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1

　　纯白一道，划破了青蓝幕布，直至天与地的交界线，映在少年眼中。

　　——“那是什么？”

　　——“那是天空住民的足迹。”

　　悠久遥远的对谈在树梢间回响。树下的父子二人，他们两人眼中闪烁着同一种光。

　　于是我也随着他们的视线望向远方，望向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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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里克！”

　　远方似乎有什么人在喊我？

　　“快起来！”熟悉的大嗓门仿佛要掀起我的天灵盖，紧接着什么巨大沉重的东西伴随着一阵金属撞击声砸在我的肚子上，让我发出“咕诶”的呻吟。

　　颤抖着拨开盖在脸上的帽子，我把怀中的工具箱推开。

　　外面阳光正好，大树投下了一片怡人的荫凉，却浇不灭面前少女的怒火。

　　“里克……里奇特尔·莫尔特！”坏了，蕾叫我全名了。

　　“手上工作都做完了还不赶快回店里，又跑到这里偷懒，你不知道我在店里有多辛苦……”

　　偷懒，发火，接着说教，这就是我们的日常。所以如往常一样切断听觉通信，我消遣似的开始今天第一次上下打量我的青梅竹马：

　　①为了工作方便而扎起的黑发正因愤怒而左右摆动着。今天也是单马尾呢，很棒！

　　②和我一样的背带工装围裙（只不过被撑到变形），这是我们店的制服。没有问题，今天也很努力在工作呢蕾！

　　③翅膀张得很开，尾巴配合着示威一样翘起，小犄角反射着迷人的光泽。很好，现在进行时的绝赞生气中呢！

　　④金色的瞳仁仿佛燃着火，涨红的可爱脸庞也……

　　“……所以说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就赶快——”蕾说着走到我身边，用尾巴缠住了我的脖子，“——给，我，起，来！”

　　“明白了明白了要不能呼吸了……”我轻拍女孩的尾巴以示投降。

　　“……真是的，你这个样子要让夫人们看到了该怎么办啊。”她松开我，蹲下来捡起帽子拍了拍，领口中象征着丰饶的深渊之线在我眼前挤压变形。今天太热了吗？她平常工装里面的衬衫穿的还是挺整齐的。

　　“啪”地，鸭舌帽被扣在了我的脑袋上。

　　“没事的，缇丝卡夫人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啊……”

　　……啊，脑门又被魅魔之爪钳住了。

　　“那，我，呢？就可以把我扔在店里应付客人吗？” 莲娜小姐你好像有在笑又好像没有在笑啊。

　　“要死要死我知道错了莲娜小姐……”我轻拍女孩的小手以示投降。

　　于是蕾松开我起身向远处走去：“快点，今天是狸猫商队到的日子，是提升营业额的好机会。”

　　我把帽子扶正，提起几分钟前砸向我的工具箱，看向正做着“哎呀，会不会有大生意来呢？那可就发财了呀”这样春秋大梦的莲娜小姐走去的方向。

　　那里是被焰与铁染红了的灼热天空，那里是我和蕾的家园——

　　那里是矿业小镇【缇丝卡尼亚】。

　　缇丝卡尼亚坐落在一小块被平整过的山脊上，坐北朝南。缇丝卡河的两束支流从东西两侧绕过，最终汇聚在南面的不远处流向远方。

　　“欢迎来到缇丝卡尼亚！欢迎！”进门不久，飞龙们的招呼声开始此起彼伏。

　　今天会有平日少见的大商队抵达，想必会来不少新面孔。导游小姐们也是憋足了干劲，衣着靓丽到覆盖率有点低。

　　惊！为什么瞪我啊莲娜小姐，你看你凶恶的眼神都把上个月刚到岗的孩子吓到了。而且，说着什么“这是文化传统”来让飞龙们负责旅游业的是夫人们啊。

　　“下午好，里奇特尔，莲娜。”是巡逻二队的队长（龙）。

　　“里克，又被逮到偷懒了？”是第三矿场的大叔（夜魔）。

　　“阿蕾今天也很辛苦呢~”是隔壁酒馆的老板娘（魅魔……她是什么种的来着？）。

　　路过风俗街的入口处，有可爱的孩子正想跟我打招呼，就被蕾张牙舞爪地吓退了。我苦笑着摆摆手，正想劝蕾两句——

　　一个巨大的黑影盖住了我们俩，沉稳而纤细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呀，蕾，里克，正找你们呢。”她笑着眨了眨那只极具特色的——独眼。

　　是艾莉儿。

　　作为独眼巨人而言这真是个可爱的名字，至少我猜比她不愿意透露的原名要可爱一点。

　　“嗯，嗯，下午好呀……”刚刚还冒着火的莲娜小姐这也迅速冷静了下来，声音都有点发颤。

　　“抱歉，她还是不太习惯你的身高，毕竟你平常都是弯腰进我们店的。”我拉过蕾，像过去每一次她惹祸时那样揉了揉小脑袋，手又被晃晃甩掉，“所以，又有工作了？”

　　艾莉儿眯眼微笑着表示不用在意，接着切入了正题：“是的，里克，又有一辆矿车坏了，就昨晚那辆。”

　　“啊……果然。”我回忆了一下当时做的处理，果然那样的引擎还是要坏，上次撞的太狠了。

　　“今早在矿坑门口，突然就停摆了，东西散了一地。当时是阿琳在拉，还好没受伤，只是吓到了，我就让她下午放假了。”

　　艾莉儿说着，看向我身后的远处——

　　厚重的云烟把阴影扣在巨大的山体上，而火红的光正从各处放射出来，浸染了云层乃至天空。在那里，仿佛一天四六之时永远都是逢魔之刻——远东的旅人们如是说。

　　我看了眼蕾，她严肃地点点头。身为同事也是青梅竹马的两人，在此刻的默契自不用多说。就算是善妒的她，也不会在工作的事情上分不清主次。

　　于是艾莉儿与蕾挥手告别，而我跟上了她的脚步，走向那座正在燃烧的山峰——【缇丝卡山】，一座主产铜与银（当然也是魔界金属）的矿山，我们缇丝卡尼亚的心脏。

　　把扳手咣当丢在地上，我站起身蹦了两下，放下袖子擦了擦汗，接着就给面前的铁疙瘩来了一脚。

　　矿车空响了一声表示不满，接着闷哼起来，又很快转变为高昂的轰鸣。它缓缓升起，掀起一股气流，把周围的零件碎布赶得四散而逃。魔力引擎的蓝光从遮光板下泻出，告诉我一切如预期般正常。

　　我再一脚关闭引擎，伸展了一下腰背，“嗯——好了！”接着便转身开始收拾工具。

　　“辛苦你了，里克！”这里永远都有噪音，艾莉儿不得不放大嗓门。

　　不远处工人拉着矿车来来往往，安全员们也在各处盘旋，一整个忙碌的景象。

　　“没事！备用的还够吧？”我摆摆手，拽着工具箱向外走去。

　　“够的够的。现在缇丝卡只有你一个魔具匠，整天忙成这样，蕾肯定会寂寞吧……就像昨晚那样，事发突然……”

　　“不会，别看莲娜小姐的醋劲全镇闻名，能给大家帮忙她比我还开心。”我摇了摇手。

　　“但终究还是……”她一脸歉意。

　　啧，我知道她这个样子：“哎，有事直说吧。反正我整天被蕾骂偷懒，正好忙一忙。”

　　“好，就是夫人们想找你……”艾莉儿苦笑着眯起了那只独眼。

　　“哈~”我叹了口气，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虽然背后那座大火炉徐徐吞吐着黄昏，不过只要稍微走远一点，街上还是和镇子外一样昼夜分明的。

　　“唉——”我更夸张地叹了口气，不知道在表演给谁看。

　　艾莉儿说夫人们一直都很感激我为镇子做的一切，想要亲自与我见面，感谢一下我。

　　但是……但是！

　　——但是呢，她们对我现在已有的魔具设计也很感兴趣，所以呢——想要我准备一下这相关的介绍资料，方便以后使用。

　　其实夫人们也真的是过誉了。这么多年来我都只能搞出一些力大砖飞的玩意儿，没有一点精妙与优雅，根本配不上魔具工匠这样的名号。连蕾也说“你和爸爸的工作风格真是完全不一样。”是啊，如果能有老爹那种细致的心性，或许我也就不会就这样原地踏步了……

　　“啊——”不想搞这种文书工作啊~

　　但是蕾现在看店已经很辛苦了，也不好意思麻烦她……

　　在街上扭作一团排解着自己的苦恼，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我只得红着脸快步向前。

　　——但和以往不同，既没有来问我遇到了什么困难的工友，也没有来调笑我（和蕾）的镇民。

　　我这才注意到，这里几乎都是新面孔。远东、东方、北方、南方，我曾经见过或只在书上读过，各式风格的服饰，各样种族的魔物，各种肤色的人类——

　　看来大商队已经到了。

　　我推门进入店内，头顶的金属开始叮当吵闹。那是我拿没用的零件做的门铃，门一开就会响。虽然触发的是魔具，发声方式却是物理的。

　　“我回来……了？”

　　我这才注意到，我的闯入打断了正在进行的谈话。

　　店内台前，一位头顶绿叶狸猫样貌的魔物正在对着无人的柜台说着什么。看来是客人，那蕾去哪儿了？

　　“啊！里克，你回来啦！”柜台本身发出了蕾的声音。她在柜台下面干什么？

　　“哦呀，久闻大名，看来您就是【缇丝卡尼亚的魔具工匠】，【里奇特尔·莫尔特】阁下了。”刑部狸对我行了一个远东之礼，不过是女性版本，我便也慌忙回了一个男性版。

　　虽然偶尔能在街上看到，但刑部狸并不常来我家的店。她们是比我……或者说比缇丝卡尼亚的商户更纯粹的商人。不知道这次这位又看上了什么。

　　“不过这么一看您还真是年轻啊，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真是了不起。”狸猫的客套还在继续，这久违的场面话让我一时间不知所措，然后——

　　她的身后突然出现了，呃，一坨我无法形容的巨大的东西，悬浮在了柜台之上。

　　“请您退后一步！”那东西发出了蕾的声音，狸猫便也立刻照做了，紧接着——

　　“……嘿咻！”那东西立刻开始溶解、崩塌，吞噬了柜台乃至地面，轰鸣般的金属碰撞声撕咬着一切。就算是已经习惯了噪声的我，此刻也忍不住皱起眉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她们俩为啥泰然自若，是不是偷偷放了我不知道的魔法？怎么回事蕾，待会儿我要好好问问你。

　　直到最后一个圆盘滚落到我脚边，呜咽着旋转倒下，我才注意到这些是什么东西。

　　——是我的失败设计。

　　一些，不，很多，不，非常多的没什么用的玩意儿。

　　……嗯，虽然蕾不这么认为，而且固执地把它们堆在柜台底下，期待着会有缘分降临的那天。

　　从金属山后面冒出来的，是蕾那久违的发自真心的营业笑容……难道就是今天？

　　名为【春雨】的狸猫正在对着台上地下的垃圾，呃，失败作品挑挑拣拣，而我和蕾正在后面的房间里努力理清现状。

　　咋回事儿啊？我不到啊！啥情况啊？她就说全都要啊！我们俩的口音也似乎被外面的狸猫带偏了一些，虽然地区不太对得上。

　　“请问~”外面传来了狸猫的声音。

　　“啊好的马上过来！”蕾立刻回应，而正想从后门溜走的我也因为被她提溜住而不得不跟上。拨开门帘，柜台前的场面也让我们吃了一惊。

　　那堆成山一般的失败品们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

　　一个纹饰精致的布袋被放在柜台之上。

　　“这是……”作为整天和魔法道具打交道的人，不说我，连蕾都能看出那收纳袋的品质不凡。

　　“在进入正题之前，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狸猫没有接下我的话茬，抱着手又行了一个礼，“虽然已经在路上听闻贵镇的规矩，但在下抵达这里之后还没能亲眼一见……”

　　我愣了一下，“……啊，是说那个。”有第一次到访的客人必须要宣读的，“稍等，让我找一下……”我转身向旁边的柜台走去。那个映写镜放哪儿了来着——

　　“【本店承以缇丝卡尼亚之主、慈爱之尊、阳炎之双翼——缇丝卡特莉夫人之名，将缇丝卡山之荣耀与丰饶赐予来访之客。】”背后蕾的声音响起，在魔力的共振中增幅、回荡。

　　不是吧，她竟然真的背下来了？

　　“【而你必将以敬意与感激，牢记缇丝卡山与其子民之智慧与勤劳，延至万里，直至万世。】”

　　“【当你与缇丝卡山之子民以爱，我们便以百倍爱你。当你与缇丝卡尼亚以恩，我们便以万倍回报你。而那些心怀欺瞒、贪婪、傲慢之徒胆敢踏入，我们也将以缇丝卡尼亚之名救赎他们的灵魂。】”

　　“【愿荣光归于缇丝卡尼亚，而祝福归于你。】”

　　宣读仪式结束，每一个物件都在微微颤动，为自己有幸与之契约而骄傲地共鸣，一如我们背后墙上的那枚勋章所诉说的那样——这片土地无私地供养着一切，所以一切也理应归属于这片土地。

　　客人望向我们头顶，也跟着重复了最后一句，“【愿荣光归于缇丝卡尼亚。】”

　　“好的，春雨小姐，自此之后您便是我们缇丝卡尼亚的客人了。”蕾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以后在缇丝卡山，每家店里的商品与服务您都可以随取随用。”

　　“谢谢您，莲娜小姐。”春雨点了点头，又眨了眨眼，“当然，前提是在下不能是心怀欺瞒、贪婪与傲慢之人。”

　　“您当然不是。”蕾也笑着眨了眨眼，同时用尾巴捆住了正要溜走的我的腿，一时间又是一阵挤眉弄眼针锋相对。

　　这闹剧自然也被客人看在眼里，于是我尴尬地笑了笑，继续刚刚中断的话题：

　　“所以这收纳袋是……？”

　　“当然是为了证明在下并非不受欢迎的恶徒的。”春雨把袋子往这边推了一下，“这里面装满了刚刚那些您的作品，里奇特尔阁下。您二位大可以随意检查一下，包括这件收纳袋的品质如何。”

　　看着我们一副不解的样子，她便“哎呀”地露出商人标准的谄笑，“再怎么说这么多东西也不是小数目，在下也自然要拿出一些诚意来——”

　　一个同样的袋子被摆在了桌上：“里面是一些【魔力量槽】，出产自魔王城那边的萨巴斯。大概这个数。”

　　她比了个手势。蕾稍微睁大了眼，转头看向我，而我也咽了口唾沫，“这……”

　　正如契约所述，拥有勋章的我们作为缇丝卡尼亚的店铺，对是否向某个客人提供商品与服务是有自由裁量权的。但这不代表什么样的赠与或是交易都可以随意进行。当规模大到一定程度时，让夫人们乃至全镇人都知晓并裁定也是必要的。这就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建立尊重与信任的方式。

　　“是的，在下也清楚这样的交易不是小数目。”狸猫的眼眯得很细，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所以在下明早会去觐见缇丝卡特莉夫人们，请求得到她们的许可。”

　　“作为在下的诚意……”她把第二个袋子也推了过来，“在那之前，这两个袋子就交给贵店来保管。等到明天在下回来，就会来带走其中一个。”

　　狸猫笑了笑，“希望到时候，在下带走的会是装着您作品的那一个。那么——

　　“明天见。”

　　商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只留下叮铃响动。

　　哐当，最后也是最大的盘子被摆上了桌，我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示。

　　“……蕾，我们上次吃【龙排】是什么时候来着？”只要体验过一次就不会忘记的浓香正在统治这个烛光闪烁的房间。直到开始做饭都没人影，原来你是去了隔壁酒馆？

　　“嗯——大概是这家店刚建成那天吧？”蕾解开围裙挂到墙边，接着小跳着到了对面坐下，脚步比语气更轻快。

　　“你没有忘记放好术式吧，就那个什么……”我回想起上次的情景，放不下心来。

　　“【避人魔法】啦。”她懒散地向前靠了靠，把又一对丰饶的果实放上了餐桌。衣服被挤压变形，纽扣拼死维持住的缝隙中春光外泄，提醒着我面前的女孩和她所用魔法的本质。

　　“天生就能用这种魔法，还真是狡猾啊……啊，所以那时候你们也是用了这个是不是？”我想起下午那震耳欲聋的场景。

　　“或许~♫稍微改变一下要素组成，就能构筑出隔音效果。”还真是方便的魔法体系啊。真狡猾，真狡猾。

　　“那倒是也保护一下我的耳朵嘛……”

　　“谁让你不好好学魔法的，呸啦～”莲娜小姐吐了吐她可爱的小舌头，“魔法可是细致的活，你这种粗心大意的，做个魔具都这么够呛。”

　　“用魔具就够啦。”我苦笑着拿起了高脚杯，闻了闻又放下。是陌生的味道，隔壁家进的新酒？

　　“这可是【一抹红】——想这么说来着，开玩笑的啦~”蕾用脚顶了我一下，盯着我的脸傻乐着，“【多拉贡尼亚】那边来的新品，老板娘送的。虽然名字我不记得了，嘿嘿~”大半瓶红酒从桌边长了出来，被她的尾巴缠着在我头顶晃了两下。

　　“你不会偷偷先喝了吧……”我看着她笑意盈盈又略带潮红的脸。

　　“就喝勒，呃，一点点~”蕾伸手比划了一下，“今天人家高兴嘛~”

　　“好，好……但是不好意思，蕾，待会儿吃完饭我还有工作，所以就喝这一杯——”

　　“哼~~~”没听我把话说完，蕾就趴在桌上鼓起脸来。

　　“是夫人的工作。”我拿起勺子戳瘪她的脸。

　　“好吧——”瘪了的蕾避开餐盘伸了个懒腰，“那就没办法了……”

　　然后她顺势轻轻握住了我的右手，抬眼望我。

　　“……要一直忙吗？”眸子里的烛光闪烁，指尖摩挲着我的手背。

　　“……当然不是。”我回握住她的手，感觉脖颈也有点发热，心跳莫名地加快。

　　“好……！”绽放出笑容的少女起身举杯。

　　我也随她一起。

　　佳肴美味，浊酿香甜，琉璃清脆。

　　“‘干杯！’”

　　“好热……”

　　我望着远处燃烧着的缇丝卡山，胡思乱想着“我和你比，谁更热呢？”这样无厘头的问题。身上燥热的空气被外来的晚风带走，随着炉火一起升上高空，大概会成为山顶积雾的一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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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平常吃的料理劲也很大，但今晚这顿尤其丰盛——主要指用料方面。这丫头片子，到底偷偷多塞了多少新东西，我做菜的时候怎么一点没注意到。

　　她的术式应该还在好好起着作用，我可不想再看到她和路过的单身魔物一起把店拆个大半这种事了。

　　吹够了风，我回身挂上打烊的招牌，带上了店门。

　　和别家店不同，我们家晚饭后就不再开门。我最初定下这个规矩，是为了留有时间研究魔具设计，毕竟更晚的时候还有“其他工作”。虽然最近这时候被敲开门的频率大幅度增加了，就像昨晚那样。

　　好在今天没有人来敲门。

　　坏在今天还有额外的工作。

　　我叹了口热气，摇摇头，拉开椅子在工作台前坐下。桌上窗边堆积着工具与备件，但那之后的玻璃却被泥灰淹没至模糊。为了不影响我的工作，蕾从不会打扫这里——这也是我们的一种默契。

　　“我要干什么来着……”当然是要准备一下明天给夫人们的资料。

　　“都能写些什么呢……”也就几个还在矿坑和冶炼厂工作的魔具吧。

　　“要怎么介绍呢……”讲讲设计思路，再列一下应用。

　　哈哈，就像当初老爹给我讲的那样。

　　他可是比我厉害得多的魔具工匠。说到顾客怎么夸他，“思路独到，设计精妙，才学广博……”果然他那样的才配得上叫魔具工匠啊，我不过只是一个还未出师就心高气傲跑出家门的小学徒。说到底，我做的东西真的称得上是魔具吗？

　　魔具，或许会被误认为是魔法道具的简称，其实不然。虽然同属一类，和那些奇妙的魔法造物不同，魔具的设计力求以最低的门槛制作组件，“储能、输能、使能”，组合在一起以实现预期的功能。在魔力贫瘠的大地上，为了能让魔法惠及每个人，从魔法道具的制作者中走出了这样一个流派，我家老爹也是传承自此，而我也是。

　　但是当我来到这片土地上时，我意识到了情况有变。

　　那些让我和老爹引以为豪的，本在人类的土地上大有可为的，能够帮到每个人的魔具，在这片土地上发挥不了一点作用。魔物们的优秀体能让她们不再那么需要最基础的动力装置，而魔力充盈的土地让每个人都有能力施展我原本难得一见的奇迹。也是在这里，我再次亲眼目睹了我梦想的那个……

　　潺潺水声从房间后面传来，我停下了笔，抬头揉了揉眼窝。蕾已经开始洗澡了吗……

　　但【莲娜·莫尔特】握住了我因为失去了信念与骄傲而垂下的手，对我说：“再试试吧！”

　　于是我们开始调查、采访、研究……绘制矿坑的工作流，分析其中的效率痛点，听取魔物们的需求，重新定义魔具的设计理念。锻造、组合、调试……

　　然后，不知不觉间，我们就在镇民的簇拥下来到了夫人们面前，象征着缇丝卡尼亚之荣光的勋章被挂在我们的胸前，我们的店铺也就此坐落在小镇的大街上。

　　我转身看了一眼柜台后的墙上——魔合金在昏暗的烛光中闪耀，为它们今天也在发挥职能而骄傲。这勋章意味着缇丝卡尼亚将认同我们利用与分配小镇资源的权利，换言之也就是我们的营业执照。

　　这么说来，那勋章上刻画着的就是我最初的设计，悬浮矿车。

　　用风魔法配合反重力术式制作的悬浮引擎，噪音很大，效能不高，术式拙劣。但这样的设计简单易造还结实耐操，最不擅长魔法的人也能在量产时帮上忙。不需要额外供能，完全消除阻力，配合上少许助力之后，工人们的运输量也翻了几倍。

　　而且这也是我第一个舍弃了“必须让不会魔法的人也能用”这一理念的设计。对着铁疙瘩的任意位置做一次最简单的魔力输入就可以启动矿车，不再另外设置开关，以此换取更结实的结构。

　　不过看最近的维护频率，我也很难说是不是真的那么耐操了。今天回来的路上艾莉儿还吐槽我“最早说要求工人们爱护设备的可是里克你，怎么现在连你也直接用脚踹来启动矿车了。”这只是因为结构老化需要更大力的魔力输入了啊，才不是因为我也对这些老家伙们不耐烦了哦？

　　为了能让魔物们更好地利用，我大刀阔斧改变了很多。但我的能力不足，不能让每个细节都面面俱到，我不知道从我手中诞生的这样的东西，还能不能称作魔具。而这样继续走下去，我最初来到这里时的梦想……

　　脚步声中，一些温暖而柔软中断了我的思考，带着湿润与芳香围住了我。

　　“里克……”蕾的声音从头上传来——犹犹豫豫，和一些理所当然的期待。

　　看来是已经到了以往“约定”的时间了，但是，“还有一些没有完成，能再等等吗——”我握住了她的手。好热。

　　她的臂环绕得更紧了，随之而来的还有脑后的柔软正从视野两侧蔓延上来。姐姐呼吸有点难受了姐姐。

　　“待会儿我帮你写吧，所以……”莲娜小姐终于还是给出了我无法拒绝的条件，“而且本来昨晚也……”

　　是啊，昨晚加班到了很晚，没能如约让她尽兴。

　　于是我解开了她的臂环，从炽热而柔软深渊中挣扎着爬出来。视野被粉红蒸汽涂抹了一层又一层，我不知道这是真的存在于现实中，还是因为魔法或者料理而产生的幻觉。我只知道，在这一片魅惑的朦胧中，盘起长发一身白裙的少女拼了命地想再次拉近与我的距离。

　　蕾她只准备两种裙子，一种是去见夫人时穿的，另一种就是现在穿的。这件我是头一次见。细吊带把整件裙子挂在胸前，半遮半露的那对丰饶之下，收在纤细的高腰，后背皮肤的覆盖率又只是个位数。轻薄可爱乃至有些梦幻，充满了调情的意味。这和她平日只穿工装的氛围判若两人，让我此刻的引擎转速有些失控。

　　莲娜小姐锁住了我的腰，用灼热而潮湿的呼吸袭击我的耳朵，用柔软的小腹贴紧我那早已膨胀的下体。粗暴的动作之下，一袭柔顺的白裙立刻被她淫乱的身体糟蹋得不成样子。

　　成为夜魔后我的身体就停止了成长，所以她甚至比我还高一点点。但就是这样一个平日里对我关心照顾又颐指气使，像是姐姐一样的家伙——

　　“里克……”热切的期盼取代了呼吸，放出湿润的水汽刺激着我的鼻腔。

　　……只有我知道，这是这个小撒娇鬼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于是我左手托住她的腰，右手从颤抖的翼脊划过，途经裸露的背线，直到尾椎。每次抵达新区域，初到的刺激感会让这小皮筋紧绷在我身上，而后续的舒适感又会让她融化在我怀中。充满弹性的身体在我身上滚动、摩擦、挤压，汗水与淫水一同染湿了我的衣裤，激起我的心脏不断反抗，冲击着胸腔想要回敬她那不知廉耻的身体。

　　本来如往常一般，现在就该向房间里转移。但此刻我右手中正攥着那折磨了我一天的小东西，于是我决定暂缓进程，告诉它什么叫风水轮流转。

　　我用力攥住它，让它的主人在我耳旁浪叫出声。紧接着便保持攥紧的状态一路向上，从根遍历到尖，再从尖探寻到根。“呜——！”蕾的声音被埋在了我的肩头，小翅膀啪嗒啪嗒地拍打着我挑弄的右臂。

　　“坏心眼~”她颤抖着好像在哭，但我知道她可是正正爽。

　　但终究是唐突被骂，这让我气不打一处来：“说我坏心眼，那就如你所愿。”于是我两只手都松开了蕾，任凭她从我身上滑落——

　　她挂住了。这家伙。火大。

　　“你啊……！”我气得一手抬起她的双腿，失去平衡的蕾吓得发出“呀”的尖叫。

　　“这个……！”用公主抱的姿态，我带着她进了卧室。

　　“撒娇鬼！”想就这样把她丢出去，又因为她死死环住我的脖子，我被她一同带倒在了床上。

　　“快松开我……！”我忍住笑意，挣扎着想推开她。

　　“不要……不要！”不肯退让的声音从我胸口传来。

　　“快点……！”我翻过身把她压在身下，试图拉开她的臂环。可恶，怎么这时候力气这么大，刚刚蹭得我裤腿都湿透了，这高潮几次都治不了你啊。

　　“不要！”她趁机连腿也挂了上来，展开了反重力肉体攻势。

　　“你这……家伙……！”我试图通过攻击她的腋下和小腹来瓦解她的擒抱，但不知为何总被一些别处的柔性防御工事吸引走火力。

　　“哈哈哈！不要！不给亲亲我绝不松开！”这么多年下来，我还是摸不透魅魔对触觉刺激的耐性。

　　“……你这！……你不松，我怎么给你亲亲啊？！”

　　尴尬的沉默。两个人都停止了动作，只剩哈哈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啪嗒啪嗒，一场大战以她松开手脚落在床上表示投降而结束。

　　于是我这才看清她今晚的全貌。

　　蕾满面羞红，出神地望着我，这大概是晚饭后我们的第一次对视。

　　金色的眼瞳迷离地闪烁着，盘好的长发不知何时已经散在枕头上。少女那身白裙凌乱地盖在身上，但已经遮不住任何该遮的地方。她还在喘个不停，丰饶的果实在上下起伏中漾起波浪，粉红的小可爱早就硬了起来。白布与其说是遮盖不如说是渲染——用飘渺与透白渲染出这副纯洁又淫乱的肉体。

　　仿佛被那金色吸进去一般，我靠近了她的脸。

　　柔软而湿润。

　　“……再来……”大概几秒后。

　　“……不够……”大概几十秒后。

　　“……还要……”大概几分钟后。

　　这家伙……是不是让她撒太多娇了？

　　于是我决定自行推进，用舌头顶开了那贪图安逸的大门。

　　“嗯~”她立刻回应着卷了上来，探寻我，吮吸我。双臂钩住我的脖颈，微合的眼帘中是跳动的粉金色爱心。

　　啊——每晚每晚令人火大就是，每个步骤她都能如此享受，但每个步骤她又从不主动推进。

　　我愤然一把拉下那已无意义的白布，接住那弹射出的一对几何问题——发现问题的是我，解决问题的也是我，莲娜小姐只负责成为问题本身。于是我恼怒地开始解题，变换角度，调整力度，让那完美的几何体在我的手中拉伸、抖动、扭曲，让每一寸神经都记住这一刻的压力参数。

　　但这样解题过程对问题本身根本算不上什么惩罚甚至报复，“嗯~再来……”舒适的呻吟从我们之间粘腻的缝隙中漏了出来，湿滑的大腿正不自觉地夹着我的膝盖来回摩擦。

　　于是我决定给她一些真正的惩罚——

　　我释放了她的嘴唇，停下双手拨开她的臂环，起身再次端详这一滩烂在床上的淫乱肉体。

　　当然，什么也不做。

　　少女粉红的舌尖牵出几根闪烁的银丝直到我面前，两眼正逐渐从迷离的快感中醒过来。她喘息着，失去衣物包裹的果实在身体上如水般荡漾，双腿不安地上下摩挲着。那对桃心飘向我，显然是在问我为什么停下。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

　　“……里克？”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累了，歇会儿。”我撒了谎，忍着唇齿的期盼、指掌的渴求和股间的胀痛。

　　“呜呜——”蕾发出似是而非的呻吟，向我伸出双臂，呜咽着我的名字，“……里克，快来……”

　　“……来什么？”我明知故问。

　　“……坏心眼……”

　　“要我使坏吗？”

　　“……要……”她停顿了一下，“但不是……不是现在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莲娜？”我低下身在她耳边低语，她顺势又抱住了我。

　　“就是……哈，哈……进来……”迷离中的呢喃。她被淹没在浓厚的“龙息”中，呼吸急促。

　　“莲娜小姐，你说什么？”我忍着胀痛挑逗她，“我听不清。”

　　“……快点进来……”她有些用力地抱紧我，“把那个……”

　　“那个？”突然计上心来，我一把抓住她的尾巴，“这个？”

　　意想不到的刺激让她一下子乱了方寸，又一次把头埋在我肩上，呜咽着说不出话。

　　我便顺势攥着那魅魔特色的心形尾巴尖，用大拇指不断地摩擦它，“想用这个吗？”

　　“啊……好舒服……”蕾口不择言，这让我又有点来火。你为什么怎样都能爽到啊……

　　于是我就把这尾巴拉向她那下方的入口，顶住了那湿润的门铃，“是想要进去吗？”

　　“……啊……？”她这才从快感中打捞出一点神智，“不……不是，我不是要这个……”

　　“那你要的是什么，莲娜小姐？”我一边用这心形的箭头射击门口那湿哒哒的小靶，一边继续用龙排赐予我的“低语吐息”烘烤她的小耳朵。

　　湿滑柔软的大腿夹住了我的手，“……不是的，我要你的……”

　　我换成用手指捻它，“我的？这个吗？”

　　“呀……！”每次给予刺激，都有更多黏腻的液体泌出，“……也行……不，不对……！”

　　我惊讶于她竟然不再只是沉溺于快感，“……怎么不对？”说实话，我已经要到极限了。但我认为这次至少要让她说出来——

　　而就好像知道我在期待什么一样，蕾也伸头到我耳边，同样回以“低语龙息”——

　　“……我想要里克的肉棒插进来，插到莲娜的这个淫荡的小穴里来……”她竟然松开我的脖子，用右手拉下裤子握住了分身，引导向那个地方，“……插进这里，扑通扑通地，用浓稠的精液注满……！”

　　一些无法判明的东西轰击着我的意识，击碎了我一直顽强保护的最后一丝理智。

　　于是我猛然起身攥住她的腰身两侧，以最大功率驱动核心。没有必要调整姿态，一切都是自然与必然。

　　我突入了蕾，直至花心。温暖黏腻的裹挟感环绕着分身，潮水涌起，驱使我的脊柱反曲，让积攒至今的白浊狠狠轰入其中。

　　“呜呜~~~♡♡♡”

　　这猛烈的冲击自下而上，让蕾淫乱的肉体为之荡漾。臀部、大腿、小腹、乳房，一切在最初的冲击中剧烈地波动着，又随着连绵不断的高潮继续颤抖。

　　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牵动着两人，白浆从她的蜜穴中不断溢出，而我的射精还没有结束。真是憋太久了……

　　“……哈！”我猛然回过神。刚刚我失神了多久？

　　我注意到自己把蕾压在身下继续着最原始的运动，她也回抱着我，双腿死死地锁住我的腰。各种体液早已浸湿了两人，我意识到自己少说又射了三四次。

　　就算失去了意识，我也没有忘记继续抽插身下这磨人的小魅魔，吻她，操她，让她的胸部在我的怀里摇晃摩擦，让她的臀肉在一次次冲击中抖动。

　　“里克……！里克……！”她也同样早就爽到失去了神智，金瞳中的桃心死死地锁着我，在唇舌没有相接的时候反复念着我的名字。

　　我知道了这已经回到了过去无数个夜晚中的任何一个。她的腔内收缩着缠绕上来，一阵抽搐，我又一次顶腰。浓白溢出，意识弥留之际，我靠近蕾那早就不成样子的脸。而我才刚刚张嘴，她就自己迎了上来，“……啊呜——”再次把我的嘴唇和舌头卷入其中。

　　最后一刻，除了眼中她那仿佛发着光的桃心瞳，我只能注意到我的腰部又一次开始了下一轮冲刺……

　　“呃……”我起身睁眼。这里是卧室，日光斜照，看来是早上了。

　　昨晚明明做到了天都快亮了，这才睡了多久我就醒了。成为夜魔有什么别的好处我先不说，基本上不用睡觉这点让我很满意。

　　……虽然努把力还是可以想起昨晚的细节的，但还是算了吧——自己不是在工作间而是在卧室里醒来就已经意味着什么了。

　　平常把莲娜小姐“哄”睡着之后，我就会到工作间再做点工作，或者干脆在那里睡下。如果还和蕾睡在一起，很可能后半夜又会再来几轮。

　　所以如果在卧室的床上醒来，那只能说明前一晚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场景……

　　“里克！该起床——”蕾带着一如既往的大嗓门推门进来，看见我之后又换了一副娇羞表情，“什么嘛，已经醒了……”

　　怎么回事，莲娜小姐，你这幅扭捏的样子。

　　“……久违地在床上，睡得还好吗？”她小跳一下落在我身边，春光乍现的媚肉在那个瞬间与衣物一同浮起。接着，床垫和床架一起吱呀叫了两声。

　　“嗯，还行吧……”我往旁边蹭了蹭，对昨晚的事情心有余悸。嗯，主要是自己做的有点……

　　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少女突然翻身过来抱住了我。体温静静地传递了过来，呼吸在我耳畔湿润着，让我陷入了一时的混乱。并不是因为柔软而丰满又压了上来，或是害怕延续昨晚的战局，而是——

　　不管是白天认真到有点傲娇的姐姐蕾，还是晚上诱受立场全开的撒娇鬼蕾，都不会做出这种举动啊？

　　“……里克。”她耳语道，“我现在就感觉好幸福。”

　　接着她稍微用了点力抱紧了我，深呼吸了一回。

　　“谢谢你。”

　　然后轻轻地亲了一下我的脸颊，松开了我。

　　我惊讶地摸着脸望向她，而蕾只是再次和我并排躺着。

　　“你说，刚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咱们有想过会像现在这样生活着吗？”

　　她望着窗外高耸入云的缇丝卡山，轻轻握住我放在床上的手。

　　“呃，没有？”

　　“那时候我很害怕。”女孩纤细的手指摩挲着，又稍微加了些力度，“我害怕你会就这样跑掉，也害怕旅行的终点不会欢迎我们——害怕你会因此受伤。”

　　“……那没有。”我回想起那时的心态，“我当时就是傻小子一个，嘴里叫着要……”我语塞了，“……总之不要害怕，我再怎么说也是你大哥，可比你想的要坚强多了。”

　　“是是，里克哥哥。”蕾笑了。

　　真怀念啊，这个称呼，还有那些在老家的童年时光。这么说来，老爹老妈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呢？蕾还是定期和他们有联络的，她没说什么，那就是一切如常咯？

　　“……所以就像现在这样，一如既往地，普通地一起工作，普通地一起吃饭，普通地一起做……”蕾结巴了一下，“做爱……这就是我最想要的幸福了。”

　　“里克。”她坐起来看向我，金色闪动着无穷的希望，“这样的生活，会一直下去的吧？”

　　——然后我躲开了那双眼睛。

　　“……嗯，嗯。”

　　“真是不干脆啊你这别扭的家伙，害羞了吗，害羞了吗？”蕾笑着把头靠过来，轻轻在我怀里顶了一下，便起身向门外走去，“快点起床啦，今天不是要去见夫人们吗？”

　　蕾平常起的就比我早，魔法也比我用的好，打扫每晚的战场这件事也是一直由她来做。

　　但是今早的她格外能干，真的帮我把资料给准备完了。我掂了掂工作台上的纸头，顿感一身轻松——不仅昨晚的辛劳似乎变得非常值得了，现在最普通的早饭好像也变得美味起来了。

　　在缇丝卡尼亚的事业正如此蒸蒸日上，蕾也这么开心，或许真的就这样生活下去，放下那点执念，忘掉那依然缥缈的梦想，就是对我来说最好的选择——

　　叮铃声响起，有客人来了。

　　我叼着面包望向门口，一个并不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后。

　　“早上好啊。”狸猫笑道。

　　“嗯嗯，这味道，二位昨晚夫妻生活想必过得十分开心吧。”春雨坐在柜台前笑道，“这里面有在下的一份功劳吗？”

　　“才不是夫、夫妻咧！”我立刻红着脸条件反射想反驳，又因为闪回了一些昨晚的画面而打了结巴，“只是青梅竹马，搭伴过日子的炮、炮友罢了！”

　　“是是，只是炮友罢啦～请用。”蕾没好气地把茶水端上了桌。这是远东的待客之道，我们也不过是有样学样。

　　“……”狸猫半张着嘴看了我们俩一会儿，又对着蕾说，“……就这样，可以吗？”

　　蕾看着我笑了笑：“大家都知道里奇特尔·莫尔特先生就是这么一个别扭的家伙，没什么不可以的，早习惯了。”

　　“烦人，这么别扭真是对不起了啊，醋瓶子的莲娜小姐！”我回敬一句属于她的外号，扭头啃面包去了。

　　“咳咳，那么——”看到红了脸的蕾，春雨清了清嗓子，决定正式开始话题。蕾也心领神会，取出了放在柜台下的两个魔法布袋。

　　我还在旁边叼着面包，看着面前两位女性在这里一本正经地表演。夫人们从来都没有为难过任何人，难道这事还能有什么意外情况？

　　果然不出我所料，春雨微笑着掏出了一张纸，而接过它的蕾也忍不住笑起来。

　　她随即把这张纸推到我面前。我瞄了一眼，上面大致写了“春雨商队向缇丝卡尼亚申请交易，已由【缇丝卡特莉双子及其夫君】代表全体镇民同意并交付”云云，最后是夫人们和她们的丈夫三人优雅的签名与缇丝卡尼亚之印。

　　“嗯嗯，很好，恭喜你呀……”我嘴里塞着东西点了点头，嘟嘟囔囔道，等着商人做最后的客套与告别语。她们从来都是很忙的，把事情忙完就该去下一站了。这缇丝卡终究只是个小镇，没有什么值得为之停留太久的东西。

　　但是，春雨她没有管桌子上的收纳袋，而是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里奇特尔阁下。”她在随身的挎包里翻找着什么，“缇丝卡特莉夫人和在下聊了很多关于您的事情。”

　　我愣住了，“……夫人们？”我嘟囔着，被喊着“里克！”的蕾训斥着喝了口茶，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是因为今天有预定要和我见面吗？”

　　“或许？啊，找到了。”狸猫终于把一摞边缘破破烂烂的纸张掏了出来，“就是这个。”

　　是羊皮纸，在魔界已经逐渐淘汰了的书写载体，比木浆纸更结实，也更昂贵。但在可以通过附魔强化纸张强度的今天，轻便廉价而易造的木浆纸早就开始全面取代羊皮纸。

　　“这是……手稿？”一些图形和文字密密麻麻地排布在上面，都是些我不甚熟悉的符号与几何设计。蕾也在好奇地探头探脑，好像能看出什么名堂一样。

　　“在下在过去的旅行中偶然获得了这些东西。”狸猫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您知道【外来者】吗？”

　　“外来者？”幻想小说爱好者的莲娜小姐捂住了嘴，“他们原来真的存在吗——那种童话书里才存在的，来自其他世界的人？”

　　“当然。”春雨小姐笑了，“其实他们还挺常见的。”真的假的，他们几条胳膊几张嘴啊？

　　“这些手稿就是从一位贵人手里拿到的。”春雨从中间抽出了一张放到我手中，“一些来自其他世界的奇思妙想。”

　　“——！！”直线、曲线、符号、数字，共同构建出一整个奇异而美妙的想法。在我的眼睛触及到的一瞬间便明白了，这种精进于最贫苦的环境中，一切都被重力所束缚的贫弱文明，而最终塑造出的可贵智慧。这是一份——

　　“飞行器图纸——”春雨向一脸问号的蕾解释道，“在下是这么听说的。”

　　“……飞行器，那岂不是……”蕾看向了我，“里克你一直都在追求的……！”

　　…………在没有魔力的环境中，必须考虑到更多的调节手段…………

　　“那位贵人说这是在这个世界里用不到的想法，所以就送给在下了。”狸猫又翻了翻手中的羊皮纸叠，“在下一直带着它们，希望能找到个懂行的卖个好价钱。还特意请人附魔了保护和一些别的功能。”

　　…………空气动力学，很有趣的定义。弹射装置？还有这种紧急手段…………

　　“您的那些所谓失败作品里，从在下看来不仅不乏闪光点，还蕴藏着更多的可能性。听到了夫人们聊起您刚到此地时怀揣的梦想，在下立刻想起了包里的这份手稿。”

　　…………燃烧？燃烧原来也能以这种形式进行吗？那利用元素魔法岂不是也可以…………

　　“所以……您有在听吗？”狸猫抽走了我手中的羊皮纸。

　　“啊——！”我吓了一跳，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呼吸困难。

　　“里克……”青梅竹马好像想对我说些什么，但我现在稍微有些没空。

　　“这份手稿，请务必……！”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拿出什么筹码。

　　“请您先别着急。”狸猫认真地说，脸上竟没有那熟悉的商人情态，“请听在下缓缓道来。”

　　“在下也是非常希望能把这份手稿赠与您的，里奇特尔阁下，这也是夫人们的愿望。”狸猫的声音平稳中带着方言风味，独特而雅致，“当初贵人写下这手稿时，虽然多少有些打发时间的意思，但他没有选择随便写在纸上，而是选择了更耐用的羊皮纸，想必也是想着总有一天会有大作用。”

　　“但虽然就这样受赠于他，在下也不想就这样随意处理那位贵人的所有物。所以在下想了个简单的办法——”春雨看了眼蕾，“能麻烦多拿些纸来吗？”

　　蕾正望着我出神，一听吩咐便慌忙回过神来，跑去后面搬了叠纸。

　　“这么说来，让这个功能这样实现，也是这位贵人的主意。”春雨把手稿平放在桌上，再抽出一张空白的纸张放在上面，“在下希望这些智慧不只是能帮到您，里奇特尔阁下。”

　　她放上一块略长的镇纸，向下慢慢滑动，“而是希望它们能帮到所有需要的人。”

　　镇纸经过的地方，墨迹开始在纸张上显现，一模一样的内容正从手稿上被拓写下来。

　　“他管这个叫‘复印’。虽然对于会用魔法的人来说用处不大，但这世上总有人用不来魔法嘛。”

　　“至少比直接抄要快多了，您不这么认为吗，里克阁下？”

　　春雨把手稿副本递到我的面前。

　　朝阳斜照在我们店门前，一些残热还留在枝头叫个不停，但也停不住悄然变换的时令更替。正如这几日再热闹，这些客人也终有离开的那一天。

　　我们送走了春雨小姐（和我的失败品），伫立在门前各怀心事。

　　虽然我想立刻回店里开始解读那些手稿，但终究不能爽夫人们的约。

　　本以为蕾一定会很想和我一起去见见夫人们，但她没有提。于是我留下了蕾一个人看店，带着资料往城中走去。

　　蕾从刚刚开始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那看向我的金色眸子陌生又熟悉，竟让我有了一丝怀念的味道。她在想什么呢？她看着我的时候，是想说什么——

　　砰——！！！巨大的爆破连带着呼啸声从我头顶传来，不少路人被吓出了惊呼，林鸟四散，连蝉噪都被盖过了几秒。

　　紧接着远处就传来了货运队长的怒骂声，“笨蛋！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在镇子里起飞！还有到了云上再加速！”

　　哈比特色的巨大嗓门在魔力的加持下传遍了整个街道，惊起了第二波飞鸟。

　　——这也是缇丝卡尼亚日常的光景之一，对不住了各位客人。

　　我苦笑着抬头，只手遮荫，侧身望向头顶这片晴朗而水汽丰富的青蓝幕布。

　　作为刚刚轰鸣声存在过的证据，一道清晰可见的白色轨迹划开了天幕，映在了我的眼中。

　　这就是航迹云。只有那些最优秀的哈比们——同时拥有最精湛的飞行技巧和最适当的魔法才能的天空住民们才能创造的，奇迹的轨迹。

　　也是我的梦想，作为魔具工匠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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