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棵胡杨树》第六章

“阿爸？”桉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昉内心有些挣扎。

他想过，其实只要桉喜欢，对方也是真心对桉好，是谁都没关系，哪怕是和自己关系不好的老乔的女儿也没关系，他愿意放下过去的事情上门提亲，只要桉喜欢。

可他从来没想过，对方会是个臭小子。

桉有喜欢的人了，喜欢的是男人。昉一点一点消化着，最终不得不承认就算沉稳如他，碰到这种情况也有些不知所措。

“阿爸……”桉绞着双爪子，一脸紧张地看着昉。

昉看着桉的样子，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自己有言在先，已经答应了。

想到这，昉忍不住再次敲了敲桉的脑袋。

“阿爸？”桉有些不明所以。

“就算我同意了，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俩怎么过日子？别人怎么看你们？你能接受别人异样的目光吗？就算你能接受，他呢？”

昉沉声问。

一连串的问题从昉口中问出，这倒是让桉松了口气。

阿爸会这样问，就表示肯定有认真想过这种可能，也就是说阿爸能接受。

“该怎么过怎么过嘛，别人的目光无所谓的吧，反正咱们这又偏又荒，就那几个人，无所谓了，至于他……”

桉抬起头，看着昉。

昉不知为何被桉这一眼看得心中一凛，虎尾微微炸毛：“怎么了？”

桉移开了目光，语气平淡：“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我只知道他是真的爱我。”

“你……”

昉都要被桉气死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猛地举起了爪子。

“哪有这样的，还你知道他真心喜欢你，至少要知道人家有没有勇气和你一起面对，敢不敢承担这份责任，如果这都做不到你怎么和他过下去？！”

“意思是他有这份责任感，阿爸就同意咯？”

“我呸！”昉颤抖着用爪子指着一脸无辜的桉：“你这个混小子……”

“阿爸你骂我。”桉用哭腔说着，“还指我。”

昉：……

的确，从桉说他喜欢男人的那一刻起，自己的话语几乎没有一句不是冲的，动作也粗鲁了不少，这也是他第一次喊桉“混小子”。

看着桉硬生生憋出的几滴眼泪，昉一时间有些心软。

毕竟是自己的宝贝，刚刚自己确实太凶了点——果然应该少喝点酒。

可是喜欢男人……

昉叹了口气。

“时间不早了，先睡吧，这些事明天再说。”

良久，昉才开口道，然后不顾桉拒绝的态度，半强迫地把狼兽人拉上床。

“我还没洗澡。”

“你一天都在家，今天太晚了，就这样睡吧，刚好节约点水。”

果然是不爱了，都要让自己节约用水了，呜。

昉关了灯，让本来还想抗议的桉顿时安静了下来。

问就是被昉抱在怀里让桉有些身体僵硬。

上一次两个兽人一起睡觉还要追溯到上一次洗澡的时候。

另外，毕竟是帐篷，床不是很大，桉也快成年了，个子也不小（虽然比昉还差了一个头就是了），若是并排正面仰睡多少会有些挤，想睡舒服点就只有侧着，于是就出现了自己侧着睡然后背后紧贴着昉的胸膛的情况。

桉没多少精力去思考为什么今天晚上昉主动拉着自己一起睡，背后灼热的温度不容忽视。

桉闭着眼睛，由于过于用力导致一张脸皱在一起，看着颇为滑稽。

昉鼓起的胸肌紧紧挤压着桉的后背，灼热而带着酒气的气息喷洒在桉敏感的脖颈处，一只巨大的虎爪带着浓浓的占有欲环住了桉的腰身，甚至尾巴也没落下，缠上自己的小腿。

关键是阿爸下面那个玩意也顶着自己的屁股缝，存在感真的拉满了，他想睡都睡不着。

桉有些欲哭无泪。

昉没察觉到桉内心的挣扎，不知道是真的太累了，还是酒喝多了，亦或是真的不想继续刚刚那个话题，很快就传来了轻轻的嚊声。

阿爸在不安。

这是桉唯一可以肯定的事情。

不安什么呢？怕自己被别人伤害？还是……

怕自己离开呢？

想到这，桉的心狂跳起来。

若真是这样，也许自己的计划真的能成功。

但是刚刚，自己的话确实有些伤人，毕竟站在昉的角度，自己辛辛苦苦拉扯长大的孩子，义无反顾选择了一个男人，甚至不在乎对方愿不愿意承担责任，换作是谁，都会生气吧？

在昉举起爪子的那一刻，桉有一瞬间以为会变成耳光狠狠扇在自己脸上。

可昉没有，大抵是真的爱到骨子里了才会如此吧？但爱之深，责之切，昉还是没忍住开口骂了自己，虽然不痛不痒，但也让桉切实感觉到了昉的情绪。

带着那份忐忑和窃喜，桉也懒得管屁股上那热乎乎的玩意，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

……

早晨

“唔……”

桉一边揉了揉眼睛，一边起身。

“阿爸……阿爸？”

桉看了看四周，却看不到自己心爱的那个兽人。

他低了低头，爪子抚上自己的腰。

这里仿佛还留有余温。

嘶啦——

帐篷被一只虎爪拉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了出来。

“起床啦？来吃早饭吧。”

“好。”

桉开心地应了一句，随意套了件袍子，小跑过去。

他看到了阿爸脸上妥协的表情。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这是好事，一点一点接近，让阿爸一点一点认可，温水煮青蛙着实有效。

昉看着桉毫不掩饰开心的样子，内心五味杂陈。

他今天起的很早，出门打算把昨天晚上落下的事情处理一下，结果刚出门就碰到扛着锄头的熟人。

“老峪？这么早？”

“你不也是。”名叫峪的兽人笑呵呵地走过来，这是一个狼兽人，红色的毛发，淡紫色的眼睛，身材匀称，比昉稍矮一些，面目周正。

“我这不昨天喝酒了嘛，你看，衣服啊，还有材料啊，什么都放这，也没整理，刚好起来收拾一下，”昉感慨道，“得亏这里人不多，我还怕被偷走呢。”

“嗐，老哥们啊，你还不知道几个小时前发生了什么吗？不会有人抢的。”

昉愣了愣，看峪有些悲伤的语气，下意识皱了皱眉：“怎么了？”

峪告诉昉，几个小时前东镇最南边一户人家家里起了火，家里大人都工作去了，留着几个孩子在家，结果就是孩子被活活烧死。

“没有邻居吗？他们人呢？”

昉握紧了爪子。

“也干事去了，邻居的孩子不懂啊，才几岁，只知道哭，等大人到现场的时候，嗐，吓人哟，整个房子都是焦黑焦黑的。”

昉听得心惊肉跳。

虽然他没亲眼看到，但视孩子如珍宝的他，怎么不能体会那种痛苦。西北地区干燥，干旱火灾是常有的事情，但家里着火还没人察觉的情况算是很少的了，按道理每个镇上都有固定的救火点，但最南边离那最远，加上大人都不在，确实会发生这种情况。

“那，老峪，你……”

“我就是为了这个去的，那家的父母让我帮他们选个好位置……给孩子好好安葬。”

峪是这一代出了名的懂些风水，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别人找他了。

昉不知何时点了根烟。

“你咋又开始抽烟了？”峪语气惊讶地看着昉。

之前昉也抽，但峪记得自从有了桉，昉就再也没有抽过了，大概是怕烟影响小孩子。

昉苦笑一声：“心里难受。”

峪只当他是同情人家，拍了拍昉的肩膀，安慰了几句，便离开了。

昉站在原地，抽着烟，心里想着桉。

不知为何，睡了一觉，听了峪的话，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也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

起码有个人相互扶持，遇到什么情况两个兽人面对总好过一个人独自承受。

昉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开始干活。

……

“阿爸，你……”桉皱了皱鼻子，接着眉毛也重复着这个举动，“抽烟了？”

“抱歉，影响到你了吗？”

昉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还好啦，只是抽烟伤身体，我可不想阿爸因为这个出什么问题。”

“小混蛋，咒你爸出事是吧？”

“当然没有，我希望阿爸长命百岁，能一直陪着我。”桉眨了眨眼睛，样子俏皮可爱，“另外阿爸，这是你第二次骂我了哦。”

昉哭笑不得，自己真是被自己儿子拿捏的死死的，不过他不反感就是了，只是想到桉说的，昉又沉默下来。

长命百岁，一直陪着桉……他也希望啊。另外桉说自己骂他，这让昉又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迟早要说的，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

“宝贝。”

“唔？”桉抬起头，嘴里还嚼着鸡蛋，看到昉严肃的表情，心里微微有些紧张，“怎么了？”

昉轻轻抬起爪子擦去桉嘴角的食渣：“你昨天说的，我答应了。”

“……真的？！”桉睁大了眼睛。

昉轻轻笑了笑，俊朗粗犷的脸上尽是温柔：“当然。”

“毕竟我说过，只要你幸福就好，阿爸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你保护好自己。”

“如果那个臭小子敢欺负你……”昉微微眯起眼，举起爪子活络着筋骨，拳头发出咔哒声，“阿爸会狠狠揍他。”

“不会的。”桉看着昉的脸，“我相信他。”

昉就看不得桉护着别的男人，哼了一声，身后的尾巴却左右摇摆着。

“怎么了？”昉看着桉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这个问题解决了，还有什么吗？另外，宝贝是不是也该告诉我，那个小子是谁啊？”

桉有那么一瞬间心虚不敢和昉对视。

桉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狼脸上露出脆弱的表情：“那个人，就是你，阿爸。”

“我喜欢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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