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着我！“刘皓回头吼了一句，他怀里的孩子又在喊“爸爸”了，小脸从刘皓的肩上露出来，小声地喊，期盼地望着叶修，小手也向他伸去。

“不许喊他爸爸！”刘皓吼孩子，孩子哇地大哭起来，刘皓根本不管他哭得这么惨，抱着孩子就朝和二人背道而驰的方向走。

“爸爸……”嘉嘉凄惨的声音像玻璃碎片一样深深扎在每个人的心里，那从刘皓颈窝里露出的小脸上，带着希冀的眼神还黏在叶修身上。

“不许喊了……”刘皓说着说着自己也哭了起来。

小宝宝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会哭，但是爸爸一哭，他也好难过，哭得更惨了。

“刘皓……刘皓……”叶修追了上来，“别跟着我！”刘皓对他大吼道，脸上却是那种惨不忍睹的哭相，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是真的狼狈凄惨至极。

“我知道我知道……”叶修好像很怕刘皓，往旁边拉开了点距离，但还保持在刘皓侧后方，亦步亦趋。

“滚开！”刘皓更不客气了。

叶修就像没听见一样，只是小心跟在刘皓身后，在刘皓回头瞪他时往后退几步，但刘皓一扭过头去，叶修又急步跟上。

二人就这么一个逃，一个追，渐渐远去。

苏沐橙在后面看着，觉得这世界疯了。

叶修一路跟到刘皓家楼下，刘皓走进楼洞时，叶修还跟在身后。

“别过来！”刘皓对着身后的叶修大吼，叶修被他冲得跟条想混进来的流浪狗一样，直往后躲，跟欣赏小区风景一样东张西望。

刘皓进了楼洞后，正好看到探头的叶修，被刘皓瞪了一眼后，立马缩回去。

刘皓抱着嘉嘉上楼的时候，很清楚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从扶手往下看，没看到人。

但他一走，那脚步声立马响起，他一停，对方也停。

刘皓知道警告也没用了，抓紧往家跑去，站在门口慌慌张张插钥匙，插了半天没插进去，怀里的嘉嘉还一个劲在小声喊“爸爸”，刘皓听得心烦，大声叫他“闭嘴！”小孩子被爸爸冲这么多次，已经有点免疫了，不再哇哇大哭，而是哼哼唧唧地哭，哭得更叫人心酸了。

刘皓怎么可能不心疼儿子？他抱着哭都不敢哭大声的儿子，心里的苦楚有谁能知道。

刘皓自己也好想大哭一场，但那也要进屋再说。

正在这时，门开了，满脸惊愕的正在接电话的刘妈看着双双泪人的儿子和孙子，“皓皓，你怎么了？”

“妈……”刘皓低下头带着哭腔喊道，几乎是用跌的，抢进了屋内，“别给他开门。”

“别给谁开门啊？”刘妈扭头问道，回答她的只有急匆匆走进卧室的刘皓的背影。

“嘿，阿姨……”正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刘妈回头一看，就见一戴着口罩的陌生男的站在自家门前。

刘妈吓得就要关门，却被那人急急用半个身子挤进门内。

“你……你干什么？”刘妈吓得指着他，对着手机说，“小李！我家门口有一个好奇怪的人！”

“阿姨我不是坏人！”叶修笑得满脸腼腆，“我是刘皓朋友。”

“朋友？”刘妈怀疑地看这鸟窝头、胡子拉碴、跟刚从网吧包夜回来一样的颓丧青年，“你……你说你是朋友，我凭什么相信你？”

“真的，不信您问唐昊。”叶修努力笑得很人畜无害，“就是唐昊告诉我您家地址的。”

“哦，小唐让你来的……”刘妈半信半疑。

“真的，不信您打电话问他？”叶修诚恳劝说。

“你等等……”刘妈还是不敢让人进来，就草草结束了通话，拨了过去。

“小唐啊，有个说是皓皓朋友的男人上我们家来了，他说你认识他……”

“是啊，人现在就在门口呢。”

“欸，你叫什么？”刘妈这时候才想起问，同时从眼前和电话内得到了答案。

“叶修？！”刘妈怔住了，“你就是叶修？”

“是！阿姨，是我！”叶修赶忙肯定，“我就是来找刘皓的，能让我见见他吗？”

“好好……”刘妈没有理他，而是和电话里说着，同时背过身去，用手捂着嘴小声说，但很不幸，叶修的听力很好。

“小唐啊，叶修是不是就是这么邋遢……”

叶修有点尴尬，他第一次见丈母娘，就留下这么不好的印象，真该好好拾掇一下再来。

想到这，叶修那迫切想见刘皓好好说个明白的心情也淡了，脚也缩了回去，人立在门外。

“阿姨，那我改天……不是，我今晚就来！可以吗？”叶修恳求道，“我回去换套衣服就来，我这出来太急了……”

“欸？”刘妈还在和唐昊打电话呢，一听叶修这话，立马挽留，“别啊，来都来了，进来喝杯茶再走吧。”

“那我……就打扰了。”叶修还是想见刘皓的心胜过给丈母娘留个好印象的心情。

“你进来吧！”刘妈生怕人走了，打开门就招手请人进来，恨不得上手拉，和电话那头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

“阿姨……我能见见刘皓吗？”叶修被请进家里来，拘谨地站在门厅，哪有平常那种闲散姿态。

“坐坐。”刘妈招呼着，把人请进来，“我给你倒杯茶去。”

这是个普普通通的二室一厅，老实说有点狭小了，叶修按照刘妈指示坐到沙发上，挺直腰背，正襟危坐，两手搭在膝盖上。

刘妈给他递茶，叶修忙站起接过，看着又进了厨房的刘妈，连忙劝阻：“不用了，阿姨，我就来找刘皓的。”

“哎呀，要的要的。“刘妈端着果盘走了出来，“你是我们皓皓的老队长，我们皓皓就是因为憧憬你才去打荣耀的，你对我们皓皓意义非凡，是人生的启蒙导师，你可是我们家的贵客。“

叶修赶忙迎上几步接过，“谢谢阿姨。”

刘妈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邋是邋遢点，但懂礼貌。

叶修接过也没喝，他还记挂刚刚听到的话呢，“刘皓是因为我打荣耀的？”

“是啊！”刘妈眉飞色舞，你当时不是用的一叶之秋吗？皓皓可迷你了，你待会进他房间看，现在房间里还贴着满墙你的海报呢，还有叫什么手办的小玩具也从不让我动，搬了几次家了都没丢掉！“

“是吗……“叶修听得心花怒放，但硬压着不喜形于色，“那我可得好好看看。”他说完后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

“喝茶喝茶。”刘妈客气招呼道。

“好。“叶修刚要把口罩摘下，突然发现刘妈面前空空如也，赶忙站起，“阿姨，我也给您倒一杯。”

“哎呀客气什么？“刘妈嘴上埋怨，喜笑颜开。

“不行，您是长辈。“叶修推辞，急忙就要找茶具。

永远那么云淡风轻的叶神竟然连倒茶都那么慌乱，倒得太急，茶杯打翻了，好一阵手忙脚乱。

等叶修抢过抹布把桌子抹干净，再给刘妈倒茶，刘妈喝茶时，看着面前正襟危坐、动都不敢动的叶修，不禁一笑。

“喝茶啊？”刘妈笑道。

“哦哦。”叶修第二次要摘口罩时，忽然从卧室爆发出响亮的孩子啼哭声。

刘妈放下茶杯，向卧室走去，拍门问道：“皓皓啊，嘉嘉怎么了？”

“妈，没事……”从卧室里传来刘皓有气无力的声音。

“你声音怎么这么没精打采啊？”刘妈担心道，“皓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没事……”刘皓答道，但刘妈已经推开了门，结果就感觉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正是坐在门后的刘皓。

“皓皓，你坐在地上干嘛？”刘妈惊讶道，再一看卧室床上嘉嘉在那哇哇大哭呢，顾不上刘皓了，心疼地就抱起孙子颠啊哄。

“哎哟你这孩子，嘉嘉哭了你也不管嘛？”刘妈责怪道，“趴在门上偷听做什么？想听你出来听就是了。”

这时候，叶修也跟到了卧室门外，正和跪坐在地上的刘皓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两人目光相交，刘皓脸上还是那种哭过的狼狈，眼睛也红肿着，叶修从不知道他这么能哭。

刘皓抬头看着叶修，表情逐渐从那种茫然、羞耻和不知所措变回叶修常见的那种表情。

仇视、憎恶、恼怒和撇清干系的决绝。

孩子还在嚎啕大哭，但是对视的两人都没有分注意力给他。

“爸爸……”小宝宝似乎是不满只有奶奶管他，在刘妈怀里左摇右扭，刘妈险抓不住他。

刘嘉世小朋友奋力挣扎的时候，嘴里还呜呜咽咽地喊，虽然因为哭泣而不能连续地喊出，但是发音很清晰。

“哎哟~”刘妈惊叹道，“嘉嘉会说话啦？皓皓你快接接！”

“妈，给我吧。”刘皓站起身来，从刘妈怀里接过。

“皓皓，嘉嘉会说话了！”刘妈惊喜道。

“嗯我知道。”像只兔子一样的嘉嘉一到刘皓怀里，就两只小手搂着刘皓脖子，抱得铁紧的，嘴里还抽抽噎噎地喊“爸爸。”

刘皓轻轻颠他儿子，嘴里“哦哦~“

刘嘉世小朋友这才渐渐哭没那么狠了，但还是抽抽嗒嗒哭个没完。

“皓皓啊，出来吧？小叶都来看你了，和人家聊一聊嘛。“刘妈鼓励道。

刘皓抱着嘉嘉背对着门口，故意躲避叶修的视线，冷淡道：“没什么可聊的。“

“怎么没什么可聊的？“刘妈皱眉，”人家是你老队长，特意过来看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礼貌？“

刘皓不想和他妈争辩，站那哄孩子，就是不看客人，刘妈气得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刘皓把刚刚才不哭的嘉嘉往刘妈怀里一赛，“妈，嘉嘉好了，我累了，我要休息。“

“欸？皓皓？“刘妈被半塞了一个”警报器“，刘嘉世小朋友发现爸爸又不要自己了，嚎啕大哭起来。

但刘皓这次没有心软，把他妈硬推出门外，也不理儿子撕心裂肺的呼喊，强行把两人赶了出来，叶修始终在门口看着他，刘皓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但刘皓不敢看。

“皓皓啊！“刘妈在外面焦急地拍门，怀里的孙子哭闹得整栋楼都能听到了。

哪个当妈的会这么心狠啊？刘妈是真的生气了，刘皓从小到大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今天却一反常态。她尝试推门，但是门被从里面锁了。

“啊————“小孩子哭得像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在奶奶怀里左摇右扭，刘妈单手抱不住他，赶紧两只手一起搂抱，嘴里喊道：”皓皓啊！你快出来！嘉嘉要你！“

房里没有声息。

叶修在旁边看着也很焦急，伸出了手，脸上都是无措，想帮忙稳住孩子。

刘妈干脆让他先帮忙抱会，自己回转身重重地锤门，“刘皓，你给我出来！“

刘嘉世小朋友刚进入陌生人的怀抱还在哭闹不休，但是在看清叶修的脸时，突然不哭了，而是脸孔朝下，小手直张直张，望着叶修的裤子口袋里露出的那门票一角，小声喃喃着，“爸爸……“

刘妈听到孙子不哭了，回过头来正看到这一幕，惊讶道：“小叶？他喊你爸爸？“

门在此时被猛地打开。

站在门内的刘皓满脸煞气地盯着叶修，上前就要把孩子夺回来，叶修当然不给，侧过身子躲刘皓粗暴的抢夺，刘妈看刘皓下手这么重，气得去打刘皓，“你干什么？”

“你疯了吗？＂

“吓到孩子了？“

刘皓不听，还在抢，叶修也不反击，只是一个劲闪躲，两个大人争夺孩子，嘉嘉不仅不害怕，还发出咯咯的笑声，在叶修怀里乐得嘚儿隆咚呛，直喊“爸爸爸爸！”，也不知道是在为谁加油助威？是刘妈看刘皓下手这么不留情面，气得真打了刘皓好几下，刘皓才疼得停下，刘妈还没有放过他，气得又狠狠打了儿子好几下，头发蓬乱、满脸煞气，逼问： “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他是不是孩子爸爸？＂

“不是。”刘皓捂着头想都没想就答道。

“好！”刘妈大声说道，她又回头看向叶修，“小叶啊，阿姨知道你是个名人，平时肯定很忙吧？”

“没有没有……”叶修赶忙否认，还没等他说出更多的话，刘妈斩钉截铁道：“阿姨想麻烦你和阿姨一起走一趟。“

“去哪？“叶修迷惘道。

刘皓有种不好的预感，大叫道：“妈！“

但刘妈看都不看他，目光坚韧地看着叶修，“择日不如撞日，你今天能和这孩子做一个亲子鉴定吗？如果你没有空，让我拔3-5根头发也可以。“

“必须是带毛囊的……“刘妈的话被刘皓的吼叫“妈————”打断。

“你给我闭嘴。”刘妈发怒了，指着刘皓道。

刘皓愣住了，他从小到大第一次看到妈妈这么生气。

“现在趁孩子还小，做亲子鉴定也不会给他留下什么影响……”刘妈怜惜地看着呆呆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孙子。

“妈……”刘皓焦急地喊了一声妈，但是不敢像刚刚那么吼了，“我说了不是他啊！“

“是啊，不是他。”刘妈笑了，称心如意地看着刘皓，“所以我们才要还人家一个清白啊。”

刘皓呆住，他没想到他妈会想到这么釜底抽薪的法子，不对，这不是她想出来的，是唐昊！

“阿姨，我答应你。”叶修这句应答成了压垮刘皓的最后一根稻草，刘皓此时脸上的动摇让在场的两个大人觉得，不做也没什么关系。

而那被叶修以生疏姿势抱着很不舒服的小宝宝，扭动着身体，对着刘皓伸出小手，要爸爸抱抱。

但刘皓正沉浸在孩子的身世可能暴露的恐慌里，哪有余裕分给他。

嘉嘉得不到回应，不爽地哇哇大哭起来，叶修赶忙哄他，同时在刘妈的指点下以正确的姿势抱孩子，让刘嘉世小朋友没那么不舒服，也更愿意接纳这个陌生人。

刘嘉世被叶修以舒服的姿势抱着，想起他还有一个爸爸，忙看向叶修露出门票一角的的那个裤子口袋，咿咿呀呀，伸出小手去够，但是他这种举动叶修、刘妈都没有懂，还很奇怪这孩子为什么总往地上看，都在看地上有什么。

刘皓却懂了，他那被叶修夸奖过的阅读比赛的能力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掌握着敌人不知道的，只有自己知道的信息，那就好好利用。叶修教他的，他都学得很好。

“叶哥，他不是喊你爸爸。”刘皓像发现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他是喊唐昊爸爸。”

叶修的脸上那瞬间出现的表情让刘皓看乐了，但痛快之后，宛如万箭穿心，他想，叶修现在应该也是同样的心情。

“皓皓，你在说什么啊？”刘妈不可置信。

刘皓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从叶修的裤子口袋里抽出那张刘嘉世捏了一路的门票，特意把自己的那面朝着自己，唐昊的那面朝着嘉嘉，问：“嘉嘉，爸爸在这，开不开心啊？“

刘嘉世“哇“地就叫了出来，兴奋得，伸手去抓那张咫尺之遥的门票，刘皓怎么可能让他抓到，只给他看了一眼后，就把反面亮给刘妈看，”妈，你看，他是在喊唐昊爸爸。“

“哎哟我的天？“刘妈难以置信地接过刘皓递给自己的卡片，确实是唐昊。

刘皓没急着说什么，太急着解释反而像在编造，应该等着别人提问，再适当地透露信息。

“可是……“刘妈犹豫，”小唐不是说孩子是小叶的吗？“她原想拉着儿子到房里询问，但是又想避开叶修不太好。

“他当然这么说。“刘皓一脸理所应当，”他不这么说，李建钢怎么和他结婚？“

“什么？“刘妈一脸不可置信，看来此时在她心里，唐昊渣男的人设应该立起来了。

“唐昊想过的是正常男人的生活，他当然要找个女人过日子，怎么可能和我这种怪物……“刘皓说得有点自嘲。

“小唐不是这样的！“刘妈急着分辩，她看人那么多年，除了江法医那回，她从没走过眼，此时的焦急究竟是因为儿子，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判断失误？

“当时我和唐昊说好了，一夜情，你情我愿，结果你和我爸非要我把孩子留下。“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半真半假，刘皓深谙此道。

“人家能帮我这么多已经很有情义了。“刘皓这么一说，刘妈真的有几分信了，因为刘皓知道，他妈是那种七窍玲珑心多开了一窍的人，就是心眼篓子，唐昊往日的种种不求回报的好仿佛都有了更合理的解释。

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好的人吗？刘妈怀疑。

“不过……”刘皓话锋一转，从叶修怀里不费吹灰之力抱走了哭闹不休的孩子，把刘妈手里的门票抽走，放到嘉嘉手里，大手握小手。

刘嘉世虽然不满不是他爸爸那面，但是失而复得的东西到手了，还是乐得咯咯直笑。

他这一举动就像作证了刘皓的说法，最佳证人。

“队长是对我最好的人。”刘皓这话有几分真心，他对唐昊的歉意也是真的，唐昊认识他可能是倒了血霉吧。

“如果一定要给人生孩子，我只能接受是队长。”刘皓看着叶修，一字一顿地说。

两个人对视着彼此，不管是谁看到这一幕，都会毫不怀疑这是一对曾经深爱过彼此的情侣，爱，已经走到了尽头。

剩下的只有仇恨和受此支配怎样让对方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刘皓故意用“队长”称呼唐昊，他希望叶修想起来。

在嘉世时，两人确认关系之后，叶修第一次看到刘皓的身体，在惊讶和震惊之后，嘴贱地问：“你该不会还能生孩子吧？“

可是和叶修预期的反应有所不同，刘皓不仅身体像个小姑娘，神态也羞答答的，但他即使这么害羞，仍然说，“我……我愿意给队长生孩子。“

叶修在强烈的负罪感和刘皓那记直球下，作为进攻方，发起了攻势，让刘皓吃尽了苦头。

荣耀第一人的床技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在完事之后抱着全程苦不堪言没有表现过不满、别提爽到了、中途还哭出来了的刘皓，各种安慰和怀疑、不自信，反要刘皓安慰，无意中说出了自己也是第一次的叶修，反而看到了刘皓的笑脸。

两人的初夜就是这么糟糕又甜蜜。

现在，刘皓看着叶修的表情，知道他想起来了。

爱你最深的人也是最了解你的人，知道怎么把刀插得最准最狠。

每个人都是TA那段爱得最深的感情里对方的专属欺诈师。

刘皓没想到进展能那么顺利，看到叶修黯然离去，他甚至连打电话叫唐昊做亲子鉴定的说辞都没用上。

刘皓目送叶修连招呼都不打就走，刘妈急着跟了上去，料想应该没事了，抱着孩子躲进了卧室。

刘皓的谎言确实无懈可击，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

血缘。

血缘这东西骗不过人的。

当局者迷，叶修是被刘皓骗过去了。

但是八窍玲珑心的刘妈，养育出刘皓的刘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性。

一个孩子不管再厉害，再瞒天过海，做母亲的永远有办法对付他的孩子。

“小叶小叶！”刘妈跟着黯然神伤的叶修，喊了他好几声，叶修才在楼道的拐角停下，“阿姨……”叶修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小叶！”刘妈从楼梯上匆匆追了下来，伸出手扶住了叶修的双肩，“小叶，你听阿姨说……”

“您说……”叶修那双眼睛仿佛失去了光泽，和刚来时那神采招人、熠熠生辉的眼睛，天差地别。

“小叶，阿姨还是想麻烦您做个亲子鉴定。”

叶修的眼睛露出迷惘。

“你自己可能没发现……”刘妈盯着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我刚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好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等我进房间看见嘉嘉时，我才反应过来。”

叶修的眼睛因为刘妈这番话恢复了光彩，声音也恢复了生气，“阿姨您是说……“

叶修的语气变得激动，但他不敢问，他怕问了，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唐昊我也见过，但是让我觉得‘真是像啊‘的是你。“刘妈盯着叶修那双因为欣喜而灼人的眼睛说道，”这世上，肯定是儿子像父亲……“

刘妈说到这，顿住了，她看着那双变得疑惑的眼睛，脑子里仿佛有一道惊雷响起，扶着叶修双肩的手慢慢松开了。

“阿姨？“

“小叶啊，能把口罩摘下来给阿姨看看吗？“刘妈提出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要求。

“当然。“叶修赶忙摘下了口罩。

在看到叶修的脸的刹那，刘妈的身体一颤，叶修赶忙伸手扶她，却被毫不留情地打开，刘妈自己抓着楼梯的扶手，拒绝叶修的再一次援手，眼睛里有怒火，但是和刘皓截然不同的，深仇大恨。

“你姓叶？“刘妈的声音带着克制。

“是啊。”叶修茫然。

“你爸爸叫什么？”

叶修没想到会问这个，他的家庭背景特殊，身世不好公开，但是一想到自己可能和刘皓有个孩子，叶修心一横，正要开口。

“叶荣？”刘妈抢先说了出来。

叶修惊讶，“阿姨您认识我爸？”

刘妈几乎要昏倒，叶修赶紧伸手去扶，但是第三次被无情打开。

刘妈心想，可能只是同名同姓，不可能那么巧，不死心地问：“叶荣，荣耀的荣。”

“是……“叶修迟疑了一下才回答，他已经预料到对方和自己的父亲认识，而且可能关系不是很好，但是还是老实回答了。

“你爸爸的部队番号是XXXXX（冠名+矢名+数名+格名）*，他199X年从军校毕业后，就和你妈结了婚，然后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你不是独生子吧？“

*冠名，表示单位的隶属范围和建制关系；矢名，表示单位性质；数名，即按建制单位的顺序和数量确定的数字；格名，表示单位的规格、等级层次。

叶修觑着刘妈的冷若冰霜的表情，没有点头。

“你外公姓顾，是开武馆的，你有四个舅舅，你最小的舅舅是体育老师，在学校到处宣扬自己会功夫，但是后来他在校门口被你外公暴打过，那个视频被人发到了网上，导致你四舅一直被人嘲笑。”

在刘妈说出叶父的部队代号后，叶修就已经确定了她是父亲的旧识，在刘妈说出这么多具体家庭信息，甚至有连叶修都没听过的秘闻，叶修脸色凝重地问，“阿姨，您认识我爸？”

刘妈没有回答，而是捂着胸口，呼吸也粗重起来。

“阿姨……”叶修伸出手想去搀扶，反被狠厉地吼了一声，“别碰我！”

叶修呆呆地看着她。

“我不认识你爸，请你以后别来打扰我们皓皓了。”刘妈嘴上说着不认识，但是眼里的仇恨是骗不过人的。

叶修不信，但他也知道从刘妈这问不出什么了，他打算回去问家里人。

叶修目送着态度坚决的刘妈自己抓着楼梯扶手蹒跚爬楼。

叶修本还跟在后面张着手怕摔着，但是被拒绝了。

那种彻骨的厌恶和恨意让叶修只能退了回去，干站在原处看。

直到房门在自己的眼前被关上。

刘皓今天一天过得挺不顺的，先是陪儿子去医院，回来路上碰到了叶修、苏沐橙。

暴风雨前总是平静的。

在编出那个完美谎言之后，事情大功告成，甚至因为骗过了叶修有些沾沾自喜的刘皓，稍晚经历了更大的风暴。

足以改变他人生的风暴。

有的时候你好不容易从人生的骶骨里爬起来，却发现底下还有一个马里亚纳海沟。

因为叶修到访的缘故，刘家今天吃饭比较晚，1点多才吃，一家三口坐在餐桌边吃饭，刘皓一边给嘉嘉喂饭，一边问他妈，他爸咋样了。

刘妈说好很多了。

母子两拉着家常，嘉嘉吃饭特别厉害，可能是因为心爱的玩具回到自己手上了，小手一直逮着玩，刘皓想抽走都不行。

吃完饭，刘皓帮他妈洗完碗，劝母亲睡会儿再去医院。

刘妈抱着嘉嘉，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像是在很努力辨认这是谁。

“妈？”

“皓皓啊， 你过来坐。”刘妈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刘皓不解，走过去坐下。

“皓皓啊，你还记得你爸爸坐牢时，有一天你回家早了，想要用钥匙开门，我在里面叫你不要开。”

“妈，你说这个干嘛？”刘皓心里很不愿想起这个。

“你其实也猜到了吧？”刘妈的眼神有点奇怪。

刘皓被盯得心里发毛，“妈，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屋子里有个男人。”刘妈的眼神就像精神不正常的人。

“你说这个干嘛？”刘皓气得也不顾洗过碗冰凉的手，就把宝宝往怀里一卡，就要起身。

“坐下！“刘妈突然吼道，刘皓吓得一抖，看向他妈。被刘皓抱在怀里的小宝宝也吓得一愣，小手都没抓牢，门票掉了。

“皓皓啊，就是你想的那样，妈妈在陪男人睡觉，不然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刘妈的话像冰锥一样刺穿刘皓的心。

刘皓看着他妈，不讲话。

“皓皓啊， 我一个带孩子的女人，确实有很多好的交往对象追求我，不介意我有孩子，是真的想和我组建家庭，妈妈也是不得已啊。”

刘皓还是看着他妈，不说话，眼里充满了不解、愤怒和一丝丝鄙夷。

“那些男人啊，好像都觉得女人只要怀了自己的小孩，就会乖乖听命，被拴牢了，跑不了了。“刘妈眉毛一挑。

“妈……“刘皓听出不对劲来。

“但我不一样。“刘妈眼里爆发出奇亮的光芒，像恨意，像畅快，更像掩饰不住的鄙夷，”我确实怀孕了，我如果不怀孕，怎么让他们相信我是真的想跟他们？“

“他们？“刘皓默默重复这两个字，看向自己母亲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愿意相信。

“对，皓皓啊，妈除了失手过一次，所有不该要的孩子我都打掉了。“刘妈眼里都是那种祈求宽恕和伤痛，仿佛最虔诚的教徒，在向神父忏悔。

“你说……我还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刘皓逐渐明白他妈意思。

“不是弟弟……“刘妈眼里充斥着绝望和悲悯。

刘皓不明白为什么他妈要这样看着他。

“只有第一次失手了……“刘妈喃喃，”之后每次都汲取教训，再没被逮到。“

“妈！”刘皓都不想听，你还有几次？！

“那时候还没有你……”刘妈的眼神飞回到很久以前，“你爸在坐牢……”

“等等等等……”刘皓忍不住打断，“我爸到底坐过几次牢？”

在他稀薄的童年印象里，还是有一家三口欢笑的记忆，他爸被抓走是他抹不掉的童年创伤之一。

“两次，就两次。”

“所以你为了赎他出来，做了两次那种事？”刘皓的声音在颤抖。

刘妈颤巍巍地伸出一只“三”的手势。

“还有一次是谁？”刘皓感觉自己好了不起，已经接受了现实，声音恢复了正常。

“你还记得你刘叔吗？”

“你是说被你不小心误杀的刘啸天吗？”

“我也怀了他的孩子。”

两母子平静地对视彼此。

“妈……”刘皓的声音在动摇，“你不能这么对我……”

“妈为了你爸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是……发现你的真实意图……”刘皓还在自我安慰。

“他不知道。“刘妈眼睛里都是那种仿佛在讲述别人故事的平静，”他其实对我很好，但他父母太麻烦了。“

刘皓心里咯噔一声，想起那对来找他爸哭闹的老两口。

“为什么……“刘皓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问。

”为了钱。“刘妈镇定地答道，”我骗你爸说是我用你外婆偷偷给我的金项链卖的，其实，你外婆外公都恨死我了，我当年选择和你爸私奔，家里就当没我这个女儿了，怎么可能还有传家宝给我呢？“

“那项链是旧物市场买的，用来糊你爸的。“刘妈平静地讲述着往事。

“所以呢？妈，你今天突然和我说这些是为……”刘皓说到一半反应了过来，今天……今天有什么不同？

今天……刘皓看着他妈，脸上都是那种已经知道真相的崩溃，但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妄想，希望不要是这样。

刘妈看着儿子，手势从“三”变成了“一”，“就这一个，这一个我没打掉。”

“妈……”刘皓语气带着哀求，求他妈别说了。

“他家里非常有势力，你爸的事情他帮了不少忙。”

“他真的很喜欢我，当时你爸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妈就去打胎，结果被他的人发现，被逮回去，他手下人都看出来了，跟他说我就是在利用他，他也没难为我。”

“妈怕他难为你爸，就骗他说，是觉得孩子出生以后没名没份，叫人瞧不起。他当时已经结婚了，他太太也怀孕了。”

“结果有一天，我看到他脸上带着伤回来，问他怎么了，他说他要离婚了，他脸上的伤就是他小舅子揍的，妈当时吓得不轻，这人怎么这样？傻的吗？”

“妈吓得立马又跑了，这回他才相信我是真的不爱他，跟他在一起只是为了你爸。”

“被抓回来以后，哪都去不了，有人看着我，绝食也不行，孩子弄不掉了，只能一直被关在房间里，等到孩子足月生产。”

“那孩子比你大四岁……”刘妈的眼神落在了嘉嘉身上，小宝宝好像知道大人在谈很重要的事情，玩具掉在地上也没闹，等到奶奶看自己，才伸着小手指着地上的门票，眼巴巴地看着。

“唉。”刘妈捡起来递到了嘉嘉手里，对方立马喜笑颜开。

“孩子的生日是5月29日，他姓叶。”刘妈没有任何缓冲。

“妈！”刘皓站了起来，“别说了！”脸上已经在哀求了。

“我还没暴露的时候，他和我讨论过给孩子起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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