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oru，我的朋友，再次见到你真高兴。”Randal朝走来的Satoru招手。风把一缕头发吹进了他的嘴里，他用牙齿使劲磨着将它们切成碎屑然后吞咽下去。唾液顺着他的嘴角滴到了制服上染湿一片。

“你回来了，Randal。”Satoru微笑着走近，他仔细注视着自从上次离开之后完全没有变化的Randal。

“是啊，我……咳咳……回来了。该死……那些被我吃进去的头发卡在我的嗓子眼喇着我的肉。像有把锯子在我的喉咙里面割……说实话，感觉还不错……咳咳！”Randal大张着嘴咳嗽，鼻涕和口水到处都是。他把手伸到口腔里把舌头拉长到下巴露出喉管深处的黑洞，不断分泌的唾液沾湿了他的手指：

“Satoru，帮我看看怎么回事……”干呕打断了他说的话。

Satoru把头凑过去用两只圆圆的黑眼睛往Randal里面看，他依稀看见橙色的碎屑附着上了大部分管壁，让颜色变成粉橙交杂的斑驳。

“里面全是你的头发。”

“那是当然，因为我刚刚吃下去了很多。Satoru帮帮忙，把那些害人的小东西掏出来让我好受些。”

Satoru把右手伸进Randal大张的口腔，上下两排牙齿硌着他的手腕，手掌皮肤蹭过湿热的舌面挤进食管口。里面湿湿滑滑的，他用手指在里面抠挖搜刮着Randal的头发，弄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把手抽了出来，松开攥紧的掌心把唾液和头发碎屑的混合物甩在地上。

“我觉得里面还有一团，我能感到它正慢慢滑向我的胃里。这可怜的小东西不知道即将被胃酸腐蚀哩。”Randal吞咽了几口，又拍了拍肚子。

“那还要不要再来一次？”Satoru询问，从腰侧掏出美工刀在手里转圈。

“不，Luther说我最近好像挺缺蛋白质，让它被我消化吧。”Randal原地跳着想让那团头发更快滑进胃里，感觉到它滑进去之后，他停止了跳跃。

Randal扶了扶即将滑落的眼镜，抓过那只伸进他食管的手举至与Satoru的双眼齐平。“你的手上面全是我的口水。”

“换掉就好了。”Satoru挥下美工刀干脆地将右臂卸下，血液溅射上Randal的镜片。断口处的伤口很快愈合，新生的组织聚合在一起成为一条崭新干净的手臂，共同重现的还有黑色的校服衣袖。

Randal摘下眼镜盯着镜片上面的血迹看，然后伸出舌头舔走，最后在袖子上擦了擦重新把眼镜架上鼻梁。他笑着揽上Satoru的肩。

“你的重组总是让我百看不厌，简直就像个超人！要是我也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我只有在梦里才能做到这一点。”Satoru活动着肩关节，试了试新的手臂。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片纸巾把美工刀上的血迹细致擦去，然后把纸团往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投。完美的抛物线，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是啊，在梦里！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会醒来，然后忘记这一切。不过现在我们还可以做很多事情。”Randal绕到Satoru的面前展开双臂，他的眼睛因为兴奋而睁大着，头发在忽起的风中飘扬。

Satoru看着他的朋友微笑，一直走到可以感受到他呼吸的距离，鼻尖几乎要贴上鼻尖。他拨弄着Randal制服上一颗因为脱线而耷拉着的白色纽扣，凝视自己在朋友瞳孔里的小小倒影。

“那么Randal，我们来玩玩吧。”

“好啊，我唯一的、最亲爱的朋友。”Randal上前一步，黑色镜框挨上了Satoru的鼻梁。两人身高相差无几，Satoru能感觉到Randal散发的热意与他的身躯重叠。

“玩上吊游戏怎么样？一定会很有趣。”Randal眼里满是期待和雀跃，神经质的用尖齿撕咬着嘴皮。

“得先找根绳子。”Satoru后退一小步。“我记得学校废弃的仓库里有一根。”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Randal伸了个懒腰，瞥见两根鞋带松松垮垮地落在地上。他蹲下身想要系紧松开的鞋带，然后发现他根本不知道怎么系。他索性把鞋带全部拆了，从鞋底下方穿过绕着鞋子好几圈打了个死结。“好，完全准备好了，我们出发。”

通往仓库的途中有很多岔路，但对Satoru来说算不上什么难题。他一直待在这里，脑中早已形成了一幅事无巨细的地图。在穿过一幢幢教学楼后，两人来到了看上去就满是灰尘的废弃仓库前。门锁上全是暗橘红的锈迹，Satoru用美工刀利落地把它切割开来。他们推开门走了进去。

仓库里阴湿灰暗，Randal打了个喷嚏。

“阿嚏——！”他吸了吸鼻子。“这仓库一定很老了，那些漂浮在空中的灰尘全部钻进我的鼻孔粘在黏膜上。闻闻这味道，简直就像有某种不注重卫生的怪异生物生活在这里。啊、啊——嚏！”

Satoru弯腰在一个蓝色的塑料方形篓子里翻找。“这座仓库在我出现之前便已存在，我第一次见到它时它就是这样。瞧，绳子在这。”

“太好了。”Randal拽着Satoru快步离开这总是让他鼻子发痒的仓库。他上手捻了捻那根表面有些粗糙的圆形绳子，借着外面有些刺眼的光线他看见编织细密的纤维。

“这根绳子挺不错。”Randal用绳子在脖子上绕了个圈打上活结，叫Satoru扯住绳子的另一头，他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让绳圈套得越来越紧。在他额上血管浮现，面色现出些微紫红时他又走近Satoru，用手扒拉松绳圈。

“用这个玩上吊游戏肯定很合适。”Randal喘着气把绳子解下。“还记得上吊游戏的规则吧，Satoru。”

“当然不会忘记。谁坚持的时间长谁就赢了，输的人要满足赢的人的任意要求。我记得上次我们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是你输了。”

“我不记得了。反正这次我一定会赢！Satoru，做好心理准备。我可不会随便提个什么要求就让你蒙混过去。”Randal龇着两排大白牙对Satoru竖起挑衅的中指。

“那就来试试，看看到底谁赢。”Satoru把落寞隐在笑容里。

“去俱乐部室吧。”Satoru拉住Randal的手。“我要开始传送了。”

四周的空间被扭曲，透明的障壁隔开拥挤的桌椅、碎裂砖块和看不出原本形状的怪异固体。极快与极慢的速度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内共存，组成两人的物质在传送过程中被分解成分子又再度重构。当他们重新以人的形态踏上地板时，已处于俱乐部室内。

“这里真乱。”Randal从天花板打量到地板，各种杂乱无章的东西堆满了这个房间，唯一一块较大的空地被一张长桌子所占据，桌边有几把木头和铁组成的椅子。

“毕竟没有人整理。”就算想整理，也依旧会恢复原样。当Randal醒来后，梦中的一切都会消失，包括这个俱乐部室，只有他一个人仍然存在于虚空之中。只有当Randal再次入梦，他的世界才会重建。Satoru一边思考一边寻找适合挂绳子上吊的地方。

“就在这上吊吧。”Satoru指向上方一处看上去十分稳固的横杆。

Randal举起手。“我先开始！等等，还需要找个计时器。”他在堆积的物品中四处翻找，最终从一个毛绒玩偶的棉花里找到了小小的方形计时器。他把计时器放在桌上，用手擦去额角淌下的汗。

他把椅子移到横杆下方，踩了上去。Satoru把绳子递给他，他利索地打好了结，绳圈在空中微微晃荡，中央的空洞只差填补的头颅。

“Satoru，我一踢倒椅子。”Randal边说边把头套进去。“就开始计时。”

“OK。”Satoru把手指悬在计时按钮上方，微笑着叫他放心。

“3，2，1。”Randal说完了倒计时，然后踢倒椅子。椅子砸到地上的哐啷作响与绳索的收紧同时进行，他眼镜的镜腿被摔断了。

整个身体悬空的最初几秒Randal保持静默。随着时间的推移气管被扼得越来越紧，之前吸入的氧气消耗殆尽，艰难的呼吸让他发出咯咯声。咯，咯。喉结在上下滚动；咯，咯。唾液卡在喉口让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嘶声；咯，咯。Randal的双手开始胡乱舞动想要抓住不存在的倚靠。

他的舌头窝起伸出口腔，Satoru看见上面浅白的舌苔。因为压力而凸出的双眼被泪水浸润的发亮，Randal的整张脸都变红了。当他终于支持不住示意暂停时，Satoru按下停止键奔过去托举起他的身体，把倒地的椅子扶起让他重新站立。Randal剧烈咳嗽，用发软的手指颤抖着解开绳圈让头从里面退出，他的脖颈上因为绳索的深深勒入有圈紫红的痕。

“咳咳，咳。多少秒？”眼镜掉落在地让他只能眯起眼睛看Satoru。

“40秒。”Satoru把黑白电子屏凑到他面前，捡起眼镜和断裂的镜腿塞到他手里。

Randal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绳子勒得他生疼，他用手摩挲着疼痛的那一块皮肤。“挺不错嘛。”

“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Randal从椅子上站起，让出位子。Satoru踩上去上吊，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微笑。在计时器屏幕显示39秒时，他叫了停，抽出美工刀割断了绳子。

“哈哈！你输了！你要满足我的任意要求！”Randal又蹦又跳，眼镜的镜腿被他用胶布缠在了一起。

Satoru点头。“是啊，我输了。你想让我做什么？”

“让我想想。”Randal做出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在俱乐部室里来回转圈。说起来，他还没有看过Satoru里面长什么样子。他想到要让Satoru做什么了。

“开膛游戏。”Randal揽住Satoru的肩对他笑，湿成一缕缕的头发黏在额头上。

“开膛啊。”Satoru把美工刀递给Randal，平躺在长桌上。“可以哦，因为我输了所以要满足Randal的任何要求。”他解开制服的纽扣，脱下里面的内衫，让上身敞露在Randal面前。

Randal跨跪在他身体的两侧，执着美工刀让刀刃在薄薄的肌肉上游走。

刀尖嵌进去的地方钻出一颗血珠。Randal往后一划拉，看见了白色的真皮层。两头尖中间粗的豁口很快被涌出的血液填满，然后往两旁滑落，让伤口化作的茎干长出数条鲜红的枝丫。

“不够深啊。”Randal舔了舔刀刃上的血，他喜欢Satoru的味道，没有那么腥。

“那就更用力些。”Satoru覆上Randal的手。“像这样。”

已有的伤口被再度加深，血肉切割的很丝滑，Randal看见Satoru的肠子在里面蠕动。“你还挺瘦的。”Randal扯着有整齐切口的肉给Satoru看自己的横截面。“脂肪层这么薄。”

“因为我不怎么喜欢吃东西，平时我只喝茶。”Satoru扒着分开的皮肉让器官更多的显示出来。“你不摸摸看吗？”

“当然要摸。原来Satoru你里面和我长得没什么两样，我还以为会是什么金属做的机械骨架。”肠子软软的，还很有韧性，握在手里稍不留神就会溜走。Randal让手掌越探越深，最后触到Satoru凹凸不平的脊椎骨。被体腔内的血液浸润，他感到很温暖。

“我快要醒了。”Randal的视野变得朦胧，他把Satoru跳动的心脏握进手心。“在一切结束之前我想摸摸你的心脏。”

泵送着血液的心脏在掌中震动，一张一缩。Randal用牙齿轻轻咬着，舌头轻扫卷动。他喝着周围流动的血液，眼镜歪斜到了一边。

“下次再见，Satoru。”

身上的重量倏然减轻，Satoru觉得敞开的体腔被风吹得凉凉的。他没有坐起身，只是平躺着看逐渐崩塌的天花板。这是第几次？Randal再次消失不见了。Satoru躺在空无一人的俱乐部室里把玩着上面还有未干涸血迹的美工刀。他哼着歌，伴着旋律将尖利刀刃一下下刺进心房韧厚的肉壁。

汨汨血液将身下暗红泊的面积扩展成更大，他闭上眼感受生命的流逝。伤害给常人带来痛苦，但Satoru的痛觉在梦境里被隔离，切割与穿刺只有迟钝的麻木。他只是因为不断重复的自我毁灭而微笑。

Randal每离开一次，他就杀死自己无数次，只因没有Randal的日子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只有作为过渡期的死亡才能让他挨过永远处于白昼的黑夜。当他某次再度重生之时，两人便能以「最好的朋友」这一身份再次相遇。

血管中携带着养分和废料的液体逐渐放尽，Satoru感到软绵绵的释然与欣快感作为替代品将他身体里的空洞重新填满。当眼帘合上陷入黑暗时，他描绘着Randal杂乱的橙色头发和黑框眼镜，最后视线定格在上唇下方一颗时隐时现的虎牙。

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因为他是Sato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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