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棵胡杨树》第七章

咣当！

昉爪子里的碗应声落地。

桉紧张看着昉的表情，不敢错过一毫。

昉有些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宝贝喜欢……自己？

……

“阿爸已经答应你了，这个玩笑阿爸可不喜欢。”昉低下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桉看不清昉脸上的表情。

“我没有！阿爸，我真的喜欢你。”桉眼睛角有些泛红，声音有些咽哽，“想一直陪着阿爸，想一直和阿爸在一起，想和阿爸更亲密一点。”

不再只是单纯的搂搂抱抱，不再需要避开嘴唇去亲吻，甚至是，更进一步的行为。

“咔嚓，咔嚓……”

西北地区的打火机比较特殊，也算是为了防止火灾，想点着需要一定的力气和技巧。

因为爪子颤抖，昉虎爪上的打火机点火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阿爸……”

桉看着昉的样子，眼睛忍不住湿润起来，衬托着那张清秀的小狼脸楚楚可怜。

昉只是抽着烟，没有回答。

他大概明白阿爸的意思了。

桉突然猛地起身，跑了出去。

几滴晶莹的液体洒落在空中，最后没入尘土。

昉没有去追，只是继续抽着烟，沉默地坐在帐篷里。

桌上的奶茶还冒着热气。

天空已经挂起了太阳。

可桉却觉得好冷好冷……

……

“喂？欸，是——嗯嗯，好的好的。”鹿兽人挂了电话，转头问旁边刚刚跑进来的狮子兽人，“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没……”狮子兽人喘着粗气，“还是没找到。”

铃一脸焦急，但他也没有办法。

事情还要从几个小时以前说起。

几个小时前

昉扭了扭脖子，顿时感觉一阵酸痛。

他这样坐了有多久了？

高大的身体慢慢起来，昉摇了摇毛茸茸的虎头，感觉有些头晕。

果然是坐久了。

桉呢？

看了看桌上的烟渣和已经凉了的奶茶，昉这才意识到桉自己跑出去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昉顿时有些慌了，这孩子不会做些什么傻事吧？

也可能，自己上学去了？

昉的大脑仍然处于迟钝状态，儿子的表白让他感受到了这几十年最大的一次震撼，加上桉几天时间里告诉自己的事情，一连串加起来着实有些给他整不会了。

和儿子在一起？以夫妻的形式？怎么可能呢？

接受男人之间的恋爱已经是昉的极限，这玩意最多违反生理，父子那可就是乱伦了，性质和程度完全不一样。

可他到底没有直接拒绝桉。

有自己没反应过来的原因，也有他不想让桉伤心的原因。

那几滴眼泪昉并没有看到，只当是按赌气出去了。

昉余光瞥见了地上的书包。

这孩子，书包都忘记了。

昉勾了勾嘴角，笑着摇了摇头，压下内心莫名产生的迷茫和没由来的慌张，提起书包，出门前往桉的学校。

……

到了学校

“奇怪……”铃，也就是桉的语文老师，此时正站在教室门口，抬头眺望着校门口的方向，时不时回头看看挂在教室墙上的时钟。

不一会，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出现在了铃视野里。

“老师，抱歉抱歉，”昉小跑过去，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薄汗，“我们家桉忘记带书包了，我给他送过来了。”

不料，铃愣了一下，只是神情古怪的看着他，接着说：“可是，桉并没有来学校啊？”

“我现在也在等他，我还以为您是来送桉上学的呢。”

昉脸上歉意的笑容僵住了。

……

“桉——”

“桉同学——”

狮子兽人和鹿兽人在镇上边跑边喊。

狮子兽人是铃的助理，现在知道了桉没来学校以后，铃果断带着狮子兽人去镇上寻找，自己则嘱咐班长如果看到桉去办公室给他打电话，昉则回到家里，看桉是否有去那。

昉的家相比镇上离学校远了不少，但就在铃赶到镇上喊了一小会，昉就已经赶到家里了。

这次的速度和过去他奔向胡杨树下的桉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用尽全身力气奔跑，尽管眼前有些发黑，肺部叫嚣着更多的空气，昉也依旧没有停下狂奔的双腿。

他好后悔。

“宝贝——”

昉大吼，绕着帐篷寻找着。

驴被昉的声音吓了一跳，受惊拉扯着绳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都怪自己，为什么当时任由桉跑出去，如果桉出了问题……

倘若被自己或者老师们发现还好，可西北这么大，他们也只能在镇上和家里、学校之间碰碰运气，祈祷桉没有跑到荒无人烟的地方。

如果真的跑到黄沙滚滚的戈壁地区……

昉不敢细想，他怕自己承受不住，只能压下内心的恐惧继续寻找。

“唔……”

腿部一阵剧烈的疼痛，昉咬了咬牙，没去管，继续寻找着，直到自己的眼睛开始有些发黑，鼻子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昉这才堪堪停下寻找桉的脚步。

低头，入眼的血淋淋的裤脚和拖了一地的血迹。

不远处的铁犁勾上沾着刺眼的红色。

……

桉此时正漫无目的走在戈壁边缘。

昔日里清秀的狼脸看着有些狼狈，泪水早已被沙土吹得干，眼眶通红。

他那句告白，算是这辈子最大胆的一次，只是几个字就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勇气。

不是没有想过阿爸会拒绝，或者说，拒绝才是最可能的情况。

但他无法接受阿爸的反应。

不如起身，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骂，然后扇自己几巴掌来得痛快，起码那样，他还可以撒娇，可以投入阿爸的怀抱。

可阿爸的行为，却是剥夺了自己那样做的权力，不关有意还是无意。

桉吸了吸鼻子，耳朵抖了抖，突然站住不动了。

年轻的狼兽人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转头看着刚刚风吹过来的方向，头上的耳朵有节奏地摇摆着。

不对劲。

这个风的声音，还有力度，以及里面夹杂的沙土含量都有些古怪。

阿爸曾经说过，风里含有很多信息，昉曾经半开玩笑地和他说，只要他感受一下风，就能知道方圆百里某个方向有多少大树。

想到昉得意洋洋像个孩子和自己炫耀的样子，桉的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桉眯起眼睛，看着远方。

远处，一个黄色的小黑点渐渐显露出来。

桉睁大了眼睛，说了句“我去”，接着一刻也不敢犹豫迅速朝反方向奔跑。

是沙尘！

虽然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但以前跟着昉出门，曾经被昉抱在怀里远远注视过，以及从昉的口中他也得知这是种多么可怕的现象。

该死，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

兽人的速度绝对是跑不过沙尘的。

可桉没有时间去思考，只能拼命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跑着，顺便寻找是否有建筑物保护自己。

但愿自己能在沙尘到来前跑到安全区域吧。

……

“还是没找到吗？”

铃擦了擦头上的汗问。

狮子兽人摇了摇头。

偌大的镇上，满头大汗的他们俩有点像滑稽的小丑。

“为什么突然会不见呢？”铃有些不解。这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逃课的学生，平时也很认真，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吗？

当时知道桉没来有些着急，导致他没问昉的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整个镇上我们都找了个遍。”狮子兽人皱了皱眉，“要么他根本不在这，要么就是躲到别人家里去了。”

铃叹了口气：“我们先回去吧，看看桉有没有去学校，刚好警局也在附近，实在找不到我再去找他父亲商量一下怎么办。”

“好。”

……

傍晚

“喝！”

狼兽人低喝一声，把肩膀上的东西扔在地上，往爪子上吐了几口唾沫，接着握着锄头用力挥下去。

这是峪今天最后的活了，干完就可以回家吃饭。

除了给那几个可怜的孩子埋葬，他还需要在戈壁边缘栽些树木，封沙固土，这也是为什么峪会和昉认识的原因，当然也不乏两个兽人兴趣相投。

兽人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舒展了一下腰，拿起工具自顾自说了句“走咯”，便哼着小曲摇着尾巴离开了。

只是刚走没多远，他就看到一棵胡杨树下坐着一个兽人。

那个兽人不算很高大，身形比自己还瘦，曲起双腿，脑袋埋在胸口，看不清脸。

峪眯了眯眼睛，他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这个毛发的颜色却让他感觉很眼熟。

峪下意识走了过去。

“嘿，小伙子，你……”

峪的声音戛然而止。

走近了，峪才发现对方看着似乎很狼狈，身上的衣服裤子皱巴巴的，像是经历了什么剧烈活动，沙土布满全身，毛发几乎没有不打结的地方，鞋子只有一只而且磨损看着很严重。

“小桉？”

峪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兽人，是桉不会错，自己和昉平时关系很好，自己也非常喜欢昉家可爱懂事的娃，平日里没事就喜欢去昉那里逗桉玩，可以说峪是除了昉以外桉最喜欢的兽人。

狼兽人闻言，身体一抖，接着抬起头，露出布满沙土的脸，双眼通红。

“峪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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