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你是说灵青藤甚至会运用一些简单的战术来进行捕猎？”

穿着飞白峰制式服装的轮值弟子望着面前个子不高的少年，顿了顿才接着说到：

“一般来说弟子考核只有通过与否的区别，通过则不再更细致地进行区分……如若不是你的确拿回来了这上好的灵青藤核心，我甚至以为这是你任务失败的托词了。不过这灵青果品质不似平常，你反应的事情我会去向绮栊峰的同门反应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花草养护还是他们在行一些。”

“呃……师兄，还有一件事……噫——啊！”

云栖话说到一半，后颈处猛地传来一阵风，又正巧在回忆之前的经历，不由得有些应激。

“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我之前听他们说你前几日回来了就没出自己院子，还想着等会儿去找你呢，倒巧在这里碰见你。”

来人正是同样已经完成任务回来的岳川，他手上动作不停，帮着松了松云栖绷紧的颈肩处。

瞧着云栖方才草木皆兵的态度，岳川不由得放缓了语气：“不会吧……难道失败了？人没事就好，都要怪你自己逞强，好好呆山上修炼不就好了？不过没关系，就算是正式接受考核的弟子失败了也不会让你卷铺盖走人的，总得给人奋起直追的机会嘛！”

“岳川，云栖师弟的考核已经通过了，他带回来这颗灵青果品质不凡，至少我入门以来没见过这个品质的。”

趁着两人对话的功夫，云栖才从把岳川的手当作那令人“印象深刻”的藤蔓的脑补中走了出来，缓了口气，从衣衫里拿出一张破损的符纸，刚想递上去，旁边岳川却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择日不如撞日，正巧你也回来了，我们去山下吃顿饭吧！”

那管事弟子也没料到岳川的话题进展如此跳跃：“云栖师弟方才还有什么话要说？我好一同写进材料里。”

“他说完了！我的事儿你也不用管了，我就是来回峰了来签个到。”

“嘿……谁跟你说话了？欸欸，师弟？”

管事弟子刚想站起来继续刚才的话题，一个晃神，面前的两人就已经消失在门外了。

“什么毛病这是？算了，没事最好，我乐得清闲呢。”

……

山下的酒楼里，云栖不自然地将手上的战损版符纸翻来覆去地叠起又展开，望着坐对面的岳川和小二点菜的动作欲言又止。

“……”

“哥……我……”

云栖刚开口，岳川转过头来瞟了他一眼，云栖赶忙住嘴了，乖乖等到岳川挥退小二后才继续期期艾艾地开口说到：

“这符纸是……”

“这东西用了就用了，谁还管你是不是纯靠自己本事通过的考核啊？家里大人给的东西，用得心安理得一点。更何况我给你的是转移的符纸吧，真有这么危急吗？”

“不是……哎呀，你别打岔了！这根本不是你给我的东西，那符纸还在我储物戒指里都没用掉呢。”

云栖看着误会越来越深，赶忙出声又打断了语气逐渐关切的岳川，右手一抹，拿出几张崭新的符纸出来。

“喏，这才是你给我的，我说的符纸是当时……呃……当时我在周围发现的！”

“什么在旁边发现的？”岳川总算弄明白了云栖想表达的意思，接过云栖递过来的那张破损符纸，看了看又放下，“……的确不是我给你的符咒，所以你刚才是想把这件事报上去啊。”

“啊不然呢？你进来就直接打断了，搞得我们很心虚的样子。”

云栖两手一摊，往后朝椅子上一靠，拉长语调对着岳川皮到：

“哎呀，我怎么想也没那么蠢吧，把你偷偷给的保险措施就直愣愣地告诉别人，而且那符纸我根本就不需要！嘶……哎哟！”

“什么不需要？你根本没机会用吧！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碰你一下，你跟兔子一样快蹿屋顶上去了，明显就是应激了嘛。还有，不管是什么你也该先和我透个信儿啊！

岳川收回手揉了揉手腕，感觉自己对于敲云栖脑袋这件事愈发熟练了，他又拿起桌上那张破损的符纸看了看，心中思索了一番才斟酌着向云栖开口到：

“去前我同你说这事儿有些不同寻常，想来你也没往心里去。左不过是安全回来了，当时既然是背着你说的，我却私自给你透了个底，现在就当无事发生过吧，免得引更多人注意，倒与你没什么好处，你自回去上课修炼，不用再想这些杂事了。”

云栖不是个多疑的性子，更何况此事并非解释不通，顶多是误打误撞碰上了其他峰的师兄师姐的研究目标，周围才会有遗留下来的人为痕迹，自己也非有意而为之，至于之前说的什么星烨峰之类的弯弯绕绕更是有些难为他一个初来乍到的新进弟子。云栖一心只想着赶紧忘记那些糟心之事，既然有人作保，那他倒是乐意放过自己，于是听了岳川颇有些敷衍的劝告后，云栖便转了个话题，又回到修行相关的一些事情上。

两人茶足饭饱后便互相道了别，云栖转头回了飞白峰，而岳川则在原地稍等了一下，径直坐飞梭去了渊密峰。

……

“的确是聚灵符，至于更详细的东西我也不太能确定，他们抱阳的符修似是有传言说每个人画符都有自己独特的的习惯，可聚灵符莫说是他们，就是你我也能画个差不离。”

“李牧星，少在这里拽文，还以为你多能耐呢，结果不是和我一样什么都看不明白？”

“你要是和我来斗嘴的就滚出去，我也没工夫陪你浪费时间，眼见着这夏日将至，再过半年便是年关，可我总觉得十一尚未做好准备。”

“寻常弟子驯服魔族奴隶也多得三至四年时间，不过半年光景，你能将久未调教的十一变成这样依旧服帖的样子已是难得，不过去除这许多枷锁或许真的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自从当日三人撞破那些渊密弟子所行之事后，李牧星也愈发有些偏激了起来：“当日那些人明摆着是得了哪位师叔师伯的首肯，才敢如此行事，连半分遮掩也无，我不过是做了同门们类似的事情罢了，更何况那些蠢材做得未必有我好。”

“你这……唉，就不该来找你，你自己把握吧，我也没资格劝你如何，只一点，要是近日碰见小栖来寻你，别说漏嘴今天我来同你讨论之事。”

“嗯？不对，这同栖弟有何关系？算了，我晓得了，你们飞白峰我看也是事情不少，连个小师弟的例行考核都能出问题。近日别来烦我了，你现在赶紧走，还能回你们那边吃个晚食。”

……

两人吃过了午饭，云栖径自回了自己的住所，望着跪在屋门侧的水生他顿觉有些头大。当日水生误打误撞将灵青藤核心撞飞，让那灵青藤将周围树木毁坏殆尽，反倒是破了自己当时的危局，如果仅是因为两人之间的立场原因就将之视作理所应当也太过丧良心，云栖定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更何况两人之前才有些不愉快，云栖虽没想着说讨好水生来修复关系，但也不想让水生变成现在这样一幅冷硬的样子，直到两人驯化的任务结束，特别是在经历了之前两人颇为合拍的相处模式之后。

云栖坐椅子上看了会儿书，只觉得那些经文口诀晦涩更胜往日，自觉静不下心来，只好坐到一旁的蒲团上打坐，磨磨蹭蹭直到了天色完全暗下来，方才吃了水生送回来的晚餐收拾好了准备歇息。

“唉，要是能让水生明白我在想什么就好了，也省的我浪费口舌……”

云栖在床上辗转反侧，却迟迟未能入睡，他确信自己不是个偏执的人，但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偏偏在这件事上难以释怀，迷迷糊糊之中总算是睡了过去。

次日。

“栖弟？怎么你也……咳……来寻我可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早安，牧星哥！为何说‘也’？你这里还有客人吗？倒不是什么要紧事，不如我改日再来吧！”

李牧星自知失言，好在云栖没想着是什么熟悉的人也来寻过李牧星，赶忙打了个哈哈将这件事晃了过去。

“倒是没有其他人，只是之前不过你这来的时间可早，得是卯时起了便朝这边赶来吧。”

“啊……只是我有事相求，总得摆出个好态度嘛……”

李牧星引着云栖进了院子，让十一端上来两杯茶后就让他退去门口了。云栖捧着茶杯犹豫了一会儿，方才猛猛眨了眨眼，下定了决心似的将请求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牧星哥，我想问问，渊密峰从古至今，可有能让人与人之间不发声也能隔空交流的法器？若是有，可以办法拿到？”

“……大早上来我这里就为了这个啊……以前有过类似的课题，不过实用性不大，等修士到了堪明一境便足以操控灵力达到你所要的效果，一定距离内彼此之间隔空传音。若是说为了没有灵力傍身的凡人开发这类专门的道具，那么在有了玉牒可以实现一定范围内的消息长途传递之后，单独的即时传信也变得有些鸡肋。”·

“可玉牒……情况特殊，不是很方便嘛……”

云栖小声的抱怨说出口，聪明如李牧星哪还能被他蒙骗，思及昨日岳川也有些含混的发言和那张破旧的符纸，李牧星顿觉此事远非云栖嘴上说的那么简单，或者说，简单的要求背后肯定有更复杂的缘由。即使用十一“狸猫换太子”的事情迫在眉睫，但作为一个研究者的天性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寻根问底。等到云栖说完之后，也没明确拒绝或是接下这件事，只模棱两可地应下了云栖的要求，单单说自己再去想想办法。云栖本就有求于人，倒也不好再行催促，推辞了李牧星一同吃个便饭的邀请，又回了飞白峰。

“我这也不算过分吧……让带师弟便带师弟，就这还有事瞒着我。可惜不能从他们再口中问出些消息。罢了，只能我自己去趟飞白峰了，管事弟子轮替左不过那几个，请他们喝个酒便成了……”

……

“啊，牧星哥给我寄了东西？水生！呃算了，我自己去吧。”

云栖收到李牧星玉牒发来的消息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两日前去找了李牧星后，李牧星的回答有些推拒的意思在，没想到此事还真有转圜的余地。当即蹦下了椅子准备去拿，不过待在门口的水生倒是动作迅速，朝着大门的方向去了，不一会儿，便带着个盒子回来。

云栖打开盒子，其中只有一对耳饰并上一页信纸，云栖只看得出两枚耳饰形制类似，却也不知适合作用，只好先读了读那页信纸。

“栖弟，展信佳。当日你所求之事并非什么难题，只是我左思右想，难免对你之前所预设对象有些猜测。十一是两难下的妥协之策，先人留下的规矩总是有其对应的道理，放开对魔族的控制，让他们有能力思考无疑是刀尖起舞的危险之举，于情于理我都该在此地劝阻你勿行险事，只是我近日行事本就离经叛道，用这些条条框框来压你也没什么说服力。更何况愚兄也有私心作祟，再有半余年便要送十一前往人间都城，此事我不愿交于他人之手，可年关将至时，我同你岳哥这类弟子多有事务缠身，若你能接下这件事倒省去我许多功夫。此物权当作我们之前让十一与水生较量的彩头，你无需在意。只是若你愿代我走这一遭，我自承下你接下来十年兵造之事，且你路上也无需顾虑太多，以保全自身为主，若是出了纰漏我自承担全部责任，日后以此书为证。倘若栖弟愿意承下此事还望玉牒告知一声，愚兄盼复佳音。

‘解意’耳饰同寻常耳饰一般佩戴即可，此物功能其实已经研发齐全，只是对于凡人来说价格不算低廉，无法运用于其军事之中，具体口诀另附于信匣之内，操纵此物无需浩瀚灵力支撑，想来于你不算太难。此事我不会告诉岳川，但兹事体大，望你能去同你岳哥好好聊一聊。”

“解意？倒是好名字……”

云栖这才明白信匣内放着的两枚耳饰是何作用，拿起来放在耳边比了比，参详了一下散落于信匣内的另外几张纸页，又唤了水生一声：

“水生，来！”

“我看看，一人佩戴耳环即可正常运作，施术者可控制心音是否能让佩戴者听到。罢了，大不了平常不让他听到我在想什么不就行了。但魔族耳朵本身就被封印起来了，这东西能有效吗？”

云栖捏起水生的左耳垂：“罢了罢了，就当是你这几日闹脾气的惩罚好了，反正也不会觉得多疼。”

云栖一边小声嘀咕，一边飞快用耳饰本身的细针穿过水生的耳垂，随后扣好，虽然没有穿过耳朵的软骨，但本身没有耳洞的水生还是稍微僵了一下。

“咳咳，能听到吗？”

缥缈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水生罕见的有些慌神，朝四周转了转脑袋，仿佛在寻找声音的来源似的。呆愣的动作惹得云栖有些想笑，果然还是这样不刻意装作冷淡的水生更让人心情舒畅一些。

“行了，免得你天天在那里生闷气，我特意去求了个法器来，倒叫你知道知道你主人我有何真知灼见，免得同那日一般闹得都不愉快。此物的确方便，平日里也能让我省些口舌。”

同水生讲完，云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剩下那枚耳饰，想了想，还是放回匣子里收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到：

“牧星哥说的也有理，可若是把这件事告诉岳哥，怕是要把我吊在树上打。不行不行，虽然知道水生如何思考的有助于我了解他，但的确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还是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吧……”

一旁的水生听见云栖的自言自语心里不由得颤了一下，连汗水都自额间滑落几滴，若是让面前的云栖知晓自己尚未被人类的秘术蒙昧，让他知晓自己心中不切实际的狂想，那……

幸好你没带上那枚耳饰，有些遗憾，但我想这样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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