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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音,或旧日的爱情

小说: 2025-08-26 08:54 5hhhhh 3680 ℃

I

“我仰慕您。”

雪,下着雪,她如此对我说,然后红着脸,两只蜷起的手放在锁骨上,急匆匆地跑走了。

我呆呆地笑着。我早就暗中想象着,想象着她的心意,她的心思,我猜到她爱着我,我猜到她的眼神爱着我,但我现在才知道我猜到她爱着我。

我是在孤儿院爱上她的,寒冷的黑壁,走廊的尽头听不到一点回声,于是我便幻想起来,幻想真正的人,真正的生活。可是每当看到女主角的脸,那虚幻得不能再虚幻的女人的脸,我就想到她,一看到她,我便想到我的爱人,我的追求,我到底爱没爱上她呢?

可是,当我看到她对我的冷眼,我的心仿佛也吹进一丝风去,每当低头,受到她那过于大胆的凝视,我的心就在狂风中不停颤抖,我的爱不如她的浓烈,以至于我只敢扫视四周,才能顺便看到她的脸。

现在,我已订了婚,才听到我的爱人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她的声音不美,她的声音不美,我的心第一反应是如此,然后我就缓步,毫无思想地,朝那个方向缓步走去。

然而,生活并非戏剧,不是喜剧,也不是悲剧,更不是悲喜剧,这不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在某地某时,我听见了我的名字,又听见了她的名字,于是我们便重新相遇了。

我和她走在街上,走啊走啊,并没有说一句话。我逐步发现,字面意义上的逐步,距离是爱靠近的根源,当我离此如此之近,她的脸对我而言也不再神圣起来。

我不敢与她说话,这不是因为她的声音不美,也不是因为我的羞涩,不然我就太没用了,而是因为,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此时,我的脑海中想着诗,自然不是我写的诗,我们就这样走着。

“你饿吗?”

她对我说。

我点点头。

于是她便,她便拿出三个铜币,带着有些自豪的微笑,递给了那位做面包的人。

我发现她和面包师傅穿得差不多,都打着脏脏的补丁。

我接过面包,自然地啃起来,面包很硬,长棍上沾着面粉,这反而让我觉得自在,每当我与人坐在一块,喝水吃东西总是可以缓解不适的。

而她则不时扭过头来,带着微笑,让我想起自己的母亲,不,我甚至都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一眼呢。这笑中似乎还带着一丝骄傲,好像我能吃上面包,全是因为她一样,是啊,的确是因为她。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们坐在了一个长椅上,上面滑稽地安了些钉子,看来曾有人在上面睡觉。然而我却能睡着,现在我的头脑中全是莫名其妙的诗句,好的坏的都有,钉子是刺不进去的,除非我像某个神一般犯了大罪。

而我的肩上,却不知什么时候有了冰凉的感觉,把我惊醒过来,也把她惊醒过来。这时我才有勇气仔细端详她的脸,在近处欣赏她的脸,当然,与其说是勇气,不如说是一种担忧,然而,另一种担忧,古时的担忧却又浮上来,她的确长得那么美吗?不,她长得不美,不,她长得很美。

她的脸变得绯红了,不,或许本来就是发红的,可眼神却与我对视着,我看到了那隐隐的黑眼圈。

“恩...您在干什么?”

她望着我。

“我在...您在干什么?”

“我在坐着,啊,我...”

她咳嗽了几声,却仿佛是故意证明给我看似的。

“您的脸色不好,您...”

“我在,我昨天还在做看护,给那些士兵...”

“您应该去看看病。”

“是痨病,不传染。”

她微笑着,在说不传染的时候,还是好像带些骄傲一样。

“不,是那些士兵传给你的,传给你那些只会破坏的因子。”

我惊奇于自己对她连续说了那么多话,更惊奇于我象炼金的博士们那样说话,甚至盖过了别的情感了。

“您的声音很好听。”

“可您的病很严重。”

我不知道这个“可”是从哪来的。

“我还能活上几年呢。”

她的眼睛还是与我对视着,而我也不知道这语气是在向我骄傲地证明,还是在问我。

“您应该去治治病,我们的国家太寒冷,更没有什么好大夫,您应该去温暖的地方去,或者泡泡温泉,或者...”

我发现自己像是在和一位贵族说话,而且甚至对建议他人,或者说对挽救他人,自以为在挽救他人感到很愉悦。一种恶心感涌上我的心头,可她却如此认真地听着,甚至不像是出于礼貌,让我感到更恶心了。

“对不起...”

我脱口而出。

她则有些疑惑地望着我。

“我要结婚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过她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

“我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她笑着,甚至有些做作,缓步消失在街上,有时还偷偷回过头来,看到我凝望着她,便像小偷一样重新扭过头去。

我在长椅上睡了一晚,伴着我的诗,倚在靠背上。

II

我终究是去顺便找了她,终究是碰巧找到了她。

在一个小角落,阴暗的小角落,无人的小角落,孤独的小角落。

她的睡颜是那样美,以至于让我翻开了薄薄的被褥,她没有睡,发着抖。

我们的眼睛又一次对视着,在暗夜中,她的脸颊一点也不红,因为月光,没有像盐一样撒在她的脸上。

我看出她很冷,或许心也被风吹冷了,可我也很冷,又冷又困,于是不知怎么,过了一会儿,我也在被褥中躺下了,好像这被褥是我自己的一样。

我很困,没有睡,眼睛睁到最大,在我看来,这似乎是快要入眠的征兆,狭窄的街巷黑洞洞的,让我想起孤儿院的走廊,一直看不到尽头。

于是旧时的场景便重新浮上我的心,可我却没有想她,或许这是她在我身边的缘故吧。可是那些场面终究使我恶心,阴沉而无色,于是童年的回忆便黏住了我的喉咙,给我一种微甜的感觉。

在记忆中,我发现了一张与她相像的脸,我的堂姐,一样红红的。她死于肺痨,和我的叔叔一起,于是,我就再也见不过她了。

因此,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就厌恶起红色来,恐怕就是这个原因吧,我爱血丝丝的甜味,却不想看见鲜血。然而,我能看到多少红色呢?日落的晚霞,往往被灰云遮住,好像永不落下似的,在我们这里,而日出时分,我是从来起不来的。

同样,我也没有见过什么蓝色,我们这里的天空,是黄色的天空,是被太阳染黄的天空,连那空洞的云朵,也不过是颜料浸染的抹布,只有在夕时才显出她们的灰浊。水是肮脏的,泛着臭味,发绿发青,这就是运河在我们这里的颜色,载着贡给显贵的金帛,翻腾着病人将死似的绿沫,一到雨天,就会像胃液一般傲然上涌,扬扬洗刷着我们这些病菌一般渺小的人物。

我如愿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中,以往我是如何入梦的呢?我侧身抱着一个破洞露絮的灰枕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在我的爱人比我还低的温度下入眠,就这样,与她度过了无数个孤独的夜晚。

可是,为何今晚我的心怀如此温暖,好像刺入到我的心里去呢?我不由得睁开了眼,其实我也并没有睡,不如说一直我都是半睡不睡,小时我怕鬼,大时我怕醒来。

正如我暗中所想,好像另一个我在想似的,她把脸贴在了我的心上,正如诗剧中写的那样,“你的心脏贴着我的心脏”,反而让我有些不适起来。我不由得想起路缇亚与希伦各,那对姐弟,事实上,路缇亚的脸,正是她的脸啊,可是我也不由得想起我的堂姐来。

我的堂姐爱我,可我却不爱她,不,或许我早就爱上她了,只是我年龄太小了,我的爱情,过去的爱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可是一种莫名的热浪却从我的身上涌来,好像我的全身都在颤抖一样,不,这是她在颤抖着,她光着身子,抱着我,一股黏腻与异味,其实我比她更冷,她却依然抱着我。

她是在取暖吗?她是在取暖,她的手冰凉,在温柔的月光下泛着惨红。我要温暖吗?我要温暖,因为我冷,我冷!

我缓缓脱下自己,脱下自己的外衣,我的眼中仿佛没有我了,而只有路缇亚,不,她的脸了,事实上,我的眼中却是没有我,不,只有在她的瞳上,才有我,这个世界上却是没有我的,就算在我自己的眼中。

她的脸变得更加绯红,让我幻想起夕阳的红霞,染红了我昏暗的蓝眸。我只有从我自己身上,才能看到蓝色,可我的眼神却只能让我感到冰冷。

我侧身抱住她,想要深入她,我想要与她融为一体,我想要产生新的希望,新的色彩,甚至我连他和她的名字都想好了,希伦各,路缇亚。

我隐隐看到了,不得不看到自己丑陋的下面,在掀起的被中,可我也看到了她那更丑陋的下面,泛着粉色,甚至让我无法想象它长在一个人,一个真正的人身上,可这重要吗?这不重要,我想要与她融为一体。

我闭上眼睛,幻想着她的脸,将自己的工具在那里左探右缩,一阵阵冰凉传来,却好像我在用那个玷污她的脸一样。我的胃腹贴着她的双乳,却如同碰触着我自己的双胸似的。

我搂抱着她的腰,纤细而不纤细,吹弹而不吹弹,我的腿抚弄着她的大腿,冰冷而软弹,我奇怪地产生了我之前从未感受过的快乐感,那是好像久饥之后吃红薯叶的感觉,那是好像久渴之后畅快饮水的感觉,那是想到婚宴胃口大开的感觉,我发现自己好像不是在做爱,如同“他们”所说,而是在不饿的时候吃一顿便饭。

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我下面长出的舌头已经伸进了她下面的嘴,受到阻隔,然后猛地刺破,她则没有出声,于是在下面,我便更加深入她,顶头颤喘吮吸着,在润滑的蜜道如粗蕊般伸缩,嗅闻着她内里的茎刺皱褶。

她的内里则包裹住我,紧密地包裹着我,仿佛粗麻布,极尽温暖地裹住了我的下面一样,然后便开始吮吸舔弄,仿佛不是我在抽插,而是她在渴求。而我的下面则像潮浪般掀起一阵快乐感,仿佛要溢出来似的,事实上,她心中的血仿佛已经溢到我的脑海中去,把那里染成一片红色。

她的脸沾满了我的思维,我的意识,我的一切,我的心被她的脸沾满了。我在做爱,我在与她融为一体,我在与我的爱人,我的理想,我的追求融为一体。我的全身仿佛来到了古代,不,遥远的古风时代,我在与她做爱,我在与我的路缇亚做爱,我在与我的伊洛做爱,我在与真正的人做爱,我在快乐中,无边的快乐中做爱。可是隐隐的,一张脸,一张不是她的脸在冷冷地盯着我,像他惯常一样。不是凶狠地瞪,而像是在冷冷嘲讽,

那是希伦各,不是我的儿子,而是亚娜城的希伦各,我在干什么,以至于我要遭到我所尊敬的,真正的人的嘲讽?我在与她做爱,我在与路缇亚做爱,我在与她的姐姐,她的爱人做爱,可我在与她做爱吗?不,是,我是在与她做爱,看看她的脸,不,我是在与我自己的姐姐做爱,我是希伦各?不,我是我,姐姐是她,她不是姐姐...

我究竟是怎样爱上她的呢?我究竟是怎样爱她的呢?不,不用这样想,快乐感让我不禁胆颤般地抓住她的肩,使劲地前后摆动起来,可她还是没有像我一样睁开眼,只是对着我傻笑着,我想要更快乐,我不想要想,正如我用她来驱鬼入眠一样,于是我便更加猛烈地摇晃她的外在,快乐从她的内里流到我的内里,这是更大的快乐,这是,这是如醉酒般的快乐,可是,我为什么要快乐呢?我有资格快乐吗?我真的快乐吗?这是我的快乐吗?

我更加仔细地看着她的脸,月光洒下来,显得红润无比,我从未见过她比今天还要美,还要让人怜爱。却因此让我怕人地想起我的童年时代,我与她快乐地荡着秋千,与她快乐地迎风奔跑,甚至快乐地亲了嘴。一种冲动让我想要亲她的嘴,可看到她那怕人的红脸,我便胆怯地缩回了头去。

我究竟是为什么要爱她呢?没有爱,我就不能生存吗?我突然,我自然地想到了我的想象,我与她结了婚,生了孩子,快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然后入土...可是婚姻,国家,孩子,学校,一切都让我畏惧,我与她结婚,是为了现实的目的吗?不是,有什么目的啊!我想到了我与她的婚礼,可是现在,或者说以前,都叫我害怕,其下是起哄的一群,其上是证明的官僚,身后是热闹因此阴冷的幕墙。我又从她联想到女人这个词,这个词叫我害怕,让我想起孤儿院的那伙女人来,她们无知而傲慢,她,她是女人吗?我不能想象再与她说话,我不能想象再与她在一起,我害怕,我害怕与她恋爱,这些名词,家庭,国家,一切的一切,一切的生活,都让我联想到死气沉沉的坟墓,甚至和入土是同义词了。我害怕生活,我害怕这虚伪的生活,我甚至还害怕真正的生活,因此我厌恶生活,厌恶那所谓的真理,所有的真理,我痛恨爱,痛恨那孱弱虚伪的爱,自私到让人恶心的爱,也因此痛恨所有我看到的爱,我嫌恶人,我甚至恨我自己。我害怕,我冻得发抖,我冷,我冷!

我的面目似乎也因此变冷了,因此我决意体面地脱身,礼貌地离开,却发现我的下体还在女人的里面,我还没有觉察到,那里变得越来越冷,因为现在已经快冻成冰块了。于是我便像抽毛巾一样把自己的东西挤出来,我微微听见一丝喘息声,下面可却紧得要抽不出来,快乐感,像是天堂般的快乐感,可是此时却叫我害怕。太阳出来了,一丝晨曦照在她的身上,我却像是要逃出炼狱一般,下面裹上一股岩浆般浓稠的浊液,费力抽了出来,可却统统射到了她的脸上,染白了那像大理石一样苍白的脸,映着下面鲜红的鲜血。于是我害怕地转过了身,缓步走向那黑暗,不知道是为什么,是害怕看到那红色,还是害怕看到那白浊。

我随手上了一辆马车。

“这么早啊。”

有些宿醉的马车夫穿着体面的黑衣,打了个哈欠。

“走吧,我有钱,我有的是钱。”

“上哪?”

“走,我有钱。”

“你是抢了什么东西?还是让人抢了?”马车夫笑着说,

“让人抢了,我本来也不该有。”我胡乱给了个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答复。

“那要上哪?”

“随便去哪,离开这里就行。”

“离开哪里?”

“离开...你就朝着太阳,朝着太阳的影子好了,走到你走不了为止。我有钱。”

“走到我不想走为止?”

“我叫你停,你就回来吧。”

“明天我要参加一个婚礼,在安德鲁街的...”

“那个?不会了。”

“好,那就顺着你好了,我不要钱都行。”

“你在侮辱我的名誉吗?”

“好,收你的,我们走吧。”

“走到没有法律,没有官僚,没有那些又蠢又坏的混蛋的地方,”我暗自想,不知道这是我早就想好的,还是我现在的心声。

“‘你的心脏贴着我的心脏,’”我吟诵着,甚至有些高尚的快乐,“‘我的爱却得不到砰砰的回响,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从我这里,夺走你美德的高尚?’”

“您也读诗啊,”看到我没有回答,马车夫径直说下去,“那都是编出来骗人的东西,像你这样的小青年,我见了得有百十个,可见这伙给老爷们写字拿钱的坏东西有多害人。编诗的啊,都是一伙自大狂,十个里面挑不出一个好的。现实中哪有这些人物啊,这些傻瓜,这些疯子,这些顶中顶的坏蛋。这些诗人弄出了一个个木偶,在那里冷着脸摆弄作戏,自己就能把别人看成木偶一样,在自己的心里摆弄了。他们只知道恨,恨别人,就是不恨自己,可爱到底在哪里呢?我看啊,他们也爱不了自己,这伙人眼长在头顶上,就是把他们的心挖出来凑一块儿,你也只能摸到一片冰凉,依我看啊,全是些饭桶,废纸篓子。”

“那您要怎么办呢?”我冷冷笑着。

“我们啊,”马车夫说话不带停顿,“我们只管过好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日子,除此之外,都是多余,一切胡闹的,都是胡闹。”

“你能坚持就好。”

沉默了一会儿,可是我的眼中却奇怪地流着泪,不自觉地说出了我,我不知道在说什么的东西:

“是啊,是啊,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日子,您的生活,您的日子。可是,可是,我该怎么做呢?我该怎么做呢!”

我没有指望得到回复,马车夫却自顾自地说起来,依然紧接着。

“爱与真理,”微微停顿了一下,“她们永远潜在于我们的心间。他人就是我们的爱,您自己就是您的真理,没有爱绝没有真理,没有真理绝没有爱,谁要是否定这一切,他就再不是人了。谁要违反了您的真理,就去与他们...”

我看出来其中伪善的说教气,默不作声,于是马车夫也不说了。

III

他走过一个个山峰,他越过一个个平原,可是,几乎从未歇下脚,每当太阳落山就启程。他在草地上安眠,他在树林中奔逃,可笑颜从未浮现在他愈发瘦削的脸上。

终于,他的钱花光了,他旧日的钱全部花光了,他不忧虑,反而因此快乐起来,他厌恶这些钱,正如他喜爱这些钱一样。现在他终于不用赶路了。

天上密布着阴云,他也来到了一个小村庄。

仍然是灰色,到处都是灰色,灰色的人,灰色的一切,好像从不会出现任何色彩似的。他没有失落,反而先知般的笑起来,好像他就是这灰色中唯一的白一样,不,唯一的什么也好,就不要是白色啊。

他笑着,笑着走过一座座矮小的平房,脸上的表情,好像他不仅比房中的人高,还要比所有的房子都高一样,可是这样,他又能住在什么地方呢?他变得更美了,也更瘦了,因此笑起来便格外好看,否则别人就会把他当成一个疯子了。

走过这些房屋,走到头,不知为何,他又哭起来,眼泪缓缓流在他的眼睛外,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或许他既没有在看什么,也没有在想什么吧。

他低下头,可是又抬起头,扭过头,却又低下头,怕人地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神情却像是进了天堂的阶梯,一位天使在迎接着他。然而他的确没有死,而只是低头,闭着眼,过了很长时间,至少从他的表情看是这样吧。

他终于张开眼睛,好像盲人重获明亮,缓步朝着太阳的方向,步子却显得格外的大,又格外的小。

“您的提琴不错。”

他笑着,向着那位牧羊女装扮的女人。

牧羊女只是向他点了点头,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是好听的,不错。”

他又重复了一遍。

牧羊女又点了点头,只是这点头多半带些礼貌。

他尴尬地笑了一笑。

“恩...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吗?”

牧羊女又点了点头,眼神却带些不解。

“啊,”他好像不相信似的,“我是说,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听您这如此不错的乐声吗?”

牧羊女摇了摇头,让他那孩子般期待害怕的眼神,一下变成了孩子做完事似的自豪与骄傲,欣喜掩饰不住,当然他甚至忘了掩饰,好像提琴是他拉的一样。

他紧紧握住牧羊女的胳臂,让她马上就抽了回去。

“您的乐声不错。”

令他惊喜的是,她终于张开了纤唇,多美:

“不错也好,还行也没关系,你要怎样,与我无关,与谁都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的。我弹琴,只为自己,我是牧羊的。”

他保持着微笑,只是有些僵硬。

牧羊女抬起了头,随后冷冷地说:

“下雨了,你要避雨吗?到那个铁匠家去,虽然脸上不会好,他不会把你赶出门的。”

他仍然呆笑着,不知道心里想的什么。

于是牧羊女接着说,竟然不带一丝感情:

“我不会在雨中拉琴的,这会把我父亲的琴弄坏。”

又说:

“我从您的面相看出来,您不坚强。”

他笑了一声,终于冷冷地转过身去,又不忘轻蔑地轻哼一声,缓步走去。

他不时回着头,暗想她会重新从屋里走出来,或是开着窗,可是窗户和门始终紧闭着,于是穿过树林,他看到了海洋,一片蓝色的海洋。

那里,雨中,海的远方,惊异而又不惊异的是,仅对他自己而言,如他梦中所想,有一片雾中的海岛,如此虚幻,泛着红色的光亮。

他恨自己不会游泳,这样就能达到彼岸的地方,可是他毕竟看到了那个地方,那个只属于自己的地方,只要伐木成舟,明天就是他的新生了。

他静静呆站着,傻笑着,望着那座海岛。

“您要坐船去那儿吗?”

转过头,诡异的微笑。

于是他战栗起来,又轻蔑地哼了一声,沿着海岸快跑起来,好像见了传说中的鬼一样。

“这小伙子真怪。”船夫摆摆头。

远望,他终于摆脱了那座海岛,于是又笑起来,甚至笑得像鬼一样,雨越下越大了。

他脱下鞋子,赤着脚在沙滩上走着,雨中的沙子又硬又脏,还有石子扎脚,于是他后悔了,可是鞋也找不到了,大概是被雨水冲走了。

暴风雨中,他孤独地盘桓在暴风雨中,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只海鸟,连蓝色的海水都发黑起来。他爱孤独,因为只有最厌恶孤独的人才最爱孤独,只有最爱孤独的人才最厌恶孤独。

他捡起一块脚上的石子,投入海里,没有一丝回音,又捡起一块石子,雷声盖过了他的声响。

他笑着,心里却想着自己假如投进海里,总会有回声了吧,可是他又冷又饿,几乎盖住了他的思想。

他孤独地盘桓于暴风雨中。

雨,下着雨。

第二天,太阳新生在海面上,照耀着平静的波浪,雨停了。

牧羊女带着小提琴,脸上却带着一丝绯红,可是随即又变得雪白了,她的神情平静而肃穆,晨曦照在她的脸上,她的步伐却显得有些乱,好像她一定会见到某个人一样。

一轮红日,把黑色的海面与天空同时染得一片金黄,奶白色的云朵因此显得更白,金黄的蜜浪推着一具苍白的尸体,把黑色的礼服裹挟到大洋的彼岸远方,闪烁着琥珀般的光耀。

牧羊女的瞳孔张到最大,泪水从她冰蓝的眸子里满溢出来,嘴角咧得像是在笑。可看到有人来了,她就重新露出肃穆的神情来。

红日下,船夫望着那具已捉摸不到的尸体,慌忙做起了祷告,牧羊女则拉起了小提琴,不知道在拉什么曲子,因为被他染得冰蓝的海浪打在礁石上,掩盖了她眼中的啜泣与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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