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苜語條件反射迅速退出聊天空間，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她側耳傾聽外頭的聲響，除了有人經過的腳步與閒聊聲以外，並無異狀。

她小心吐了口氣，再次試著聯絡言芍，還是沒有回應。

就在反覆打開聯絡紀錄的當下，她才注意到余亦函傳來的新訊息。

看起來是來閒聊的，不過訊息口吻有些不對勁，她將照片單獨拉出，檢查過後發現藏在其中的消息。

雖訝異於余亦函這麼快就收到內部消息，但眼下她沒空細談，只能先回覆安撫她。

人體實驗是真，而自己與實驗無關，正在想辦法查出夕潤的下落。一切很快就會結束。

余亦函的通話申請來得很快，溫苜語收緊手心看著她的名字，遲疑了幾秒才選擇接通。

「亦函，我還在公司裡，多餘的事不能細談。」她急急低語，走出隔間，想去言芍的辦公室看看狀況。

通訊那端傳來余亦函的吸氣聲，「你還欠多少？這些夠不夠？」

一筆兩百多萬的轉帳視窗浮出視野，不是整數，而是連零頭都有，像不曾有半刻猶豫，就將帳戶裡的錢全數交到她手上。

余亦函暗示她離開楔尾的迫切感近在眼前，溫苜語用力眨掉眼底湧上的熱度，撇頭拒絕轉帳，「你不用這麼做，我說過，很快就會塵埃落定。」

這是她從言芍的態度裡猜測出來的結果，儘管她的突然消失令人不安。

余亦函欲言又止，嗓音裡滿是惶惶不定，最後嘆了口氣，「那你……你千萬要小心。」

「好。」溫苜語垂下眼眸，切斷通訊。她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余亦函，自己最後選擇一個偏激的方式脫離楔尾。

她是想一勞永逸，而不是像白碇琰那樣，輕易就被看破手腳。

她搭電梯到辦公樓層，漫步經過言芍的辦公室，她掃過窗口，瞥見裡頭空無一人，桌上的物品擺放整齊，沒有公事包，衣帽架上也空蕩蕩的。看起來今天沒有進辦公室的樣子。

腳步並未有所停滯，她一路走向數據分析部門。

「怎麼了？」離門口最近的短髮女人看向溫苜語。

「我的權限好像出了問題，剛才吃完午餐回來時，門口的警衛說感應不出我的代號。」

「啊？我看看。」短髮女人拿了儀器朝溫苜語的左臂一掃，檢視皮膚下埋著的身分晶片，面板上正確地顯示出溫苜語的資料，「正常啊。」

「不是吧，那為什麼我被擋下來？」溫苜語顯得比短髮女人更加生氣，「我還要四處巡邏耶，一直被擋我怎麼工作？你再掃看看。」

短髮女人又掃描了一次，依舊正常。她嘖了一聲，「不然你去屠械醫那裡，叫他拆開來檢查吧。看要重啟還是換一個新的。」

「麻煩死了。」溫苜語丟下一句，忿忿離去。

按照原路走回電梯口，溫苜語傳了封加密訊息給余亦函，附上言芍住家座標，拜託她去幫忙看一眼。

在回到實驗部門的樓層後，她決定先幫言芍啟動小毒蟲。

光潔的走廊上，站著死氣沉沉的大門守衛跟輪班士兵，沒人在乎走向洗手間的溫苜語。

所幸女廁裡人不多，只有前面兩間被人佔用。溫苜語打開倒數第二間的門板，進門反鎖後蹲到馬桶旁，伸手在水箱下方摸索。

她來來回回摸了幾次，才發現戒指跟水箱螺絲疊在一起，若不是她有意尋找，根本不會發現靠牆一側的螺絲多出一圈。

她將戒指連同膠布一起摳下。

那是個普通的銀色戒指，中間可轉動的部分是白色的，她仔細檢查過後，將戒指套在中指上，把膠布對折塞進口袋中。

她按下沖水鈕走出隔間，在洗手台前擠了點潔手乳，洗手時順便將戒指摩搓過一遍再以清水洗淨。

當她回到崗位上時，休息時間也差不多結束了。

浦霧從實驗室門後探頭出來，在走廊上梭巡，直到見到溫苜語時，眼神又開始閃躲。

這陣子都是如此。溫苜語實在是看膩他這副畏縮的德性，於是揚起眉毛露出疑惑的模樣，想示意他有話就直說。

浦霧經過一番天人交戰過後，終於走向溫苜語，在她面前站定。他看起來比之前更瘦了些，氣色也不是很好。

「浦霧先生。是不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去做？」溫苜語的語氣有禮。

「我……我在想啊，你會不會對我很不滿吶？畢竟，當初若不是接了我的案子，你也不至於出那樣的錯，被降階懲罰。」

浦霧的話題突兀，還乾笑著，用眼尾觀察溫苜語的表情。

察覺浦霧眼中的不安和期待，溫苜語掩飾心中的厭惡，將手背在身後，慢慢轉動著戒指。說：「怎麼會不滿呢？犯錯的是我，受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自然不會怪在你身上。」

她微微偏著頭，臉上依舊保持著平靜及些許困惑，看似耐心地等待對方說出真正的來意。

浦霧鬆了一小口氣，伸手摸摸脖子，「那就好，那就好。」

溫苜語沒有回應，持續望著浦霧，耐心等他講重點。

「我聽織微說，你有在接護衛之類的兼差？」

「哦，是。」溫苜語淡淡笑道，「我缺錢。」

浦霧吞了口口水，「我可以多付你兩倍金額，你能不能來當我的私人保鏢啊？」

溫苜語感到荒謬，「魏總不是有派她的手下保護你嗎？」

提到這個，浦霧憤恨地怒視門口那兩個守衛，低聲說，「什麼保護，根本是監視。」

遠處兩個守衛尷尬地將眼神移開，不再往他們方向看過來。

「魏總求好心切，你可能誤會她了。」

溫苜語的態度讓浦霧意識到，對方是在給自己軟釘子，便悻悻然轉身離開，「當我沒說。」

「抱歉，浦霧先生，有些事我不敢違抗魏總。」溫苜語跟上他的腳步，語氣帶著歉意。

她捏了兩下戒指，脫下後藉著身形掩飾，將它扔進浦霧寬鬆的外袍口袋裡。

「算了，空有一身植入物，有個屁用。等你試過我的晶片……」浦霧深深瞪了溫苜語一眼後，詭笑著推開實驗室大門。

溫苜語一副無辜受害的神情，走到麥妮羅身旁，回到日常的巡邏中。

麥妮羅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浦霧單獨找她聊了什麼，被溫苜語三兩句搪塞過去後，自討沒趣地閉上嘴。

溫苜語按捺住想往電梯口走的衝動，言芍要她啟動後馬上離開的話言猶在耳，只是還來不及說該逃往何處，人就消失了。

她不介意成為實驗室出錯的罪魁禍首；在值勤時間突破出入口門禁逃出楔尾總部，也不算太難。她擔心的是自己受刑後得不到施救。

諸多可能性在心中起伏，她甚至往最壞的方面去想，假設言芍是在唬弄自己，她根本沒有打算救她，只是利用她毀掉晶片。

實驗室裡沒有想像中出現騷動，溫苜語的心跳更加紊亂。她不知道言芍的小毒蟲如何運作，資料又是如何傳送出去。此刻等不到混亂時機潛入實驗室，調查夕潤的下落，她若再不逃就晚了。

若是在楔尾裡被處死刑，受刑的方式就不僅限於一種，而且執行得會更加徹底。

一滴汗順著頸部滑落到溫苜語的衣領內時，一聲火災警報驟然響徹整個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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