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一手抱着那狐狸，一手推开竹舍的木门。

他先是把那狐狸轻轻地放在了自己床踏上，还扯了被子给它垫在身下。他一手覆于那狐狸颈上输送了些灵力，又探了探鼻息，似乎没之前那般微弱了。

沈清秋才放心地起身到茶桌前收了留给柳清歌的纸条。

他刚把那纸条就着烛火点燃，回头循着脚步声一望，就见柳清歌一身素净白袍进了屋子。

二人几乎同时看向床上沉睡的那只白狐。

沈清秋直接一个飞身过去把那白狐抱进自己怀里，乘鸾已是出鞘一半，铮铮作响。

柳清歌横眉怒目，提着乘鸾，道：“你抱着这狐妖做甚？”

“师弟，勿要暴躁，这就是只普通的狐狸。”沈清秋说得没什么底气，还揉了揉怀里狐狸的软毛。

“你当我傻子？这狐妖作孽你不杀我杀！”柳清歌一步上前伸出胳膊就要抢那狐狸。

沈清秋侧身一躲，两只胳膊把那狐狸护得更紧，温声软语地求道：“师弟，这狐妖修为已散，现在与普通狐狸无异。之前的事另有隐情，我稍后跟你解释，你且放过它。”

“你……胡闹！”柳清歌怒目而视，脸色铁青，又不好发作，“你叫我过来就为了这个事？”

“啊……师弟，你饿了么？”沈清秋突然反应过来他当时让宁婴婴说的是什么子时要事相商，他这，还真没啥“要事”。一时找不到话头，沈清秋索性直接岔开话题。

“什么？”柳清歌蹙着眉头反问道。

“我说，师弟你饿不饿，我有点饿。”沈清秋摸了摸怀里狐狸柔顺的皮毛，完全无视了柳清歌的一脸嫌弃。

“我饿，你把这狐狸炖了。”柳清歌恶狠狠地盯着那只已经被沈清秋的咸猪手从头撸到尾的狐狸。

沈清秋突然感觉怀里的狐狸颤抖了一下。

……这是被柳清歌直接吓醒了吗？

“师弟我跟你说人家刚殉完情，你吃了他小心以后情路坎坷、多灾多难。”沈清秋安抚似的挠了挠那狐狸的下巴颏。

柳清歌一双眼睛火都快喷出来了。

这沈清秋真是什么都可以撩扯一下连只狐狸都不放过的！

自己到底是怎么忍到现在的？？？

柳清歌孑然立在明明灭灭的烛火悬灯之下，蓦然侧过脸来，只见剑眉凌厉，目光如炬。他本就长得英俊有余，温柔不足，凶起来更是骇人，沈清秋吓得抖了一下，唯恐惹怒了他，更连累这小白狐，只好默默闭嘴了。

“沈清秋你大半夜的发什么疯。”柳清歌闷声骂了一句，广袖一甩，转身就走。

“哎师弟，你走之前，能不能帮忙把后院那两只短毛怪抓了处理一下丢到厨房？”沈清秋不急不慢地说道。

柳清歌顿了顿脚步，眉尖似乎扭曲了一下，还是继续往外走。

“师弟师弟你别急着走你先把那两只——”沈清秋以为柳清歌不搭理他，急着又补了一句，结果半句话没说完就被柳清歌一嗓子吼得没了声。

“我没说不去！”柳清歌步子不停，越走越快，急匆匆地吼了一句就没了人影。

半刻钟不到，两只短毛怪撕心裂肺的嚎叫就从后院传来，然后两声巨响，一切又归于沉寂。

啧，柳巨巨这又是多大的火气，就不能给二位短毛怪一个安乐死吗？？

沈清秋听着那响彻天际的哀嚎和最后的两声巨响，不由得同情了一下两只短毛怪的深夜惨死。

柳清歌怒气冲冲地站在竹舍门口，抱着臂面无表情道：“在后厨。我走了。”

“哎——师弟这么晚你要不留下吃一口？”沈清秋还是抱着那狐狸，对着柳清歌的背影喊道。

“不了。”柳清歌说着继续往远处走去。

“师兄亲自给你下厨你都不吃的吗？我今晚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个！”沈清秋看着那个独自一人低头离去的背影，夜色里显得寂寥伶仃，心一滞，哄人的话说得福至心灵。

沈清秋的声音被风托着，若有若无地递到柳清歌耳中，让他不由自主地止住脚步，抬头看了半天被乌云遮住的月亮。

他被那句“情路坎坷、多灾多难”怼得心塞得要死——沈清秋可从没这么怼过他，就为只狐妖？

这心里又是气沈清秋偏袒，又是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生气。更气的是，都气成这样了沈清秋稍微一哄就半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暗自生闷气……

柳清歌气极，闷声骂了一句，还是乖乖掉转脚步又走了回去。

沈清秋本想问问他在看什么，刚想张嘴就见柳清歌摇了摇头又走进了竹舍，很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皱了皱鼻子直接坐在窗边的圈椅上。

沈清秋惨遭嫌弃，蹭了蹭鼻子不以为意。

柳清歌一向高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没什么感情波动，能让自己师弟露出这么一副表情，沈清秋觉得自己也算是很厉害了……

他权当没看见，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抱着那狐狸就往后厨走去。

“你能不能别抱着了？”柳清歌挑起眉毛瞪着沈清秋。

沈清秋站住，看着柳清歌那个强忍厌恶的表情，下意识就把怀里的狐狸圈得更紧了。

总感觉这家伙下一秒就要不分青红皂白赏这狐狸一梭子窟窿眼啊……

“我不动这个畜生，你别抱了。”柳清歌很用力地抿了抿薄唇，直接把头扭向窗外。

柳巨巨已经没眼看了是吗？

废话！表情都崩成那样了……

可我抱个狐狸真有那么让人生气吗？这狐狸已经不算妖了啊……

沈清秋想了想，觉得后厨也没地方放这狐狸，索性把白狐放回自己床塌上，拿被子盖了盖。

反正柳清歌这人说话只要说了还是不会反悔的，倒也不至于趁他做个菜的功夫把这狐狸给剁了。

无论如何，谈笑间轻易化掉一场杀戮，沈清秋觉得自己还是棒棒哒！咩哈哈哈哈！

沈清秋一转身就觉得自己袖子被什么东西刮住了，一低头，那小白狐正瑟瑟发抖地伸着爪子勾着他袖子。

……好家伙，柳巨巨你是真把一只昏迷的狐狸都给吓精神了。

沈清秋无奈，轻叹一声，伸出手想把那狐狸爪子拿下去，结果扒下一只瓜子那狐狸立刻又扒上另一只，大眼睛亮晶晶的，可怜兮兮地盯着沈清秋，作揖似的。

沈清秋僵了一下——这谁受得了啊！

算了算了，沈清秋穿书之前一个人独居时养了几只猫，最受不了这类毛茸茸的小动物瞪着那圆溜溜的眼睛盯人的讨好模样，心念一动，把那白狐又抱在了怀里。

“沈清秋你给我把那玩意儿放下！”柳清歌腾地站起来吼了一嗓子。

沈清秋被他这一声暴喝喊得一个冷战，贴着墙根很委屈地看向柳清歌道：“师弟，我就抱一会儿。”

柳清歌大踏步冲到沈清秋面前，瞪了一眼沈清秋，又瞪了一眼他怀里的狐狸，转身就冲出了门。

“哎师弟！你去哪儿？”沈清秋讪讪问道。

“练剑！”柳清歌不耐烦地吼回一句，腾空上林，走到竹舍前面一片开阔空地，便练起了剑。

练着练着，柳清歌就跟竹子飙上了劲。

剑招蛮横，招招破风，刷刷劈斩，霎时间林木摧折倒伏，边上的几根竹子都被他剑气剃成了扫把杆子，愣是在这空幽曲径中舞出一通暴戾凶危的剑法，怎么看都是在撒气而不是练剑。

沈清秋才不管柳清歌这脾气往哪里撒，大不了整座山的竹子都给他削。他心里默念“师弟你昨日受了伤心情不好师兄不跟你一般计较”，抱着狐狸就去了厨房，收拾起两只短毛怪。

短毛怪看着一身白毛团团绒绒的，其实毛确实不长，只是生得密实罢了。这两只短毛怪毛被褪得干净，沈清秋才发现这短毛怪皮肤竟是乌黑的，皮肉细嫩。他想了想柳清歌吃什么都是糊弄一口的样子，伸向剁椒酱的手又收了回来。大半夜的，火气又这么大，他还是做些清淡的好了。

沈清秋把那两只短毛怪简单剁成十几块，丢到锅里倒了些山泉水，再扔进去几段大葱几片姜，生了火。他看着水汽逐渐升腾，转身到一边的柜子抽屉里拿出些许干枣莲子，也一并丢了进去。

短毛怪肉质细嫩，煮上两刻钟都不到就已经软烂，最后撒些盐就可以出锅。

沈清秋拿着一个白瓷大汤碗把肉尽数舀进，又填汤至八分满。白狐闻到了肉香，眼也不睁，趴在灶台边，依旧蜷缩成一个白团子，只是抬着头嗅来嗅去。沈清秋见它这慵懒又嘴馋的模样，笑着取了一白瓷小碗，给它盛了几块没什么骨头的肉，放在它嘴边。

这狐狸才缓缓睁了眼，抬眸瞄了瞄沈清秋，摇了摇自己尾巴尖，小心翼翼地把头探进碗里吃了一口。沈清秋见这狐狸小动作有趣得很，伸手又在这狐狸额头上摸了摸。

狐狸舒服得眯起眼，沈清秋手一停，它立刻抬头睁眼瞄了瞄沈清秋，又倏地低头主动蹭了蹭额上那只手。

不知怎地，明明如今这狐妖已没了人形，沈清秋竟觉得这狐狸像是害羞了。

怪不得商纣王被妲己迷了心智，狐狸天生的媚态真是让人难以招架。

沈清秋想着这汤再不喝就要凉了，低声说了句“你且在这好好待一会，我哄完柳大爷就来。”

他一手端着那大汤碗，一手拿着两个摞在一起的青花瓷饭碗往竹舍走去，远远就看见柳清歌一袭白衣月下生风，挥剑如虹，只是一旁的竹林彻底变成了一片秃瓢。

沈清秋非但没想替那片竹海讨回公道，反而觉得有点庆幸，盼着自己柳师弟的气都撒光了，一会能温和些。

不过话说回来，这柳大爷还真是……说练剑就真的大半夜练了半个时辰的剑啊。

柳清歌是天才，可从没人见他懈怠过，他的努力是苍穹山每个人都看得见的。

草，事业批。

碗里的汤是真的要凉了。

沈清秋对着那比月光都要清冷几分的人影喊了句：“师弟，进来吃饭啦！”

闻声剑入鞘，白衣的人微仰着下颌，载着满身的少年意气，踏着如水月光朝他走来。

沈清秋愣愣地看了几秒，才有些仓皇地进了竹舍，摆好碗筷。

柳清歌上上下下打量他半天，确认那狐狸没在他身上了，才坐下。

沈清秋细细端详了一下柳清歌微霁的脸色，心道无论如何秃毛竹林还是管了点用的，给柳清歌夹上几块肉，盛满汤，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东西，师弟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柳清歌从沈清秋手上接过那只影青斗笠碗，还是微温的，并不烫手，暖意缓缓缠上指尖。

汤炖得洁白香浓，缀着翠绿的葱花，嫩黄的姜丝，还有些许淡粉色的肉块。

柳清歌埋头一口气喝了半碗汤，夹起一块肉大口地咀嚼着，全部咽下去了才很满足似的说道：“很好吃。”

“那就多吃点，你喜欢我就没白做。”沈清秋笑了，给自己盛了一碗汤，细细地品着。

诶？我怎么喝着有些淡，这也不能算好吃吧。沈清秋自己喝着倒是觉得并不怎么样，可看着柳清歌那大快朵颐的样子，又不像是在骗他。

算了，左右柳清歌吃东西从来都不挑的。沈清秋原本因为柳清歌那句“好吃”一片大好的心情直接打了个对折——他开始真以为是自己厨艺精进才受到柳清歌夸奖。

沈清秋喝着略显寡淡的汤，余光瞄到柳清歌嘴角粘了片葱花，自然而然地拿出帕子帮他擦去。

柳清歌神色自若，半点也没觉得不对，一边吃肉一边问起那狐妖的事。

沈清秋便把念羽君的事情前因后果挑挑拣拣地说了——掐头去尾，隐去了各种不该提的暧昧和有关洛冰河的部分，只含糊地说是自己年轻时和九重君有旧怨。

“又在想什么？”柳清歌不知何时放了筷子，定定地看着沈清秋。

“没。没在想什么。”沈清秋被他冷不丁一问，说话都磕绊了一下。

“这两天你一直都心神不宁。你不想说就算了。那狐妖……”柳清歌一直注视着沈清秋，目光有些深重，以至于每一个表情都像是藏了千言万语，沈清秋每次一被柳清歌这般盯着心里便慌张，好像不管想什么都能被这人看个透。

沈清秋被他盯得老脸要红，目光躲躲闪闪，最后索性拿起碗喝汤，挡一挡脸。

柳清歌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往下说。

沈清秋见他不说了，缓缓把碗放下，又给柳清歌夹了几块肉。

柳清歌直直盯住他，欲言又止，最后低声说了句“算了”，拿起筷子一声不吭地吃起碗里的肉。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一人吃着肉，一人喝着汤。窗外风动竹林，沙沙作响。

柳清歌吃完一块，沈清秋就给他夹上一块，柳清歌也不吭声，只是安静地吃，某种安逸和满足感盘桓在心间，让他忽略了心下的一点不安。

很快，汤碗见了底。

柳清歌吃完最后一块，把碗里剩下的汤也一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就连切成碎末的葱花，他都拿勺子一粒一粒地舀出来吃了。

“沈清秋。”柳清歌把碗轻轻地放回桌上，两手放于膝上，挺了挺腰，声音缓慢坚定，神态有些严肃。

胸腔里热血涌动，激昂澎湃。他喉咙里很渴，盯着沈清秋的时候，那双眼睛极亮，仿佛守候过久再也不敢确定，却依然决定放手一搏。

沈清秋常开玩笑说自己这个柳师弟傲娇得很，总是口不对心。柳清歌又总是无法反驳的，他习惯了缄口不言，习惯了在透不进光亮的黑暗中踽踽独行。

他想也许沈清秋是对的。

自己一向冷心冷情，寒霜四溢，一张口就能呛死一堆怀揣情思的姑娘。

岳清源经常笑着叹道，柳师弟，算我求你，好好说话吧。

他亲妹妹柳溟烟的评价，哥，你就是个钢铁直男。

可他偏偏遇上了沈清秋。

就是这么个沈清秋，在千雪山上朝他伸出手，毫不自知地闯进了他的寂寥，成了他不愿意承认的白月光。

沈清秋是个傻的，就凭他那么个缺心眼又不甚在意的个性，柳清歌若是不想将什么东西透出来，恐怕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原来成了困住某个人的心魔。

而柳清歌恰又是个痴的，千回百转地从天涯海角一次次替人寻回那柄人家自己都不甚在意的扇子，每次板着脸将扇子往人怀里一丢，才完成了什么必要任务似的松了口气。

往往沈清秋一句略带惊奇的道谢都能在他平静无波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却硬是要撑着高冷朝沈清秋颔首，而后笨拙地将话题扯远。

他们之间，永远隔了一层雾，总是似非而是，似是而非。

行至如今，他已再无余力去容忍那份有别于同门的弦外之音、去揣测彼此在对方心中的特殊之处、去无视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情愫了。

沈清秋仍在埋首喝汤，见柳清歌良久不做声，便抬头问道：“怎么了？”

甫一抬头，入眼的就是一双深邃眼眸，瞳水里有光影流动，月光萦淌。

一瞬间，他仿佛迷失在对方的两潭深水中。

眼前的两弯秋水，像透过轻云洒落的月色一般恬静纯澈，比星光月影更璀璨夺目，当真是美得惊心动魄。

更让人着迷的是，他可以从那双深邃的星眸中看见自己映在里头的倒影……再没有任何人，只有他沈清秋，或者说，沈垣。

沈清秋隔着汤碗被那眸光晃了一下眼——当一个人心态开始发生变化的时候，视角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改头换面。

内心一阵悸动，心尖上就像是被人掐了一把，又酸又软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一瞬间，自己的色心难以言喻地动了一下。

竹舍之中，天地之间，沈清秋有点恍惚地看着眼前人薄唇轻抿似乎想说些什么，眼角一滴泪痣艳艳灼灼，眸中有细碎的、星星点点的光亮，犹如渔火。

温柔极了。

“师弟，你有什么话说便是。”一个晃神，他情不自禁地这样开了口。

说罢，他下意识地坐正了些，看向柳清歌等着他的下一句。

柳清歌却突然看见了什么，眯了眯眼，向沈清秋斜上方很认真地看了半晌。

沈清秋见他眉头一点点蹙了起来，急忙回头顺着他眼神方向看去。

是他昨夜擦过修雅剑之后剩下的、放在书架顶上被绸布缠得只剩下一半的莫邪油。

柳清歌的目光长久地落在了那瓶莫邪油上。

“另一瓶莫邪油呢？”柳清歌终于转过目光，看着沈清秋，很平静地问。

沈清秋稍微瞪大了眼：“昨日掌门师兄来时，我见他玄肃剑有些黯沉了，便……”

烛泪淌落一串，流在莲花灯盏深处，静静地汇积成潭。

沈清秋话没说完，见柳清歌眼底的光一点点熄了，便讪讪住了口，低下了头。

柳清歌看着眼前那张姣如明月的面容，看着那双带着几分迷惘意味的眼眸，头一次感受到一种冷意。

分明夏日将近，可那发自灵魂深处的幽寒却将他整个包裹住，不明显昭彰，却无声无息、无痕无迹、无所不在。

太冷了，冷得他胸中那熔岩般的热度都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兜兜转转多少年了，这人心性如何他还不清楚吗，怎能痴心妄想，生出如此一厢情愿的念头。

昏黄烛火下，晕开的月色浸疼了他的眼，清净舍外仍旧是风轻云淡、竹影瑟瑟，柳清歌很平静地转身、迈步、离开，靠近心口的位置，依然藏着那把泼墨折扇。

那焦心的、煎熬的、疯狂的、小心翼翼的、你来我往的试探和暧昧，全部都有理有据的示好、习惯、依赖……

但是，这就是答案了。

一瞬间，藏在心里许久的话，那些漫长的等待、执着的守候、耐苦的坚持，都像是卡在喉咙里的骨鲠，硬是把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沈清秋向来温柔，几乎可以说是不惮以最大的善意对待所有人，像跌落人间的月亮，温柔辉光照耀所有人，又并非遥不可及。

滋润万物，普度众生，多情又无情。

他对柳清歌像对待所有人一样温柔煦暖，却唯独不是独一无二。

沈清秋太单纯、太迟钝，也太无情了。

温柔地杀人于无形。

经年痴心妄想，终被遮天蔽日的冷雨淹没。

柳清歌垂下眼睫，遮挡住浅淡而剔透的眸子，月光氤氲着跃动在他的眼睫上，像在奏乐。

罢了。既知结局，又何必纷绕难解、纠缠不休。

等沈清秋回过神来，转过头去，却不见眼前人。

他慌忙站起身，才发现柳清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竹舍门口，只给他留下了一个黯淡的背影。

“师弟，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沈清秋匆忙也跟着走过去。

“没有。”冷硬的声音骤然响起，柳清歌步子竟是走得更快了些，头也不回。

沈清秋立在竹舍门口，默默望着柳清歌越走越远，直到那一袭白衣彻底被夜色吞没。

一瓶莫邪油罢了……柳清歌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他把要说的话又憋了回去？这小子应该不是个小气的人啊……

虽然不知道柳巨巨又在闹什么别扭，但我抽空托个人把护理系列、抛光系列、定型系列全套买齐了给他送百战峰赔个罪总行了吧……

此时，系统好死不死“嘤咛”一声发来提示：【恭喜贵方完成“福利剧情”支线！B格+100！】

【获得高级物品‘红娘小白狐’，反派实力+30】

日了活鬼的红娘小白狐！

天幕深蓝，冷金的孤月高高悬于头顶。

沈清秋望着夜色沉沉，四周皆是无尽黑暗，心底的不安又一次突然涌了上来。一阵山风吹过，凉意扑面而来，他打了个寒颤，怀里突然钻进来一个毛茸茸的温暖玩意儿，瞬间给了他些许安全感。

他低头一看，果然是那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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