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屏幕右侧顿时染上红色的警告灯色彩。被锁定了？或许是。罗莎琳德握紧操纵杆，轻描淡写地做出3个g力的瞬时机动。[[rb:飞空机 > FlieMech]]全身各处的喷口轰鸣，带动机体在宇宙中进行了180度的转体。警告灯消失，然而摄像屏上却没有捕捉到任何敌对机体的身影。

并不奇怪。宇宙中的交战总是如此。因为脱离了地面，战场从二维变化为更加广阔的三维。日趋成熟的电波干扰技术，加之无法传递声音的真空，令视觉成为了几乎唯一能够追缉敌人的手段。然而即使有着[[rb:现实增强 > AR]]功能的显示屏，想要在漆黑无光的宇宙空间中发现米粒大小的对手也和大海捞针无异。

据官方的数据统计，几乎所有驾驶员都曾遇到过被过被单方面追打，转过头来却看不见敌人一丝影子的经历。明明是生死决斗，攻击的炮火却单向通行，这已足够造成令思维停滞的恐惧与惊慌，是以对于那些菜鸟驾驶员来说，踏入驾驶舱的第一课就是学会接受并克服这种不讲理的事实。

当然，罗莎琳德并不是新手。

思绪平静，宛若不起一丝波纹的镜湖。即使被子弹几度擦过机体外壳，她的心中也没有泛起一点波澜。不断躲避着对方攻击的同时，她早已在脑中构想出周遭空间的地图。

——就是那儿。

揭开火控上方透明的防护遮罩，以大拇指按下。一道火、二道火——指尖传来轻微的阻滞——随后彻底击发。

人形战斗机体的背部响起轰鸣，爆炸的震波藉由物理性的接触传递至驾驶舱的外围框架，经过被动与主动的双层消音后进入罗莎琳德的双耳。

背挂式火箭筒以仍固定在机体背部的状态向正下方开火。

……。

［Enermy Fell］

没有空气阻力，高爆破甲弹以更甚音速的速度飞跃宇宙空间，须臾于漆黑的夜空中炸出一朵火红的鲜花。全周天的驾驶舱屏幕上浮现绿色的英文字样。模拟程序宣告着罗莎琳德的成功通关。

「……呼。」

女性驾驶员以单手解开一体式驾驶服颈部的锁扣，摇了摇头，摘下头盔。从缝隙中抽出的那头中等长度的酒红色卷发，发丝在空中柔顺地散开，顺带挥洒出些许闪光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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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封的心境渐次溶解。作为驾驶员的罗莎琳德到此为止。

「——工程师！给我出来！」

抱着头盔走下虚拟驾驶舱，空军大校罗莎琳德·冯·伊默布卢姆第一时间对着室外大吼。吼声之响亮直接透过厚重的铁皮门扉，传递到门外的走廊的另一侧。

「这个AI是怎么回事？」

「您说怎么回事是指……？」

匆忙挤入自动门扉而来科技工程师神色慌张。他的面容年轻，鼻梁上带着厚重的眼镜，松弛的表情欠缺凝重。想来一直呆在后方，对于真正的战场一无所知。

「还说怎么回事。说什么这是在模拟战中击坠了[[rb:全 > •]][[rb:部 > •]]前五十名训练兵的AI？开什么玩笑！你的动作数据是怎么调整的？」

「什么叫怎么调整……」

工程师困惑起来。「就是向AI输入不同机师高与低胜率的两种战斗数据，通过多批次学习之后，筛选出效率最佳的动作模式……然后因为多样化的动作数据……理论上会结合所有驾驶员的操作技术……」

「这种技术性的事情我也明白。」

罗莎琳德不带犹豫地打断了他。「我要问的是——为什么这家伙的动作和[[rb:一 > •]][[rb:年 > •]][[rb:前 > •]]的我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工程师瞪大眼睛。他疑惑地喃喃。

「不不不，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吗？不，可是……唔。莫非说，理论上也不是不可能……？」

「到底怎么回事？立刻报告！」

「是，伊默布卢姆大校！」

工程师反射性地立正敬礼。「怎么说呢！就是，请您不要取笑。虽然只是猜测——我觉得可能是大校的动作，远远超越其他驾驶员！甚至就连AI也推演不出在此之上的驾驶技术，所以只好全盘采用！」

「……。」

「怎、怎么了吗，大校？」

「……不，没什么。」

罗莎琳德把想说的话咽下喉咙。

——那个AI，在二十次对局里，一次都没有赢过我。

*

「……哈哈。真是教人不知如何反应。」

罗莎琳德自言自语，轻轻将无酒精的鸡尾酒倾入口中。木质的吧台泛着温暖的棕色光泽，因冰块而降温的玻璃杯壁冷凝出一圈滴露。

这里是罗莎琳德情有独钟的小小酒吧。和外表那副华美铁血教官的印象不同，罗莎琳德本人在私下里却相当喜欢淡雅简朴的事物。这家酒吧可谓是她为数不多的珍藏宝地。

话虽如此，直到五年前为止这间酒吧都并不存在。这是由于即使此处是地球上最后繁荣圈的首都，人们大多也没什么为存活以外的娱乐多费心思的余裕之缘故。然而在地球政府复辟帝制，自「沉寂的五十年」中抬头后，经济和服务业也以惊人的速度腾飞。不愁温饱后渴求精神富足的人们入雨后春笋般冒出，而像是这样的娱乐设施也重新开花，隐隐透露出地球圈过去的荣光。

与之相对，殖民卫星圈近来的形势却每况愈下。行政效率低下，唯独深谙贪污税收的腐败联盟政府，以及对此感到愤慨却无能为力的民众，俨然显现出宛若轮回般的旧地球之模样。现今的地球元首，过去的民选总统，或许正是窥得此机，才会振臂一挥强行推动法律的修改，随后理所当然地登上帝位。

或许也是因两者间地位的鸿沟不断被抹平，过去被迫和殖民卫星签订，将地球人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大气圈之内的「宇宙出入条约」，如今也逐渐化为实质上的一张废纸。

即使在罗莎琳德入梦的时候，地球某处应该也正不断地发射着秘密火箭，和某座殖民卫星进行着私下间的违法交易。

罗莎琳德面前的空杯杯撤下。最后再次摆上另一杯虹色的美丽饮品。

与刚才略带苦涩的果香鸡尾酒不同，这一次的饮料则是倾向回甘的甜口。

最近的罗莎琳德感觉自己变得有些嗜甜。

随着地球帝国与卫星联盟的摩擦不断升级，战争或许正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若是真的爆发战争，身为空军大校的罗莎琳德也势必奔赴前线。

……前线。仅仅是两个简单的字眼，就能够瞬间勾起所有士兵的忧郁。

罗莎琳德摇晃酒杯，注视着杯中因搅拌而混杂的彩虹。杯中的混乱正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为了得到现在的繁荣而推翻长此以往的民主政体，这究竟是否值得？现今即位的“皇帝”，曾经由民选而出的「第一公民」，当下可谓风光无量、前呼后拥，隐隐透露出古籍中所写的明君之风。但这没可能只是因为至今尚没有足够的时间能够曝露出他的愚蠢吗？

若随着时间过去，等到贤君摇身变为老眼昏花、昏招频出的暴君，生活在地球上的人们是否又会后悔起自己现今的选择？

……不，这种事情说到底和罗莎琳德无关。对于已经过去的事情，作为茶余饭后的闲聊也就罢了。为其定性并下结论这种事，是历史学家或政治经济学家的工作。

罗莎琳德的目光聚焦于现在。

更确切的说，是她心里那个无法消灭的念头。

萦绕于心中，随着日子过去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增长的恐怖念头。

自己每变强一分，那念头便壮大一分。更可怕的是，自己完全无法将其否定。

……就像是某种漆黑燃烧着的火焰。

若无论如何都要有一个皇帝的话。罗莎琳德想。

那么这个皇帝，[[rb:为 > •]][[rb:何 > •]][[rb:不 > •]][[rb:能 > •]][[rb:是 > •]][[rb:自 > •]][[rb:己 > •]]？

*

嗒嗒、嗒嗒。

忽然响起的声音，令罗莎琳德一愣。她左右环顾，才忽然察觉声音来自自己上衣的口袋之中。罗莎琳德轻舒一口气，从口袋中掏出随身的怀表。

果然是它。

看到怀表的一瞬间，她的脑中闪过模糊的【什么】。她下意识地打开怀表——在那壳盖的背后，放着一张纸条。

怀表内侧黄铜质地的机械表盘，其上的时针与指针刚好构成一个垂直的角度。

「【二十一点整】了……。」

罗莎琳德喃喃。对了，她【想起来了】……。

「要去【纸条上写着的地方】才行……。」

在酒桌上照例留下一沓纸币，罗莎琳德的身影匆匆消失在门外的街道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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