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虎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声嘟囔了一句：“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我无语：“你和这两个字哪个沾边吗？”

　　“人都给你操了，我还不能柔弱一下吗？”马虎理直气壮。

　　“不行。”我勾了勾嘴角，“我就要操刚强的。”

　　“得，真够变态的。”

　　“我就变态了，你有意见？”

　　“嗬，没有！”马虎侃道：“小的不敢！”

　　“这还差不多。”

　　说笑之间，我麻利地上完了药；稍微缓了一点时间给药物发挥作用之后，我喊上马虎穿衣服出门吃饭。

　　马虎三两下利索地穿上了裤子，然后把上衣往躯干上套，被布料接触伤口的疼痛激得一抖，却在注意到我未曾离开的目光时立刻收起了咧起的嘴角，昂起脑袋装没事人的样子嚷嚷道：“行了，看什么看！不是说要吃饭吗？饿死我了，走走走！”

　　说着就甩起被捆得发酸的四肢往外走去。

　　……戏瘾还怪重的。

　　我忍住笑意没拆穿他，一起走出了房间。

　　“吃啥？”

　　对于我和马虎这种一顿最少吃四两饭的大小伙子来说，如何填饱肚子是一个简单又不简单的问题。

　　原因无它——穷啊！

　　马虎这种家庭条件自不必说，一千块的生活费加上勤工俭学等额外收入才能勉强喂饱这个肉食动物，而我的生活费虽然不算少，但恩格尔系数还是居高不下，盖因太能吃耳。

　　能吃是福，这话不假，代谢旺盛与高食量带来的是健康的体魄与旺盛的精力，但也为生活费带来了沉重的负担，平时食堂倒还好说，但要是想出来吃点好的，能够填饱肚子与兼顾味道的可选项就不多了。

　　不过这次我已经想好了目标——

　　“跟着走就行了，带你吃点没吃过的。”

　　上学期一下失去了游戏与大半的社交，又在学习上努力得堪比高三，生活中仅剩的调剂就只剩下了美食，一学期下来把学校周围看起来过得去的店探了个七七八八，而这家店则是我最满意的成果。

　　来到了简单写着“疆味道·新疆大盘鸡”的招牌前，我在店门口停下，示意马虎到了。

　　“没来过吧？”

　　“没有。”马虎摇摇头，似乎有些期待。

　　老板没有浓厚的卷曲胡子和小白帽，我要点的也不是羊肉串或是囊，而是大盘鸡，特辣，3~4人的中份正好是够我们俩吃个痛快的分量。

　　“我去，你转性啦？你什么时候能吃特辣了？”

　　听到我点单的马虎有些惊讶，刚刚找到桌子坐定便迫不及待地好奇问道。

　　我确实不是一个很能吃辣的人，在这方面属于“人菜瘾大”，但试过的这些新疆菜不管是大盘鸡还是炒米粉，就得是特辣吃起来感觉才对；虽然一吃就被辣得连连哈气靠着猛喝店家给的大麦茶缓解，但还是忍不住时常来一点犒劳自己的口舌之欲。

　　辣椒为了防止自己被动物啃食而进化出了对哺乳动物有强烈刺激作用的辣椒素，但想不到人类却对这份辛辣甘之如饴，让它一举成为了人类餐桌上的重要食谱，被人类主动种植，反而阴差阳错地保障了繁衍生息。

　　正如我也从未想过多年的情分与信任会成为马虎牟取赌资的行骗筹码，不过马虎也不可能想到自己在赌红了眼将所有感情与人性尽数背弃后，最终竟然还是回到了我的身边，但关系却是不复从前的扭曲。从一心同体的兄弟到充满了肉欲与支配屈服的主奴……让人感叹世事无常的同时，又多少有几分“一饮一琢，莫非前定”的宿命感。

　　这种错位的共振让我一时有些恍惚，有种被命运戏弄了的无力感，但又不得不承认：我确实享受这些命运造就的结果。

　　用人话说就是：不管是马虎还是辣椒，吃起来都很过瘾。

　　在不知道什么香料的作用下，大盘鸡里的鸡肉与土豆块味道与口感都相当的特别，被红亮的辣椒油包裹着，入口的麻辣刺激过味蕾后，紧接着便是浓郁的酱香与甜味的点缀，味道相当立体。鲜嫩多汁的鸡肉、软糯的土豆，以及脆爽清新的青椒，都完全入味，吸满了西域香料的精华，以及裹满了稠密的汤汁的皮带面同样是鲜香刮辣，回味悠长。

　　坐在对面的马虎显然也有同感，服务员刚刚把盘子端来，他闻着香味就已经眼前一亮，刚一放好便迫不及待地将筷子伸向还冒着热气的菜肴。

　　“可以直接吃吧？”

　　“那不然呢？”

　　终于轮到我久违地发挥一下服务意识了，我一边将宽扁的面条与汤汁搅拌均匀，一边看着马虎吃饭时特有的幸福表情。

　　不错，看来他也喜欢。

　　成功的分享让我心情愉悦，我也低头尝了一口，随后看着已经在大快朵颐的马虎，顺口问道：“好吃吗？”

　　他没有停下进食，含混不清但坚定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用行动做出了肯定回答。

　　他不怕辣，吃得又快又利索，三两下便消灭了一片，吃得开心了眉毛便欣喜地挑起，不时抬头看我一眼，眼神像被允许玩游戏的小孩一样闪烁着满足，偶尔还轻快地和我搭上两句话……实在也不能怪我一直喜欢请马虎吃饭，十足十的反馈，情绪价值完全拉满。

　　和以前一样，马虎一直是一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家伙，只要一点点小事，哪怕只是吃到了好吃的东西，他就会将开心写在脸上，眉眼间都是快乐；本身又生得浓眉大眼，长相周正，让他的表情格外生动，像个小暖炉一样将情绪完全辐射出来，让你轻易地被他感染。

　　所以我一直以为他就是这样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在接触到他欲壑难填不择手段的一面时才会如此的难以置信。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成为一个贪婪的赌徒呢？

　　我盯着面前这张脸出神，百思不得其解。

　　他对我的想法一无所知，埋着头一筷子将一大团面条送进口中，忽然察觉到了我的注视抬起头来，交汇的眼神中有些困惑，不明白我为什么停下了筷子。

　　“吃啊！”他边吃边说，冲我挑了挑眉，塞满了食物的脸颊鼓鼓的，“一直看着我干嘛？再不吃我可就吃完了。”

　　“没什么。”我随口说道：“你长得帅，看着下个饭。”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被我冷不丁一句话呛得噎住，食物卡在嗓子里，让他顿时脸色通红，锤着胸口猛灌一大口水才把堵在嗓子眼里的皮带面咽下去。他缓了口气，求饶道：“你别这样。”

　　我被他狼狈的模样逗乐了，“至于吗？以前又不是没夸过你。”

　　“至于啊！”他擦了擦嘴，认真地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也不知道你对我有……额，那种欲望。”

　　说到一半，他声音小了下去，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确认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的对话，便本能地说笑起来：“这种话以前听是哥们儿开个玩笑，现在听着就有点菊花一紧了。”

　　我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而他则是把手搭在了桌面上，身体前倾向我凑了过来：

　　“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凑得很近，壮实的上身压迫过来，目光炯炯有神，似乎想要精准地捕捉我表情变化的每一个细节——这家伙也和史强他们一样觉得我对他早有情愫了吗？

　　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要是按照他们的猜测来，那我经历的一切就变成了舔狗同性恋暗恋直男兄弟倒贴供奉的故事……想到自己被赋予这样的人设就有点恶心，但偏偏我还不可能去抓着他们解释清来龙去脉和我的心路历程，一是我不想把这些自己也不太搞得懂的隐私公之于人，二来那只会越描越黑，让他们觉得说中了我急了，更坐实了他们脑补的古早二次元流行的傲娇暴躁女主人设，我只觉得哑巴吃黄连，如鲠在喉。

　　不过对马虎倒是不用担心这些，他很清楚我一直是有话直说，不屑也不需要在这种问题上找补。而且他的问题也很好回答：对他的性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如实奉告，“上学期我们见面那天晚上。”

　　这个答案与他的预期相差甚远，他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接了一句：“啊？真的假的。”

　　“对啊，就在咱两打完架之后。谁知道突然就硬了，可能就是从想揍你变成鸡巴揍你吧。”反正周围也没什么人，既然他问了，我干脆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他：“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实话我都不知道到底是出于性欲还是因为愤怒。那之后也没再想过这个，直到你东窗事发之后专门去查了资料才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跟谁都不方便提的心里话也憋了些日子，正好有机会，干脆一口气全说出来，心里一下舒服了不少。

　　与我鲜明对比的，则是马虎逐渐低下的头和由兴奋到黯淡的双眼，憋了半天的“对不起”呼之欲出，看起来有点可怜。

　　看着他内疚得吃不下饭的样子，我抢先一步打断了他：

　　“行了，快点吃吧，吃完还要吃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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