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的好热，好久没在伊比利亚见过这么热的晴天了，晒得都没啥食欲。”

“我也是，感觉吃东西不如喝点水，啊，这壶还加了柠檬，岳父的小叶还挺贴心的。”

“小叶…小叶是我的仿生海龙的专属名，爸爸的这个不叫小叶…先叫它小管家好了，原来我就这么叫，不知道现在更新的是什么。”

“那…小管家，麻烦一小时后做些适合热天的餐食咯。”

午饭比较简单，用番茄冷汤和面包稍微填一填肚子就算解决了一顿。伊比利亚最近进入了盛夏，和南边持续的阴冷不同，北边的海湾地区呈现出温暖湿润的气候，没有萨尔贡那样炎热，但这正午的温度也足以把人热到发晕，食欲减退大半，什么固体的东西都不想吃，只想喝些凉爽清淡的饮品，而那特色的安达卢西亚冷汤正好合适，甚至可以放到杯子里边走边喝，就像炎国荆楚那边的人吃早饭一样。

身旁和小叶一起漂浮的仿生海龙似乎还承担了一部分家务工作，饭后刚准备打扫餐桌就看见它飞到我们面前在屏幕上显示清洁程序和洗碗机的定时通知，点击下确认就开始把几个沾了面包屑的盘子一起带回厨房。原本温蒂设计的小叶已经分担了足够多的家务，只是清洁这部分不亲自做就放心不下来，而平日习以为常的家务活突然被这种奇妙的小助手抢走多少还是有些别扭，我和温蒂只好回到老卧室冲个凉就接着整理着她那些原封不动保留下来的老物件，一起追忆她小时候的各种时光。

只是坐在她床上听她讲故事时还是有些拘谨，总感觉自己没坐对地方，听着听着就萌生出要挪个地方的冲动…毕竟是在她的老家？肯定做不到休假时在屋子里那样放松，总感觉自己现在是哪个第一次进女生房间的男高中生，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比之前第一次去她的宿舍的时候还紧张一点。

回到日常的习惯，一放松就会贴到，闻不到什么特殊的气味，床上用品散发出的都是普通的花香洗衣液或者太阳晒过的气味，在罗德岛也很常见，但在这里闻到就是会感觉心跳有些加快…果然变成男高中生了，明明今天是来见家长的？

下午的时间过的很快，午后时光用她讲述的童年生活想象自己的童年，这也算是一种…代餐？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温蒂想收拾收拾书柜，结果翻出来几本她以前很喜欢的图册和小说后说好的收拾就变成了一人拿着一本书坐在旁边看到入了迷，偶尔她指着书上的一块地方讲些以前她看到这里的趣事，或者我翻到几块看着挺新奇的地方或小说情节问她当时怎么看的这里，比如说…《氢燃料快艇修理指南》…以前还真没见过这东西，都是些海里的技术。

本以为休假时总会下意识顺着惯性一不留神打开工作文件，还一直告诫自己在这种场合不要老担心凯尔希会把自己召回去加班弄得心慌，结果一下午都没想过这档子事，等到脖子都有些僵住，想放松一下看向窗外才发现太阳已经落到了几乎平视的位置。站起身舒活舒活筋骨，计划着晚上凉快下来了要不要出去走走，这时就听见窗外传来交谈和开门的声音。

“迭戈…我们…”

从窗台往外看到岳父和岳母站在门口，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他们好像是一起从大学回来的，带着厚厚的公文包和印着“加西亚”的名字和八字胡图案的纸袋，看来在回来的路上从中午岳父说的那间餐馆外带了些菜回来。

岳母的银发即肩长，和岳父一样戴着眼镜，看样子温蒂是从母亲那里遗传了拿银白的发色。整个人显得相当干练，很符合我对温蒂说过的那种“经常户外考察的生物学家”的印象，她也和岳父一样不那么显老，看起来可能比岳父大两岁，但总体来看…确实和女儿差不多…如果这时候说“还以为您是温蒂的姐姐呢”之类的话会怎么样？下楼前突然浮现出风笛讲过的维多利亚经典笑话。

然而并没有机会说出这种玩笑话，岳母看到正在下楼的我们时就把包放到一旁快步走过来给了女儿一个拥抱，接着转过头亲切地与我问好。

“博士…doc…嗯，不用那么见外，温蒂她去年在信里说了些你的情况，基本的我们都了解。“岳母说着伸出右手握手，这时才发现这位海龙女性并没有像她女儿那样带着手套，”既然你们已经结婚，那就不用多说什么了，我是艾莉西亚，艾莉西亚.临佩赞尔，不习惯的话可以直接叫名字，艾莉就行，她爸可以叫迭戈。”

岳母对我的存在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过分惊喜，只是平静友好地一边握手一边自我介绍，再说些这座城镇风土人情怎么样之类的寒暄。

岳父的名字是迭戈.临佩赞尔，岳母的名字是艾莉西亚.临佩赞尔，温蒂就是…温蒂.临佩赞尔，临佩赞尔…limpiezar…这伊比利亚语的发音还真是奇妙，说多了感觉舌头都要打结。

记得温蒂说过她父母都会下厨做基本的餐食，只是平日里工作太忙不会特意去做才天天吃些面包配番茄碎之类的简餐，而今天由岳父岳母亲自下厨做的颇具伊比利亚特色的晚饭对我们四人来说可以算是相当丰盛：土豆蛋饼、蹄兽肉配凤尾鳞和橄榄油做成白色酱汁的海陆沙拉、烤鱼、浓汤以及最经典的paella——加了大量贝类和虾肉，除此之外还有刚才看到的外带回来的…萨尔贡烤肉和饼？这倒是和特里蒙流行的宵夜挺像。岳母兴致挺高，等到还拿来了一瓶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的红酒，

温蒂的厨艺是从哪里学来的呢？这一家子做菜都像在实验室做实验一样，精细，标准化，但又有临佩赞尔家独特的调配比例，身旁的小海龙似乎相当想念这种家乡的味道，连着擓了好几勺海鲜饭送进口中，很少见她这样有食欲的样子。

平和，温暖，团聚的晚饭，家庭聚会…家庭…在遇见温蒂前和凯尔希阿米娅算不算一个家庭？凯尔希是妈妈阿米娅的女儿…还是特雷西娅？但那时还没有这种踏实的幸福感，现在的幸福感…来自内心的空洞被渐渐填充的满足，很微妙。

只不过…

“对了，温蒂，还有博士，你们已经有过性行为了吧？”

岳母将空盘子交给仿生海龙送去厨房，转头就对还没结束用餐的我们问出这样一句话。

“………唔！咳咳咳！”

虽说下午已经被温蒂提前告知过岳母对孩子的性教育有些“特立独行“，但当岳母在用餐时间冷不丁来这么一出的时候，自己还是被吓得呛了一口汤。

“嗯？是我的发音有问题吗？维多利亚语里应该是coitus，这位博士应该能听懂了吧，还是vaginal intercourse？就是插入式性交。“

“噗！妈！别这时候说呀！”

温蒂也对岳母的这个问题毫无防备，她的脸立刻羞红成一片，而躲闪的目光最终落到了我身上。我们都以为这应该是饭后更进一步的交谈中才会提起的话题，可这不是温蒂你从小到大受的性教育吗，怎么比我还难为情哦？

转头看向岳父，他却是无奈地笑了笑就埋头接着切盘中的肉排准备快速收尾开始变得尴尬的晚餐，看来这个主题的发言权完全归属于他思维略显跳脱的妻子…同时也是我的丈母娘，难道这几十年岳父都是要这样憋着羞耻心听老婆聊这事的？

“别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但夫妻性生活的事女儿你还没和我们讲过呢。“岳母意识到我们三人都被这问题尬到有些失态，便清了清嗓子，“抱歉博士，我不太了解伊比利亚之外的地方对性抱有什么样的态度，但我确实很看重这方面的教育，不知道她有没有和你说过。”

“呃…说过是说过…“伸手拿湿纸巾擦了擦洒出来的汤，“但您看我们还在吃饭呢，可不可以等下再聊呢？“

“啊啊，可以，只是突然想到博士你并不是阿戈尔，就有些好奇你和我女儿是如何进行性行为的，想聊聊这个。“

“咳咳！“

“温蒂？怎么反应这么大，都是以前和你讲过的呀。”

“因为…因为妈妈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脸正经地说这些事，我在外面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像妈妈这样的，而且博士也会难为情呀。”

“是吗…迭戈，你怎么不说话？”

“我？这种事一直是艾莉你在讲啊，我听着就够了。”岳父捂着嘴转过头，看得出正努力绷着哭笑不得的表情，“当时温蒂小时候你要教这方面东西，我不也是个陪读吗？”

“准确来说应该是助教，迭戈，而且这就是每次晚上都是我像你姐姐的原因，多少年了都这样。”

“诶诶，女儿女婿都在呢，别这时候说呀。”

“唔…”

炎国有一句祝福新婚夫妇的词，叫早生贵子，男女缔结婚姻之时，婚宴之中，每每听到的祝福之声中，除了白头偕老之外，更多的就是这“早生贵子”。

“从陵墓出来后有段时间我特喜欢凑炎国人的热闹，红的白的都见过，博士，你知道炎国的婚宴上长辈最喜欢和小夫妻讲什么祝词吗？叫‘早生贵子’。”

“早生贵子是啥？我看就是在说今天要这对小夫妻在洞房里狠狠地做男女之事，什么安全措施都莫做，总之怀上孩子前都莫停。你想想那场景，得多淫荡。”

“博士你说这炎国人天天讲什么灭人欲，把那男女交欢的事情当成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结果一到小辈儿结婚的时候长辈却能一脸真诚地说出来这种下流得不得了的词儿，这奇怪不奇怪？”

记得这个词和年闲聊的时候提到的…伊比利亚也会有早生贵子这种祝词吗？

“你们也快到要孩子的岁数了吧，去年收到信的时候我们还以为都要抱孙子孙女了。”

“没呢爸爸，但今年…确实准备要孩子了，最近就在…做准备。”

“哦，那挺好的，你和博士已经有心仪的事业，现在成家就很圆满了。”

温蒂家或许是有的，也许没有？对吗？不对，毕竟早生贵子还挺含蓄，而岳母把性这种东西当成了什么学术名词，饭后就把我们带到客厅进行刚才未完成的小讲堂。

“记得怀温蒂你的时候我还没到你现在这岁数，你是七二年出生…当时我二十五岁，你爸才二十三，阿戈尔适合生育的时间很长，我们算怀你怀得比较早的。“

“备孕不是说要一天到晚都频繁进行性行为，那样会降低精子活性，反而不容易受孕。“

“调整作息，健康饮食，多补充蛋白质，每天早上多锻炼，记得我说过吧，怀上你之前我和你爸爸差不多一天三到五次，他恢复得比较快，算是性欲比较旺盛的…不如说在体弱的海龙族群里他算很强壮的？但现在也忙，做的少了，每天就晚上一两次。”

“还有最好在湿润的环境下做，这是阿戈尔人的天性，像我和你爸爸以前经常在地下的水池那儿，会感觉更舒适一些…你住的地方是个陆行舰？那就是浴室之类的地方吧。”

“如果博士不是阿戈尔的话，那你和温蒂的身体可能会有些差异，阿戈尔的体液分泌相对别的种族要旺盛得多…虽然我能用来对照的种族很少，只有斐迪亚或黎博利，从医院得到的样本报告。”

“阿戈尔男性的精液量大，像果冻一样，据推测这是从海里的兽亲那继承过来的…迭戈快坐下，别听到那几个词就躲到楼上，晚上我们不天天见你这个。”

“你爸爸对这种事比较害羞，但我一直觉得应该科学对待性之类的事，不该避之莫及或过于戏谑。”

“说回来，因为不知道博士是什么种族，所以才会好奇你和我女儿做爱的一些细节，就比如刚才我举例精液的状态。”

“阿戈尔过多的体液会把精液冲散，内环境也可能让陆上种族的精子活力减弱导致很难成功受精，虽然这可以慢慢互相适应，也有黎博利和阿戈尔结婚生子的案例，但我不能完全确定。”

刚才在饭桌上的惊吓让自己下意识以为接下来谈话会充满让羞耻心爆表的内容，一边捂着嘴一边打算将脑子放空的同时，机械式地点头装作是个思考的好学生，这本是用来应对凯尔希的长篇大论的小妙招，没想到会在这里用上。

但是听了几句后看岳母那认真的表情，不断翻上来的羞耻心也就沉了下去，开始跟着岳母理解阿戈尔生育的种种要点，思考和温蒂未来会遇见的各种事情，这确实是一件大事。我感觉原来自己在这方面的意识处于煌的黄段子和亚叶冷冰冰的医疗诊断之间，现在呢…大概回到了看性还是性的阶段吧。该让岛上的一帮小年轻也学一学这样严肃地对待性爱，别一放假就和队友不节制的享乐然后意外让医疗部的妇产科半夜加班。

“不过一般来说不会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话就多和我们说，关于阿戈尔的生物学目前来说伊比利亚还是最先进的。”

“伊比利亚…伊比利亚和阿戈尔去年建立联系后交流了很多信息，我们对阿戈尔这个种族的了解也更深了一些。“

“听说那个叫阿戈尔的国家里有一种叫公共养育所的机构，母亲可以不用怀孕，只要夫妻把卵子和精子送到那个机构就可以从胚胎开始全权负责养育，孩子从出生到成年都不需要父母干涉，统一社会化管理。“

“这种做法非常高效，也避免了我们认知中家庭和父母可能存在的弊端，但…我们依旧觉得这不可理喻，家庭对我们来说依旧非常非常重要。“

“记得审判庭送来的报告上有写温蒂你和博士曾在海岸边负责阿戈尔的事务和解决海嗣的问题，我想你们的理解应该比我们更深刻些。”

“虽然我们的祖辈就来自那里，但对如今生活在伊比利亚的大多数阿戈尔人来说，’阿戈尔’只是一个非常模糊的烙印了，现在来看，甚至说得上是形同陌路，不管是观念还是认同感。”

“所以，嗯…抛开刚才说的那些学术层面的，家庭和婚姻对我们来说都弥足珍贵，但这是个人情感层面的事情，没法量化，只能靠自己评判。”

“记得你小的时候我和你说以后要找一个像爸爸照顾妈妈一样照顾你的丈夫，现在看…博士这小伙子确实人很好，你们在这种岗位上一起工作能有很多共同话题，性格上也能互相包容，这就足以长久了，按我的经验来看。”

“我家女儿的洁癖算是我们家最严重的了，博士，你们能一直相处这么多年，想必总会有些小摩擦，也谢谢你多关照我女儿。”

“说起来我和你爸爸也是在研究院的研讨会上认识的，你爷爷和奶奶原来也是一起工作的工程师，大概这就是我们家的遗传？”

“‘过好自己的生活，尽可能用自己的技术帮助他人’，当时温蒂你和我们说自己的理想的时候才这么点大，现在…已经比我高了呀，我们的女儿真是长大了。”

“现在说点什么吧，迭戈？我的讲课已经结束了。”

“怎么开始抹眼泪了？”

“乖，这么大人了，女儿女婿都在我们面前看着呢。”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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