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荷包是我四年前杀死的一个男人的…

当时，杀了那个男人后，我把这个荷包带了一年多。

一年后，因为两个月没接活，手头有点紧，我就在华州的一家黑当铺卖了这个荷包…

她和这个荷包有关系吗？

她跟当年那个男人有关系吗？

难道……

她是那人的女儿！？

……

我看向躺在床上的小崽子，她的模样与那男人倒确实有几分相似。

而且，若她真的是那个人的女儿的话，很多事都说得通了……

我愣在原地，仔细梳理着关于她的记忆。

在华州城初遇时，我便觉得她有些可疑。

刚出华州城的那一天晚上，她便假装解手要刺杀我，她刺杀失败，刀被我扔掉后才服软…

这一路上…我跟她越来越熟悉，我似乎也被潜移默化的改变了些许…

我甚至为了她杀舌头…

她接近我的目的，只是为了给她爹爹复仇…

我紧紧握住荷包…羞愧、恐惧、疑惑、悲伤、迷茫种种混乱的情绪让我无法安定…

我再次扭头看向床上的满穗……我要在这时候除掉她以绝后患吗？

我做不到…说到底我还与她有肌肤之亲…

罢了……以后多注意些就是了……

我把荷包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随即给她穿好了衣服，送到了小羊们的房间…

知道真相之后，我很难不做出防备…

去解州大概要三天，又是段漫长的旅程

一路上我心事重重…晚上把她们仔细绑好再睡觉。

不知是不是我一直阴沉着脸的缘故…整个队伍很少有人说话，只有在她们想解手时才会偶尔说几句…

每到夜晚…若不是知道满穗的底细，我真的不想绑这群小羊了…

满穗几次想教我影子戏……我犹豫了一会还是答应了下来，但也没多少心情学习…

我有些…不敢面对她…

……

在练习完影子戏后，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躲入梦中，将自己的精神投向虚无和迷茫…

今夜，我比以往睡得都要沉……

我救了一个饥民…他最后成了一个盗匪…杀了地主全家……

“就这世道，我们这些一无所有的人，若是不作恶人，你说要怎么活？”

“而且，看看你自己把——你的脚下，不也是踩着这么多人？”他讥笑了两声，指了指我的脚下。

我惊慌地顺着他手指都地方看去…

原来，我的脚下是一座尸山，这座尸山在一片黑色的湖里，湖面之上那露出来的几丈高是男人…

而湖面之下，我不知道是什么。

当我凝视着湖下面的黑暗时，里面的东西却越来越清晰了…

整个湖面之下，都是妇女、老人和小孩的尸体…

“良，良……你没杀任何一个妇女和小娃子，但他们还是因你而死了啊！！！”舌头的声音突然传来…

……

鲜血源源不断地流着，竟变成了倾斜奔腾的洪水，洪水中隐隐浮现出那些尸身的脸来…

尸山快速下沉，湖面之上的男人没睁开了眼 湖面之下的妇孺不断从湖里伸出手，抓住我的身体，要把我拖入湖里！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

死者们瞪着双目，扭曲着面容，吼叫着要杀我。

我惊慌失措，想要拼命逃离，却无处可逃，身体渐渐没入这尸山血海之中……

突然！一阵冲击传来，快要将我完全淹没于这尸山血海之中，紧接着远处有一股白光吞噬了这一切…

我猛然惊醒…看着眼前的一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我突然隐隐听到林中有马蹄声，听声音人数还不少，我急忙叫起小羊们准备逃跑。

但可惜，我们还是被这伙人发现了…

……

这伙人原来是反军，正在秘密行军，为首的那个“大哥”身手不错，原本他们是打算强留我们的，但跟他再商议一番后，我跟他们比试了一番，才换回我们的性命…

最后我们在那里住了一晚，给他们演了好几场影子戏，还好，这些人并不太懂其中门道，好多错误他们并没有发现…

演完后，那“大哥”好酒好肉的招待了我们一番，随后他们开始聊起了自己的过往……身旁的反军听的热泪盈眶……

呵…我听了后倒是没什么感觉，我虽然厌恶官兵，厌恶老爷，却没有似他们这般被欺压的经历，听了这这么多，我只觉得昏昏欲睡……

第二日

那“大哥”亲自带着一伙人把我们送到村口。

临走时…那“大哥”还有些惋惜我不能跟他们一起打仗…

我牵着驮马，和小羊们朝着解州的方向走去...

下午时，终于到了解州城。

可是，这次和以往不同，似乎出了些意外状况。

解州城的城门是关着的，紧闭的城门将解州城围得密不透风，根本不让外人进…

我看着封闭的城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那一直坐在城墙边的乞丐突然开口了

“给点吃的吧！我给您讲讲这门为啥关了，再给大爷指条明路！”他坐在城墙边很久了来来往往见了不少人，确实可以问问…

我取下一块干粮，递给了乞丐“说吧”

……

他在说了很多我本来就知道，甚至比他知道更多的事情后终于讲起了“明路”

“好嘞！明路啊……你们可以一直往东南方走，两千步后会看到一座靠河的小山，围绕着山转一圈，山脚下有个客栈。”

“大爷可以带小娃去那个客栈，据说啊……那客栈的老板神通广大，知道怎么进解州城！”

“行，那我们去找找看。”我从乞丐那里知道了情报，然后拉起驮马，带着小羊便要继续启程。

山脚下的客栈里，神通广大的老板？

呵，听起来还怪玄乎的……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我们到了客栈，正像是那个乞丐说的，客栈在山脚下…

此时是阴天一片乌云正好遮在了客栈的上方，再加上这客栈没来便没怎么开门窗，白天却有了一股阴森的感觉。

我带着小羊走进了客栈，她们互相紧贴着，小心翼翼地走着…

过了一阵，小二总算是来了…

“哦，大爷带了这么多娃子，要加点钱，换大间要一两五钱。”

“住一晚一两五钱？你这是黑店！？”

……

“而且，若您真的想走，不住店的客人得把这壶龙井的一两钱给结了。”

“呵，看来真是黑店。”我冷笑一声，然后起身打算带小羊离开…

果然……鬼怪难遇，人心难测，比那鬼怪更可怕的，永远是人心，太平年间便是如此，在乱世更是如此。

“别想走！要么交钱！要么挨打！！！”我正当我想拉着小羊出门时，后厨冲出来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的壮汉…

哼，不自量力…

“敢动一下，我便杀了你。”我把刀刃压在了她都后脖颈上，我俯视着这个空有蛮力的手下败将，冷冷地对他说道…

“住手！”正当我犹豫要怎么处置他们时，耳边响起了一声清凉的女声——鸢？

在我喊出她的名字前，她先我一步 叫出了我的名字…

没想到，阴差阳错，进去那解州城，倒是在这个黑店遇见她了。

我们叙了一番旧，开始聊起了正事。

“就直说吧，这次找我所为何事？怎么就寻到解州城来了？”

“为了她们的事”

“唔……好几个女娃子……你说我一直没做正经生意，你不是也做起人牙子的活了？”

我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跟鸢讲之前发生的事……

鸢似乎看出了我的意思，让那两人带着小羊们去后厨了…

小羊们一番感慨过后我便不耐烦的催促她们快走。

尤其是满穗，就是她先起的头，现在还阴阳怪气…

“我看这些女娃跟你相处得挺好，你这确实不像人牙子啊。”鸢看了看刚才小羊们的反应便对我调笑了一句。

“哎，说来话长…”我叹了一口气，打算将一切从头讲起……

不过我隐瞒了我跟满穗发生的事情…

“所以……你现在是想让我帮你做完人牙子的活，把那些女娃都卖出去？”

……

“你只有黑勾栏和童养媳的路子？”

“是啊，这年头想卖个好价钱，只能找到这两种路子。”

……

她若是收留了红儿和翠儿，肯定能给她们不错的生活。

之后再想想办法，出一些血，或许我也能安顿好琼华和小崽子。

……

我原本规划多拿点钱，然后去南方找个地方过安稳日子，在乱世中过得滋润一些。

而现在——我为了她们能过上更好的生活难道要一分不赚，甚至倒贴钱？

……

“良，在这乱世之中，善良是有代价的。”

“卖个好价钱，还是好人做到底，你要选哪个？”鸢缓缓的向我提问，一番心里斗争后，我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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