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葱土豆切丁，再加入几块咖喱，一起倒进咕嘟咕嘟的锅子。伊波搅动汤匙，弯下腰观察灶台的温度。锅盖压住热气，蒸腾着暖暖的料理。等煮制完成差不多就该去接那个人回家了。伊波开始清理厨房的混乱，顺便将第二日便当的食材切好放进冰箱。

倚靠在料理台的边角，伊波长叹一口气，有什么躁动不安在心底徘徊。视线从煮制咖喱的热气上转移，天青色的眼眸汇聚在放在吧台的手机。屏幕漆黑。暂时放心下来，伊波解开围裙，关上煮沸锅子下的火。

差不多该去接他回家了。

自从被由弦教训十分钟的路程也要打车后，伊波就自己弄来一辆二手车。一方面是购买时过户便利，另一方面他也是不想让由弦过多对金钱有所担忧。汽车的款式是上世纪的老车型，年岁或许比自己还要大一些。想到这里伊波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比他年长啊……真是一句无聊的冷笑话。

伊波的车子停在学校不远的停车场，在等待的片刻，伊波在校门对面的贩卖机买了一罐冰可乐。气泡不断刺激着口腔，气氛在学生们离校的嘈杂中变得更加焦灼。高大的身影与浅色的长发在人群中显眼得无法令人忽视，而这些对伊波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人们用打量的目光扫过他，即便都装作若无其事，那渗透在空气中的气氛充满了好奇、畏惧抑或是厌恶。

社团活动的学生们基本离校，老师们会在这之后结束一天的工作。校门口从人头攒动到寂静无声仅仅是不到半个小时。伊波手中的可乐冷气散去，仅留下一丝余温残留在掌心之中。伊波拿出手机查看时间，比往常要晚几分钟，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久等，让你担心了。」

由弦的面孔出现在伊波的视线中，对方告别身边的同事，小跑着来到伊波身边。他仰起头，宵色的眼眸温柔地微笑，轻轻拉住伊波的手将可乐罐抽离。

「总喝碳酸可不好哦，伊波先生。」

「当然，听由弦老师的。」伊波环抱住由弦的身体，整个脑袋埋进对方的肩膀。

「我们回去吧。」由弦抚摸伊波的头顶，柔软的发丝顺滑地从指尖溜走。

伊波回应着也把手放在由弦的头顶，火热的手掌揉弄着碎发。

已经没事了。

坐上车子，伊波开口，「今天我煮了咖喱，昨晚由弦说想吃咖喱乌冬对吧。」

「哎？这么快就准备了吗。伊波先生可以稍微偷懒一下的。总是这样麻烦你……」

「一点也不麻烦。明天是公休日吧，由弦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最近天气变热了，计划很难决定呢。」

「嗯，也是啊，这周的工作十分辛苦嘛。由弦想做什么我都会奉陪。」

明知道爱人的执着，由弦还是想要重复，可如果接纳对方的关爱能让他安心的话也不是件坏事。一直以来被细致入微的关照，从住院期间到出院之后，伊波的关心有增无减。由弦看在眼里，很心疼。有时自己很想主动拥抱他，亲吻他的眼眸。

多陪伴在伊波身边，伊波是不是就会感觉心情愉悦一些。由弦这样想，作出回应。

晚饭过后，伊波又是独自去了厨房收拾碗筷，由弦跟了过去，从伊波的身后环住他，倚靠在宽阔的脊背上令人安心。内心躁动不安，背对着自己的男人无法察觉由弦已经泛起红晕的脸颊。腹部由内而外地散发热气，想要做些什么。

「伊波先生，每天都这样照顾我真是辛苦。」

「又说这种话，这是我愿意做的事情。」伊波双手捧着盘子接住水流，转了个身体低头亲吻由弦的额头。

「啊，怎么又突然。伊波先生真是狡猾。」由弦红着脸抚摸尚存热度的额头。对方的嘴唇柔软湿润，尽管两人已经无数次接触与触碰，由弦仍是对软软的嘴唇提起心弦。

「由弦实在是，太可爱了，忍不住。」

由弦本就通红的脸更加难以掩饰，不由得轻轻推搡拍打伊波的肩膀。

「话说回来，公休有四天呢。」由弦的语调轻盈婉转，头向下而眼眸却抬起凝视着伊波。

男人将碗筷放进橱柜，抽出纸巾擦干净湿漉漉的水渍。原来如此啊，伊波恍然。去往学校的路段比往常拥堵原来是这个原因。是啊，假期还长。自从脱离「大祝」这个位置，伊波安心地将重心放在由弦的身上。比起自己一直用行动照顾的由弦，伊波心中还是产生自己无法再次离开他的念想。只要那个想法从脑内浮起，被海洋淹没的窒息感就会传递到每一处神经。明明自己才是那个一直被由弦照顾的人，从过去到未来。由弦搅动了伊波死水一般没有尽头的人生。

从那日之后，两人的人生走进了一段平淡却甜蜜的日常。神社局的人大概也不会再找他了，因为至今为止，至高的神明悄然隐藏在世界的帷幕后，就像沉寂在无垠的荒祭之海。

「来洗澡吧。」由弦拉抬起手拉扯起伊波的一角。黑色贴身打底衫被轻微拉扯起一个弧度，露出下面结实的麦色皮肤。因为是出生冲绳的缘故，伊波的肤色比由弦深了一些。两人反差的皮肤接触摩擦，留下红色的印记。

用力而充满攻击性的吻，伊波双手托起由弦的身体，将对方抵在墙壁上。柔软的嘴唇接触在一起，吮吸口腔中的唾液。焦躁炽热，仿佛整个身体要燃烧起来。从客厅的走廊一直亲吻到浴室，两人的衣物丢了一地。

花洒的水打湿了头发，背靠在玻璃的幕墙消失在温暖的水汽中。伊波抱着由弦做了一次，两人又浴缸里做了一次，将双腿颤抖抱上床后，情深的氛围又把两人推向高潮。

连休日有好几天，由弦露出白皙的脖子，任由伊波留下深深的吻痕。魅惑的眼神带动爱人身体的脉动，身体是接纳对方的神圣容器。

「由弦老师会表扬我吗？露出如此美妙表情的由弦，这真可爱。」伊波的汗水顺着长发滴落在由弦的胸膛，他抬起由弦的双腿拉开，一边顶弄一边用语言回荡在伊波的耳边。

「伊、伊波先生，好舒服。」由弦眯着眼睛，经历了几次高潮已经不记得了，身体中蓬勃滚烫的性器了解他身体内部的每一处敏感。

稍微有些累了。由弦迷迷糊糊地痉挛并拢双腿。身体被拉起，跨坐在伊波的腰间。他低下头去看像伊波，而这一举动仿佛触动了伊波身体中的某个开关。对方没有允许由弦骑乘在他的性器上，翻过由弦的身体又压入柔软的床垫中。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由弦套着伊波的睡衣，赤裸着身体钻进洗手间。整面宽大的镜子刺眼地映照出自己的影子。由弦伸出手去触摸镜子，镜中人也做出相同的动作。

身体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难以忽视，两人平日无论多么体贴亲密，在性上面又都很喜欢热烈而粗鲁的行动。害怕在身体上留下吻痕或是别的痕迹，他们总是小心翼翼地点到为止，昨夜界线解除俨然一场酣战。

「伊波先生……」由弦抚摸着脖子上亲吻和啃咬的痕迹。还有令人反常的不安。

伊波不愿仰头看向由弦。

和那时一样……由弦背过身靠在洗手台边缘。在漆黑的座位上，被拥抱，残酷的、疼痛的，温暖的爱不断涌进身体。无法抗拒，因为这就是他的「私性」。

「伊波耀，你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宵色的眼眸低垂。头顶橘色的光被高大的身影挡住。

伊波凝视着由弦，他弯下腰、低下头亲吻由弦淡粉色的薄唇。轻轻的吻逐渐加深，两人依靠在洗手台上又做了一次。

仰着头看向伊波，他在阴影下的眼睛在哭泣。

「因为我的错才让你变成这样……」由弦的话语温柔却悲伤。

爱着学生们的由弦，又怎么愿伤害自己的恋人。温柔的由弦，就算是「神」也要将伊波送往可能性的由弦。没关系，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因为这一瞬便是永恒。

已经到晚上了。依靠在伊波的怀中，由弦侧着头，看向窗外降落的太阳，橘色的夕阳就像是伊波的长发，渐渐被宵色笼罩。天边最明亮的星星闪烁着，那是金星，也是天津甕星。

早就过了超市打折购买食材的时间段。

「晚上去外面吃吧，如果要买食材的话，由弦会等很久。」

「是啊，已经很久没去外面吃饭了。伊波先生，想吃什么？」

「高档餐厅需要预约，其他的又……」伊波纠结着，「不如先到外面走走吧。」

「好，好啊。」由弦微笑着，顽皮地亲吻伊波的脸颊，他站起身，衣服从肩膀滑落。白皙的皮肤薄露在外，激情过后的痕迹还是太过显眼。

由弦换下常穿的衬衫，套上一件与伊波相似的黑色高领衫。黑色的贴身面料勾勒由弦精瘦的身体，外套也穿上了与伊波同款的卡其色风衣。至于伊波，被由弦套上了一身休闲西装。

「伊波先生穿什么都很合适。」由弦打理被伊波弄乱的领带。

「只是随便穿，不用打领带了吧。总让人想起不好的回忆。」

「之前的事情吗？」

「也没有多久，好像还不到一百年。」

「那就是大正时期的事情咯？」

由弦的超直觉。伊波耸肩，「是啊，有机会跟你说说。以前当大祝，千篇一律的日子里偶尔也会出现水花。」

大概走了多久？街道上的人流量逐渐变多。转眼歌舞伎町显眼的霓虹招牌抬头可见。

越是在这种地方，越会遇到冤亲债主。两人还没定好进入的餐厅，几个身穿西装的公务人员就将他们围住。

领头的那位拿着一叠文件，反复确认好才重新站立挺直腰板向伊波与由弦自我介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神社局的人。

「神社局？怎么会……」伊波眉头紧皱，立刻将由弦护在身体后侧。明明这个世界……身体在颤抖，拳头紧紧握住，青筋暴起。

「大祝大人，还请您与……」

神社局的人话音未落，众人便已经进入了神的领域。只有白色的空洞世界，以及一身漆黑的长发身影。

伊波瞪大眼睛，牙齿紧咬嘴唇，鲜血似乎要从唇边流淌。

「由弦……」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最后一次的机会也失败了吗？两年难道真的只是又一个梦境？不，不可能的。

「由弦！」

声音沙哑，撕扯着喉咙。

神明的声音其他人无法理解，那个黑色的身影传递的话语伊波听得很清楚。这是作为大祝永恒的诅咒。

『……』

「我会一直在伊波先生身边。」由弦蹲下身体，他捧起伊波的脸颊，他微笑着露出他熟悉的样貌，「我就是你的由弦。」

『一直，一直在一起吧，那样你就不会难过了。我最爱的人，伊波耀……』

与孩子们约定好了，我们要幸福下去。一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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