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走廊并不长，不过过道中的房间里所摆放的透明大药柜，也再次证实了此处的确隶属于丹宗。可惜，即使药柜中的药材棵棵名贵绝世，但当君墨黎和易水寒想将它们转移到储物空间时，无论什么药材，只要与外界稍有接触，不是瞬间腐烂发黑，就是龟裂粉碎，更有甚者，如同泡泡一般，直接无声地爆裂开来，只留下了些许爆开后的草汁，散发着些许沁香，和陈放药材的抽屉底部合二为一。

“可惜了，这些药材。还有这柜子，嵌在墙里，搬也搬不走。如果我们此行没发现好东西的话，老爸你可要把这破地方给砸了，免得看着烦人。”

听易水寒发的牢骚，君墨黎不语，只是笑了笑，摸了摸易水寒的头发。

走廊尽头，一座荒芜的小花园，展现在二龙面前。稀稀拉拉的药材长于园中，为这座花园保留了最后一丝颜面。隔园而望，一间挂有“丹房”匾额的房间与二龙相对，虽然房门紧闭，其中仍有些许热气漏出，被易水寒发觉，告知了君墨黎。

当然不出所料的是，月岐和月曜，已然在丹房门口鼓捣。不过看依旧紧闭的房门，便知他们一队并没有比易水寒和君墨黎早到多少。

“走吧小寒子，看看这俩大猫捣鼓出了什么名堂。”

易水寒和君墨黎径直穿过花园发出的动静，月岐月曜若再不察觉，也枉为大帝之阶。

“二位别来无恙？”

君墨黎笑嘻嘻地靠近月岐月曜，一猫一虎如临大敌，紧张起身行礼。

趁着君墨黎震慑对面，易水寒将目光移上了丹房的门。门上花纹繁复，却看不出是什么景致，应该不是装饰。再一细瞧，花纹上流转的灵力，让这扇门和整座建筑合为一体，仿佛这扇门只是一个门型的装饰而非真门，怪不得打不开。

易水寒有心去别处看看，奈何敌方的人手众多，君墨黎能震慑群雄，但自己不能，若真离开了君墨黎的保护范围，众多尊者定不会放过出手的机会，恐怕到时自己的灵魂力都没放出来，人就已经无了。

不能近看，那就只能远观。易水寒深吸一口气，双眼一闭，再睁，无形的灵魂力细丝再次冲出，肆无忌惮地在建筑中飞舞。被细丝穿过或触碰的尊者，虽没察觉异样，却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随后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就连君墨黎也诧异地看了一眼易水寒，不过片刻后，便又与月岐和月曜“友好交流”起来。

灵魂细丝探查着门上的灵力流向，半晌，多条细丝的终点，指向了花园中的一块石头，又有些许，指向了一座假山。

收回多余的灵魂细丝，只留下三根，两根连着灵力汇集点，一根搭上了君墨黎的后脑，将两处汇集点的位置共享给了君墨黎。

君墨黎立刻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看得月岐月曜直犯怵。

“二位，这门，恐怕得靠我们叔侄二人开了。”

月曜还没反应过来，月岐的脸色却变得难看了起来。原本以为他们比君墨黎更早到，可以撇开他们先行寻宝，哪曾想，法帝的优势在这里竟如此之大，还没过多久就被他们先找到了关窍。

易水寒的探查特意绕开了月岐和月曜，所以他们并没有察觉易水寒的灵魂细丝，还以为是君墨黎的灵识发威，领先于他们的进度之前。

“咳咳，将军别打哑谜了。这是在下在“圣灵窟”中寻到的一道圣念，应是出自一位法圣，想必对将军有所帮助。”

君墨黎一挑眉，看来能成大帝的，都不会蠢，月曜这一举，明显是看出了自己的暗示。不过圣念这东西，若是与自己职业相合的，便是宝贝，不是，那就是鸡肋，只能用来换东西。月曜拿出这东西，明显是把君墨黎当垃圾桶。不过君墨黎此刻的确想要法圣的圣念做指导，而法圣圣念对她来说，也够一次被带进绝地的机会了。即使君墨黎不大情愿当这垃圾桶，也只能捏着鼻子收下。

月岐此刻也反应了过来。不过他身份不够，还没有进“圣灵窟”的资格，圣念是没有了，只能大出血一番。不多时，月岐捧着一枚戒指，奉于君墨黎面前。

君墨黎捻起来看了两眼，轻哼了一声，嘴角勾出了笑容。月岐见状，心里也踏实了许多，看来君墨黎勉强看上了自己的东西。没辙，一个王国的亲王能拿出来的宝贝，可能在帝国大家族的成员眼里都不值一提，君墨黎能收下月岐的买路钱，看来月岐这次下的本可着实不小。

君墨黎将储物戒指和法圣圣念收起，拎起易水寒，走入了花园，一脚踢飞了那块小石头，再念咒，一道闪电劈下，将假山劈了个稀巴烂。

月岐月曜还在疑惑君墨黎怎么开始和石头过不去的时候，丹房大门上的光泽纹路渐渐暗了下去。直到全部熄灭后，君墨黎的火焰龙爪再次浮现，推拉了一番，将门推了开来。

见门已开，月岐月曜想都没想，直接往里蹿了进去。君墨黎也想冲，却因为易水寒扯了扯他的衣角，君墨黎只得停下。

“老爸别急，那热浪连我的灵魂力都能烧断，可不是什么良善之物。”

易水寒话音刚落，月岐和月曜便倒飞而出，全身毛发被烧得左焦右秃，没一块好肉，月岐的衣裳成了乞丐装，月曜的铠甲甚至融化了一部分，正在往下滴液态金属。

易水寒得意地挑起了左眉，君墨黎瘪了瘪嘴，翻了个白眼，不过也把自己的龙毛全部贴紧了身体。

“是……是丹炉，还在烧着的丹炉，里面肯定有东西。”

听到月岐这话，易水寒和君墨黎皆变了脸色。灭宗大战是数万年前的老事，这火竟能从万年前烧到现在，这火的威力究竟有多强？那里面的丹药，究竟是给谁的？

丹房的门就是打开了一小会儿，君墨黎头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身上的袍子也收了起来，只有一条兜裆布围在胯间。不过这么一来，君墨黎健壮的肌肉也直接暴露在空气中，随着呼吸频率不断小幅度的膨胀收缩。其他人，除了易水寒以外，也都不例外地脱得只剩兜裆布。此处的所有人，修为都十分高绝，相应的，他们的身材，也都是肌肉满身。一时间，丹房前竟成了壮汉露肉之处。若不是眼下不合时宜，易水寒肯定要上手，一个个摸个遍。

易水寒被君墨黎保护着，自然感受不到热，不过他的灵魂力，在此刻也是失去了作用。别说探入丹房，就是伸到君墨黎的保护范围外，都能感觉到滚烫的热意和被灼伤后钻心的疼痛，此刻，易水寒低微的实力，终归是让他成了累赘。虽不甘心，却只能躲在君墨黎的保护下，不敢妄动分毫。

“老爸，把我送出去吧，这样你也好……”

“说什么傻话？都到这了，不带你进去看看，岂不是亏大了？放心，你爸我早有打算，你就当帮老爸掌掌眼了，不然我怕错过了什么好东西。”

看着君墨黎自信的模样，易水寒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能抵挡住看丹炉的欲望，点了点头。

不过，君墨黎只是往前走了几步，高温就已经让君墨黎呼吸加快，汗水流淌得更多。虽然汗珠在君墨黎的躯体上流过，让肌肉线条熠熠生辉，但易水寒也清楚，照这样下去，他们连门都进不了。

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易水寒的灵魂细丝再次搭上了君墨黎的后脑。一篇《避火决》，直接传入了君墨黎的识海。

君墨黎大喜。他只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大能转世，却不想还有直接传法的本事，传的东西还是自己没见过的玩意。这带在身边，简直就是个宝藏。以后可要对这小子好些，没准再传点什么好玩的东西来呢。

君墨黎胡思乱想着，却也不忘观看避火决的内容。避火决已经被易水寒从仙语转换成了大陆语，所以君墨黎完全能够看懂，而以大帝之尊，见微知著已是本能，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君墨黎便能口诵法诀，龙爪掐诀，学得有模有样。

而这异世版本的避火决，也让易水寒惊喜，只见一个无形的卵形护罩，在君墨黎周围生成，罩子内，君墨黎的汗珠立刻停止了滚落，君墨黎的法术，也能正常使用而不再被热浪影响，不再回非火属性法术放不出来、火属性法术无法控制了。而易水寒，正好也在这个保护罩的范围之内。

“小寒子，你不是一直想吃厨王斋的东西吗？只要你再给我来点这种法术，回去后老爸带你去吃个够咋样？”

“爸，别耍宝了，等回去后你想学什么我教你什么，但现在咱先把正事做了成不？”

易水寒看着君墨黎突然贱兮兮地讨好起他来，哭笑不得。

不过君墨黎的心境调整得极快，上一秒还挂着贱不拉几的笑容，下一秒却大喝一声， 抄起易水寒，冲入了丹房。

丹房内部空间极大，但大部分空间，都被中央那烧得通红的丹炉占据。数道粗大的金属链条连接着丹炉的顶盖，旁边还有机关，想来是控制链条开关顶盖之用。丹炉底部，烈焰在炉中欢腾，毫无虚弱的迹象。而丹炉之下的地板上，还有无数纹路，皆有灵力填充，给火焰添柴。

“这火数万年都不减威势，怕是……”

“怕是？”

“与上面有关。”

易水寒眯起了眼。和神明有关，这宗门的背景竟然如此深厚，恐怕这炉中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月岐月曜没有防护，想进来怕是难了。这里此刻就我们两个，倒是可以安心想想，怎么取宝。”

“不是打开丹炉就能拿吗？”

君墨黎苦笑：

“傻崽儿，火都是神火，你以为这里面的东西没有防护？外面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而丹宗也不是什么下三滥的地方，你觉得是他们记性差，还是根本不担心东西被盗？”

“啊……也对哦。不过，我们一没有丹宗的手令，二没有神明的信物，想走正途，怕是不可能了。所以爸，我们不如，搏一搏？”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就在这时，月岐和月曜，也肩并着肩，一起跨步进来。月曜手中，一枚赤色珠子，正在散发温和的橘色光华，和月岐月曜身边的护罩一个颜色。

见此，君墨黎呵呵一笑：

“月曜你还真是得白烈圣的欢心，这枚火灵珠，可是白烈圣收藏中的前五，这都许你带来了？”

月曜点点头，一语不发，头上汗珠滚滚，不是热的就是累的。

君墨黎向易水寒对着月曜的方向隐蔽地努了努嘴。易水寒和君墨黎父子连心，怎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圣尊之宝才有的避火之能，避火决却能轻易做到，若真传了出去，无论祸福，恐怕到时都得请出易家老祖宗才有可能挡下。当下点点头，表示自己的避火决绝不乱传。

君墨黎也不再磨蹭，直接上前，打开了炉底的进火门。霎时间，炉中的火焰仿佛解除了封印似的，伴随着一声怒吼，火焰从火门处飞出，在空中腾飞。不过易水寒总觉得，这火的形象，像极了一只被锁链捆缚的巨龙。

摇摇头，驱散脑中不现实的想法，易水寒紧跟君墨黎的脚步，当火挣脱束缚后，整个房间的温度瞬间上升，即使有避火决的帮助，君墨黎身上也再次被汗珠覆盖。而月岐月曜更是不堪，直接被热浪再次推出了丹房。

不过，火焰逃出，丹炉的颜色，也从赤红渐渐变成青紫，再变为了铜绿。见丹炉温度骤降，君墨黎的动作再度加速。开顶盖，入丹炉，取内容物，出丹炉，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此刻行动的不是君墨黎，而是武技超绝的易天殇。

而易水寒，也眼疾手快，趁着避火决的防护范围还在，伸手摸进了进火门，也不管摸到了什么，抓了一把就抽了出来。饶是如此，易水寒的手臂上，龙鳞都烧裂了一大片，大块大块的水泡也出现在了易水寒的手臂之上。

顾不得处理易水寒的伤势，君墨黎连忙拿出传送阵盘，准备撤离。然而，即使传送阵的光芒在一瞬间就亮了起来，一道骇人的杀意却比君墨黎的动作更快，从天而降，将君墨黎和易水寒锁定。同时，一个沉闷的声音如闷雷般，在二龙耳边炸开。一瞬间，君墨黎和易水寒，除了这声音主人的话之外，什么都听不见了。

“是谁，胆敢盗火神陛下之药！”

易水寒和君墨黎双双吐血，七窍中也有鲜血不断淌出。而此时，在君墨黎眼里，传送阵的光，只亮起了一半。

易水寒的脑子如同被重锤砸了三百下，痛苦不堪。在痛苦之下，易水寒嘴角却上扬，眼中闪过疯狂的光。

易水寒的识海内，沉寂的万法城骤然亮起，城中，灵宫内封存的灵魂之力如井喷一般，喷涌而出。而易水寒的眼中，白光大放。

“谁，胆敢质问吾！”

裹挟着庞大灵魂力的反问，顺着声音的来路轰了回去。轰完，易水寒眼中的白光依旧闪耀，但身体，却在片片龟裂，灰色的气流从裂缝中飘出，带有些许恐怖的美感。

“黑龙？该死的，你们不是死绝了吗！”

声音气急败坏。而此刻，传送阵的光，已经亮起了百分之七十五。

“死绝？哈，怎么可能？倒是你，此等宝物丢失，看你如何交差，哈哈哈哈哈！”

易水寒的疯狂大笑，让声音的主人沉默不语。此刻，易水寒的思维如同浆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全凭自己的潜意识控制，为传送阵的开启争取时间。

“你……”

没等对方话说完，君墨黎的传送阵光华绽开，二龙瞬间消失在原地。声音主人感知到这一幕，愤怒的嚎叫响彻整个空间，无论是丹房还是建筑，全都化为了残骸。不过在空间碎裂的前一刻，又一道传送光华亮起，月岐和月曜，也消失在传送阵中。

空间碎裂，但大地还在。只见焚灵绝壁上，还在等待各自大帝归来的两方人马，只觉脚下一阵震动，随后，两队上一秒还在互相对峙的人马，下一秒，便互相看不见了踪影，只有一片突然出现的焦土废墟，替代了原本对方人马的位置。

一位龙皇手里的传送阵盘也在此时破碎，君墨黎赤裸的身影从中滚了出来。但此刻，无人欣赏君墨黎线条分明的强壮身躯和他胯下的神秘缝隙，所有龙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君墨黎怀中浑身碎裂，冒着耀眼白光的小东西。

“爸，把我放下吧，有点疼。”

“臭小子，别胡说，你爸我的肌肉软的很。”

君墨黎强忍住泪水，胡说八道着，安慰浑身裂痕的易水寒。

“没，爸，真的疼。”

众龙皇都别过头去，不忍看到这父子分离的一幕。

“咳咳，爸，不要担心，我死不掉。你先看看从那丹炉里弄出了什么玩意，先帮我把身体固定好，别让它散了。这灵魂力，我会想办法封印回去的。”

君墨黎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落在地上。

见此模样，易水寒气急，不顾对象是自己的父亲，直接吼了一声：

“还没到哭的时候，把眼泪憋回去！”

君墨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从丹炉里摸出来的东西都摆了出来。

“这丹，是给神明的丹药，虽然不知道成没成，但总归是有效果的。爸，我把它吃了，你不介意吧？”

君墨黎现在哪敢有介意，立刻抓起丹药，往易水寒嘴里塞。

丹药入腹，易水寒浑身红光大放，盖过了本身的白光。光亮消退，易水寒身上的裂痕也不再扩散。

“爸，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把我带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哦对，那金属胚子应该可以给老爹弄一套好装备，可别让什么垃圾铁匠经手了。”

见易水寒的语气里根本没有将死之人的感觉，君墨黎的信心，也被重新点燃。猛地一点头，君墨黎连衣服都来不及穿，用一层法力轻轻地包裹住易水寒，招呼了一声众龙皇，便张开风翼，向着圣殇城飞去。至少，如果易水寒失败，易天殇也要见到儿子的最后一面才行。

众人离去，焚灵绝壁，也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一副巨大的骨骸，散落在丹炉的碎片之中，头骨空洞的眼眶中仿佛透着不甘。

不过，没过多久，整副骨骸，仿佛突然失去了支撑，瞬间腐朽，被风一吹，就散了。而在丹炉下，那已经暗淡的灵力汲取阵法之下，一枚蛋，裂开了一道缝，一条蛇信，从缝中往外探了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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