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国家。

不是因为那些用起来不很顺手（特别有些时候还做得扁扁的）不锈钢筷子，也不是因为那些所谓什么什么归属的无聊传言。

我不关心谁说门修斯或者弗洛伊德是哪里人，那根本不重要。

我不喜欢这个国家是因为在这个国家很难找到合适的异性床伴。

一来是因为我喜欢睡帅哥但是一直不大喜欢睡娱乐圈的男人（这点和Sophia以及艳后都不一样，前者是为了凹人设扩大影响面，后者是真的馋某些人的身子而且身价也够），而这里酒吧夜店里但凡看得眼上一点的几乎没有和娱乐圈扯不上关系的。

我虽然没什么洁癖但是还是觉得娱乐圈太脏，里面戴把还愿意和我睡的就更是。

更重要的是那些男人看你的眼神总是带着“双重审视”，比如既审视你是不是整过容又审视你是不是不够漂亮甚至哪里可以整得再漂亮一点，或者既审视你一个女人为什么如此不自重地睡男人又审视你哪里还能再骚一点。这种被“两头堵”的感觉蛮难受的，就像那个带不带帽子都会被扇耳光的笑话——当然有时做爱是被扇耳光倒是一种情趣，扯远了。另外这种被审视的感觉也不好，让我始终觉得自己是不是脸上长了痘痘或者哪里该祛毛的地方有残留再或者身上有不好的体味。

虽然我自己知道，除非是我要死了，否则这些都是不会发生的。

但做的时候这么被盯着看总是不好，这让我难以投入，甚至会开口问。

因此，在经历过一夜失败两次的挫折后，我每次来这个国家都是去旅行者聚集的地方满足需求，同胞也好，邻国的旅行者也好，白人或者黑人也好。

但这次不行，没时间，但是又特别想，大概是因为我破天荒地睡了那一觉并且做了怪梦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隔壁Sophia为人设鼓掌的响动太大——我的这位美女房东能一如既往地坚持做自己不喜欢的人，干自己不喜欢的事，真的很佩服她，比演艺圈很多人都厉害，所以难怪她事业有成而且被上天垂青，在99.99%的事情上都能心想事成，去赌场都好像再抢钱，试图与她作对的人也总会遭到这样那样奇怪的恶报，比如好好的忽然性别认同转换，认为自己是自己以迫害女性为主角的漫画作品里的某一个女人。

不管如何，很想，以至于我用手和按摩棒自己解决都失败了，哪怕给自己套了塑料袋也不管用。

忍无可忍，我去敲了Lucas的门。

介绍一下，Lucas，帅哥一枚，Sophia的万年副手，帮她搞定一切，从生活起居到公司琐碎到清理烂摊子擦屁股的人，甚至不管Sophia去和谁睡都是这位仁兄开车亲自送而且守在外面。

鬼都知道Lucas一直在追Sophia，睡Sophia的每个公子哥或者明星政要也都知道，所以他们每次看Lucas时脸上都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种微笑杂糅了同情，怜悯，不屑，讥讽等等情绪，如同一杯口味复杂但绝不好喝的鸡尾酒，我把这成为对牛头人的笑。

说实话即便我这样的坏心人都看不过眼去，很多次都对那个女人说Sophia你做个人吧要么蹬了他要么从了他我求求你了。

而每当我这么说，Sophia却总是翻着白眼回怼，“我蹬了，每天都在蹬，但是蹬不走，但让我从了本小姐又不甘心，我甚至多少次邀请他睡我，但人家不答应，所以也没卵用。伍凌你有本事就赶紧把他拿下，我感谢你全家。”

所以这次去敲Lucas门的时候我是真空的。

在飞机上我换衣服的时候我没有再戴胸罩，这是和Sophia说好的事情，她自己也把自己的红胸罩摘了交给Lucas收好，真空上阵。在她们时尚圈里不穿胸罩本来是常态，走T台时模特每每肩带一滑乳头就露出来了。

而内裤也自然是没有，刚刚自己解决过两次，身心都满足不了，但是水却出了很多，湿哒哒地不舒服，而且还在一直出水，很要命。不穿内裤流到大腿上也总比为了穿内裤用姨妈巾强，起码透气。

按了好半天门铃门才打开一条缝，门缝里的Lucas满脸通红，衣裤还算齐整，但是我还是能看到一点帐篷的痕迹。

不愧是我。

于是我就对他说看来你这房间隔音也不好，咱俩身为听众都难受，要不就彼此凑和来一发呗？泄泄火。反正你弟弟是你家五姑娘从小带大的，而我也是伍姑娘，平替。

他就隔着门缝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怪物，又好像在说“伍凌小姐请你自重”。

这眼神我的气势自己萎了，开始对着他絮絮叨叨：

好吧我不是姑娘是小姐，伍小姐，不是伍姑娘，我承认虚假宣传行了吧，人家大姑娘是有那层膜的，我这个小姐没有……我说Lucas你就让我进去吧，我不上你还不行吗，就舔一舔，或者摸一模……别那么小气，高低我也是你家Sophia的闺蜜，你别见死不救，你摸摸看门把手上那些水，要是你和我握手的话就知道那些水是哪来的了……好好好，你放我进门，咱俩并排躺着各自用手自己解决行了吧，好歹让我过过眼瘾也行……

Lucas砰地把门关上了。

真特么郎心如铁。

我心里骂着，索性靠了Lucas的门坐下，闭上眼睛分开腿，把手指伸进小裙子里面的南泥湾继续进行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大业，至少这里听不见Sophia姑娘的热烈掌声以及那种听起来就很疼的叫声。

对了你们知道发动刚烈自己要先被刀的对吧？

好了好了你们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我已经罗嗦了很多无聊的东西了。总要让我调整一下状态才好，毕竟接下来的回忆并不算好受。

虽然没有春园杏奈那么极端，但是……

算了，还是，先把我自己的事情收个尾。

两句话。

第一句：我抠了不一会儿就向后摔倒了，倒下去的时候我的手指还深深抠着自己的穴。那并不是因为我太投入而高潮，而是Lucas忽然把门打开了而我一直用力靠着门的缘故，至于Lucas开门的原因，当然是他听到Sophia结束的声音了。

第二句：Lucas冲到走廊里扶住Sophia是心细得迈过了我，所以无论我的躯干四肢还是手指都没有被他的大脚丫子踩到但是我的后脑还是撞得有点疼，以至于我们去莲家里的一路上我的头都是晕晕的。

好吧，既然说到了莲，那我就该进入正题了。

1：Water Lily

莲的房子是一栋两层的砖瓦别墅，在清潭，和这个地段其它物业一样价值不菲。

最顶级的富人区叫做清潭本身就具备一种独特的反差之美。就如同Lily在英文俚语里代表婊子而Water Lily是纤尘不染的睡莲，又如同那种吲哚类的化学物质浓度很小的时候闻起来是茉莉之类的白花香而浓度高了就是粪臭一样。

兼具对立与统一，这是人类传统文化的精髓。

当然，莲是她名字的汉语意思，我喜欢这么叫她，她也喜欢身为中国人的我和Sophia这么叫她。

“我的名字在汉语读音里的意思是莲花，那种生长在淤泥里却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植物。而在日语里，하라这个读音似乎和自杀是相关的……Hara-kiri，是吧，很有趣。”

那个相当好看的女人穿着黑色的休闲装靠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赤脚，黑发披散，表情倦怠。却执拗。

虽然她垫过鼻子也割过双眼皮，但是丝毫看不出手术痕迹，看起来精致得像个瓷娃娃，甚至比Sophia还更精致一点。

莲边说边苦笑着用手横着在小腹位置比了个切开的动作，不经意间露出了手腕上几道白色的伤痕。

那是半年前她割腕自杀时留下的，伤口很深，她割了若干刀，割完之后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把手腕浸在浴缸里。

被经纪人发现的时候她看起来就像是在血里泡澡一样，送到医院里，医生都感叹说这几乎不像是这样一个女孩字自己可以割出的伤口。

没错，莲就是那种对自己非常狠，不服输，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会很坚决也不留后路的女孩子。

比如她小时候在舞蹈学校练习时哪怕生病或者鼻血长流不止也要去练习，甚至弄得练功房的地上都是血。

又比如她在爱上了同为娱乐明星的男友时，非但没有隐藏和遮掩，反而大大方方去见了对方的家长，而在这段恋情刚刚被逐步接受之后又选择了痛快地分手。

这种狠劲和不留后路让莲能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终于出道，一举成名，也让她没少得到各种关注，更没少被指摘谩骂。

莲自己说，这是成名的代价，别人说什么并不重要，她承受得起，她只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当然那次割腕也是，她在自己的社交帐号里只发了简简单单的“再见”两个字，就打算告别世界了。

至于粉丝们会怎么反应，会有多少人喷她，已经和她无关了。

她拼命想出道是为了赚钱，而她赚钱是为了报答一直待她很好的奶奶，而她在那之前就已经签过律师信，如果自己有事，身后的亿万身家都会留给奶奶。

莲早知道自己这样执拗的人职业生命不会很长，甚至哪怕她再拼，能得到的资源已经开始快速地减少。不过她觉得现在的这些钱虽然不是很多，但是也足够奶奶富足地生活了，而且最重要的，她的那些钱是干净的。

对于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来说，莲觉得自己这样已经把能做的都做完了，没法做得更好；而且该体验的也都体验过了，肆意地快乐过，痛快地哭过，有自己真心的朋友，也任性的爱过，不管对错。

所以她就不想再承受她些她虽然可以承受但是让她难受甚至恶心的东西了，比如那些来自公司的被她拒绝了很多次却还在不断提出的要求，以及……

那时莲已经和男友分手一段时间，可某天晚上那男人竟然闯进了莲的家，一边嘴里骂着“你竟然敢一直给他打电话”对一边对已经睡下的她连踢带打。

而脾气向来火爆的她也在清醒之后不甘示弱地还击。

身高足有178，锻炼充分，经常在舞台上高歌劲舞的莲身手并不差，甚至还在某次综艺节目里打过少林拳，所以那一晚上大战最后的结果是莲虽然受伤不轻，甚至子宫还被踢到内出血，但好歹也让那个家伙受了伤，特别是抓花了那男人引以为傲的脸蛋。

对，他的脸。

对方和她一样都是演艺圈的人，脸是他吃饭的家伙之一，和不少明星一样他也在自己脸上花了不少钱。大概是觉得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他居然先她一步报警，在网上晒出自己的验伤报告，把自己摆成一副“被家暴”的苦逼样子。

当然于是有很多人跑到社交媒体上来骂莲，不单来自对方的粉丝，甚至也有她自己粉丝的。

“如果她没有施暴，为什么不出来发言？”他们这样说。

莲没有理会这些谩骂，只是毫不犹豫地把那男人告上了法庭。

在呈堂证供里，莲不单提交了自己的验伤单，还有一段那男人用一段她的大尺度视频勒索他的录音。

这再次证明了莲的狠劲和不留后路。对于身处娱乐圈的她来说，爆出自己有这样的视频并不是一件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

果然，这个消息逐步传出之后，舆论开始更加沸沸扬扬，这里面有不少对莲表示支持的声音，比如包括Sophia在内的她的不少粉丝和朋友，但也有不少人在说一些不好听的话，比如“果然和她的朋友一样是个尺度很大的女人呢”之类的，甚至在网上都开始有人高价寻购莲的这段视频。

更离谱的是庭审法官竟然提出当庭播放那段视频的请求，莲的律师当然拒绝了，而这方面的控诉也没有被法官采信，理由是拍摄的时候他们是男女朋友，男方的拍摄虽然没有征得女方同意但女方也没有反对云云，结果是那男人只是因为强迫和伤害被判了一笔赔款，连监禁都没有，但莲却因为也对男人动了手也被当庭训诫。

在法庭下达判决不久，她的那位明星前男友Po出了自己支付道歉费的帖子之后，在末尾有意无意地写了一句“说起来莲可真是个性格火辣的女人呢”，而同时，另一家媒体则播出了对这男人的采访，在视频里他带着被莲抓花的一脸伤，眼神无辜地对着八卦记者的麦克风说：

“其实那段视频是莲自己拍来送给我的，就像黑寡妇送给死侍的那些一样。”

——插一句，听莲说起这些时我感觉有些后怕，因为如果把故事的女主角换成艳后手下的那位不会哭的执行手X的话，这男人的脸上就不再会有伤，确切地说他的全身皮肤一寸都不会留下，而他自己也在地下室的福尔马林池子里好好游泳了。当然，我没有对莲说这些，这个时候的关键是倾听，而莲也不是X。莲比那女人漂亮多了也精致多了。

在那男人发出这些言论折后的第三天，莲割腕了，因为被身为经纪人的哥哥送到医院抢救才活下来。

事后莲有Po文向粉丝们致歉说惊扰到大家，还说今后一定会努力让心坚强起来，充满活力地活下去。

“我是个说话算数的人。”她说，喝了口茶几上的白开水，“所以Sophia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会好好活下去。我答应过妹妹，就一定会……”

说到这里莲的眼圈一下子红起来，声音梗在了喉咙里，把头埋进双膝里好半天才抬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

“在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即便是现在，我也会连同妹妹那一份一起坚持下去的。不放弃。”莲说着，抿了抿嘴唇，睁大眼睛把眼角的眼泪收回去。

“其实是我自己打电话给哥哥的，否则怎么会这么巧他能闯进我洗手间来。还有……”她扬了扬手腕，“其实我早该知道这样是很难死掉的，从姐姐死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了。我想你们知道一些关于姐姐的事情吧，血书门……你们应该知道的。”

2：Scarlet Letter ·

莲说得没错，普通人单纯割手腕自杀不是很容易死掉的。

割腕自杀的关键是要流出足够多的血，所以，要么是割破深藏在皮肤下面将近一厘米，被肌肉保护着的动脉血管从而给自己快速放血，要么就只能是割破较为浅层的静脉，然后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同时还要忍着疼对抗血液里的那些专门负责抗洪抢险封堵决口堤坝的子弟兵血小板，就比如莲那样把自己浸在浴缸里，但水的压力也会让血流速度变得更慢，所以像令狐冲一样往手腕上不停浇温水效果更好些。

当然，有艳后那种专业的公司辅助，比如提供抗凝血，镇痛甚至可以产生性欣快的蛇毒或者有X那样的训练有素，精通人体解剖学的执行者帮忙下刀是另一回事，那拜金女人连身前的遗憾和身后事都会帮你完全打理好，甚至连过程都有某些高水平的专业人士提供策划案，所以一旦签了合同交了钱，你就只需要负责按照自己想的去死就好。

按她标榜的金字招牌，极乐。

但前提是顾客通过了她的专家团队评估，而且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更重要的是你要能找到她们，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非要处心积虑的想要做这件事，并且对此极为重视的那极少数才行，而对于那些冲动的自杀者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

有找那女人的时间，99.99%的人都会更改念头了。

所以，割腕贡献了很大比例的自杀未遂者，比上吊和跳楼的高多了。

而那些成功者之中，除了一部分因为天时地利人和以及周密计划和坚强毅力才成功的以外，其余的则大多采用了复合手段。

这其中就有莲口中的姐姐，知恩（자은）。

她是先割了手腕，发现死不掉之后又上吊才死去的，遗体被发现的时候她身边的音响里还循环放着那首《Only When I Sleep》。

她用了一条她最喜欢的红色长围巾吊颈自杀，穿一条简单的白色吊带长裙，赤脚，挂在那里显得干干净净的，只有脚下的地上也是一滩浓稠的红，浓到把里面其它所有污秽都遮盖了。

同样鲜红的还有知恩留下的那些遗书，很多页，很多字，有些字干脆是用血写成的，而最后一份长长的名单则飘落在了她脚下，被那些血污浸透了。

当然，她的血也好，窒息死亡时失禁的秽物也好，都比那些名字干净多了。

那是数十个男人的名字，从演艺企划公司管理者，新闻媒体和报社的记者与高层到一些全国甚至国际著名的大财团的负责人以及政府官员等等不一而足，每一个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每个名字的后面都标注了时间，地点和一些简单的描述。时间大概都在知恩自杀之前四年之间里，地点大多是一些娱乐场所或者酒店旅馆，也有一些简单的如“他家”，“我家”，“他的汽车里”，甚至“某某海滩”或者“路边”，而那些描述则都是更为零零散散的词，比如“喝了很多酒”，“药物”，“进入了后面”，“在车里”，“玩具”等等。

那些名字大多出现过不止一次，所以那个列表有上百行。

其中有些行也不止一个名字，其中最多的一行有四个，而那一行的时间标注也多了几个特殊的红色文字：

“妈妈的忌日。”

……

“十年前，我十八岁，和妹妹都是刚刚入行不久的新人，得到机会参加了《血书》的颁奖礼晚会并且在舞台上唱歌。你们都应该知道那部电影吧，就是姐姐出演的那部限制级的惊悚片，也是她的最后一部作品，尺度很大，但是很好看，后来我反反复复看了很多次。”莲垂着眼帘，双手抱着膝盖，把一双赤脚踩在沙发上说，“姐姐当时二十五岁，比我现在还年轻一些，就是……就是妹妹的年纪，嗯。她很漂亮，比我和妹妹都漂亮，脸型很有轮廓，大气也优雅，我和妹妹都很喜欢她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当时看着姐姐满脸幸福地从嘉宾手里接过奖杯时，我和妹妹不知道有多羡慕，妹妹还好，她的条件和资源都比我要强，而出身普通只能拼命奋斗的我那时根本就没敢想自己会得到什么机会来的。”

说到这里莲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张光碟递给我和Sophia。光碟的封面是个穿着白色吊带长裙的优雅女人，黑头发在脖子两侧垂下来，眼睛深邃，带点忧郁。

光碟的名字是Only When I Sleep，下面用一行红字写着：

진리，하라，열심히 행복하게 살아야지。자은。

（真理，莲，要努力地幸福活着。知恩）

那行红字在女人的白衣服上显得分外醒目，好像用血写就的那样。

“妹妹一直拿这张有姐姐签名的单曲CD当宝贝，所以直到现在它才到了我这里，想听听吗？”莲仿佛征求我们意见一般说，但却根本没等我们回答就自己把它放到音响里，让歌声在她的客厅里荡漾开：

“You're only just a dream boat

Sailing in my head

You swim my secret oceans

Of coral blue and red

Your smell is incense burning

Your touch is silken yet

It reaches through my skin

Moving from within

And clutches at my breast …”

“这是姐姐在《血书》里唱过的，那天在舞台上姐姐也唱了这首歌，和录音棚里的声音不同，现场的时候姐姐的声音有点发颤，我们都觉得她是因为得奖太激动了。”就这样听了很久，莲才开口，“给我们签名的时候，姐姐就这样盯着我们两个看了好半天，然后拉着我们的手说，多干净啊，如果还有选择的话就离开吧，这里太脏了。当时妹妹才十五岁，听不懂姐姐话里的意思，说姐姐你很干净，真理好喜欢姐姐，也想努力成为姐姐这样的人。姐姐听了就只是苦笑，不再说话，在CD封面上用红墨水写下了那行字。两个月后，姐姐就留下那些信自杀了。”

说到这里莲停了下来，而我们也没再说话，只有知恩的歌还在漂荡：

“But it's only when I sleep

I see you in my dreams

Got me spinning 'round and 'round

Turning upside down …”

就这样直到一曲终了，莲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姐姐留下的不只是遗书和那份名单，还有一份输卵管结扎的手术报告，姐姐用血在上面写了一行字，他们说这样就可以放心不用避孕套也不担心怀孕的麻烦了。当然，在最后的警方鉴定结果里，他们说这行字和姐姐留下的那些名单一样，通通是有些居心不良的人恶意伪造的。而姐姐则是因为罹患抑郁症，并且陷在她在《血书》的角色里走不出来才选择死掉以求解脱。这让《血书》这部电影的销量出奇地好，而姐姐自杀的整件事情被称作‘血书门’。你们知道吗，血书门留给大家的只有两条教训，第一，艺人是容易得抑郁症自杀的，第二，自杀的时候割腕不是好选择，吊颈才是。很多人，包括妹妹在内，都学到了，除了我以外。”

说这些的时候莲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平静得令人觉得可怕，说到这里时她抬了抬自己手腕，甚至翘起嘴角笑了一下。

其实莲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虽然血书门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但毕竟这件事算是当时轰动整个东亚娱乐圈的大事件，而Sophia本身就在时尚圈里，我更是个对于各种信息来者不拒，更特别是对涉及到性与死这两方面的事会着重关注的人。所以，我们也都知道莲没有说出的那些话。

在知恩死后先后曾有数名和知恩同一公司的艺人先后因为抑郁吊颈自杀，而且都成功死掉了，也再没有人蠢到尝试割腕，更没人留下更多的血书。而知恩血书涉及到的经纪公司终于还是在沸沸扬扬的舆论声音里接受了调查，但调查进行了五年之后，最终结果是遗书和手术记录全系伪造，尸检结果也显示知恩并没有接受过输卵管结扎术，因此经纪公司胁迫知恩卖淫的事情证据不足，只是经纪公司的老板J因为有要求知恩陪酒的行径，被判处了两千万韩元的赔款给知恩的家人而已。

两千万韩元，十万人民币还多一点点，好多钱啊。

当然，其它名单上的当事人就更没有事情，该当老板的当老板，该当政客的当政客，该当主编的当主编，该当记者的当记者。如此而已，时间久了，连血书也会风干，然后一切就仿佛都不存在了。

当然，在莲这里并不是。

“我始终忘不了姐姐，她的眼睛，她死时的样子，还有姐姐对我和妹妹说过的那些话。即便后来警方那样说了也是。毕竟那个时候我已经在这个行业很多年，又和姐姐一样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孩子，所以这个行业里面的东西我又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但知道是一回事，有证据又是另一回事。而且事情过去这么久，姐姐的尸体早都变成灰了。所以我只能把那个名单记在心里，偷偷地关心着名单上每一个人的消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莲说到这里，停了停，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直到一年多前的那件事情，想来那一定是因为有姐姐的保佑吧。只是，Sophia，那真相太残忍了，真的太……”

那真的是一件巧合又巧合的事情，或许就像莲说的，冥冥中是知恩在保佑。

那其实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晚上，有人在夜店纸醉金迷，有人在酒席上推杯换盏，有人在家里过着二人世界。但因为那个晚上涉及到的人有些多，你们又没有必要去了解他们谁是谁，所以我姑且用一些字母来称呼他们。

如果C，那个在酒席上的男人没有酒精上脑的话，他就不会醉醺醺地超速驾车被警察拦下；如果他没有被警察拦下的话，就不会给他那个正在和女朋友过着二人世界的好兄弟L求助；如果他的好兄弟L没有接到这个电话，就会继续抱着他的女朋友假寐，享受一会做爱之后的小小温存，而不是在射精之后的畅快和空虚里大肆吹嘘自己的那个可以解决一切的社交群组并把这位醉酒驾车的兄弟拉进来，甚至要他现在就过来接自己一起去找他们那位正在夜店销金的大佬朋友Y；而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个本来应该在性爱之后舒心小睡的女人，你们都知道那就是莲，也就不会听到她的男人说的这些东西更从他洗漱时丢在床上的手机里看到那些可怕的图片。

“我说你知道当年的血书门吧，那你知不知道知恩那女人因为《血书》上台领奖甚至唱歌演出的时候都被要求在里面塞着遥控玩具，就那么在大庭广众之下一震一震的，而那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却还不得不装出一副女神的样子来，不单要领奖还要唱歌，仔细听你就知道她唱歌时声音都在颤抖，就像叫春……那个女人早就被玩坏了，可又能怎么样，她即便留了血书自杀了有能怎么样？有我们的总长大哥在，她的一切都只能是假的……你说验尸报告吗？当然也是假的，看看我刚刚发在群里面的吧，那可比那女人在《血书》里最后被从车后尾箱里发现尸体的场面刺激多了……喂我说，看了这些，咱们就是真正的自己人了，要请我和总长大哥喝酒哦……”

那天晚上，L离开之后，莲失眠了，喝了喝多酒甚至吃了安眠药也睡不着，反而反反复复呕吐了很多次，吐得双眼流泪，恨不得让眼珠子都随着呕吐掉进马桶里，可是没有用，因为她即便没有了眼睛，脑子里也都是那些挥之不去的东西，那一帧帧来自那个简称叫做SS兄弟会的聊天群里令人触目惊心的照片：

——三洞齐开，正被四个面容打了马赛克的男人轮流奸污的知恩；

——上台之前，已经妆容整齐，阴道里被塞入了遥控跳蛋的知恩；

——在家里割开手腕，穿着简单的白色吊带裙把用红色围巾吊颈自杀死掉的知恩；

——被剥得一丝不挂躺在冰冷的不锈钢停尸床上，苍白身体上已经出现明显尸斑的知恩；

——小腹被剖开，露出紫色肌肉黄色脂肪和花花绿绿内脏的知恩；

——两侧输卵管都被结扎的知恩。

“原来那天我们见到姐姐的时候她都一直在经历着那种事情。果然脏啊，太脏了。”这是莲那天晚上一直喃喃自语的唯一一句话。

而她现在也在我和Sophia面前也同样失神地这么说，只是在后面加上了三个字：

“妹妹啊。”

然后莲哭了，而我也知道我们的谈话在这段信息量庞大的前戏之后应该进入主题了。

3：Doctor Room

之后莲向我们讲述了她妹妹的事情，但是为了保持叙述的整体结构，有着强迫症的我打算过一会再给你们讲更多关于这女孩的事情，在这里只是简单地说几句。

莲口中的妹妹叫做真理，就如同被莲叫做姐姐的知恩不是她的亲生姐姐一样，真理也不是莲的亲生妹妹。但她们之间却比亲生姐妹还要亲。

或许说是两个苦孩子的相依为命更合适。

你们都是聪明人，也都是好的倾听者，所以听我说到这里也应该知道莲的妹妹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几天前她在自己的家里吊颈自杀了，得年也是25岁，和当年的知恩一样。

十年前，真理自己就说过想要成为知恩一样的人这样的话，结果竟然一语成谶。

唯一不同的是真理没做割腕的无用尝试，所以死体显得比知恩还干净，连失禁物都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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