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

清晨時分，一個寵溺的吻輕柔地落在熟睡之人的臉頰上，他的耳朵敏感地甩了兩下，在一聲沉沉的嘆息之後，那雙纖長的眼睫才終於微顫了幾下並緩緩地睜開。

『Vox…早安……』

剛睡醒的沙啞嗓音是那麼誘人，Vox坐在Alastor的身後，他忍不住俯身再次親吻那高挺的鼻尖。「還在賴床嗎？我的小鹿。」

『不，我已經醒了……』殷紅的指尖輕撓著Vox堅硬的四角金屬框，Alastor翻過身子回應那如細雨般甜膩的吻。Vox再次摟住那撒著軟嬌的愛人，赤裸的身軀在棉被裡捂得很暖，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在擁抱一個柔軟的暖爐。

Alastor感覺自己的胸毛被靜電撓得很癢，於是他推了推那像無尾熊般纏在身上的人，說道：『起來吧，我肚子餓了。』「我已經起來了。」『下流，我指的不是那個。』Alastor發出咯咯的笑聲。『走開，大清早的，你這個色情圖片盒子，你弄得我好癢。』「哪裡癢？我幫你撓撓。」『不需要！你這......嗯嗯......』

Vox把自己連同Alastor的下半身一同埋在被褥裡，Alastor的雙手掙扎著推擠雙腿間那突起的四方玩意，又得即時捂住自己的嘴，免得自己發出的聲音讓那玩意更加得寸進尺。

『呼...嗯......』

他能隱約聽見棉被裡發出滋啾滋啾的吮吸聲，真的好下流、好羞恥啊！剛睡醒時偏高的體溫此時更像被煮滾似地，他感覺自己的雙頰都快燒起來了。他尖銳的齒尖陷在自己的手掌上無聲尖叫，下半身不自主地顫抖著，在剛清醒且沒有任何抵抗力的早晨，Alastor的身體比平時還要敏感些，因此他很快便在Vox的嘴裡繳械了。

就在Alastor還沉浸在高潮的餘韻時，壓在他身上的Vox從被子裡探出頭來，假裝無辜的臉上還殘留著些許乳白痕跡。不等Alastor開口詢問，Vox再次俯下身去親吻他，同時拉開他那雙因為高潮還有些無力的雙腿，他明白過來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於是他拉起被子把他們兩人一同罩起來，再後來蠕動的被褥中傳來陣陣細微的輕笑及微喘。

或許距離真正的起床還有一段時間。

早餐時間，Vox煎了兩顆太陽蛋、厚切培根及小番茄，烤箱裡正在烤酸種麵包，他為了Alastor的喜好特地使用明火烹調，他將兩人份的早餐端上桌，並在慣用手的位置放上一杯剛煮好的黑咖啡，兩人唯一的差別之處是桌上的新聞來源，Alastor的手邊是一份紙本早報，Vox的則是一塊平板。

「罪人得救有望？地獄旅館住房率上升。晨星公主：人人都有二次機會！」斗大的頭版標題同時出現在兩份不同的資訊媒介上，Vox首先對於這則新聞提出自己的看法：「看來那次的大屠殺抗爭讓你們因禍得福了，但還是多虧了我們公司的廣告投放和輿論風向引導。」他哼了一聲，傲慢地啜了一口咖啡。「看來你又欠了我一個人情，Alastor。」

『我不否認媒體的話語會左右人民觀感這件事，但若是我們打了敗仗，恐怕今天不只是印刷這份報紙的工廠、甚至是你那引以為傲的高塔都將不復存在。』Alastor抿著咖啡，語氣平靜道：『如此說來，是否欠了人情的那個人其實是你呢？』

「哈！或許我們可以以此為題再來進行一場激烈的辯論。」餐桌下的湛藍色拖鞋往前伸了些許，輕輕地撩弄在隱藏在藕粉色睡袍下的那雙鹿腿之間。「辯論的場地可以由你決定。」

『色狼。』

鹿腿狠狠地踢在對方的小腿肚上，Vox吃疼地嗷了一聲，但臉上仍堆滿笑意。他起身走到Alastor身旁，俯身輕輕地吻了一口，彼此的嘴裡還殘留著咖啡的香氣，正當Vox的舌準備深入那誘人的氣味之中時，那排利牙突然警告般輕啃了他一口。

『你敢再把你的舌頭放進來，我就會給我的早餐加菜。』「但我想聽你那靈活的小舌頭與我爭辯的聲音。」『少貧嘴，你就是想舌吻而已。』「還是我的小鹿最懂我。」

Vox繞到Alastor身後，並捧起他的臉在他的唇瓣上流連忘返，再次爭取到那兩排利齒的同意後，他才能再次與那嬌羞的小舌糾纏，他輕撫著Alastor的脖頸，感受他嚥下唾沫時在他的指尖上如播琴般的滾動觸感，直到一段時間後，他的舌才意猶未盡地與愛人分別。望著因為舌吻而微張著喘息的嘴以及那雙濕潤的紅寶石雙眸，Vox的心跳飛快不已，他總是那麼誘人！他心想著，正當他打算再次堵住那張輕吐暖息的唇時，那雙唇瓣突然動了起來。

『嘿，大老闆。』「嗯？」

慵懶而沙啞的聲音是那麼令人感到酥麻，Vox忍不住湊得更近了些。「怎麼了，寶貝？」

『想不想來一場說走就走的約會？』

約會？Vox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你忍心放著你的小事業和我去約會？」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確認道：「現在旅館那邊應該擠滿了住客，你確定嗎？」

『我的使魔可以把一切打理好，而且還有Husker在。』

Alastor仰望著那面散發盼望的電子螢幕，並溫柔地撫摸著他。『重點是，我今天心情很好。』

「好到願意和我出去約會？」Vox親吻著那隻手上的每一根手指。

『好到願意和你在外頭進行激烈的辯論。』Alastor偷偷吐舌。『辯論的場地可以由你決定。』

「你這勾人的小鹿，我現在就想來上一回合。」

Vox一把推開桌上的一切物品，然後迫不及待地將Alastor一把抱起並放在餐桌上，他解開纏在纖腰上的綁帶並拉開睡袍，藏在裡頭那乾淨蓬鬆的鹿毛像春天綻開的繁花般舒展開來，他知道這一身美麗的傑作是他在一早的激情過後，花上將近一個小時去慢慢打理出來的，若是這時被慾望沖昏了頭，恐怕又得再花上一個小時去重新整理。

他心甘情願。

於是他俯身壓上那誘人的身子，與愛人再次纏綿。

他們一直到下午才終於走到戶外去，他們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但彼此緊牽著對方的手，尤其是Vox更是試圖將自己的爪子深入Alastor的每一根手指之間，讓他連一根手指頭都無法逃離。

途中他們經過一家新開的肉舖，但老闆似乎還在做開店準備，櫥窗裡的冷凍櫃裡已經展示出今天的肉品，Alastor就像是看著閃亮棒棒糖的小男孩般伏在櫥窗前，他的雙眼緊盯著櫥櫃裡最大塊的鹿里脊，Vox瞥了一眼，便轉身化作電光瞬移至後廚內，他沒一會兒就回來了，但他短短幾秒的舉動還是吸引了Alastor的注意。

『你去哪兒？』他問道，但他馬上就得到答案——老闆緩緩從後廚走到櫃台，又從櫃台走到櫥窗前，他拉開櫥窗的玻璃門，在那塊鹿里脊前放上一塊「已預訂」的牌子。

「我們可以在回程的時候繞過來取。」

看著Alastor欣喜地兩眼放光的模樣，Vox驕傲地再次勾起愛人的手，繼續走在悠閒的道路上。

即使廣播惡魔的恐怖傳說在地獄裡人盡皆知，但他們一路上也遇見許多向Alastor友善問好的平民，有時也會遇到一些女性向Alastor致謝，感謝他先前慷慨地替她們解圍，而Alastor總是風度翩翩地回應。Vox能在那些女性的眼中看見一絲相同的慾望，因此他將Alastor的手又向自己拉近一些，Alastor知道Vox的心思，於是他簡單地向那些女士們道別後，又繼續他們的路程。

『我可愛的圖片盒子吃醋了。』他輕笑道。

「她們的眼睛像是要把你給吃了似的。」Vox忍不住嘟囔道：「還是連骨頭都不剩的那種。」

『噢，你真是的，你明知道那是我最擅長的領域。』Alastor轉了轉他的手杖，聲音充滿了愉悅。『如果你那麼介意，我可以找個時間把她們都料理了。』

「那我一定會更不開心。」Vox不快地撅起下唇。「因為她們可以成為你血肉的一部分。」

Alastor的雙眼饒有趣味地瞇成兩條細線，滿意地看著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原罪象徵。

『你那被嫉妒矇了心的模樣總是讓我欲罷不能，Vox。』他湊到Vox的面前咧開嘴笑，指尖帶著調戲的意圖去刮撓Vox的胸膛。『我喜歡你因為我而被自己的慾望沖昏頭的瘋狂模樣，你說說看，現在的你想怎麼做呢？』

「想怎麼做？你心知肚明，你這壞心眼的小鹿。」Vox拉過那隻手指親吻，接著又將Alastor整個人拉進懷裡。「我要讓我的慾望在你的身上留下我的記號，讓那些愚蠢的傢伙知道她們妄圖攀附的是誰的人。」

『哈哈，那你的記號可不要太小家子氣了，免得她們看不到。』

Vox左右環顧四周，他找到一旁公園內的一處偏僻樹林，於是他立刻拉著Alastor的手往那個方向走去，他很確定這個時間附近都沒有人，於是他將Alastor拉到一顆隱密的大樹之後，那棵樹的樹幹粗到甚至能遮住Alastor的整個身體，他讓Alastor俯身伏在那棵樹幹上，接著他也跟著貼了上去，在他的身後親吻那裸露出來的纖細後頸，同時他的兩隻手繞到Alastor的褲頭前替他解開皮帶，鬆開拉鍊的封印後便伸手去戲弄其中的敏感部位。

『啊…Vox……』「可別說你現在想反悔了，你這玩火的傢伙。」Vox喘著粗氣，螢光藍的舌深入微顫的耳朵內舔吮挑弄。「你最好別叫太大聲，因為我會讓你爽到生不如死……」

「你們在玩躲貓貓嗎？」

兩人同時停下動作，並同時望向聲音的來源，這個不知犯了什麼罪被丟到地獄裡的孩子實在是太小了，站在兩個將近七英呎高的媒體惡魔腳邊就像是可憐的小動物，睜著那雙無辜的雙眼好奇地盯著兩人直瞧。Vox能感覺到Alastor倒吸了一口氣，於是他趕緊鬆開那雙還放在不該放的位置的手，並趕緊順著他的話說道：「沒錯，小東西，如你所見，我才剛抓到他呢！這傢伙躲得可真好，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的。」

「我也可以一起玩嗎？」

孩子沒打算就這麼離開，眼裡的期待光芒又更加閃亮。「我也很擅長玩躲貓貓唷！」

Vox還在思考要怎麼婉拒孩子的懇求，此時Alastor已經整理好自己的服裝，兩手理著外套的領口：『從我的眼皮子底下躲過我的追捕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孩子。』

「那可不一定，上一次跟朋友玩的時候，我就躲在河邊的大石子底下，他們沒一個人找到我。」孩子驕傲地挺起胸膛。

『還真是好大的口氣。』

Alastor瞥著自己的手爪子，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樣吧，我陪你玩一場，若是你輸了，你就得把你最重要的東西送給我。』

說著，他蹲下身與孩子的視線平行，並向他伸出手。『很簡單的交易，對吧？』

「一言為定。」孩子不假思索握住廣播惡魔的手，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們的手掌間滲出詭異的綠色光芒。

孩子立刻跑去尋找合適的躲藏地點，而Alastor則面對著樹幹高聲數秒。「你連這麼小的孩子也要交易？」Vox忍不住質問：「他看上去連五歲都不到。」

『人死後都是平等的，不會因為他的年紀就通融他回歸主懷。』Alastor閉著眼睛假裝自己沒有偷看，即使Vox早就看見他扔了一隻小小的使魔跟在孩子的屁股後頭。『反正我們這趟旅程也沒有什麼主要的目標，就陪這個為了一場遊戲葬送性命的小小靈魂玩上一會兒，也不是什麼壞事。』

說著，Alastor又繼續數數，Vox站在他的身後，腦袋裡又亮起一個壞念頭。

於是他又往前站了一點，伸出他的雙手悄悄地環住Alastor的腰，那雙手緩緩地伸向剛繫回去的皮帶並一點一點地解開，接著是褲頭的拉鍊，他慢慢地將之拉下，而後他再次將手伸進裡頭，手中的力道時強時弱，Alastor的聲音也隨著他手的動作有所變化。

『五十五......五十六......五十...五十七......』

Vox的胸貼上Alastor的後背，仔細聆聽著他細弱的喘息聲，又時不時趁機加快手中套弄的速度。『七十...啊......七十二......七...嗯......嗯......七十三...哈啊......』

他能感覺到手中的溫度變高了許多，掌心裡多了一些濕潤感，他接著親吻那微微顫抖的後頸，並針對那個點吸吮啃咬，最後在上頭留下一道不淺的齒痕。他輕輕朝著那道齒痕吹上一口氣，『啊嗯......！』柔軟的嬌喘猝不及防地從喉嚨裡流露出來，Alastor停頓了幾秒，勉強穩定住自己的語氣繼續數著：『八...八十八......八十九......九十......』

Vox索性一手環住Alastor的腰，他一隻腳伸進Alastor雙腿之間並抵住其中一隻腳，唯一一直握著Alastor的手開始加速動作，Alastor如預想般下意識縮起身，但他的身體幾乎被Vox給固定住，他只能緊抓著樹幹不停發抖，嘴裡的數字也吐得愈加艱難。

『九...九十......六......嗯......九十......哈啊、啊啊......！』Alastor想夾緊雙腿反抗，卻只能被迫深陷在Vox的控制之中，直到他的快感被推向最高峰。『九、九十......九......啊...不......！唔嗯嗯......！』

Vox感覺到溫熱的觸感一波一波地噴濺在自己的手掌心中，Alastor的身體在他的手中猛地抽搐了一陣，最後無力地陷進他的懷裡喘息。Vox滿意地看著自己手中的傑作，他溫柔地親吻那低垂顫抖的鹿耳作為獎勵，柔聲低語道：「想繼續我們的遊戲嗎，寶貝？」

『當然，親愛的，畢竟遊戲可不能虎頭蛇尾......』

說著，Alastor突然抓住那隻不安分的手，大笑一聲：『一百！我抓到你了，哈哈！』

「啥？我說的不是躲貓貓！」

『可是我們現在就是在玩躲貓貓呀。』Alastor笑著，他隨手彈指，下身不堪的模樣在眨眼間恢復成乾淨整潔的樣貌。他往前走出樹林，高喊道：『我要來找你囉！』隨後他又再次彈指，影子觸手從不遠處的一塊樹叢裡將孩子一把高高勾起，他們遙遙地就能看見孩子倒掛在空中放聲大笑。

「好久沒有玩這麼開心了。」孩子被觸手放下來後開心地一蹦一跳回到兩人身邊。「約定好的，我要給你我最重要的東西，對吧？」

『真是個守約定的好孩子。』Alastor微笑著點了點頭。『你準備好要給我了嗎？』

「嗯，等我一下唷。」

孩子從自己的褲子口袋裡努力地撈了半天，最後他撈出了兩顆被浸濕的硬糖及一枚已經磨得看不清幣值的硬幣，並將其慎重地放在Alastor的手心裡。

Vox差點笑出來，但他還是在最後一刻憋了回去。Alastor望著手中交易品半晌不作聲，一會兒後，他才再次抬起頭來。『糖果還是留給你吧，這個硬幣給我就行。』

「嗯，但我還有一個禮物想要送給你。」『喔？是什麼呢？』

只見孩子轉身又朝著草叢裡跑去，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朵他剛採下來的紅玫瑰，並遞到Alastor面前。「這個送給你。」

『啊，真漂亮，』Vox聽得出來Alastor其實對那朵玫瑰沒有太大的興趣，但他還是微笑著回應孩子的天真。『謝謝你的貼心，親愛的。』

「也謝謝你陪我玩，像玫瑰花一樣漂亮的先生。」

若不是因為是小孩子，Vox的嫉妒心差點又升起火來。

他們一同目送孩子的離去，從沒有想過預期中只有兩人的約會行程會突然增加陪小孩子胡鬧的環節，Vox回望向一旁的Alastor，只見他纖長的眼睫低垂，剛採下的玫瑰在他的手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鮮紅的色彩也不再美麗，最後留在他手中的只剩下一朵沒有生命的殘骸。

「......丟了吧，都已經變成這樣了。」Vox忍不住說道。

『不，留著他。』

Alastor反手將那朵殘骸放在Vox的手裡，輕笑道：『你替我保管好它。』

「為什麼？」

『因為我希望你記得我真實的模樣。』

Vox感覺出Alastor似乎話中有話，但他還來不及追問下去，Alastor又牽起他的手，轉身朝著公園出口的方向前進。『走吧，去別的地方晃晃。』

「......嗯。」

他們今天的最後一站選擇了一家新開的酒吧，吸引他們入店的原因正是店裡傳來的爵士樂聲，更讓人驚喜的是，店裡頭的音樂不是用唱片播放，而是現場的樂隊演奏。Alastor毫不猶豫地走到吧檯前點了一杯威士忌，Vox跟在他的身後也點了一模一樣的調酒，兩人坐在吧檯前遠望著另一端舞台上的樂隊熱情演奏，幾杯酒水下肚後，Alastor的心情好極了，他端著酒杯隨著音樂的節奏搖擺，甚至能跟著哼上幾個音節。

『Mimzy沒有在這裡真是太可惜了。』Alastor說道：『我們絕對可以在這裡跳上一整晚。』

「你居然在和我約會的時候想著別的女人。」Vox吃味地賭氣道：「我絕對可以跳得比她更好。」

『你在說出這句話之前，你首先得知道Mimzy的實力有多高，我得花點心力才能跟上她的舞步。』

Alastor有些醉了，戳著Vox螢幕的時候指尖先在他的雙眼之間晃了幾下，最後才輕輕地彈了一下他的螢幕額頭，噹地一聲。

『再說，你的社交舞也是我教你的。』

「那也是七年前的事了。」Vox抗議道：「我可不是七年前的那個我了。」

Alastor微微地挑起眉，露出極富趣味的笑容。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來實際表演一段吧。』

說著，他的上半身側倚在吧檯上，朝著Vox伸出自己的手，Vox見狀，他走下吧檯椅優雅地鞠躬，並慎重地牽起Alastor伸出的那隻手，在上頭留下一吻。

「樂意之至，我的愛人。」

Alastor的舞步快得令人難以想像，Vox起初一度腳拌著腳差點摔得一蹋糊塗，若不是現在的Alastor其實已經醉了，否則Vox還真的跟不上他。

『哈哈，這就是你七年來的成果嗎？』Alastor的笑聲變得有些嘈雜，但那些雜訊聲也掩蓋不了他的快樂。『不得不說，你的進步程度真是讓人感到難過。』

「少囉嗦啦。」

Vox的回答變得倉促，他得專注在自己的雙腳上避免出醜。「你以為我只要學跳舞就好了嗎？我也是很忙的。」

『啊，是的，忙著你那偉大的事業，對吧？』

「......是啊。」

Vox沉默了半晌，才小聲地嘟囔道：「那原本也是你的......」

音樂結束了，樂隊進入一小段中場休息的時間，他們也得到短暫的喘息時間。

『Vox，你恨我嗎？』

平靜的聲音簡單粗暴地刺在Vox的心上，他愣了好一會兒說不上話，只是直勾勾地盯著Alastor。

『那時我拒絕了你，拒絕了你原本規劃好的一切，但你用你自己的力量證明了，證明你即使沒有我依舊能成就不凡。』

Alastor並沒有迴避Vox銳利的視線，昏黃燈光下的那雙朱紅變得柔和許多，彷彿他所有情感都能被溫柔地包容下來。

『事到如今，你還是恨我嗎？』

Vox的嘴一張一合，他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太多的話語同時鯁在喉嚨，反而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他們之間的沉默直到樂隊重新回到舞台上時才再次被打破，這次的曲調不再像剛才那樣歡快，而是換成比較悠然放鬆的旋律。Alastor再次將他的手搭上Vox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身體貼近Vox的胸膛。『再來跳一首吧？親愛的。』

「......嗯。」

他有些茫然地扶住Alastor的腰，另一隻手則搭住Alastor懸在空中等待的手，Alastor微微一笑，他首先伸出腳帶出第一步，Vox自然地隨著節奏跟著Alastor一同起舞。

『不用急著回答沒有關係，我想你或許還需要一點時間。』Alastor湊近他的臉悄聲說道：『我可以等你，就像你一直等著我那樣。』

「我不是心甘情願等你的。」Vox忍不住埋怨道：「你甚至沒有跟我提過你要離開，也沒有告訴我要離開多久，你就這樣自顧自地消失了，又自顧自地回到這裡。」

Alastor的腳往外一踏，他牽著Vox的手獨自轉了一圈，又回到Vox的懷裡。

「你不知道我這七年來是怎麼度過的，Alastor，沒有你的日子就像是上帝在地獄裡給我判下的第二個死刑。......我和死了沒有兩樣，只能靠工作和性愛不停地麻痺自己，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你。」

Vox輕輕地吐出埋藏在肚子裡的話語，那就像一把刀划開他的胃，而那些話語就這麼順著血淋淋的口子染上他所思念的顏色傾洩而出。

「我恨你，同時，我也愛你，Alastor。」Vox突然將Alastor緊抱在自己的懷裡，他緊緊地收緊雙臂，深怕懷中之人又會在一眨眼的瞬間離自己而去。「不要再離開我了，求求你。」

『我很抱歉，Vox。』

懷裡的人愣了半晌，才又回抱住自己的身體。『對於我的不告而別造成你如此痛苦，我感到很抱歉。』

「......」

『這些日子以來，你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這些。我知道，你想珍惜好不容易得來的時光，但我們最終還是需要一次真正的坦白。』

Alastor輕撫著四方的輪廓，眼神裡滿是心疼。『我可憐的圖片盒子，一個人的夜晚是那麼地難熬，一想到我一時的自私造成你這麼長時間以來的痛苦，我的心裡也十分難受。』

「......」

『你知道嗎？其實過去的那些日子，我也是十分想念你，我懷念我們當初在爵士酒吧裡喝著酒，偶爾像這樣一起跳上幾首曲子。那些年當我獨自在深夜裡獨舞時，我都會想像你就在我的身邊，摟著我的腰與我漫舞在月光之下。......Vox，我只是想要讓你知道，我也愛你，一直以來都是。』

說著，Alastor輕輕地推開Vox，但他的視線從來沒有從Vox的身上離開過。

『我不奢求你的原諒，Vox，我知道你心裡的傷也不會因為我的道歉而有所好轉，但我願意和你一起放下那段不好的過去，我希望我們能一起走向屬於我們的未來。』

他向Vox伸出手，就向不久前他向著那孩子伸出手時一樣。

『Vox，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不。」

Vox突然甩開Alastor的手，顫抖著聲音說道：「不，Alastor。」

『Vox？』

這樣不對。

不該是這樣的。

『Vox，親愛的，你還好嗎？』

Alastor再度走上前關心，這次Vox的手勁更加強硬，Alastor甚至差點跌倒在地上。

「不要用那種語氣和我說話！」Vox突然痛苦地按著自己的頭，並朝Alastor崩潰大吼：「不要用那個聲音和我說話！」

『怎麼回事，Vox？發生什麼事了？』

不對、不對！

全部都不對！不對！

Vox的手伸向後腦，他瘋狂地撓抓著螢幕背板，像是在尋找著什麼困擾著他的東西。

「停下來、停下來！」『Vox，到底怎麼了？你聽見我說話了嗎？』「不要...不對......！停下來！」『Vox，快回答我！Vox！！』「停下來！！」

最終，Vox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腦袋裡被硬生生地拔了出來，他淒厲的慘叫聲迴盪在自己的監控室內，直到他稍微回過神時才停了下來。下一刻，胃裡的翻江倒海瞬間湧上喉嚨，他狼狽地從椅子上摔下來，跪趴在地上吐了一地，像是要把肚子裡那一切令人反胃的東西全部嘔出來般。

『......Vox？』

眾多的螢幕之中，那聲熟悉的聲音再次傳來，Vox疲憊地抬起頭，他看見Alastor的身影在螢幕裡不安地張望著。

『Vox？你在哪裡？你在躲著我嗎？』Alastor呼喚道：『Vox，快出來吧，Vox。』

那一聲聲的呼喚一點一點地扼住Vox的喉嚨，令他痛苦地幾乎吸不上一口氣。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並再次來到控制台前，螢幕裡的Alastor越走越遠，但他始終沒有放棄去尋找Vox的身影——即使他永遠也找不到了。

Vox敲下控制台的按鈕，幾聲清脆的聲響後，螢幕上跳出一個提醒視窗。

「確認刪除 Alastor 2.0.exe？」

他猶豫了片刻。

『......Vox，你要離開了嗎？』

「......嗯。」

喀搭一聲，Vox敲下最後一個按鍵。

「正在刪除 Alastor 2.0.exe。」

『啊，是這樣啊......』

Alastor不再尋找Vox的身影，只是平靜地看著四周的一切一點一點地被格式化，樂隊、酒吧、音樂、回憶......還有Alastor本身。他看著自己逐漸化為虛擬碎片的雙腳，最後抬起頭望著螢幕的方向，彷彿他真的能看見Vox一般。

他舉起手，朝著螢幕的方向伸出自己的手，直到連那曾經疼惜過彼此的指尖也逐漸消散。最後，Alastor始終看著這個方向，他的眼神裡沒有任何情緒，只是淡淡地凝視著彼方，而那雙眼睛也終於化為虛無。

在Vox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他的眼淚還是潰堤了，他無力地坐在地上掩面痛哭，他感覺自己又一次殺害了心中的Alastor，即便如此，他心裡的痛苦卻依舊沒有減輕，他將一切的錯誤都歸咎在自己身上。

一定是哪裡設定的數值有問題，Alastor不會說出那樣的話，向自己道歉、說他有多麼心疼自己什麼的，那些都不會是Alastor會說的話。

「很接近了，只是還差一點......」

Vox重新回到座位上，再次打開程式的後台設定開始修改。「就差那麼一點，和真正的Alastor只差了這麼一點，只要再稍微修改一下......」

他就會像真正的Alastor一樣愛著我。Vox原本是這麼想著的。

但他的雙手在此時停了下來。

真正的Alastor......愛過他嗎？

如果這個人工智慧真的能百分之百模擬出Alastor真正的性格，那他還會愛他嗎？

Vox望向多個監視螢幕的其中一台，裡頭映著的正是地獄旅館的內部監控畫面，真實的Alastor就在其中一格鏡頭裡頭閃爍著，與他創造出來的人工智慧一樣被他裝在四角方框的畫面裡頭。

如果你會愛我的話，我又為什麼要在這裡自欺欺人呢？

他伸手輕撫著那閃爍不定的身影，撫著那近在咫尺、卻永遠無法將真正的心情傳遞出去的身影。

「Alastor……」

若是那段過去被放下，我們之間就什麼也沒有了。

沒有回憶、沒有執著、沒有未來。

只有不斷輪迴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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