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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库尔兹王都奥尔巴赫城,王宫。
偌大的王宫今日张灯结彩,花团锦簇,随处可见的鲜花、旗帜和红毯令本就奢华的王宫显得更加无与伦比,宛如东方传说中的仙宫。由王室贵族出资和一部分原先的政府预算共同组成的充裕经费毫不吝啬地布置了极尽奢华的仪式场面、宴会和舞会,并邀请了大部分王国贵族和包括各部大臣、知名魔导师等民间名流,各国驻王国外交官和异国的朋友也在受邀之列。遍布王城的骑士团和士兵确保着所有人的安全,将那些可能心生不满的民众、阴谋反对的极端分子全部排除在外。
王宫今日也变得比寻常热闹许多,大部分平时难得露面的王室成员和外地贵族都来了。即使宽敞如王宫一时也显得有些拥挤,纵然是平日里手握大权的国务重臣也只能按照尊卑顺序站到旁边的角落。珠光宝气、衣冠楚楚的高阶贵族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低声交谈,不时发出一阵愉悦的轻笑。除过在此侍奉的女仆和保证安全的骑士外,放眼望去满是贵族的身影,令那些平素只见过公主和勇者的侍从大开眼界。
庞大正厅的中间,光芒四射的巨型水晶吊灯下,维多利亚公主穿着自己最喜欢的红色礼服裙,正和几名与她长相颇有些相似的男性贵族谈笑,身后肃立着英姿飒爽的桑德拉,银白的铠甲一尘不染。
“小维多利亚,没想到你还真的把那个了不起的英雄勇者搞到手了啊!”
一名头发花白的男性贵族大声地笑着,金丝眼镜下深邃的眼窝闪烁着赞许的光芒。
“您过奖了,妾身再怎么说也是家族的女儿,无论是权力还是感情,都绝对不能放过到手的东西……您说是吧,基里尔叔叔?”
公主十分温和地笑着,语气中难得的充满了谦逊和礼貌。而那名贵族听罢公主的发言则放声大笑起来:“好!好!小维多利亚,加油吧!我看好你!哥哥果然没有白白培养你,你会成为最伟大的女王的!”
站在公主背后的桑德拉看着那名贵族亲热地拍了拍公主戴着白色长手套的手,脑海中浮现出了他的身影:基里尔大公,当今国王陛下的弟弟,公主的亲叔叔……基里尔大公统治着弗里吉西亚大公国,是王国内面积最大的封国之一。身为公主的叔叔,却很奇特地始终支持她继承王位,而不是推荐自己的儿子,这令桑德拉感到有些奇怪。
另一名略有些肥胖的贵族整理了一下身上挂满勋章的将官礼服,身为前军人的他将目光转向了同为军人的桑德拉:“桑德拉小姐年纪也不小了吧?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吗?”
桑德拉闻言猛地一愣,心中那块最不愿被触动的伤疤颤抖了一下,当她看到那名贵族肩上闪亮的肩章后,立刻立正站好,以骑士的礼节回礼:“感谢您的关心!康斯坦丁公爵殿下!臣下……臣下暂未考虑婚嫁,愿作为终身骑士侍奉公主殿下左右!”
桑德拉一边回答,一边打量着这位康斯坦丁公爵的心情。这名热衷军旅的王室在血统上应该不如基里尔大公同公主殿下亲近,从他的封爵低了一等就能看出来……但康斯坦丁公爵也绝不可小觑,统治卢什卡公国的他被视为“东方屏障”,公国军队是库尔兹王国抵御东部敌人的第一线。凭借着同东方国家的商队往来,康斯坦丁公爵的腰包也逐渐肥硕,是一支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
这时,另一位留着大胡子,却有着细长眼眸的高个子贵族为她解围:“我说康斯坦丁,今天是小维多利亚的订婚仪式,你就不要盯着桑德拉小姐不放了……我们的小维多利亚才是主角……”声音同基里尔大公颇为相似,但带着一丝更加温和与半开玩笑的活跃气息。
“没关系,桑德拉的忠诚和贡献有目共睹,如果真的能找到适合她的幸福,她也应该有这个权利去追求……妾身替桑德拉谢过您的关心,公爵殿下……啊,好久不见了,您最近好吗?德米特里叔叔……”
公主这时同基里尔亲王寒暄完毕,站在桑德拉身前同康斯坦丁公爵打了招呼。随后转向那名叫做德米特里的王族:“罗莎琳婶婶来了吗?”
“那是自然,小维多利亚的喜事,我怎么能不带她来?”被称为“德米特里叔叔”的德米特里亲王十分亲切地眯起眼睛,“她在女眷那边的圈子,和我们这些男人聊不来……不过好像你家勇者……不对,是我们的代拉维尔侯爵也在那边,看起来你的眼光不错嘛,小维多利亚。他好像被女眷们包围了……”
看上去性格活泼的德米特里亲王实际上是基里尔大公的弟弟,也是国王两个弟弟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德米特里亲王头衔的来源是他迎娶了外姓贵族洛厄法特家族的罗莎琳·克鲁兹希卡·洛厄法特女亲王,继承了洛厄法特亲王国的头衔。家大业大的女亲王自然不如寻常女子般待丈夫恭顺,更别提女亲王还是一位十分有为的高阶魔导师……相比其他贵族而言,德米特里亲王在妻子的威压下形成了没有那么心高气傲和古板保守的性格,这也让他温和的统治方针在自己的领民之中颇得人心,同时也是王室相聚的场合上负责活跃气氛的角色之一。
公主皱着眉头向远处望去,果然看到一身黑色礼服的劳尔正被几名花枝招展的女眷围在中间,满脸都是僵硬的笑容,还在一个劲儿地摆着手说着什么。而咄咄逼人的女眷们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不把他刨根问底誓不罢休。好几名穿得花枝招展的女眷提起礼服裙的下摆,故意扬起天鹅般修长的脖颈靠近他。搞的第一次应付这种场合的代拉维尔侯爵殿下连连后退,满头都是细密的汗珠。
公主一看这还了得?立刻十分勉强地同身边还没和她打过招呼的尼古拉亲王和安德烈侯爵寒暄两句,就要赶到她的勇者身边。尼古拉亲王是她许久未见的姨夫,实在是不甚亲热。公主草草谢过了尼古拉亲王的祝贺,就急匆匆地踩着高跟鞋向着被群芳包围的劳尔走了过去。偏偏这时,安德烈侯爵像是突然对她感兴趣一般,一个健步就抢到她的面前,用一个温柔而优雅的鞠躬挡住了她的路。
公主毫不客气地向他投来冰冷的目光。安德烈侯爵和她年龄相差不大,似乎算是她的远方表哥一类的人物。然而如此英俊的他却是贵庶通婚的产物,因此在王室内部名气并不响亮,身为王室却仅仅被册封了侯爵的头衔,自诩高贵的公主也自然对他不甚在意。听闻安德烈侯爵还曾对王位有所觊觎,这更是让她感到十分不快。
“维多利亚妹妹……祝贺你同心上人终成眷属……”
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年轻贵族安德烈侯爵倒是显得十分谦逊有礼,身上亮绿色的礼服让他看上去像一只招摇的孔雀。然而公主实在没有什么心情理他,点了下头就把目光继续落在不远处的劳尔身上。安德烈侯爵确实也长得算是英俊帅气,可在劳尔面前想要以此动摇公主的心情,那就显得有些太自不量力了。因此公主毫不客气地直接无视了安德烈侯爵的话,把还保持着鞠躬姿势的安德烈侯爵晾在了那里。
“咳咳……维多利亚妹妹……怎么说我也是算是你的哥哥啊……”
见公主居然如此直接地将他无视,安德烈侯爵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虽然在王室里的地位不高,可毕竟还是一位侯爵。如今在这种场合骤然被小他几岁的公主无视,在安德烈侯爵看来简直是莫大的侮辱。
可公主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中的不快变成了满腔怒火:“哥哥?本公主有这样的哥哥么?某位高贵的王室亲戚同一个卑贱女子生出的后代,至多也只算是不入流的私生子罢了。本公主可是王国的摄政,当今陛下的独女,王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何时轮到一个野种来和本公主攀亲戚?”
正是由于安德烈侯爵十分不巧地挡住了她的去路,才让急于赶到劳尔身边的公主说话更加恶毒和不客气。而这一番带着侮辱意味的轻蔑语言更是戳中了安德烈侯爵心中的伤疤:“维多利亚!你!”
安德烈侯爵气急,但又忌惮眼下的场合和公主的身份,不敢同她肆无忌惮地斗嘴。公主身旁那名大名鼎鼎的女骑士更是阴沉着脸将手放在了剑柄上。安德烈侯爵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将想说出的话压抑在了喉咙里。那名为桑德拉的女骑士他自然是认识的,王立骑士团的高岭之花,冰清玉洁的女战士,说她是维多利亚公主的一条狗都不为过。安德烈侯爵相信,就算公主现在命令桑德拉拔剑杀了他,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公主见他不敢还嘴,更是轻蔑地将他打量了一番,随后便以手中精巧的折扇遮面:“啧啧……真不知道阁下是如何获得侯爵头衔的,贵庶通婚的野种什么时候也有资格成为高尚的贵族了……本公主的订婚仪式上怎么会出现这种不识礼数的家伙,顶着一个冒名的贵族头衔攀龙附凤……真是令人扫兴……”
说罢,公主并不想继续同安德烈侯爵耽误时间,也无暇欣赏他铁青的脸色和因愤怒而颤抖的身体,在桑德拉的护送下高傲地扬长而去。周围的宾客似乎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点小插曲,仍在三三两两地谈笑着。安德烈侯爵呆呆地站在那里,感到太阳穴的青筋因生气而突突直跳。他定定地看着公主的背影,咬牙切齿:
“维多利亚……你别得意……”
安德烈侯爵气冲冲地离去了,没有了阻碍的公主总算是赶到了女眷们的周围。她们正将勇者劳尔围在中间,与其说是询问问题,不如说是在挑逗这个满脸羞涩的英俊男子。
“劳尔阁下如此可爱,怪不得我们的小维多利亚会喜欢上你呢……”
身着白色低胸礼服裙的安娜塔西亚女大公用手中的折扇挑起劳尔的下巴,细细端详。面对着她美丽的容貌和那如雪般洁白的长发,闻着鼻腔中满溢的脂粉香气,饶是面对魔王也无所畏惧的勇者也会满面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劳尔本就长了一副坚毅中带着柔弱和圆润的可爱面庞,在表情并不严肃的时候更是显得惹人怜爱,很难想象这就是曾经消灭了魔王的勇者。如今面对女眷们的挑逗,他这种手足无措的反应更激起了她们的好奇心和满足感。
劳尔面红耳赤,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他毕竟还是一名出身乡村的勇者,在战场上他可以无所畏惧,一往无前。然而如今第一次在这种正式场合面对如此多的女性贵族,倒是让感情经历除了公主之外几乎是一片空白的他手足无措。安娜塔西亚女大公身为公主的表姐,和出身贵族富商家庭的丈夫一同打理着自己的大公国。她完美地遗传了王室女性的优秀血统,早已是少妇年龄的她看上去却仍然有二十多岁少女的灵动。她身上散发出的高贵气质也令勇者感到无所适从,不敢有过多僭越的动作,只能十分勉强地陪笑。
“啧啧啧……代拉维尔侯爵殿下果然还没有习惯自己的身份呢……连本小姐的话都不回应,真是失礼啊……”
一袭蓝白长裙,梳着棕色长辫的高傲少女十分不满地映入了劳尔的眼帘。少女亲热地同安娜塔西亚女大公拥抱了一下,随后就气鼓鼓地转向身边的劳尔:“笨蛋劳尔,竟敢无视本小姐!本小姐可是尊贵的卡塔丽娜·克拉艾斯女公爵,你竟敢怠慢本小姐的话!”
“公爵小姐……您……这这这……臣下岂敢……”
劳尔结结巴巴地说着,被卡塔丽娜那双和公主相似的蓝色眼眸盯着让他有些紧张。而一脸不满的公爵小姐半是调情半是认真的抱怨更是让他方寸大乱,一时竟有了一丝被公主质问的错觉。
卡塔丽娜继续不依不饶,故意骄傲地挺着胸脯,裁剪合身的蓝白长裙衬托出曼妙的身段,让劳尔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偏偏她还在用傲娇的语气呢喃着:“笨蛋啊笨蛋……身为侯爵大人怎么能动不动就自称臣下呢……”
这时,身后有人轻轻地拍了拍她。
“谁啊?一点礼貌都没有……”卡塔丽娜十分不满地回过头来,随后立刻慌忙提起裙角行礼:“公主殿下……”
轻轻甩着折扇的维多利亚公主正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卡塔丽娜:“好久不见啊,卡塔丽娜妹妹……”
说罢,公主走到劳尔身边,握住他的一只手,看向仍然保持着行礼姿态的卡塔丽娜:
“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是挺开心的吗?”
“那……那个……”卡塔丽娜脸上的戏谑荡然无存,头皮一阵发紧。维多利亚公主有多护着这个曾经的勇者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公主殿下请息怒……妾身……妾身只是和代拉维尔侯爵开开玩笑……绝不敢有半点不敬……”
“真的?”公主语气冰冷,似笑非笑。
“真……真的……”卡塔丽娜感到提着裙角的手指快要麻木了,“妾身……妾身恭祝殿下与侯爵大人终成眷属……”
公主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行了,起来吧。”
“谢公主殿下……”
看着身边仿佛大病初愈般虚弱地擦着额头汗渍的卡塔丽娜,公主没好气地补了一句:
“笨蛋劳尔可不是你叫的……卡塔丽娜,你太失礼了。劳尔是本公主的未婚夫,未来的亲王殿下。他曾经的确是平民,但如今他是陛下亲笔册封的代拉维尔侯爵殿下!本公主不允许你们对他不敬。”
“哎呀,好了好了……”另一名有着飘逸金色长发的女贵族上来打圆场,“今天是公主殿下的好日子,大家不要生气才是。卡塔丽娜小姐也并不是认真的,您说是吧公主殿下?”
“就算如此,也不能在本公主不在的时候对劳尔言语轻佻。身为女公爵,更应当以身作则,在这种正式场合彰显皇家典范!”公主尽管已经不再打算认真追究卡塔丽娜,但嘴上依然一边不依不饶着,一边看向那名金发女贵族:“阁下是……”
女贵族毫不掩饰地抬起头来,从容地正对着公主咄咄逼人的视线,露出隐藏在宽边礼帽下的脸,深紫色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出公主错愕的表情。不仅如此,就连一直无所适从地站在公主身边的劳尔看到她的样貌后,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公主殿下,不记得我了吗?”
女贵族笑意盈盈,身着英姿飒爽的骑士礼服的她在一众奢华的长裙中显得极其出众,在美貌之中还多了一丝英气与潇洒。她头上戴着黑色的宽边女帽,上面插着白色羽毛装饰。与普通的骑士礼服不同,她的肩膀上垂下整齐的金色流苏,红色的翻领上衣搭配着白色高领衬衫,领口处还装饰着鲜花,衬托得整个人超凡脱俗,宛如勾人心魄的魔女。
公主却并没有在意这些,她死死地盯着女贵族那深邃的紫色瞳孔和亮红色的嘴唇。那是一张她永远不会忘记的脸,也是一张令她半是好奇半是抗拒的脸。那个女人的来去都是如此神秘莫测,以至于就连勇者也不能将她摆平。公主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个女人绝对不会是王室的任何一位女眷……
“魔女薇菈……”公主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眼前那勾人心魄的年轻女性,哪里是什么王国的女贵族,分明是那突然之间出现后又转瞬消失,就连勇者也无法阻拦的魔女薇菈。薇菈是她遇到的第二个自称来自异界的人,令她头痛不已,就连勇者和她战斗好像都没有讨到多少便宜……尽管薇菈表明了自己并没有任何试图与公主敌对的意愿,也参加了王国的晚宴。但公主对于这样一个神出鬼没,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强大存在仍然不能完全放心。
更不用说,薇菈在那次初遇之后还第二次来到了王国。而正是那次,给公主留下了永远也无法抹去的,又痛苦又羞耻的回忆……薇菈给予勇者的奇怪药物让勇者和桑德拉都变成了被性欲支配大脑的狂热分子,甚至二人毫无怜悯地合力将她蹂躏了一番。她从未见过如此有侵略性的勇者,在药物的刺激下勇者和她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恨不得将最后的一丝精力榨干……更别提桑德拉还大胆地实现了她多年来的“夙愿”,这个一贯忠诚无比的女骑士竟然第一次主动地爬上了她的床,然后竟然和勇者一起把她给……
公主不想再回忆了,被后入的耻辱是她永远的痛。那件事情之后,薇菈又神秘地消失了,动员所有骑士翻遍了王都也找不到她。公主只能为此狠狠鞭笞了一顿桑德拉,又将勇者关入地下室反省了几天,直到她气消了才把二人放出来。眼下公主只要一看到薇菈眼中那抹极富诱惑力的深紫色,就下意识地心生警惕。
眼前的魔女凑近因紧张而有些僵硬的公主耳边:“嘘……公主殿下,别声张,我现在是薇菈女伯爵……”
“女伯爵?”一旁的劳尔疑惑发问。
“当然了,是我用魔力制造的假身份……”金发的魔女笑得愈发高深莫测,“为了来给公主殿下祝贺,我可是耗费了很多魔力才为自己做了这样一个临时身份。否则我连王宫的门都进不来……还请公主殿下海涵,我此次前来是特意向您献上祝福的。请不必紧张……”
“说是这么说……”十分无奈的公主又想到了薇菈给勇者那媚药干的“好事”,不禁脸颊绯红。“谁知道你这魔女这次又打了什么算盘……”
“放心好了公主殿下……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薇菈女伯爵。一个普普通通的,向公主殿下献上祝福的,安静而乖巧的女伯爵……”
薇菈发出一阵如银铃般的笑声,就自顾自地走开了。临走前她转过头来,对劳尔抛了个媚眼:
“勇者大人……对,我就这么叫你。承认吧,你永远都是你家公主的小勇者,逃不掉的……虽然不得不承认,你确实让我曾经有些心动,但我是不会去破坏别人的幸福的啦。所以……祝贺你们,公主殿下和勇者大人。”
薇菈风情万种地走远了。
“她……”劳尔有些迟疑地指着薇菈的背影。然而还没等公主回复,那边就又走来了两名美艳动人的成熟贵妇。其中一人一丝不苟地穿着样式古板保守的灰色礼服,面无表情。而另一人则金发碧眼,穿着高开叉的白色紧身礼裙,披着华丽的红色披风。公主见状急忙拉着劳尔迎了过去:“黛尔莎婶婶……罗莎琳婶婶……”
衣着古板严谨,不苟言笑的基里尔大公妃黛尔莎·卡特琳女公爵一言不发地按照宫廷礼节躬身回礼,随后就上下打量了一番劳尔:“穿了这身衣服就把腰板挺直!站要有贵族的站相,否则丢的是你家公主的脸!还有,衣服上有褶皱也不知道让仆人给你抚平,像什么样子!”
毫不留情的一顿指责让劳尔顿时手足无措,一时间下跪认错也不是,干站着也不是,用求助的目光望向公主。而公主则抿了抿嘴唇,十分勉强地展露出一个笑容:
“黛尔莎婶婶……别生气嘛……劳尔他刚刚新封贵族,也要有个学习礼节的过程嘛……您别生气,我会好好请人教他礼节的,今天是我们订婚的日子,您就放他一马,怎么样?”
看起来就连公主也不太想轻易开罪这位修道院院长一般严苛的贵妇人,在她看上去还算诚恳的目光下,黛尔莎上上下下看了看这对年轻人,总算是放过了他们。在说出了礼节性的祝福语后,黛尔莎女公爵就走向了自己的丈夫。看到她远去的背影,公主和劳尔同时松了一口气。
被公主称作罗莎琳婶婶的德米特里亲王妃罗莎琳·克鲁兹希卡·洛厄法特女亲王这时才开了口:“真是令人意外啊,小维多利亚。以你那风风火火的性格,我还担心你今后会做一辈子童贞女王呢……”
“您说笑了……”
“真是的,和我还讲什么文绉绉的?嗯?小维多利亚?你叔叔是不是说我的坏话了?说话怎么这么生分?还是说,小维多利亚长大了,要准备成为女王陛下了,所以不愿意再和罗莎琳婶婶亲近了?”
罗莎琳女亲王灿烂地笑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公主的头,令站在一旁的劳尔看得目瞪口呆。
“没有的事……”公主偏过头,躲过了她触摸着自己头发的右手,显得有些不甚自在,仿佛是在故意远离她的双手一般。
“毕竟您可是……前教团裁判所执行官第八席,‘炽炎的魔女’罗莎琳啊……”
“是么……”罗莎琳婶婶收起了自己的笑容,面容逐渐变得冰冷。“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有人忘不了我的过去呢,公主殿下……”
罗莎琳·克鲁兹希卡·洛厄法特女亲王逐渐卸下了那副开朗慈爱的面具,露出了她掩盖在优雅笑容里的真面目。女亲王的过去和她一开始表现出的热情截然不同,在与德米特里亲王结婚前,洛厄法特亲王国是库尔兹诸贵族领土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军事强国。身为操纵火系魔法的高阶魔导师,罗莎琳自然被吸纳进了教团高层,成为了掌控魔法武力的“执行官”。她斩尽杀绝的风格和不留情面的作战方式为她赢得了“炽炎魔女”的称号,在亲王国内部,被铁血手腕镇压与统治的民众恐惧地称呼她为“那位女士”而不敢直呼其名。即使是婚后,罗莎琳女亲王不再担任教团职务,卸下了执行官的重任,也不再用她的魔法将宗教裁判所认定的“异端”烧成灰烬。德米特里亲王的温和统治很大程度上将她从繁重的国内事务中解放出来。但在洛厄法特亲王国的土地上,仍然到处流传着“第八席执行官罗莎琳”的恐怖传说。那双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纤纤玉手曾经放出过无数次焚尽一切的火焰魔法,让无数被认定为“异端”的人灰飞烟灭。
一想到那双温柔抚摸自己的手在不远的过去曾经放出过致命的火焰,公主就感到有些不适,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很抵触我的手吗?小维多利亚?”罗莎琳冷冰冰地说,“不错,这双手曾经的确杀死过不少人……可那些人都是对王国有威胁的异端,如果我不杀了他们,他们会威胁到陛下的王位和你的安危……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的吧?”
“我自然明白,罗莎琳婶婶。”公主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感谢您对我们的祝福……仪式快要开始了,我接下来还要和其他宾客见一见,尤其是那些远道而来的异国客人……妾身就先行告退了……您可以先去那边找德米特里叔叔准备一下晚上的舞会。”
说完,公主对着罗莎琳深深的鞠了一躬,随后就带着劳尔走到了另外一边,和桑德拉一起向其他宾客的方向走去。
“你不喜欢罗莎琳女亲王吗?公主殿下……”
路上,勇者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我没有不喜欢她……”公主摇了摇头,“我并不讨厌她的过去。虽然她身为执行官是在为教团做事,但此一时非彼一时……那时的教团可没有这个讨厌的圣女。至于她的处刑手段,我也并不讨厌,那些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公主殿下为什么排斥她呢?”
“笨蛋勇者……”公主突然笑了,握了握他的手。“我只是觉得德米特里叔叔被她压抑得有点可怜而已……堂堂亲王殿下,父王的弟弟,婚后被她变成了这样一副苦中作乐的样子……说到底,德米特里叔叔才是我的亲人,而不是她。她一个外姓贵族,不过是凭着摆弄魔法和执行火刑而受封……我为德米特里叔叔感到不值,她对德米特里叔叔的做法,并不那么尊敬这个国家的主人——我们。”
“哦……”劳尔看上去有些迷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说这个了,打起精神来,勇者……”公主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和头发,重新摆出高贵优雅的笑容:“接下来还要同国务重臣们和异国的朋友打招呼呢……”
公主偕同勇者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在王宫的大厅,路上不断有其他她并不认识的外姓贵族和他们打招呼,都被公主一一应付过去。库尔兹王国实行严格的封建分封制度,从最高等级的大公国到最低级的骑士、从男爵和勋爵,大大小小的邦国和王冠领地拱卫着至高无上的王室直辖地——王都奥尔巴赫。除去进入贵族院和政府工作的贵族外,大部分贵族都在自己的领地内治理领民,同时定期向王室上交税赋和承担其他封建义务。除了像今天这种正式场合,大部分人只有在自己的领地出现重大变故,或者接到君主召见的敕令才会来到王都。因此这些贵族对公主而言基本都是生面孔,公主听完祝福后就用优雅的微笑打发了他们。
同贵族们寒暄过后,那些身穿正装的老人便集体为公主送上了祝福。这些是受邀参加仪式的国务重臣,例如枢密院议长、掌玺大臣、内政大臣、宫务大臣等,著名的剑豪将军,现任陆军大臣恩斯特·布朗也赫然在列。见到自己曾经名义上的下属,陆军出身的勇者后,他还豪爽地试图用军人的礼节和勇者套近乎。但在公主的眼神威胁下还是老老实实以臣民觐见贵族的礼节完成了自己的祝福。
最后,公主带着勇者走向了那些来自异国他乡的客人:其他国家的驻王国使节,异族精灵的驻王国大使,还有来自遥远东方的代表团。
“祝贺你!公主殿下!”
精灵联合王国的大使塞缪尔·斯图亚特第一个走到她面前,用精灵的礼节单膝跪地,一只手放在胸前说道。
“公主殿下,这是我国精灵王陛下为您送上的贺礼……”身后的女仆莎伦急忙碰上装饰精美的礼盒。公主使了个眼色,桑德拉连忙走上前去,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礼盒,将它递给公主。
她将礼盒拆开,是一幅画。上面用精细的笔触描绘了抱着动物的公主,精灵画师令人惊讶地还原了公主身为人类的独特美丽。有着洁白羽毛的马鸡被公主抱在胸前,身后是古朴典雅的王宫墙壁。公主无与伦比的美在画中展现的淋漓尽致,而马鸡也被画得栩栩如生,仿佛是一只真正的马鸡跃进了画里。
“这是我们精灵专门为您创作的作品……精灵王陛下亲自挑选的礼物,希望您能喜欢。”
“真是好画……代我谢过贵国的国王陛下,塞缪尔大使。”
塞缪尔优雅地行礼:“荣幸之至。”
魔族领地并未派出代表团。同魔族的合作还是不能让一般人知道的事情,魔族的尖角出现在会场只会带来恐慌。因此,本想亲自前来凑热闹的阿拉库奈郁闷不已。
这时,一群衣着独特,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们的面孔同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迥然不同,衣服也完全是另外的式样。许多人的目光都被这些从未见过的服饰和陌生面孔所吸引,小声地议论纷纷。
“东方人……”“居然是东方人……”“他们会说我们的语言吗?”“这是什么衣服啊,我好像从来没见过……”
走在首位的粉发少女赫然是已同公主十分熟悉的蓝馨儿。接到邀请后,圣地的修仙者们派出了东方使团,由强烈自荐的蓝馨儿带队,包括萧筱、曾经同莉妮耶有过一战的程若雪、东方另一个国家炎龙国的公主盖无双、圣地门派昊天宗的弟子云紫嫣,还带了一位侍女:会讲西方诸国语言的慕容雪。
原本听闻能来西方见世面,有不少门派的弟子甚至已有所成的师尊和长老都按捺不住好奇心。但最终由天穹拍板:由于是半外交性质的团体,因此只挑选出身较好且对西方有一些了解的人。那些寒门弟子只能失望而归,而各门派的少爷小姐虽然见识不少,但对遥远的西方有所了解的还真没有几个。诸如极乐宫的苍明月、神兵金银双剑的使用者陈媚儿、昊天宗的庞慧等人在天穹主持的“西方世界常识”考试下通通败下阵来。最终人选就确定了这六名成员,萧筱还是在蓝馨儿的强烈要求之下作为压阵的前辈而加入进来的。直到出发前还有几人仍蠢蠢欲动,被天穹以一句“这么多人去西方参加仪式,到底是应邀赴宴的还是蹭吃蹭喝的?”压了回去。
饶是如此,这排成一排的六人身穿各式各样的东方服饰,长发飞扬衣带飘飘,已经令王国的众人大开眼界了。就连对王宫已不陌生的蓝馨儿都感到有些紧张,更别提生平第一次踏上西方土地的程若雪等人,踩着高跟鞋好几次差点崴到脚踝。好不容易走到那名华丽张扬的公主面前,几人以东方女子的礼节整齐地盈盈拜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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