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艾虽然半推半就被乔雨希拉了起来，但是脸色还是有些难看，他咬着嘴唇低声检讨自己。

“喏，你看那边。”

乔雨希没有在这种无意义的问题上继续浪费时间，学弟有些冒失，稍微批评一下也就好了。她抬起手来，指向湖的另一边，对身边的魏小艾示意起来。

魏小艾顺着学姐的指尖向前望去，漆黑的天幕将校园压得一片寂静安宁，零星点点的路灯散发着亮白色的冰冷光晕，在湖畔的小径上点缀出了片片雪花。一条花花绿绿的长龙围着湖边，缓缓腾挪着画出一条蜿蜒曲折的轨迹。魏小艾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那是参加活动的学生们，身上贴着绑着的荧光材料连在一起，共同组成的效果。

“学姐，这……这就是活动的最终效果嘛……”魏小艾怔怔出神，看着湖对面的壮丽景致，一时间有些失神，他喃喃地自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身边的乔雨希对话。

“是啊……”乔雨希同样望向那校园中的明亮长龙，将手臂环抱在胸前，温和地笑了笑，“这次活动其实还是蛮成功的呢。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们以往经常能接到各种各样奇葩的活动，能有今天这样参与度的情况可是不多见哦。”

魏小艾摸了摸后脑勺，向学姐露出一个有些憨厚的笑容，“学姐，你真的很厉害，我以前不怎么关注这些。今天看到了才发现，这场面还是很壮观的啊。”

乔雨希缓缓转过头来，一对水润的大眼眸盯着魏小艾，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

“怎……怎么了学姐？干嘛要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一向腼腆的魏小艾哪里抵挡得住学姐这样的眼神攻势，立马红着脸低下头来，张口回答间，语调又恢复了那磕磕巴巴的常态。

“学弟……我只是想说，这次活动你也参与了，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哦……”

魏小艾顿时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向敬仰爱慕的干练学姐，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顿时就像是大脑被电流击穿了一样，耳畔响起一阵嗡嗡的白噪音。

“我……我的功劳……？”

魏小艾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着，他闪烁的目光想要递向学姐那温柔的面孔，但是紧紧是稍微和她的眼神接触一下，魏小艾就像是被开水烫到一样，里面错开了眼神的交汇，一股复杂的情绪从心头窜起。

从踏入中学开始，这个有些缺乏家庭关爱的小男生就养成了一种极为被动的性格。当身边的同学们都在大胆地交结新朋友时，他在角落里看着。当同学们各自参加社团，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时，他也在角落看着。缺乏安全感的他，总是心里抱着患得患失的心态。他自己其实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主动向同学们搭讪，去认识更多的朋友。但他仅仅是想想，就会不自觉地脑海里浮现出自己被拒绝的尴尬场面。

恶行循环便是从这里开始的，当你做一件事之前，已经开始考虑最坏的结果的时候，其实会无意中摧毁自己的自信心。越不去交际，就越害怕交际，魏小艾就在这样的怪圈中一日日沉沦……

但学姐的赞扬就像是冰山上的一缕璀璨阳光，直直照进了魏小艾那充满了自卑的漆黑内心。这其实也不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听到褒奖了，但那往往都是和善的同学们带着同情的安抚，像学姐这样，郑重其事的赞许，他以往从未感受到。

“魏小艾，抬起头来，看着我。”

学姐冰凉的小手贴着他的面颊，将那充斥着自卑的头颅用力抬了起来。乔雨希收敛起笑意，她明亮的双眸牢牢注视着魏小艾，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

“学弟，我希望你不要总是贬低自己，否定自己，其实你的能力足够做到很多你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就像那天一样，敞开心扉面对自我，不要再这样沉沦下去了。”

魏小艾鼻头一酸，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学姐的话。乔雨希在他的心中，本就带着一层神圣的暗恋光环。从见到乔雨希学姐的第一天起，他就从这个女孩身上感受到了许多自己梦寐以求的特质，她落落大方，她谈吐得体，她端庄典雅……少年那空旷的心灵自打第一次见面起，就本深深第刻上了独属于这个女生的烙印。魏小艾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但是每当他望向学姐，看着她自信满满地主持学生会的事物，看着她温柔和善地纠正自己唯唯诺诺的性格，他便总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热流，一股足以将他整个人都融化的热流在自己的胸腔下不断流动。

魏小艾揉了揉眼睛，他不想自己在学姐面前出丑，这个纯情腼腆的圆脸男生抽了抽鼻子，尽力挤出一个微笑来。

“我知道了学姐，真的很感激你这么看重我，以前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说话的，我真的很感动。学姐，我会尽力不让你失望的。”

乔雨希一愣，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视线扫过自己覆在魏小艾脸上的手掌，顿时感觉脸上一阵发烫，赶忙向后退了一步，嘴里有些讪讪地回应道。

“你知道就好，我就是随口说说，你也不用那么正式，更不要有太多压力，要不然的话学姐可就成了好心办坏事了。”

乔雨希面色有些闪烁，魏小艾这有些夸张的反应着实出乎她的意料，饶是一向成熟得体的她也有些拿不定注意。毕竟说到底所谓的温柔学姐也不过是一个仅仅比魏小艾年长两岁的女孩罢了，就算在学校中的繁杂事务中锻炼出了相对成熟的心智，但那也有限。纵使魏小艾每次见到学姐都是一副支支吾吾脸红心跳的状态，可这家伙实在是性格太过腼腆，以至于他见到谁基本都这副鬼样子——只是在面对乔雨希时更加严重一点罢了。他那充满迷惑性的表现，还真让乔雨希压根就没往男女之情那方面去想，只是不知道这种阴差阳错的误会对于魏小艾而言，到底是福是祸了……

两人脑子里各自回荡起各种各样的念头，脚下倒是颇有默契地顺着湖边的小径迈开步子来。乔雨希这边一头雾水暂且不提，跟在她身边的魏小艾心里可真是五味杂陈，学姐刚刚对他郑重的叮嘱，昨天在学生会那香艳的经历……种种一切让这圆脸小子心里充满了问题，他那闪烁的目光是不是便向学姐的身上扫去，几番想要张口，但是却又蠕动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来。

远处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二人沉默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快走到这次夜跑活动的终点线了。本来就瞻前顾后的魏小艾眼看着身边的人群越来越多，心里便不自觉地又打起了退堂鼓。可面前学姐那婷婷玉立的背影，又让他的耳畔回响起了她刚刚那番郑重的叮嘱。

魏小艾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用力压在自己的胸襟上，他咬了咬牙一狠心，抬手拉住了学姐的衣角。白净的小脸上满是倔强的神色，他的目光与学姐疑惑的眼神交汇，沉吟了片刻后，一字一顿的认真说道。

“学姐，其实我一直想谢谢你的。上次的事情真的对我有很大的帮助，我还从来没有想过有女孩子愿意用这种方式，帮助我重新找回信心。你是第一个，学姐，我很感激，真的……”

魏小艾清澈的目光中满是认真的神色，这严肃的语气，一时间把乔雨希给弄懵了。她一边讪笑着，嘴上敷衍了两句，一边仔细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

“嗯，哈哈……学弟有必要这么严肃吗？我那天有做什么很特殊的事情吗？”

乔雨希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魏小艾，她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那天在会议室到底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魏小艾这一番话听起来像是胡言乱语一样，可他脸上那副认真的神色，却又做不了假。以乔雨希对他的了解而言，这家伙或许有些腼腆，不太敢正面回答别人的问题，但却从来都没有说谎的习惯。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难不成是自己失忆了，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魏小艾看学姐这副反应，顿时脸上一红。他又想起了那天在会议桌旁学姐的一举一动，想起了乔雨希学姐那充满诱惑的声线，不断在自己的耳畔挑逗着自己的心弦，勾引着自己说出那一个个出格又下流的词汇。已经尝到了甜头的魏小艾，就像是巴普洛夫的狗一样，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学姐训练出了一种既定的习惯。

看着学姐姣好的面孔，魏小艾不可避免的又想歪了。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赤裸的下身，站在会议桌旁，被成熟学姐随意玩弄的纯情小男生。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发怵，身上止不住的颤抖，但他还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气，朗声向学姐说道。

“就是学姐之前在会议室给我足交腿交的事情啊，学姐……学姐真的很有勇气呢，居然能用这种办法来教导我……”所谓万事开头难当，魏小艾真的开口吐出了第一个字之后，郁结在心里的各种想法就像是流水一样滔滔不绝的从他口中说出。只是低着头还稍显得有些扭捏的魏小艾，丝毫没有注意到他面前的学姐，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

“虽然当时被学姐扒掉裤子，有些羞耻……但是学姐的足交腿交技术实在是太优秀了……其实我以前对这些生理知识都还只是一知半解呢，是学姐让我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女人的感觉。而且学姐的侍奉也真的给我注入了信心，如果没有学姐的帮助，我肯定不可能在开会的时候给各位前辈做好讲解呢……”

“够了！魏小艾！你还要说到什么时候！”

尖锐的嗓音像是指甲在黑板上划过一样，让魏小艾的脑仁顿时翻起一阵酸涩的感觉。本来还满心欢喜地陈述着自己心路历程的魏小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这才看到了学姐那张满是愠怒的煞白冷脸。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呀！？魏小艾！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很多时候人在遭受到重大变故的时候，往往会本能的进入震惊的状态僵直在原地，用俗话说，那就是吓傻了。学姐这一番勃然作色的表现对为魏小艾而言，自然就是所谓的重大变故了。他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双手唯唯诺诺的交叉在一起，眼神中满是不解的困惑——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面色和善温柔可人的学姐会突然爆发出这么大的脾气？

“你……你！”乔雨希只感觉自己作为女孩，向来对自己有着很高的要求，温柔体贴，待人以诚，工作认真，学习努力……在她17年的人生经历中，还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侮辱。更何况这样的言语羞辱，还是从一个自己极为关照的学弟口中说出来的。乔雨希的眼角已经带上了几朵闪耀的泪花，她剧烈喘息着，高耸的胸脯不断起伏，脸色也从煞白转为了一种病态般的红晕。她抬起手来，颤抖的食指直挺挺的指着魏小艾的鼻子。憋在心里快要爆炸的愤懑让她下意识的便想用最没有下限的语言，来训斥这个没教养的学弟，但是自小优良家教所培育出的涵养，有声声抑制住了他的这种冲动，只是半张着口，嗫嚅的唇齿，说不出话来。

“学……学姐？”魏小艾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预感，他似乎明白了学姐到底在为什么事情气恼，但是这个猜测实在是太过严重，严重到他心里残存的幻想实在不愿让他相信……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主席？活动这边没什么问题啊……”

这边爆发的争吵实在是太过激烈，就连旁边夜跑活动终点线的那些工作人员都注意了过来。眼见是负责这次活动的乔雨希在吵闹，一高一矮的两个学生会前辈小跑着过来，摸着脑袋一头雾水的询问起了状况。

乔雨希学姐一双背刺，紧紧咬着下唇，眼角不断滑下两行满是委屈的泪痕。她那刀一般的眼光狠狠剜在魏小艾的心头。二人就这么面对面沉默着对峙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接着学姐像是想通了一样，狠狠跺了一下脚，转身领着两个工作人员向终点线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主席？”负责活动的学长一看便是那种成熟稳重的类型，即使不太清楚这边的前因后果，但他也看出了俩人似乎气氛不太对。他斟酌了片刻，还是小步跟上乔雨希的步伐，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学弟……还在那边傻站着呢，是让他先回去嘛？”

“这种事情还需要问嘛？赶紧让他走，以后这个家伙再也不会来出席活动了。”

乔雨希的回答冷若冰霜，她深吸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激动的心绪平复下来，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快步向前走去，只留下身后还傻站在原地的魏小艾，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

“那个……要我去和他说一声嘛？学弟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个子稍矮些的前辈，回头看了看魏小艾，似乎是动了些恻隐之心。他和身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又凑到乔雨希身边问道。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刚才不是说了……”乔雨希话说了一半，顿时戛然而止。这是她第一次失态到这种程度，以往的温柔学姐，就算受了什么委屈，也绝不会将自己的愤怒无端地迁怒给别人。她脚步稍微顿了顿，眼神有些复杂，但没有犹豫太久，还是再次向活动处那边走去。

“抱歉了，伯颜。我，我刚刚有点激动，不该和你那样说话的，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被称作伯颜的高年级前辈挠了挠头，温和的笑了笑，“你说什么呢，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在对我发脾气。我也在学生会执事这么久了，主席你的性格我还是知道的，平时就连重话都很少对人说，我只是有点担心……”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望向魏小艾那边的眼神中却满是担忧。乔雨希撇了他一眼，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只是刚刚那火辣辣的羞辱依然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乔雨希抿了抿嘴唇，摇着头低声说道。

“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也不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但说出来的话，是收不回去的。”

学姐的话轻飘飘的，但却像是带着千钧重的分量一样，为身后不知所措的学弟直接判处了死刑。她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寒冷的冬夜，也足以乘着冷冽的寒风，钻进魏小艾的耳朵里了……

魏小艾不知道自己在湖边站了多久，也丝毫没有注意到湖边那花花绿绿的夜跑活动早已结束。他的双腿就像是生了根一样牢牢扎在原地，脑袋里嗡嗡的蜂鸣声让他的神智一阵恍惚。

“你是哪个班的？这都快要闭寝了，你怎么还在外面瞎逛？赶紧回你宿舍去，要不然要记你的名字了！”身后传来地训斥声没什么好气，魏小艾回过头去，看到了夜班巡逻的保安那满是不善的臭脸。

魏小艾失魂落魄地扫过保安的身形，接着便像是僵尸一样，摇摇晃晃地向着自己宿舍的方向走去。保安心生疑窦，总觉得这个学生哪里怪怪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三步化作两步，追到魏小艾的身后，抬手一拍他的肩头，将手电筒向他的脸照去。

“你是学校里的学生么？不会什么社会人士混进来……我的妈呀！”

可怜的保安，本来只是想恪尽职守，好好盘查一下这个神色可疑的家伙。但是没想到手里的手电筒居然照亮了这么一张恐怖的面孔——杂乱的头发像是枯朽的树枝一样垂在额头前，无神的双眼上布满了圣人的猩红色血丝，脸庞虽然圆润，但那肤色却惨白的像是被泡发了好几天的死尸一样。配上此时寂寥无人的校园和耳边不断呼呼作响的凛冽寒风，在气氛配合之下，简直要把人吓个半死。

只是基本丧失了思考能力的魏小艾压根没有这种自觉，他也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现在的外表会是这样一种鬼样子。他面无表情的对着满脸惊恐的保安垂了垂头，语气极为冷淡的道歉道。

“实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我是本校的学生，现在就回宿舍去，不会乱跑了，您放心。”

说完压根不管那保安的脸上还是疑神疑鬼的，又转身迈着他那一挺一挺的僵尸步转身走去。

“真是活见鬼了，现在的小孩怎么都这副鬼样子，实在是晦气……”骂骂咧咧的声音在魏小艾的身后逐渐淡去。他依然不为所动，只是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一个直板机来，不断地在屏幕上滑动着。幽蓝的屏幕亮光，把他那副鬼一样的面孔照的更加瘆人了。而他手指不断滑动的触屏下，赫然便是他与乔雨希聊天的界面。只是那聊天框的最下端，一个个红色的感叹号就像是小丑的红鼻头一样，不断对他发出无比残忍的嘲笑。

……

魏小艾回到宿舍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从他推门回去的那一刻起，舍友们便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一股压抑的低气压不断从魏小艾的身上传来。虽然这圆脸小子性格内向，但是总归还是没有什么坏习惯，平时和舍友们相处也还不错。身边自然是立马围上来一圈人，关切地问询他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被人欺负了？真是可笑……

魏小艾的心里满是自嘲，他也不知道刚才湖边学姐对自己的反应，到底算是自己被欺负了，还是自己在耍流氓欺负别人。舍友们一个个同仇敌忾的关切，在他眼中就像是黑色幽默一样，显得残忍又可笑。

不善言辞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舍友们的好意，只是不断重复着摇头、沉默这两个动作。一个巴掌拍不响，舍友们就是再好心，也实在架不住魏小艾这烂泥一样的反应。反复劝解再三之后，也就撇下他一个人，各忙各的去了。魏小艾虽然情商一般，但那仅限于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他其实对别人的情绪还是很敏感的，他只感觉自己像是墙角发霉的蘑菇一样，不断在寝室里散发着腐烂的味道。以往舍友们在这个时间还是很热烈的，多半要讨论讨论身边喜欢的女孩，学校准备举办的球赛之类的。魏小艾往角落一杵，大伙就像是被下了噤声令一样，谁也不开口。

“唉……”

魏小艾幽幽叹了口气，这个想来善良的少年从来不忍心给别人添麻烦，他随手拿起架子上的一本书，起身向寝室外走去，临了还轻轻合上门扉，生怕打扰到舍友们。

【兄弟们，魏小艾就这么跑出去了，没事吧？要不要出去看看？】

【算了吧，他这样我懂。指不定是感情受挫了，这种时候要是自己想不开了，谁也劝不动。】

【确实确实，别打扰他了，让他自己静一静吧，他回来要是还这样，再好好劝劝他吧。】

寝室的隔音不太好，魏小艾即使出了门还是能听到舍友们的交谈。充满暖意的话语像是一道暖流，稍稍缓解了些许内心的空洞感。他的内心满是愤懑，忍不住地泛起一股想要大喊的冲动，但是保守的性格又不允许他做出这种素质低下的行为，憋屈的感觉让他头皮都隐隐有些发麻。

随手推开楼道厚重的防火门，随便选了一级心仪的楼梯，怕怕屁股就坐了上去。时间已经不早了，楼当里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叹气声在墙璧间来回反射。翻开手里的书本，以往令自己无比热爱的诗歌集，现在也显得索然无味，一行行文字就像是扭曲的蚂蚁一样，只叫人看的眼花缭乱。

心事重重的魏小艾丝毫没有注意道，一阵脚步声正由远及近，最后消失在了他的身后。突然拍向他肩头的手直接给这神游天外的家伙吓了一条，魏小艾一惊，回头望向身后的不速之客。

“呦！大晚上跑出来一个人看书呢？你们宿舍熄灯比较早嘛？干嘛跑楼道里来？”长相稍微有些猥琐的男生极为自来熟地拍着魏小艾的肩膀，在他的身边也做了下来，自然而然地接过魏小艾手中的书本，随手翻阅了起来。那副动作，简直就像是这就是他的书一样。

“呃……那个……学长，这是我的书……”魏小艾举着手结结巴巴地说着，而他身边的学长随手一翻，眼见是本无聊的诗歌集，顿时失去了兴趣，随手一抛，又丢倒了魏小艾手里。

“这么快就忘了我了？你小子还真是过分啊。”学长撇这嘴，随手在他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我……诶？是你！？”魏小艾委屈巴巴地捂着脑袋，还以为自己就要遭受电影小说中常见的校园霸凌事件了，但是定睛一看，学长的面孔又有些熟悉，自己似乎前两天还见过？

“喂喂喂，你不会忘了吧？卓不凡。”学长无奈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报了一次名讳。这回魏小艾想起来了，这不正是上次那个在楼梯上给自己开了瓢的家伙嘛！他挠挠头，一本正经地和卓不凡说道。

“学长你好，我叫魏小艾，上次石磊学长晕倒了，还没来得及跟你介绍我自己，实在是有些失礼，还请你原谅。”魏小艾说完，还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低头一鞠躬。

卓不凡撇撇嘴，又随手在这家伙的脑袋上来了一下，张口说道“得了吧，你这小子这么拘束干嘛？不过话说回来，还没问你，你感觉怎么样？”

“怎么样？什么怎么样？”魏小艾一脸茫然地看着挤着眼睛，一副猥琐表情的卓不凡学长。但他话刚说完，顿时又想起了之前两人第一次碰面时，他那番带着莫名意味的话。

[今天实在不好意思学弟，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说不定会有好事发生……]

难不成……魏小艾的心里猛然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学长刚刚说的，不会是指学姐那天莫名其妙给自己发福利的事情吧。魏小艾的瞳孔一阵收缩，他越想越觉得有问题，似乎自己最近各种古怪的经历，都是从遇到这个学长开始的。他的脸色阴晴不定，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回答。

“没错，就是你想得那样。”卓不凡嘴角撇起一个“你懂的”的笑容，一把搂着魏小艾的肩膀，又满脸热切地追问起来，“怎么样？怎么样？还顺利吗？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个小初哥吧，第一次的体验怎么样？”

魏小艾默不作声地抬手将卓不凡的胳膊从自己的肩头剥了下来，脸色黯然地说道。

“顺利，哪有什么顺利的……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莫名其妙地就说错了话，学姐现在已经完全不理我了。”

卓不凡一愣，他没想到自己亲手给学弟塞的福利，居然还会出意外？他赶忙追问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魏小艾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点防备的意思也没有，就直接把学姐给自己足交，之后又痛斥自己一顿的事情，从头到尾都给交代了。

“是这么回事啊……呵呵呵……”卓不凡听完，眯起眼睛来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笑声显得有些阴阳怪气的。他眼神闪烁着看了一眼魏小艾，挑了挑眉又说道，“你小子还真是个奇葩，怎么这种时候和你学姐说这种事情。我还真是没想到，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都有人能把自己给呛着了，真是……啧啧啧……”

魏小艾就是再没脾气，这些也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了，他皱起眉头，抽着鼻子很认真的说道。

“我不知道学长为什么嘲笑我，但是我感觉我最近会碰到这些事情，都是因为你的缘故，我觉得学长你至少应该给我解释一下才对吧。”

魏小艾咄咄逼人，卓不凡倒是丝毫不恼，依然带着那副贱兮兮的笑意，语气轻佻地回应起来。

“学弟，这明明是好事啊。我劝你最好不要问太多，人家都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搞不好你非要问明白的话，以后可就没有这种机会了哦……”

魏小艾摇了摇头，脸上罕见的露出一种坚定的神色。

“学长，虽然我一向不太有主见，但是我觉得这种事情终究还是不长久的。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方式能让学姐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莫名其妙给我发福利，但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今天就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才一时冲动说错了话，搞到现在这种局面。如果你不说的话，这样的福利对我而言，我不觉得是好事。”

魏小艾这番回到倒是有些出乎卓不凡的意料，他的神色终于认真起来，一双眼睛在魏小艾的身上上上下下来回扫视了好几圈，终于回答道。

“你这家伙，还真是挺理智的，如果换了一般人，只怕早就飘到天上了去了，难得你还能这么冷静的思考问题。”

卓不凡说着，把手抬到二人中间，手指打了一个响指，就像是变魔术一样摸出一张极为精巧花纹很是繁复的卡片来。

“我不会和你说太多，这关系到我的一些私事。”卓不凡转过头来，盯着魏小艾的眼睛，“但你的情况，我大致还是知道是怎么回事的。虽然我可以给你稍微解答一下，但是想要解决问题的话，恐怕还是要靠你自己。”

卓不凡眼见魏小艾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嘴角嗤笑了一声，转头看向前方，目光似乎能穿透虚空，他的脸色难得地露出了一种莫名的迷惘。

“魏小艾，其实你的性格并不是太优秀。无论做什么，总是太过于计较后果，太过瞻前顾后，以至于其实有好多事情其实你本来可以做到，但是因为自己妄自菲薄，最后打了退堂鼓，不了了之。”

卓不凡说到这里，随手转动了一下手中的卡牌，泛着金属光泽的卡面闪过一丝妖异的光茫，紧接着他的声音便继续响起。

“我只是通过特殊的手段，给了你一些反馈。”卓不凡说到这里，面色复杂地看着魏小艾，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人的欲望要么最终得到满足，要么最后自己大彻大悟彻底放下，不然的话会一直盘踞在心里，成为你人生中永远跨不过去的一道坎。这种东西得不到发泄口，越积越多，最后会让你的性格愈发扭曲。”

“而你总是过于压抑自己的欲望，让你的行为和自己真实的想法出现巨大的落差。我给你了一种反馈，这种反馈会让你在做出符合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行为时，在别人的认知上做出相应的修正，让你的所作所为符合普世价值观。同时还会让你内心最希望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以符合现实逻辑的形式得到实现。”

魏小艾这次难得没有迷糊，他瞬间就明白了卓不凡的意思，一股冷汗从背后瞬间升腾而起，他颤抖着向身边这个仅仅见过两面的学长确认道。

“学长，你的意思是……我必须要做出我内心欲望想要我做的事情，才能让这一切都回到原来的样子嘛？”

卓不凡对着他点点头，抬手指了指他放在身边的手机，“没错，你的那个学姐今天会有这种反应，也是你自己的缘故。你做出了不符合你内心真正欲望的行为，所以这种认知修改没有生效，你那个学姐才会保持着原来的价值观，认为你实在耍流氓，最后把你臭骂一顿。”

魏小艾终于明白过来，他带着地目视前方，喃喃自语般地又问道。

“原来是这样……那……那我究竟该怎么做呢？”

魏小艾思考了良久，依然没有听到身边学长的回应，他扭头刚想向这个神秘的家伙一问究竟，结果却发现刚刚坐在自己身侧的卓不凡，此时已经不知道去哪了，空荡荡的走廊中只留下自己一人。

“学长！？”魏小艾急了，自己的问题还没问完呢，也不知道该怎么补救才能挽回学姐，他焦虑地站起身来，四下张望着，想要找到卓不凡的身影。

就在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踱步时，楼梯间的下层传来一阵回音嘹亮的男声。

“学弟，不要犯傻了。你自己的内心到底怎么想的，你还需要问我嘛？记住，当你做出符合你内心的行为时，就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其他人的认知也会做出相应的修改。但这种修改是不可逆的，你要记住了，你的一切所作所为，最终都会有一个结果，无论这个结果是不是你想要的，都不能再改变了……”

“喂！学长！”魏小艾探出脑袋来，向着万花筒一样的楼梯间下层望去，但却丝毫不见卓不凡的身影，只留下他的话语像是回放一样，不断在他耳边回荡着。

“我的……欲望嘛……”

魏小艾喃喃自语，楼梯间的声控灯渐渐暗淡下来，直到彻底化作一片漆黑，魏小艾闪烁着莫名光泽的瞳孔，在这片黑影中，若隐若现。

……

同样的辗转反侧，同样光怪陆离的梦境，当魏小艾第二天从床铺上爬起来时，只感觉自己头痛欲裂，就和昨天下午睡醒时的感觉一模一样。他揉着眼睛，缓缓从上铺爬了下来，随手拿过桌子上的水杯猛猛灌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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