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H市最大的企业，白鹭雪糕厂同时也是该市的纳税大户，享受着最多的曝光和赞誉，而作为从小生活在这里，一直到18岁从未离开的李凯，也自然而然，以自己家乡这世界闻名的雪糕厂为荣。

说来也奇怪，雪糕厂原本籍籍无名，在H市也排不上号，3年前，老厂长陈奎病逝，他的独生女陈安娜从海外回到了V国H市，接管了这家当时不过几十个老员工的小厂子。从此以后，这家雪糕厂便走上了发展的快车道。

陈安娜的管理方式与她父亲迥异，刚一走马上任，便遣散了所有老员工。她将海外带回的大笔投资小半用于老员工的离职补偿，大半用于工厂设备的更新换代。

原本在三线小城默默无名的小厂，竟然用上了国际上最先进的AI智能化生产系统。工厂内不但整套流水线不需要一名工人，竟然连保安、清洁、维护等工作，都交给了仿真人形机器人来完成。

如果说引入无人系统只是降本，那雪糕的大卖便是增效。小陈厂长接管后，雪糕厂原本生产的橘子冰、芒果糕、薄荷球等产品被全部排除出生产线，取而代之的是白雪糕和水晶糕。这两种产品几乎在推出的同时，就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产品不但在M市大卖，甚至远销V国各地，进而走出国门，成功地在世界各地都受到了广泛追捧。不过两三年间，雪糕厂已成为当地名片。

几乎在同一时间，H市陆续出现了一系列失踪案件，城市里面以及周围一些乡村，陆续有一些少年无故失踪。一开始警方并未重视，仅仅当作个案，但随着失踪少年数量到达10人，警方终于着手并案调查。

李凯的哥哥李密便是调查组的一员，他主要负责调查其中一个名叫张小波的12岁少年。通过走访少年周围亲朋好友，得知张小波于3个月前的一个周末晚上从家里出走，然后再也没人见到过他。作为一个刚被当地最好初中录取的优等生，这样的举动极不寻常。虽然李密几乎对他身边所有朋友、同学、亲属都进行了询问，但没有一人知道他当晚为何要一人出门，更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张小波的家位于H市城乡结合地区的一个老旧小区，住的大多是退休老人，小区内外和附近都没有什么摄像头。出走时间又是深夜，老人大多睡了，所以根本没有任何目击者。”

“嗯，也就是说，至今为止，也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是的，队长，和其他9起失踪案类似，张小波就像人间蒸发，从他走出家门开始，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李密摇了摇头，“不对，没有痕迹本身也是一种痕迹，这10起案件都做到了真正的人间蒸发，这种共性就是一种特征痕迹。”

“是的，但这种特征本身帮不了我们太多。”李密的队长是一个30来岁的干练女性，体态匀称，身材健美，留着利落的齐耳短发，带着一副金丝边眼睛，流露出一种知性美。

“另外9起案件，目前也没什么进展，目前能做的，恐怕是防止新案件的发生。”

“是的，队长，我们辖区已经加强了警戒，除了政府机关和白鹭雪糕厂以外的所有地区，都可以做到5分钟内到达。”

“雪糕厂那里怎么说？”

“老样子，队长，还是不让进入。虽然我也不觉得孩子们会在那里面，但在辖区内存在这种法外之地，总觉得会有点困扰……”

“嗯，总感觉雪糕厂后台势力庞大，似乎市里面领导也完全奈何不得，厂内也从不允许警察在内的任何人进入。”

“目前来说，咱们还是把警力多配置在市里摄像头照顾不到的地方吧，张小波的案子你继续跟，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是！队长！”

……

李凯高中毕业，为了方便暑期的兼职，最近刚买了一部手机。这部手机其他功能都不错，只是不知为何，总能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他试着将陌生号码拉入黑名单，但每一次发送信息的号码都不相同，在拉黑了20个号码后，他放弃了类似尝试。如果说这些信息对他生活带来了什么困扰，倒也称不上，毕竟信息的内容都是一些无意义的字母和数字，所以久而久之，也就随他去了。

这一日周末，他终于结束了一周的兼职，约了和哥哥一起去家周围的一家电影院，观看新上映的科幻片《最后的碳基人》——若是平时，他更愿意在家看盗版碟片，但今天的电影票来自一次偶然的线上抽奖，免费的对他来说便是最好的。

19点开始的电影，两人兴冲冲地提前15分钟便入场了，因为两人都挺喜欢科幻题材。电影说的是未来世界，人工智能脱离了人的掌控，将人类逐渐如牲畜般畜养，最终，最后一个人类也被机器人改造同化，失去了作为人类的尊严和思想。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这部电影平铺直叙，竟然没有任何反转，一直到电影放映完毕，李密都在等待人类的反攻——然而什么都没有。

2小时后，他和弟弟失望地跟随人群，走出电影院。

“什么破电影！这算是意识流吗？还是什么先锋派代表作？”

“不知道，感觉寡淡无味，这根本算不上科幻片，而是…而更像是纪录片……”

“对对对！哎老弟，以后这种免费票你还是送人吧，一定是因为这电影实在难看，才作为赠品到处送人的。”

李凯耸了耸肩：“行吧，下次我先挂二手平台试试，好歹也小赚一笔。”

“随你，别找我一起浪费时间就行，先走了！要不要送你回家？”

“你不回家？都这么晚了……”

“哎，案子催得紧，还要回局子里一次。”

“还是前段时间那个失踪案？”

“可不是？到现在也没什么头绪！”

“行吧，你赶紧走吧，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嗯。”李密抬头，忽然看见了远处白鹭雪糕厂巨大的霓虹灯牌，心中一动。这里离雪糕厂也不远，过去的路上似乎也没什么监控措施……嗨！自己真是职业病犯了！弟弟都18岁了，失踪少年案里面都是12到15岁的小孩儿，这担心就是多余！

“行，那我走了，你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Ok。”李凯挥了挥手，一如往常，转身便进入了M市的夜色之中。

……

李凯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困乏，不知为何，眼前的路明明很熟悉，却怎么都走不完。刚才电影中的种种画面无意义地闪回重复，却抓不住任何有意义的信息。

他似乎看见了某种流动的信息，吸引着他向着某一个方向跌跌撞撞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过来。一身冷汗涔涔而下，他并不是躺在某张床上，而是站在了一块陌生的空地上。

李凯脚下铺满了光滑的方形大理石，考虑到这里是室外，这相当不同寻常。这片大约200平方米的大理石空地两侧，平行装置了各2架路灯，勉强照亮了这块空地，李凯的影子在地面上拉长，一直延伸到背后的大门。直到他回头看见这座门廊和向着两边延伸出去的高墙，才终于明白自己来到了哪里——这里是白鹭雪糕厂！银白色的高墙和罗马柱装饰的精钢大门都和从外面看到的并无二致，但包围空地另外三面的建筑，他从未见过——从雪糕厂外面，除了围墙和门廊，外人什么都看不见，据说雪糕厂上空方圆三公里都被列为了禁飞区——没有人知道为何雪糕厂需要禁飞区，更没人知道这则留言的真假。

“有人吗！有人能听见吗！”李凯拼命敲打着大门，但大门太过厚重，手掌敲打在上面，竟然如同拍击在墙壁上一般，而他的声音，似乎也越不过10米高墙。

半小时后，他精疲力尽：如今唯一的选择，恐怕就是到眼前的建筑中，想办法发出求救信息了。

缓步靠近建筑，他发现包围空地的建筑，是3幢纯黑色的5层建筑，左中右各矗立1座，从外观看没有任何区别，也看不出任何高科技的痕迹，甚至从外面看，建筑没有任何窗户，如同3个巨大无比的集装箱。

李凯直到走到离正前方建筑物半米内，才看清了建筑物大门的轮廓，门边镶嵌着一块密码板。

“哎？还需要密码啊？哦，也对，毕竟是私人工厂……可密码是多少呢？”

正犹豫间，“咔哒”一声，门竟然打开了！

李凯心中惴惴不安，毕竟这白鹭雪糕厂太过神秘，据说3年前改造完毕后无人进入过，谁知道自己单枪匹马进入会触发什么？他绕着空地踱步良久，确实也没找到其他通路，一番计较之下，最终还是咬牙跨入了黢黑的建筑。

大门后并没有什么特别，是一条一人宽的走廊，走廊两边墙壁也是黑色，微弱星光下，里面好像无底深渊。沿着走廊又向内走出30米左右，前面又有一道金属门，同样一扭把手就被轻松打开了。再往内走，竟然是同样的黑色吸光壁和几十米外的金属门，一直到打开第四扇门，眼前景色终于发生了变化。

随着身后金属门重新闭合，灯光亮起，李凯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50平米的房间。

房间内放置了10多个体形庞大的形态各异的机器，表面都用银色金属壳遮盖，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房间尽头的墙壁，是一整块巨大的玻璃。

李凯绕过地上放置的设备，来到房间尽头，忽然，玻璃幕墙那一边灯光亮起。

下一瞬间，李凯看到的东西，颠覆了他18年的人生。

幕墙对面的房间，一尘不染，整个房间除正对李凯这边是玻璃的，其余部分全部由金属构成。房间不大，大约20平方，房间内空空荡荡，只有中央放置着一张类似妇科椅的装置，一个还未长开的少年被束缚在椅子上。他双手被分别用棕色皮带绑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双腿高举，分别被固定在椅子延伸出去的两条承托上，几乎和头部同一高度。除了手腕脚腕手肘膝盖的绑带，男孩的腰腹部也被一条皮带绑定。

男孩全身一丝不挂，面朝李凯，下体毛发都被剔得一干二净，他面部带着一副黑色眼罩，李凯看见男孩似乎带着哭腔在说什么，但透过隔音玻璃，他什么也听不到。

“你好，SJG003。”

忽然，房间内埋藏的扩音器响起了一个女声，把李凯吓得跳了起来。他分辨不出声音来源，也听不出女人的年龄。

“你好！实在抱歉，误闯了工厂……”李凯斟酌用词，眼前这个全裸少年出现在这里，该不会和失踪案有关吧……

“不是误闯，你是我邀请的的生产资料。”

“生产资料？”李凯一头雾水，“什么？但是我明明记得……”

“你最近是不是买了一台手机？”

“是的，可是……”

“你收到了很多乱码。”

“没错……”

“那是我们系统发送的。”

“可是……”

“我们在里面埋了脑控信息。”

“什么？”

“简单来说，你看到的无意义乱码，是一种对大脑的催眠，这种催眠是隐性的，只有被特定信息激发，才会让受体改变行为模式，从事特定的行为。而所谓特定信息，可以来自任何地方，比如《最后的碳基人》。”

“什么？你是说？”

“没错，这部电影是我们投资拍摄的，拍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向特定群体进行信息激发，让他们主动进入基地。”

“基地？”李凯觉得自己大脑已经停止运作了。

“这里曾经是白鹭雪糕厂旧址，现在也可以称为白鹭特定信息素产品生产基地，简称基地。”

“信息素？那是什么东西？”李凯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一个梦，这个梦称不上噩梦，但诡异无比，光怪陆离，他无比想要醒来。

“目前只能告诉你这么多，现在，你可以选择在这里，观看我们对第一次尝试逃跑者的惩罚，也可以选择跳过，进入下一个房间，那里会给予你下一个流程的告知。”

逃跑？惩罚？李凯感觉自己大脑都要爆炸了，这里不是雪糕厂吗？怎么会有人被拘禁在这里？这所谓的逃跑惩罚又是什么？

“你好……能不能告诉我，下一个流程是什么？”

“目前只能告诉你这么多，现在，你可以选择在这里，观看我们对一次尝试逃跑者的惩罚，也可以选择跳过，进入下一个房间，那里会给予你下一个流程的告知。”

扩音器中的女声没有丝毫感情，机械地重复着刚才的话语。

所以恐怕目前这女人只能告诉我这么多……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跳过观看惩罚，会有什么后果吗？”

“目前只能告诉你这么多，现在，你可以选择在这里，观看我们对一次尝试逃跑者的惩罚，也可以选择跳过，进入下一个房间，那里会给予你下一个流程的告知。”

还真是无趣啊……

“5…4…”

“哎！哎！我还没想好！”

“3…”

“停下！我说停下！你听到没有！”

“2…”

“我选我选！你让我想想！我马上选！”

“1…时间到，没有收到选择，默认选择…观看对第一次尝试逃脱者的惩罚。”

“嘀～嘟～嘀～嘟～”扩音器中女生话音刚落，一阵刺耳蜂鸣警报声响起，吓得李凯一个激灵，下一瞬间，李凯所在房间侧边，一道隐藏金属门吱嘎打开，两个身材高大的女人走了进来。

两个女孩都大约25到30岁的年纪，梳着简单的单马尾，眉眼清纯可人，化着干练的淡妆，身着都市白领间最流行的蕾丝白衬衫和紧身黑西裤，勾勒出两人完美的身材。最令李凯感到惊讶的，是两人一摸一样的长相，和超过1.9米的身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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