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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祸,1

小说:山海令 2025-08-26 14:17 5hhhhh 2160 ℃

“说到底…还是得找个歇脚之处缓缓,岁月变迁如此之快,那老地方大抵早也是十不存一了吧。”衔烛缓步行走在林间,随脚爪踏足于湿润的泥土,传来碎叶稀疏的清脆声与丝缕般的土腥气,在这样一番宁静无人的环境中,自然免不得胡思乱想了几番……当然,他也终于碰巧发现了自己貌似从石室中出来,那衣物早已残损不堪,以及至于寸缕之度,虽并无常人惯有的强烈的羞耻感,可终归觉着不自在,令其不免厌了几眼,不知觉时,便已行至一湖边,倒是见得满山春色伴银壶,万物玲珑悦巧心,衔烛一时沉浸在这惬意怡人的环境中,倒也将那烦心杂事弃置一旁,纵情山水了一番,闲眼瞥见一青龙独自坐于湖边,那青龙身高八尺,身着黑底红边褂衣,上缀青绿八宝结,下着白底薄绸裤,容貌甚伟,虽称不上健壮,倒也不失俊俏,其手握着一根稍有残损的竹竿,上绑一枚打磨光滑的木制螺坠,全然不动地静候着,正狠厉地盯着湖面,似是盯出些所以然才罢休,衔烛见了一时也来了兴趣,便压低了步音,缓缓行至其身旁,径直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坐了下来,扑去了些灰尘,饶有兴致地一同望向了湖面,那青龙察觉了声响,只扭头看了一眼,便回过身子,继续着其先前的姿势,二者就如此这般静然了些许时日,到终究是衔烛耐不住性子,急着开了口问道:“阁下此番格物?确是看出些什么事理?”“我若是可看出眼前的是何物,便是已是能悟出了恒古以来的一切,只可惜我生资愚钝,明不了自己的面目…”,衔烛听罢,只觉着一股莫名的犹疑绕上心头,怕惹着了青龙的魇,只得悻悻收了声响,“倒也不必那么拘束”那青龙侧过了半边身子,轻笑了一声,打趣地向着衔烛说道,“暂且不管你是神灵地煞也好,山精野怪也罢,能有这般雅兴荒余着时日,倒也可看得出无交恶之意。”青龙边说着,边收拾了行装拂去了衣裤上的尘土准备起身,衔烛见状倒也不作应答,依旧闭目静神地盘腿坐着,不过那尾尖自顾地划拉了两下泥土,“看你的衣着,倒也不像些么个偏僻之所出身的人家,只是如此不爱惜自己,倒是得检点些自己的作风。”青龙 起了身形,上下打量了衔烛一眼,便继续踩离了湖岸,边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了什么,抬了手,便朗声喊道:“若是暂无去处?不妨来我寒舍一憩。”说罢便不再止步,径直向外走去,衔烛一听倒也生了玩趣,心想着既然暂且不知眉目,却也不碍着先闲游几番,开朗开朗心神再说,就这么念着,便也连忙拂去了身上的尘土,缓步跟上了青龙的行迹。

“且待书接上回,那书生恍惚数载,游方四海,却败兴而归,自而一蹶不振,郁郁寡欢而不得志,说是为何?为那心中未了之事,所为何事?自是寻极意之境,作尽性之画,应作如何?道是清心明目,作念想之观,那书生自方界远游而回,却不得一笔之意,心如死灰,自此独闭屋门,困锁其间数十余载,忽而此间,灵犀一动,再打定心思,誓要完成此生之佳作,却二度疑之,该画如何?确是要绘那未观之物…该如何落笔?思来想去,却是应不了那未想之状,话且至此,诸位皆知,人之耳目阅历,非一朝一夕可轻易明了,且不论那未知之物身形如何?应作何如?若是己身无一丝清晰明了的外质,仅凭其想象之极,倒也说不明个事理,但凭其无妄之肆意,自认勾勒出一幅华表其美之杰作,却不顾其内而凋恶之景,忽悠外人,倒犹可得之,骗过自己,便难如登天了,毕竟四海若大,若蒙了双目却依旧能真实摹写外界之人,想必各位也是未曾见过的,那书生继而孤坐在书案旁,苦戚着眉目盯着呈于那书案上的皱褶白纸,映那摇曳之萤烛,斑驳地铺洒在昏黄的木案上,又未曾在意那卷伏在案下,七零八散扭结在一起的废稿堆,书生不解,自己漏了何物之念?是误了何关之钥?其拧结着自己的思维,却悟不出个所以然,便如是这般苦坐了七日,使其身形消瘦,精气殚残,浑然不见实在的人形,怎料得其双目虽明却不见物,其双耳虽聪却不闻声,鼻虽通却无气,口虽净却无味,如是这般隔离万物,倒觉着周遭万般清明,那书生忽而抚掌顿足一阵,癫狂了起来,好似唯在此番空间,他才寻着了那极意之境,那书生继续任由自己的思想行进着,待到了再也察觉不到肉体之沉重,再也感知不到思维之负担,连己身干枯的灵魂也得以远离,他才开始思考,其恍惚着望着空明如纸的一片,似望见了江河湖海之浩荡,似望见了山川风月之悠远,他明了如今呈在自己眼前的,并非那自然世界的简单摹印,那是对大千万物的透视之阐述,真正地疏远了亵渎二字的止境,摆脱了尘世的束缚,脱离了理念之逼仄,在这张虚无的纸上,在这万事万物皆不复存在的纸上,书生一片清明,真正掌握了自己思维的寸丝寸缕,成了己身的主宰,他开始引动所思所想的一切,一切之一切的光怪陆离,皆在这张纸上拔地而起,无目的,无边际地向四面八方腾飞,接触着现世的边际,引发涟漪波澜…

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一孩童经过那书生的房屋,如往常那般生了奇心,欲逗弄那榆木头几番,却一不闻平日研磨舔笔之声,二不见皱纸叹气之响,于是攀上窗户一看,便惊慌坠地,哭着奔逃起来,待得邻里们围过来一看,只见得屋中四方别无一物,唯见那书生面目安宁,伏在案上,一张白纸半掩其面目,纸上却并无一字,唯落满了夜霜与清露,透着寒凉,有道是书生苦思成疾,加以夜暮天寒,一时经遭不住,是冻死在了窗前,也有说是书生着了魇相,走不出心结,痴死在了画前,虽众说纷纭,可最后却无个定论,即以一张草席便草草掩了书生……”

“啪!”突地一声惊雷瞬间醒了那堂前的一片,听客们正沉浸在字里文间的意识忽然被牵扯了回来,只觉着恍惚,醒转回来,不由得对那书生心生怜惜,轻吐叹息一声,衔烛也正坐在台下的一张桌前,轻抿着茶盏,细嚼着一些吃食,若有所思地享受着这一番说书,说书先生清了清嗓,稍往前一拱手便言道:“多谢诸位捧场,那这如梦一折便先说到这儿,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再回头看去,只见那说书先生欠了身,收拾了行备,便匆匆下了台,急步离去,衔烛听罢,便在桌上放下了些许银钱,也循步走了出去,再说那衔烛初到此城,才从那城门关上瞧见那“桑柔城”三字,随那青龙入城之时,便也从字里行间收集了一些信息与情报,那青龙名唤顾笙,只知晓其归属顾家,其余一概不得而知,顾家虽是皇都名门望族,却不知为何于此地徒留那青龙一人,而桑柔城周遭苦受一种名为“骸”的生物侵扰,民生不得安宁,那青龙苦寻数法却不得而行,只得求助衔烛这行路陌客,说是会有重谢,待到行至青龙屋中一瞧,倒也是个稍有家资的读书人家,可惜除了其钟爱的字画与笔墨之外,别无他物,衔烛倒也不是个贪财的人,见过了这些物件,便也明了了顾笙笔墨功夫之老道,也不禁对那尚且绯红着脸,不断轻唤见谅的青龙多了几分目光,心想着也不急启程,倒不如乘此机会活动一下身手,顺带整理一番自己尚且紊乱的识海,于是便应下了这门委托,顾笙见状,便如释重负般轻吐了一口气,轻抚了一下尚在不断扑跳的胸口,便赶忙将衔烛推出了屋外,说是需急想辅助之策,未免打扰让衔烛先行离去,也不待得衔烛说上一两句话,只留了一袋略显鼓囊的钱袋,便匆匆掩了房门,衔烛只觉一阵强劲的推背感袭来,等到回过身来,早已处在屋外,那抱怨的言语正欲出口,回头望去早已不见那青龙的身影,出声询问也未得应答,也只得戚皱着眉头,抽动着嘴角,略感不知作何言语地向外走去。

这桑柔城虽不大,到也显得个内里祥和,衔烛心想着需套取些有关那敌害的情报,却忍不住那街市繁华,车马来往之景,尽管只是寻常热闹,却对于衔烛这刚从暗无天日的鬼地方醒来,不知何久远未曾品味过人间烟火的家伙来说,便止不住地勾起了其玩乐的心思,走马观花,东看西瞧,这城虽与一般规模无异,却唯独在这街景之类,倒犹显山水画意,再望天空,也不似平常,浮云耀日如淡墨勾勒,相宜地飘然而过,融入蔚蓝的天幕,寥寥几笔,却形意皆存,行步其中,只感觉似不处现世的云雾感,衔烛虽察觉到了些许怪异,也权当是此地城主闲情雅致的术式所致,倒也留了个心眼,意图在后续情报的搜集过程中能够有所收获,摆脱了些许担忧之后,衔烛便开始四处闲游,与那城中百姓交谈甚欢,自是受到了不小的热情,手中捧满了蜜饯,稻穗,果饮等等,东市赏花鸟,西市戏狸奴,南市观剑戟,北市尝百味,自是一天下来,心满意足,别是一番风味,直至日落西山,恍惚间才刚想起自己的正经要事,忙理了理心思,往那万事流通之所的酒楼一类而去,这也便是那说书先生的前话,衔烛见那说书先生形色匆忙,也明了其中必有蹊跷所在,便忙疾步追了上去,那说书先生虽身形削瘦,却拔地有力,步速平稳而迅捷,在这繁华地拥挤人潮中浑然不受影响,左拐右弯的便进了一个窄巷,衔烛正好不容易跟上那身形,却发现那人拐进巷子后便毫无声响,忙急赶了上去,待追到巷口一看,却只见一条狭缝出现在眼前,此外一片漆黑,也等不得弄明清楚情况,衔烛便只身钻了进去,那缝隙恰好能够容一人通过,便也导致了行走的空间几位压迫与不适,衔烛刚行数步,身后便再无人群闹市的嘈杂声响,光线也逐渐变得昏暗,再到浑然不见,向后望去,那进时的入口也早已不见踪影,自知目前已无退路可去,便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曾料想越是向前,这周遭空间便愈发逼仄,逐渐收缩着一切可能的空间,甚至逐渐夺去了一切尚有温度的感知,衔烛就这么走着,只觉着浑身被硌地生疼,似藤曼一般火辣的烧灼感蜿蜒地攀附上他的血肉,待得又走了一段路程,忽而觉着豁然开朗,衔烛探出洞口一看,便见着一个园门,左右各阴阳刻有两幅对联,上联为揽寰游宇寻天穹,下联为芳梦沉灵归太玄,门上附挂一副牌匾,大书“天玄阁”三字,其笔力老道,笔风游龙,只一眼便明了绝非等闲之辈,衔烛一看倒也生了兴致,便绕进园子的里门来,只见得繁花满地,绿柳拂坡,中横一条清溪,上架小桥流水,曲幽通朦胧之所,石中清流缓淌,篱落散香,上盖高树,斑驳月影,树冠红叶芳落翩翩,疏林如画,清风系哨,宛若莺啼,暗闻蛰语,衔烛走至桥上,遥望西南,便见着几处依山之榭,薄雾缭绕,回观东北,只观于风月绕结临水之轩,风物错落有致,自是一番脱离尘俗之所,别有雅情,衔烛沉醉于园中景致,缓步慢行,正赞赏时,忽然从假山水后走出一个人来,衔烛细眼一瞧,到是个青俊的老虎,称不上健壮,倒也是身形挺拔,观年岁不过二三十,身材似雕刻般完美分明,称其略显少年气且俊美的脸庞,是风华正茂的年岁,上半身着金丝花纹缀饰的半身紧身衣,下半身着一幅淡墨虎纹飘带,踩着一双雅纹的袜蹬,正依靠在山石上,貌似对衔烛的冒然造访早有所知,便早早在此等候,衔烛见此,便突然顿了脚步,脑海中不断闪回着为数不多的记忆,不断地与眼前之人进行比对,却一无所获,心想着人生地不熟,倒也不好扰了人家的兴,便后退了几步,“这就走了,看了这么久连一丝留恋之感都没有?”,忽然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让衔烛不禁错愕了一声,再回头望去,那老虎正一脸深意地看着自己,“不便叨扰”,“都已至此,何来麻烦一说?”那虎少年离了山石,缓步向衔烛走来,边说着,边理了理衣襟,衔烛收了收身形,浅发出一声玩笑“倒也是免了一番谦辞。”,“也是个直爽的人,说吧…你!呜!…”那老虎刚想应了衔烛的话,便忽感一阵微不可察的清风抚过面颊,带起片片碎叶…却不是?衔烛那隔了数尺的身影不知何时便闪到了他的身旁,那略带夜凉的手摩挲上了他的脸,一双眼睛极为谨慎地注视着他的双眼,那透过外质直达灵魂的阴寒刺痛着他的意识,竟一时之间作不了行动,只得浑身紧绷着应着这份眼神,“我对先生说的故事很感兴趣~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从一个文质彬彬的家伙变成这副散漫的模样?”衔烛便说着,便移了手往那下吻探去,那带着醉香的爪指轻捏着,似要袭上他的唇齿,撬开他的口舌,“我倒也不是个蛮人,见血什么的,倒还真的舍不得,相关的故事,还有劳先生赐教一二~”,衔烛见着这虎少年一副动弹不得的委屈样,便也耐不住心思轻笑了一声,随即收了架势,同样往后轻倒,斜依在山石旁,打趣了一声“姿色倒是不错,可惜了…”,似嘟囔,却也不怕被听见,那老虎见衔烛收了身形,却也并无惊慌失措,只是轻吐一口浊气,甩了甩略显僵硬的手腕,嘟囔了几声抱怨,便恢复了常态,相邀着衔烛往那园内走去,双方相互闲谈了些许各自的信息,便也暂且放下了顾虑,衔烛知了这虎少年名唤齐溟,便觉心中一紧张,似是在哪见过,却横竖想不起来,索性抛掷了脑后,齐溟听闻衔烛这一名号以后,到并无他色,却是戚了眉头,轻叹了一声,便也加紧了脚步,并行而去,二人行至园内,便见两侧林立各大侧殿,上面都题有匾额,大多都亦或残缺,亦或模糊不清,衔烛见了便心生好奇,忍不住地开口问道,那领路的前人也只是说着:“这二侧只不过是记录,分掌各人各世命途的一些物件与册子罢了,倒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便应付了事,随即便领了衔烛到正前方的一座大殿稍作歇息,衔烛进了门中,便看到堂屋既宽敞又匀称,门侧横排两边窗户,中陈列数十个檀木橱柜,另一头有上摆着茶桌的床具,堂屋的一角竖着一具稍有残损,余留檀香的剑架,在那床具两旁也各自陈列有相对称的沉木椅,下铺散有木纹的地板,相较其他大殿,颇显的“雍容华贵”了些,那橱柜上封着错落不一的封条,封条上用朱砂写着些晦涩难懂的咒文,衔烛看了便顿感些许轻微地刺扎感浮现在皮肤上,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觉得厌烦,便耐不住性子地开口问道:“这又是些什么宝贝,看护的这么紧,怕我拿了不成?”那虎少年听了,戏谑地望了衔烛一眼,便伸手往那符文上比划了两下,“不过是些人们茶闲饭后的谈资罢了,你想要拿去便是。”,说吧,只见其中一个橱柜的封条剧烈地颤动起来,柜脚在地板上踢踏,闷响着发出阵阵悲鸣,虎少年见状啧了一声,便顺着风势往那橱柜上招呼了一掌,待得清脆的一声震响回荡在略显空旷的大殿内时,那刚奋力挣扎迸发着憎怒的物件竟死寂般地安静了下来,随后其上封条的朱砂逐渐随着封条的碎裂而往下掉落,化作飞灰,悠然升向远空,随后虎少年径直往那橱柜中伸手探了一探,取了些泛黄落了灰的卷轴,便招呼着衔烛坐下,顺手还拿了些新鲜的水果,蜜饯,茶饮之类的,甚至还有市井民巷中的零嘴,吃食,倒也令衔烛没想到,这样一番游离世外的桃源之所,却也没疏离人间太远,也不再客气,悄悄地取了些细细品味着,略显着惬意地依躺在那木椅上,虎少年见了却也不怪礼数,会心一笑地便再次将目光移至桌案之上,爪尖不断摩挲着尘封许久的案卷,不断扫视着卷中内容,却突然像看见了些诧异之物一般,眼神飘忽了一霎,却也立刻恢复了常态,衔烛也正瞥见了这案卷上的内容,正欲看个仔细,不曾想只见得其上似有些人像与文字的印迹,虽满满当当地显在这案卷上,却早已模糊斑驳,看不太真切,刚欲开口询问其中内容时,只闻得那虎少年自顾地开口道,“世人都道这桑柔城天高地远,隔离世外,上得皇恩浩荡,下巧自然玲珑,自是一番人间美境,只可惜四遭有腌臜之物缠结,似浊墨一般污了这卷佳作,啧…倒也可惜…”,衔烛听闻,倒也生了兴趣,忙问道:“那你说的此物,倒是从何而来,因何而起?”,齐溟忽地一声收了案卷,将其捧在手上不断轻晃着,顿了一声:“不知道~”转而趁衔烛发愣不知言何之时,将那略凉的案卷抵在了衔烛的额头,阴寒的月光透过木窗暗沉着齐溟的脸庞与阴影,徒留一双黄金的瞳孔死盯着衔烛的双眸,恍惚间似要刺透衔烛的识海,令衔烛感到一股无形的阴风冷气裹住了他的魂灵,“倒是你…你不该来此…”,衔烛被着久寂不动的凝视看得不自在,虽并无太大关系,只是觉得脖颈僵的酸痛,听闻齐溟这句警言,也回过神来,“怎得?是我惹得什么不自在了?”衔烛打趣地抽动了两下嘴角,微起了眉头,戏谑地看着齐溟,只不过迎来的目光,却是暗带了一丝怜悯,说罢,衔烛迎抬了手轻接过那案卷,“你倒也是心大,来到我这儿鄙所,一不怕这奇树异花,二不惧这雾桥云舍,哼…也说的过来,毕竟是从那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家伙,也应该!”,“叮——”齐溟话未说完,眼角却只瞥见一道寒光闪来,忙闪身拉开,缓步轻点地板,落到了夜光的阴影面,虽是无恙,齐溟却也细听到了周遭墙壁传来细微开裂的悲鸣之声,也满不在乎,轻笑着望向仍翘着二郎腿的衔烛,只不过此时的衔烛早已没了先前的客气,一副冷霜般的面容带着怨意地刺向齐溟,“看来先生是知道不少,如何?聊聊吧…”见着齐溟躲闪之迅捷,衔烛便也知道这虎少年也并非等闲人物,只得对着墙壁勾了勾手指,霎地一道似异火般流光飞向衔烛,慢慢融向衔烛的手背,齐溟这才发现方才袭来的只是一片泛着紫光的刃片,那刃片融向手背之后仍留了一截在外不停挣扎着,被衔烛厌恶地盯了一眼,这才不甘地消失不见,齐溟见着衔烛隐去了杀意,便也缓缓从暗出走出,对着两侧大开的门户挥了下手,掩去了自这屋内传出的声息,这才放松了姿态,轻曳着步伐,再次落回到座椅上,沉声道:“那场举世皆惊的征讨,为人世博得永世安宁,并为后人所余谈资唱调。”齐溟抿了一口茶,顿了顿嗓,轻瞥了阴沉着脸的衔烛一眼,便继续朗声道:“自亘古之时,天地人便三命缠结,自是阴阳化生,清浊自分,此后而开辟鸿蒙,人理而为俗世,天命而为万物,浊地而为孳萌,从此世间,开人耳目,顺泽春秋,而天有五帝而立名,人有三王以正度,人皇自认王者,天下之所归,其志至统,其道至行,可人者之寿怎经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堪叹帝王权术,枉自嗟愕…”,话虽浅言至此,衔烛也正默默听着,只是仿佛若有湍流碾覆神识,周遭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他谑笑,自那石室醒转之时便已然破损不堪得识海开始跳动着撕扯他的神经,将现实那飞散碎裂的残片.血肉淋漓地拼回他的大脑,到底是其不愿究其来历,亦或是其散漫无稽,不愿为自己寻得一线清明?“人皇珍文备象,连表万精,躬仁尚义,祖礼行信,虽可称德合天者,却也终究是个俗人,恐入黄泉,恨无常将至,哀伟业未成,恨浮华难平~”,听闻齐溟的此番言语,衔烛再也耐不住气,无法抑制的悲哀与怨念凝结在了这幅面容之上,他失神地望向置于齐溟身后的剑架,那冰冷的物件似是在提醒所有望向他的人,这里曾有一柄锐利存留,没错,的确有一把腻满腥血与恶肉的剑至今仍扎在衔烛的灵与肉中,冷声道:“哭损残岁的荒唐玩意儿…生关死劫谁可躲?若是只图其帝业,又为何,,,又凭甚…”,本该是盛怒的控诉却在最后变成了呜咽的犹疑,此中言语的犹豫不决里正隐藏了衔烛一如既往的怀疑,齐溟也暗自觉察到了衔烛的情绪,便也接过了他的话,轻敲了置于桌上的檀板,继而轻言道:“是啊,即便是帝王之尊,望向来往其身侧两旁的命运,倒也无法做到与死毫不相干,于是人皇望向自己繁荣富饶的国土,他无奈,为何自己如龙之首,高居而远望,其社稷却仍不应天德,其国民却仍需受那天灾人祸之疾苦,为此悲悯良久,苦思而不得解,那位帝皇正值风华年岁,怀揣着满腔抱负与热血,在那一天,这位真龙对其心腹重臣托付了振聋发聩的言语,他忆其了在那亘古之时便早已流传于这片大地的悠远回声,大炎的神明伏于这蛮荒的山海,却无意回应祂的子民,不愿庇护祂的信仰,不去维护祂的国土,皇帝迎向跪伏于朝堂的心腹,望见他们忠诚而虚伪的面容,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冷笑,劝诫,讥讽,可皇帝毫不在意,他继续讲述着他的宏图,他说曾拜访过一位神明,并发现并非所有文明,历史中的神明都是不见踪影,高高在上,远离三界的,到底是终究无法脱离尘世,这是祂们无解的锚点,也是其无法挣扎的宿命,而自皇帝与那位神明的促膝长谈中认识到,大炎所谓的历史与文明不过是其漫长生命中无言轻重的一缕云烟,神明自然不会去回应那位皇帝的诉求与愿景,祂何必在乎…人类的生死?可是,那位皇帝在乎他千秋万代的社稷,他的子民在乎各自平凡而又跌宕的生命,他的文明在乎能否有镌留历史的印记,于是那位皇帝向着尚且存留在这片大地的神明发出了血战的征讨,倾全国之力,并御驾亲征,在那场遮天蔽日的厮杀中,数以万计的能人奇士也投身其中,或消陨,或功成,此间哀鸿遍野,日月不闻,以及…出乎意料的,皇帝最先拜访的那位存在,荒谬地违逆了这片蛮荒的意志,昆仑玉碎,天裂为二,地绝无垠,背叛了祂的同僚,乃至于祂的血亲,在这场昏天黑地的狩猎过后,大炎杀死了数位胆敢违抗皇威的“神”,并驱逐了不愿向皇帝俯首的存在,血流成河,万里伏尸,死亡觊觎着这场盛宴,恐惧应和着这悠远的回声,这位皇帝与他的臣民付出了惨痛且不敢想象的代价,而万世对于这位帝皇的争议,也自此而开始,皇帝也并不在意,其帝道得神之英华,其王道拥神之根核,其霸道享神之附支,自此绝地通天,一番事业而开后世千秋万代,以万民侍奉为基石,以守护万民为基业,其御容将受天地人所向,可终究是人世之倏忽,待到皇帝垂垂老矣,才感其事业之虚浮,于是再次寻向了那初次拜访的“神明”之所,三百年前,这位年轻的皇帝孤身一人来到这宁静僻远之所而求明理晓道,三百年后,大驾卤薄地簇拥着这位垂垂老矣的真龙再寻至那处,徒留朽木败柳,残垣断瓦,三百年的时间一面剥蚀了殿宇檐头清雅华美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映照着残竹碎月的流墨,坍圮了围堵那场血战苦难与怨恨的高墙,又散去了承载浮年流转的雕栏玉砌,往昔早已不复踪影,那年老的帝皇也是明白,这可怜的叛徒终归是遭了报应,那些诅咒,那些谴责,那些抱怨,使这可怜的“神”被其同胞的血肉,哭喊隐去在了历史湮灭的尘烟中,于是这位终幕的皇帝在这野草荒藤中咽下了最后一声沉重的叹息,自此之后,大炎之祉,只在大炎之中,只在大炎子民之手,至于那些被允许存留于此的神,或被迫隐藏了身形以求苟活而不再入世,或残损己身却终隐没在了浩荡的尘烟中,此后种种,倒也无法明说,至此便是那场征讨目前看来最为可信的一版…”齐溟言尽于此,再望向衔烛时,只见其那双失神的目光中透出极目之处的空寂,齐溟并没有迎来震烈般的控诉,亦或雷鸣般的盛怒,一切的情绪似若迷失在了只言片语中,而他不知,在这满屋弥散的沉静夜芒里,衔烛只觉着荒芜的苦痛与沉默的压抑,他无法言语,真相甚至是难于记忆去明了的,“那场千秋大劫…原来…只是权谋的代价嘛。”悲哀啊,无奈啊,自四面八方蔓延…衔烛无力地吞咽下滑落嘴角的咸湿,在那浑浊的日子中,岁月早已忘却了许多,但那也只是这世界所认为的,衔烛自己什么也没忘,只是觉着有些事太过荒唐,或许压制着犹疑沉淀在思维的角落才更为妥帖,那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的所有,无时无刻不在餍食着他的血肉,模糊着他最本能的哀愁,似是也觉察到了自己显得有些失态,衔烛也渐而平复了心情,将目光移至窗外,恍惚间将手迎向屋外斑驳的疏竹残影,突感一阵无来由的冰凉滑落指尖,貌似是叶间突兀凝坠的夜露,随着清空的“响哨”而动,袭上朦胧的视野,衔烛在这之中看见了过往糜烂不堪的时间,也望见了自己泡影般的身影,于是淡漠地苦笑一声,轻启唇齿,想着忙些向齐溟打听一些有关“骸”的情报,以便转移着不切实际的残年流月的记忆,可他明显感到痉挛的喉腔也只是无力地颤动着,不过发出了几声无意义的音节,而不知所言,“你到也真的沉得住气~”齐溟依旧闭目轻言道,风从窗透入,捎来屋外园中灼烈而清纯的草木与泥土的气息,捎来那飘然歌舞而又沁发雅悦的花叶,齐溟轻抬爪指,拦住了其中一位行色匆忙的“旅人”,微着双眸,含笑地看向散发在地板上的月光,忽而自飘渺处悠来一声叹息:“无妨了…这尘世,不过许多牺牲的香灰屑纷纭而落罢了,有的落得早些,有的晚些,却也没什么太大分别。”衔烛理了理衣襟,一只手兀自地抬起支撑着他的头颅,他倾斜着身体,慵懒地依在窗前的支栏前,月光同样无私着散播在这沉闷且腐朽的身体上,一同泣出无声的寒芒,那心里并无太大失落,只是有着过于无垠的冷静与沉默,齐溟继而说道:“一切的事物都在岁月的史书中消陨地如此之快,蛮荒的形体消失在现世的躯壳中,在这虚伪的安详中,山海的生灵,他们的印记,他们的记忆,亦将很快地被人理所遗忘,如今的大炎,这被超越千年的巨大差距所隔阂的尘世,多么无用,龌龊,可鄙,短暂,无实…”,“我之所愿不过依本性而活,却缘何如此之难,所有的生灵都是为了存活而得以存在,多少人于此无间地狱仇视,猜疑,嫉恶,甚至拔刀对杀,可试想,又有多少人得偿所愿,没有化为飞灰而毫无踪迹。”衔烛应着齐溟的话,轻声道,齐溟听闻,轻拂去了尚且停留指上的落英,摘取了一片落坠于杯中,继而将那茶盏缓向衔烛推去,继续说道“不过都是些朝生暮死的傀儡罢了,胜利者与战败者都一样。” ,衔烛回转过头,接过了齐溟递来的茶盏,却也只是旋转了一番盏盖,倒也没什么心思细品,继而沉声地回应着,“那我也不必做那被权谋私欲所牵扯的祭牲,倘若只需扮演一个伪善者,鄙夷其存在,蔑视其言语,耻辱地引诱其去追求那需要遮天蔽日的高墙来掩蔽的“奖赏”而得以喘息,那又是多么可悲的一副模样…”,“即便着现世的命途令你依旧充满怨恨?即便那未来的命运尚且存留无以复加的苦痛?”齐溟回正了姿态,终是摆出了一幅严肃的姿态盯着略弄玩笑的衔烛,他希望能从其口舌中找出些许意愿的回归与空疏,可这主意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衔烛从窗栏上支起身形,转而安宁地坐在窗下的垫枕上,脸上的神情似是在追思遥远的往昔,却又蓦地恢复了尚在齐溟身旁的神情,压抑地呢喃道:“我别无所求…亦无所回避。”,“呵…那便足够了。”齐溟浅笑着,拂上了散飘余韵的盏盖,就这么静然了一番时日,衔烛渐平复了神情,淡然地开口问道:“此番异梦暂且言尽于此,倒是曾有友人委托与我,想来先生既在此城尚有一方天地,想必也对这城周遭的污浊有一番见解?”,“这也便是我先前所说的那笔浊墨…”齐溟望向了手旁那落了灰,尚显陈旧的抽屉,拧着身探开了那空间,取了只细而长的琉璃瓶出来,先瞄了两眼,而后递给了衔烛,衔烛匆匆地望了那瓶一眼,继而好奇地打量着,只见那琉璃瓶里翻涌着一只通体漆黑,却又掺了繁杂的流光溢彩,体态圆滑轻柔,咕咚着在瓶里跳动着,衔烛一时道不出个具体的模样,竟迷花了眼,伸指轻叩瓶口,只见得那“生物”忙慌张地蜷缩了身子到了细窄的瓶底角落,无措地发出了一声“咕噜”的音节,便不再行动,见着这小玩意儿不知所措的模样,衔烛倒也觉着可爱了几分,不免戏弄道:“确是这番小玩意儿,惹得这偌大的桑柔城鸡犬不宁?”,说着便又忍不住拿爪指隔着琉璃逗弄几番,不时地嘬弄几声,见着那漆黑的小生物缓慢地伸出似流动的墨水般的肢触,茫然地游离在瓶面上做着回应,衔烛顿时便起了玩心,将刚才那消极的心情转而抛掷脑后,齐溟见了衔烛这副兴奋的神态,一时也竟与先前那怨气冲天的模样对不上号,不知作何态回应,只得转过了头去,忍不住轻笑了几番,“这“小朋友”,倒是我近日从那城外草野一处寻得。”齐溟提了折扇,轻抵在下颚,回过了眼望向衔烛道:“虽是不知其形态几何,却也是个大群落的生态,目前我所知道的,也就不过是其存在一种聚合的形态,似这般的小体态的类别可以演化出不同形态的模样,类似“鱼”“花”“鸟”等…动物的大类,可终归看不清切,而若聚之成体,倒仿佛状若人形,不过也同样看不真切面目,远观扭结而憔悴,与那周遭相称,却别有一番萎靡忧郁之美,其形体大致如墨流溢,但如你所见,我并没有冒险接触,不过取了些地上的活样便启了返程,在这几日的观摹与临察下,我只觉得其中多少间杂些许写意之相,即便外质混乱不堪,倒也是看得出耗了心血,虽不知为何如此这般,游荡散乱于城外,兹认为这一番患了病的“生灵”,也的确是未有先人见识过的 。”,衔烛听罢,虽不作言语,但心中却也明了了几分,即便信息有限,倒也是对这事物的概况有了一定眉目,便将那琉璃瓶轻搁于案上,拂了拂衣物,正欲告谢离去,以免扰了这良辰美月之赏,却被齐溟轻快一声叫住,“想来你步伐匆忙苦久,自不无寂寥之感,恰逢殊时,这天玄阁特备小酌,邀兄至敝轩一饮,不知可纳芹意?”,衔烛听了,也并不推辞,欠身拱了手,回了一声“不敢拂此盛情~”,便由着齐溟领路而去,二人移步赏景,闲谈轶闻趣事,正聊着便同齐溟到那茶轩来了,须臾茶毕,二人仍觉不够尽兴,便取了些杯具来,用那清凉溪水洗净,此外美酒佳肴,自不必多说,二人对坐,先是款酌慢饮,而后言至兴胜,不禁飞觥相对,迎那当头一轮明月,恣肆逍遥,二人愈添豪兴,酒至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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