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千 高塔之终 第一章 十七节 决死

“我……好像是个很冷漠的人。”

亚拉莫尔只是闭上双眼，心中那惊讶掀起的波澜也在颜色消失的瞬间静如死水，唯有那亲手种下的死亡存在于世界，自己的血亲在毫不犹豫的判断下死在自己的双手……大脑从根本上断定这世间的一切无可救药。

“来这上了学之后从来没有和父母多说几句什么话，连家里的其他亲人都很少联系了，拿到生活费和奖学金也是第一时间想给自己花……”

亚拉莫尔看着地上那片虚无的虚无，什么也没有，连泪水都不愿意流下一滴，沉寂的地面，沉默的叶知因和还尚未知晓这些事情的夏七和，只是看着她的自言自语。

“为什么会这样……什么也不剩下，这样突然且突兀的逝去，悲伤也无从流淌，淡漠的看着……像个路人一样……这是我的父母啊，为什么……我哭不出来……为什么……”

亚拉莫尔捂着脸，想要感受那眼睛的一点点湿润，用力挤也挤不出一点泪水，悲伤在大脑之中想象，但心情却始终淡漠着——那是永别啊，这是永别啊，可是为什么悲伤只会存在于想象里呢？

“奶奶也好，爷爷也好，那些亲人都好，可是到了父母逝去的时候，怎么又会和那些亲人逝去时一样呢，完全的……感受不到悲伤，就像是……坏掉了一样……家里人也从来不会主动关心过……”

亚拉莫尔抚摸着地面，懊恼又抱怨，但又十分平静，有条不絮的诉说着她想倾诉的话语，也不知道谁会听进去，也不知道在对谁说这些，只是对着那空无一物的地面，只是对着那无比虚无的地面，心灵在那虚幻的沼泽中软弱又坚强的犹豫和挣扎。

“啊……” 亚拉莫尔被杀死的怪物扯入苦难的回忆之中，那的的确确是现在的自己。

“这么久没回家，在那学校学不少，要不要给母亲讲讲？” 妈妈用自己熟练的中文对亚拉莫尔说道，想要考验一下她的语言能力。

“到家里还要用中文说话吗？学的很好，不需要妈妈爸爸操心。” 亚拉莫尔把书包一扔，跑进自己的房间锁上门，拿着手机对自己的母亲的社交账号打字:“答应用奖学金给你们买的按摩仪，在书包里打开吧。”

“那能不能多做些家庭娱乐？带你去吃好吃的？” 爸爸的声音在门外传来，亚拉莫尔从被子里钻出来看向那个被锁住的门:“不想，累死了，压根不想去！哪里都不想！”

亚拉莫尔躺在松软的床上，望着天花板的灯光，意识也涌入这过去之中，亚拉莫尔爬起身想要开门，却发现门被自己锁的死死的，似乎是无法被改变的回忆。

“爸爸！妈妈！我没有不爱你们！我没有！” 亚拉莫尔被叶知因一把拉了回来，亚拉莫尔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的右手，叶知因在意识中巩固着亚拉莫尔的理智。

“走吧，亚拉莫尔。”

“嗯……” 亚拉莫尔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路沉默，眼神也充满了忧郁和淡漠，直到坐上飞机，亚拉莫尔也是沉默不语的，仿佛整个世界都是黯淡无光的。

“说句话啊，你不觉得……无聊吗？” 夏七和受不了这个沉默的气氛，率先开了口，亚拉莫尔只是“噢”的一声，又刷起她的手机来。

沉寂，沉寂，黑暗，黑暗，唯有仇恨在那沉默中的幻想下燃烧。

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拆下每一个人的头颅，啃食着他们的断臂残肢，用雪皑皑的白骨堆积成另一个星球，人们的血肉被亚拉莫尔的双手撕裂，贯穿，高塔被推倒……

蜡液冲垮城市与人们，哀嚎声与悲鸣声不绝于耳，亚拉莫尔享受这些悲剧的诞生，亚拉莫尔站在那倒塌的高塔之上，宛若站在地球的最顶点一样，看着天下苍生的生死危难。

那些高塔的人腐烂成一大片大片的臭水，流淌……流淌……流淌，桌子上的水流到了亚拉莫尔手上和衣服上，亚拉莫尔一巴掌拍碎了杯子，满手的血液，让亚拉莫尔癫狂的蜷缩到座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不要！我不是这种……我不是！？” 亚拉莫尔捂着脑袋，叶知因钻入夏七和的身体里面操作夏七和的身体把亚拉莫尔搂在怀里，捂住她的嘴巴。

“已经……这样了吗？” 叶知因抱紧她，那个黑色哥特服且没有五官的少女再次靠近两个人，仿佛是在笑一般。

“依旧要靠近吗？已经变成这副模样。”

叶知因看着那个少女，紧紧搂着亚拉莫尔，“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想尝尝粉身碎骨的感觉？”

“是你们想尝尝了，永远都是你们！” 叶知因用夏七和的身体，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坚定，绿色的眸子不再像以前那样飘忽不定。

“我等着你们在英国的所作所为，不过现在嘛，我也可以试试，其名为阿维瑟莉尔·莫忒德，他们试着叫我阿瑟，你们也可以叫莫忒德，不管怎么样，你们的旅程在此断绝！”

少女显现出五官与金黄色的长卷发，像个洋娃娃一样举起双手，拽下两根金发，金发在手中流动成剑刃，化作金色的长剑握在双手。

“啊啊啊啊啊！” 飞机的乘客们尖叫起来，他们的身体被阿瑟身后涌动出的金色流体贯穿，白骨和血液被强制抽离身体，结合飞机的金属武装成血与骨骑士的铠甲，红色的条纹在银灰色的铠甲之上流动，原本的哥特服被强行扭转成铠甲，铠甲的窥视孔也被红色的邪光覆盖。

“亚拉莫尔！我们上！” 叶知因钻入亚拉莫尔的身躯之中，亚拉莫尔还沉浸在刚才的疯狂之中，看着自己的手被玻璃刺破的鲜血，久久不能自拔。

“啊啊啊啊啊啊！” 夏七和钻进座位底下，“你们，你们加油！”

“亚拉莫尔，我们要一起踏入高塔啊，快点！别再疯狂了！不然我们都会死！”

“我……” 亚拉莫尔还没有反应过来，剧烈的痛苦，两把剑刃已经贯穿自己的身躯，将她抬到半空，诡异的红光在那盔甲之中闪烁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亚拉莫尔扭曲的笑起来，“莫忒德，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象牙雕剑从手中出现的瞬间，两把剑锋被亚拉莫尔的肉体强行吸入其中，把身体贯穿的更深，完全的穿透进去，象牙雕剑立在亚拉莫尔面前。

亚拉莫尔的身后是那些人瘫倒的尸体，那充斥血丝的双眼，癫狂又狂热，双手握住双剑将其拔出，剑上是大大小小的肉丝和血管……

随后跳起来，踩在象牙雕剑剑柄上，朝着前方握紧双剑突刺而去，阿瑟后退几步躲开突刺，握紧剑刃夺回双剑，用剑柄把亚拉莫尔顶出去。

亚拉莫尔在半空中一个回身瞬间拔出象牙雕剑，握着剑半跪在地上滑出一段距离，然后慢慢从地面上拔出来。

“呃啊啊啊啊！” 亚拉莫尔狂奔而去，疯狂的使用叶知因的能力，一秒之内砍出四面八方的进攻，砸在铠甲上毫发无伤的瞬间将剑刃插进自己的胸口，握紧阿瑟的双剑插在自己的脖子上，喷涌出的血液缠绕在拳头之上。

“咚噗咚咚咚咚！” 一拳又一拳砸在阿瑟的铠甲，胡乱的挥拳，然后用假腿一脚将铠甲踹出一个凹痕，打的阿瑟措不及防，拳头的骨头碎裂声清晰无比，但还是带着痛苦疯狂的击打在阿瑟的那铠甲之上，染上无数血迹。

“呃啊啊啊啊啊啊！” 亚拉莫尔用拳挥出的顷刻被阿瑟一拳打碎全身的骨头，亚拉莫尔瞬移回来一爪子扒住窥视孔，全身都在疯狂的飙血，将那铠甲用蛮力强行把头盔扒开来，阿瑟的双拳和剑刃不断地贯穿和穿插在亚拉莫尔身躯之中，可是亚拉莫尔依旧能将力气使出，强行把头盔撕开破碎，露出那一头被亚拉莫尔染红的金发，连忙后退几步。

“像个野兽一样啊，完全没有理智，也不会注意自己的身躯，真是疯狂啊。” 阿瑟的瞳孔冒着红光，双手流淌出金色的流体化作长枪，一击将亚拉莫尔插在地上，再分出更多长枪把亚拉莫尔钉死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叶知因一巴掌扇倒了在意识海里的亚拉莫尔，亚拉莫尔呆愣愣的看着叶知因，一脸茫然……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痛……”

“复仇啊！复仇啊！你的复仇，仅仅只是失去理智的疯狂吗？！这样能做成什么事情！”

“一无所有了！我连父母都失去了！我死了我活了又能怎么样！不如就让我这样疯下去，我什么……我什么也不想知道！啊啊啊啊啊啊！”

紫色的烈焰燃烧了意识，撕碎了那些长枪，攥紧拳头朝着阿瑟冲击，阿瑟一个侧身躲开，快到压根刹不住车将整个控制室轰碎，整个飞机响起刺耳的警报。

“那十万人的苦难又如何？这世间千万人、亿万人的苦难又如何？一直疯狂下去却什么也做不到的行尸走肉，与那些蜡像怪物何异？亚拉莫尔！醒醒！”

“管我屁事！我只想活着，怎样死去，怎样活着，就这样永生着逝去我的一切，我的父母我的家人……我配不上！我……”

“只是没有什么好聊的，只是没有什么话题，我以前也时常如此不是吗？”

“鬼知道！谁想知道！管我屁事！啊啊啊啊啊！” 亚拉莫尔胡言乱语起来，张牙舞爪的冲向阿瑟，阿瑟掐着她的脖子摔在地上，一脚一脚的踩在亚拉莫尔的身上，叶知因也毫无还手的能力。

“至少……不要让你自己感到孤独……” 叶知因在意识中抱紧亚拉莫尔，亚拉莫尔恍惚间清醒过来，唤出象牙雕剑顶开阿瑟。

“孤独……孤独，我不想孤独下去……不想……我不能孤独……” 亚拉莫尔握紧象牙雕剑，浑身是血液的笼罩，站都有些站不稳了，假腿已经出现许多裂隙，感觉时刻都要裂开。

绿色的光辉在亚拉莫尔眼中闪烁，阿瑟握紧长剑，头盔在武装的瞬间，飞机的顶部被流体直接掀翻，火焰与浓烟飘荡在天空。

亚拉莫尔站在燃烧的机舱处，身边是无尽的云彩和被烧红的天穹，阿瑟一身银铠，金色长剑重新握回手中，在冒着浓烟的机尾处，身后是敞亮的阳光。

“轰！”

银与血红对刺的瞬间，象牙雕剑与金色长剑之间上下挑动，缭绕空间，刺劈连斩，挡落不断，舞风起云，在坠落的飞机之上左窜右跳，最后双人对击，剑与剑摩擦，目与目对视，亚拉莫尔瞪着那诡异的铠甲，把她顶出去连斩几道血色的剑光，阿瑟轻易的躲开，两个人分别站在两面机翼之上。

亚拉莫尔所站的机翼处燃起烈焰，阿瑟站在完好的机翼之上，高傲的蔑视着这一切。

血色早已经在亚拉莫尔的衣服上干涸，黑色的长发飘扬着，飞机已经坠落到可以看见城市的地步，倾斜着，亚拉莫尔不得不用剑稳住自己。

阿瑟在完整的机翼之上，在那身后阳光照耀带来的刺眼下，从机翼上滑下去，握紧剑刃朝着下方维持平衡的亚拉莫尔劈下去。

“哇啊啊啊啊！” 亚拉莫尔横起剑刃格挡，这坠击将亚拉莫尔和阿瑟两个人一同从飞机上斜着砸下去，在半空中剑之间崩出许多火花，身边度过无数光景。

亚拉莫尔直接瞬移离开，阿瑟跟着一同瞬移而来。

“为什么……”

“为什么？我便是，英国的防线，现在……已经到英国了吧？”

阿瑟弹开亚拉莫尔，亚拉莫尔从空中坠落到湖底。

“啊……咕……” 亚拉莫尔浑身的血迹被洗干，浮上水面，满脸痛苦的望向站在湖面的那个人，“莫忒……德……”

“摧毁我，就等于摧毁英国，人民不会同意，世界更不会同意。”

亚拉莫尔看向周围的一片祥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乎是绝对安全的地带。

“有的防线，确实是腐败的，已经被毁灭的，可是为了前往高塔，要将我，将整个英国的芸芸众生覆灭，就一定是对的吗？”

阿瑟将亚拉莫尔拉上岸边:“我们……只能拼个你死我活，你最好做好你的决定，打败我，牺牲这芸芸众生，亦或者你死我活。”

亚拉莫尔看了看周围，微笑起来，甚至变成了大笑。

“你并不是你，莫忒德，一个被叫做阿瑟的流体掌控的人类罢了，从头到尾我都没看见过人类的意识，英语没有，中文倒是说的很好，除了流体能这样……人类绝无可能，而这个伦敦没有乞丐、流浪汉，这种弱肉强食的英国，不要也罢。”

亚拉莫尔握紧象牙雕剑，现在要轮到亚拉莫尔变得高傲了，伤痛早已经随愤怒而去，不想孤独活下去的信念也逐渐坚定。

“贵族的生命，就不是生命吗？”

“平民的生命就不是生命啊？你们牺牲了多大的代价造成了你这样的老爷骑士？阿维瑟莉尔！我会给你留一个全尸，让朋友住进来的。”

“真是尴尬，那就开始我们的骑士决斗吧，这场圆桌之战，我也觉得只有你这般眼力的人才能与我决战，虽然后果一定是被坚硬的铠甲、完美的战马撞碎。”

难听的口哨声响起，一匹蜡像白马狂奔而来，银色的马铠在太阳下极度耀眼，阿瑟翻身上马，与徒步的亚拉莫尔周旋了一圈之后，宛若疯狗一般疾驰而来。

亚拉莫尔毫不犹疑的跳入湖中，阿瑟扔出长枪与大本钟合并，升起钟楼砸向湖底。

亚拉莫尔深入湖的最底边，湖里除了那些垃圾之外，还有古战场的剑刃……亚拉莫尔觉得不能只靠一把剑来取胜了，随意取走一把看上去像是剑那般，全是铁锈的长棍子，铁锈被血液洗净化作亚拉莫尔自己的剑刃，手握双剑切开砸下来的钟楼，在钟楼的切面上蹿下跳。

“别为自己的正义理由！这些人也是生命！”

“我也能把这句话！还给你！” 亚拉莫尔反驳道，从钟楼上跳下，转着手中的两把剑，决战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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