誰又不是感到十分的疲倦呢？這並不是休息就能減緩的疲勞，而是來自黑暗的壓力和環境的惡劣，同時還有被怪物虎視眈眈的神經緊繃。

「目前的探索範圍？」

接著，瑩又繼續這麼問了。

得到的答案是，大部分的水道之城都已經探索完畢，但是由於年代久遠，許多的通道被改變，不只是堵塞和減少這麼簡單，而是包括了某部分的牆面或地板坍塌，而露出了後面的空間，這種「增加工作量」的事情。

那些空間是人為偷偷建造的？還是怪物的巢穴？目前不得而知，因為那也是他們還沒探索的部分，同時也包括了其他窄小到一個人也難以通過的管道，以及上方垂直通道的部分。

這麼一看，他們要探索的地方還很多呢。想到這裡，整個士氣也不免又低落了些。

「……這就是你們的極限了？作為特種部隊菁英的你們，就只能做到這樣嗎？」

就在羅納想提出先回到地上休息片刻的建議時，瑩卻突然開口嘲諷了起來，與此同時，整個環境猛的降低了溫度，同時一股震盪波掀起了黏稠汙濁的水面，猛的擴散了出去穿透了牆面，竄入每一個通道中，帶著鋒利卻無法看見的刀刃，眨眼間將那些躲藏在黑暗中的人形怪物全數斬殺！

直到上方垂直的管道內落下了幾團碎肉，眾人才終於確認了那裡面真的也躲了怪物，只是在那種又黏又滑的牆面上要發動襲擊也不容易，所以才會只是躲著卻沒有一次發動攻擊。

然而只要想到他們的頭頂上不知躲了多少的怪物，在看不清楚的黑暗中也躲藏著這些噁心的怪物，就讓人心裡極度不適。

「你們的極限，應該是遠遠高過其他亞歷山卓國民的。在職業兵中的各項素質也應該更高才對，但為什麼？你們這樣就不行了呢？」

看著這一句句毫無人性的質問話語，在這種惡劣環境裡累積下來的疲倦逐漸在眾人心中發酵成了不滿。

然而他們只能低下頭，抿緊了唇不發一語。不只是因為身份位階問題，更是因為瑩說的並沒有錯。

「你們還想再穿行一次城市嗎？追趕著眼前的目標，會比較有成就感嗎？」

被瑩這麼一提，眾人猛的一顫，那幾乎可以說是沒日沒夜的追趕著天邊的飛行器，走在崎嶇蜿蜒的道路上，時時刻刻戒備著會竄出來的各種怪物，那樣的訓練實在是不想再體驗一次了！

但為什麼？明明那也是片刻不能鬆懈的緊繃著神經，腳下踩的地面也不比這濕滑的水道輕鬆，但兩者相比之下的疲倦感卻是不對襯的。難道真的是因為看得見的飛行器，比起這不知還要多久才能完成的任務，更容易取得成就感嗎？

「拚了命的活下去，不管在末日前、後，都是人們唯一的目標。我能讓你們像感覺不到疲倦的機器人，永無止盡的工作下去，但那真的是活著嗎？」

聽見瑩的最後一句話，眾人下意識的抖了下身體，環境的溫度在不知不覺中恢復了「宜人」的溫度，眾人心裡卻感到了一絲寒意。

而在說話間，瑩早已將自己的精神絲探入了眾人腦中，在不驚動那些本能抗拒的前提下，緩慢而又輕柔的掃去了累積在精神上的疲倦，但是更加深沉的壓力，瑩不打算再繼續深入，也沒有要替他們處理那些的意思。

「瑩，你……」

只有羅納在某一個瞬間，查覺到了瑩的那抹精神絲，然而話都還沒說出口，就被瑩強硬的掐住了聲音。

「能夠查覺到身體或精神的極限並非壞事，但是……你們也應該要學會判斷，這真的是你們的極限嗎？若跨過這條極限，能得到晉升或死亡？以及……為什麼，這就是極限了？」

對眾人而言，他們就像是因為瑩的這些話語而豁然開朗一樣，彷彿連腦中那片混沌和沉重的事物都被一掃而空，不只壓在胸口令人難以呼吸的窒礙消失了，之前不曾仔細看過的東西也猛的清晰了起來。

認錯人而導致誤殺，這種事情不應該在區區十一天就發生。他們不只是亞歷山卓的正式國民，還是得到瑩親自改良過身體機能的「菁英」，他們不應該止步於此。是什麼導致了他們的思緒混沌？

眾人的疑惑還沒得到解答，就聽見瑩繼續說著。

「看來安逸了太久，讓你們怠惰了。接下來，除了情況緊急，或是你們真的有誰要死了，否則我都不會再插手。是該用點危機意識，讓你們的皮繃緊一點了。」

瑩瞇起了眼睛，無視了眾人瑟瑟發抖的模樣，接著轉頭看向了羅納，一瞬間羅納也下意識的站直了身體，明明兩人的體格相差甚遠，但在少年面前站得筆直的男人卻像是即將挨罵的孩子一樣戰戰兢兢的。

「接下來就是你發揮的時候了，英雄。」

最後的那兩個字，絕對不是讚賞的意思。此刻眾人都是同樣的想法，也默默的為羅納在心中點一排蠟燭。

一時之間羅納感覺肩上的沉重壓力又回來了，但至少這些成員們都不是什麼經驗能力不足的孩子，更不是手無寸鐵的倖存者們，帶領他們並不會比過往的任何一次還艱難。

這麼想著，羅納看見說完話後便轉過身不再理會他們的瑩，突然又覺得事情肯定沒這麼容易了。

一段時間後，羅納也再次體會到，事情果然沒這麼容易。

起因並不是瑩，而是他們回過頭來進階探索那些，牆面後方或地板下方的空間時，所發生的意外。

那些空間裡雖然有挖掘過的痕跡，但很顯然並不是建造時偷偷蓋的空間，事實上，維修管線、逃生通道等等的地方，也在不久前已經完成探索。

所謂的意外，則是在他們進入其中一個位於牆面後方的空間時，日楠注意到了角落一團異常的聚合物，其他人也在四周發現了或大或小的團狀物，但日楠發現的那一團聚合物無疑是最大的。

眾人先是除掉了那些或大或小的團狀物，確認它們並沒有出現反擊跡象後，這才緩緩的靠近了那團巨大的聚合物。靠近一看才發現這東西是真的大，甚至都不曉得該從哪裡下手才好。

就在這時，那東西發出了氣體外洩的嘶嘶聲。瞬間所有人都猛的向後退開了一段距離，雖然視線中沒看見任何東西被噴出來，但是那團聚合物確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扁了下去。

幾秒鐘後，原本比人還大的聚合物便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軟趴趴的癱軟在角落，而這時的眾人也早已撤到了牆體外，並將那片坍塌的洞口用發泡性質的「盾牌」堵住了。

瑩覺得這東西有點眼熟，稍微思考了下才想起來，這不是當初還維持著少年性格時，跟羅納組成的回收小組進入地下時，曾使用過的東西？不過仔細觀察又會發現其中的不同，應該是經過了改良。

瑩思考著，隨後便聽見了後方傳來咳嗽聲，那並不是提醒意圖的咳嗽聲，而是真的咳嗽聲。緊接著有人發現了不對勁，他們的身體出現了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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